“苏二哥你说清楚,梁楚出去找孩子,有何事能被于锦绣误会,而且这么严重打入大牢,于锦绣就算是父母官也太乱来了,他把百姓当成了鱼肉任他宰割不成!”朱宝珠义愤填膺的摔了杯子,气得整张脸通红。儿子没找回来,丈夫入狱,莫名其妙的事饶的人浑身发疼。
苏二少一个眼神示意下属讲个明白,那下属躬身道:“属下带人一路调查,发觉于大人带着人马怒气匆匆往城外赶,属下觉得奇怪便跟了上去。一路跟上了尼姑庵才晓得于大人是去抓……抓奸……”
“抓奸?抓什么奸?”朱宝珠脸色大变,显然已是联想到什么不愉快的物事。
那人稍作犹豫,继续道:“属下过去的时候,正巧看到于大人将梁老爷绑起来,并且打了一个女人几巴掌,好似误以为梁老爷要与那个女人私奔……梁夫人的儿子也在那里,属下想于锦绣不会对他如何,过阵子估计会还来。”
朱宝珠闻言心中感叹果然和她脱不了关系,然朱宝珠比谁都清楚梁楚不可能去带那女人私奔或幽会,那个女人为什么在尼姑庵,为什么自己儿子在那里,为什么于锦绣会逮住,这一切凑巧碰到一起!
“我去找于锦绣,先把子豪要回来。”朱宝珠二话不说朝门外走,于锦绣是要面子的男人,他不会将自己小妾与人私奔的丑事公示出来,既然要瞒着事实,于锦绣又能以什么罪名去处置梁楚,他抓走梁楚怕是积怨已久,无论怎么求情他都不会轻易放过梁楚,想清楚最坏的情况,朱宝珠反而不担心了。瞥去于锦绣因怒生怨不说,这一切是个阴谋,抢走她的儿子不过是引梁楚去尼姑庵,季语灵为何在那里,只有那个贼人知道。
那个贼人,会这么安排的贼人,季语灵讨不到好,梁楚讨不到好,于锦绣讨不到好,只有那个能讨好的贼人,朱宝珠沉下脸,暗暗咬牙切齿。
朱宝珠拖着沉重的步伐朝梁府大门走去,苏二少见状忙跟上来,梁太爷又命了几个人追上,以最快的速度写了封信让人现在就出城往刘家赶,远水也许救不了近火,想着儿子,却已经无计可施。
朱宝珠打开大门,尽力让自己镇定起来,希望以最好的状态去面见那个永远不想相见的一家人。
却不想,朱宝珠打开门,看到的不是静悄悄的空茫夜空和街道,而是自己魂牵梦绕的孩子。包在床单里,似乎睡着又似饿晕的儿子,孱弱的模样,冰凉的额头,让朱宝珠心疼的落泪。仔细摸索儿子一番,见他安然无恙才破涕为笑,忙抱着儿子回到屋内喂他吃奶。被母亲弄醒的小子豪哇哇低哭,困难的张开眼睛委屈的瞪着朱宝珠,直到吃到熟悉的奶香才巴巴收住泪水,贪婪的享用晚膳,挥着小手动来动去,见他和之前一般精神奕奕,朱宝珠再没有多余的担心。将儿子一喂饱便命人好好看着,谁也不准离开半步,这才放心的去堂屋见其他人。
梁太爷得知孙子没事,回到屋里歇息去。朱宝珠本想再去找于锦绣,苏二少留下的随从却阻拦道:“我们家主子说了,三更半夜梁夫人还是别去于大人家好,这事急不来,等明儿早晨保准给你消息。”
“你家主子呢?”
“我家主子去找于大人了,所以梁夫人放心歇息吧。”
朱宝珠放下心来,的确苏二少出马比她更有说服力,凭着那份家族关系,于锦绣也不敢太驳他的面子。
“我家老爷是被人陷害,那贼人是谁我倒是能猜出八九分。”朱宝珠沉吟道。
“梁夫人说的对,只是那贼人却不是你说了算,有人让她做贼她便是贼,有人保她,她便是精贵人。”
朱宝珠叹息,这道理她懂得,哪怕她游街叫嚷贼人的名字,只要官府不落板,贼便不是贼。谁会去信她,谁敢去信她。
朱宝珠无计可施,只能干等,虽不担心梁楚有什么生命危险,但是地牢毕竟是忌讳的地方,吼睡儿子,朱宝珠独自躺在床上整夜未眠。胡思乱想整晚上,气愤于锦绣的小气和季语灵的麻烦,更恼梁楚行事莽撞,怎么能傻傻一个人去尼姑庵,不晓得叫人偷偷跟上,真是榆木脑袋。
天一亮朱宝珠立即爬起,拿了些银钱带着下人立即奔去衙门。寻来看守地牢的给他几个钱便顺利进去,阴暗肮脏的地牢很冷清,关押的犯人没得几个,大多数都空着。朱宝珠立时找到梁楚所在,出乎意料,不过半夜时光,梁楚已经伤痕累累,奄奄一息趴在潮湿的草堆上昏睡。
“老爷!”宗宝失声惊叫。
朱宝珠瞪圆双眼,浑身发酸。张口欲言,却发现喉咙像纸糊着,硬是发不出半点声音。
“还不把牢门打开,你们怎么能把我家老爷打成这样,我家老爷什么事都没犯,你们这些混蛋不得好死。”宗宝红着眼睛厉声大骂,那狱卒不屑的撇嘴:“来这里的都说没犯事,没犯事谁让你们来吃白饭。我们大人说了,这位梁老爷犯了命案,罪行严重,只可探视,想开牢门可不行。”说罢好奇的看了状似平静的朱宝珠几眼,奇怪道:“梁夫人倒是个心铁的,寻常女人家早就吓哭了。梁夫人可要抓紧时间好好看,兴许不久便看不到了。”
“胡说八道,我们老爷为人忠厚,怎么会犯命案?昨天我们家小少爷还做满月酒,老爷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就弄出人命来!”
“呵呵,这可不是我管的,大人说他杀了人就是杀人,说他放火就是放火,与我无关。有本事你们撒钱让大人消消气呗。”狱卒不以为然的靠在旁边,悠哉的挖着鼻孔,见多不怪地可恶神情气得宗宝跳脚。
朱宝珠忽然站起,扬手便从衣袖里掏出一粒金锞子塞给懒洋洋的狱卒:“让我们进去看看他,麻烦了。”
狱卒见是金子,立刻住了嘴,哼着歌儿走开了。临走不忘高声提醒:“两位可要快啊,趁我们大人还没起床了。两位别担心,梁老爷虽然浑身是血,其实伤口不深,不碍事的。”
“多谢。”朱宝珠心一松,牢门开了,她一迈脚,却软软倒了下去,正好摔在梁楚跟前,衣袖沾满腥气的污血,梁楚的血。狼狈的抬头,看着梁楚近在眼前如死人般的脸,朱宝珠手忙脚乱爬起来,用帕子颤手擦拭梁楚脸上的污垢,粘着伤口的单衣,她却始终没有勇气去瞧个仔细。
“老爷啊……老爷……”宗宝大哭,小心翼翼掀开梁楚的衣裳,背上凌厉的鞭伤血水未尽,骇人的伤口叫人心惊胆颤。
宗宝的哭嚎吵醒梁楚,梁楚虚弱的张开眼,对上朱宝珠肉肉的脸,不知怎的忽然就笑了,嗓音干涩轻语:“我若是……有你这些肉可好了……”肉肉的,弹性十足,还怕什么鞭子板子,肉厚才不怕疼了。
朱宝珠可没心思听他玩笑,想拧他几下解气,却下不了手。只得红着眼眶瞪他,梗咽道:“子豪回家了,好吃懒睡,精神得很。”
梁楚浑浊的眼眸一亮,欣慰的叹息:“那小子……比较像你。”
朱宝珠不与争辩,端出带来的食盒,里面有梁楚爱吃的红烧肉,几味糕点,米饭和一碗燕窝粥,朱宝珠料到梁楚在牢里没好吃的,却不想事情严重很多。早知道就带药来好好给他擦一擦。忍耐着心里顿顿的酸涩,朱宝珠闷声不响扶起梁楚,让宗宝撑着他,朱宝珠亲手喂他吃燕窝粥,梁楚边吃边看朱宝珠的脸色,见她那样实在难受,便勉强扯出笑颜:“我要不倒霉一次,你还舍不得给我吃燕窝粥,是不是?”
朱宝珠手一顿,闷闷道:“你以后要是不倒霉,我天天给你吃。让你吃的比我还白,比我还胖。”
梁楚忍着疼痛,呵呵笑出了声,忙摇头:“那可不行……不行啊,咱们家那床受不住……啊!”
朱宝珠终究没忍住,狠狠拧了他一把,揪心的痛楚竟不知不觉随着梁楚的笑颜清淡了一些。这般凄惨的梁楚,怕是最不希望家人为他伤心难过了。
既然不想看到她的苦瓜脸,她便笑给他看。
“这红烧肉是一大早晨做的,可合你的胃口?”吃完燕窝粥,朱宝珠又将烧的金黄的红烧肉往梁楚嘴里塞,梁楚来者不拒,吃相一点不像个孱弱的伤患。
“梁楚,他们说你私奔,还杀人,你打算怎么办?”朱宝珠等梁楚吃饱喝足,才问出这些不高兴的事。
梁楚躺在朱宝珠的膝盖上,闭着眼睛如梦游般回答:“我一样没做,他完全是栽赃。季语灵被他赶去尼姑庵思过,有人偷走子豪丢在她房门口,后来我得了信赶去那就看到她和子豪,我还倒她是贼人,没想到脖子一痛,再醒来时于锦绣已经带着人到了,指着季语灵骂她不守妇道勾我带着孩子私奔,呵呵,真是笑话。本不过如此,孰料那尼姑庵还死了两个老尼姑,于锦绣认为是老尼姑撞见我要带季语灵私奔所以杀了她们灭口。”
朱宝珠一惊,不想真的出了人命。
立马追问:“你可见到枉死的尼姑呢?”
“恩,见着了,现在停放在仵作那里,随我一块抬回来的。好似被毒死的,我瞧过一眼,并未见伤口。”
“季语灵呢?她可完完全全知道你是被冤枉的,而且那两死尼姑说不定跟她有关。”
“她被于锦绣关在府里吧,你指望她给我作证不可能,她自身难保。”梁楚直言,暗道于锦绣的确小人,对季语灵不算顶好,却已经容忍之极。三番两次都没将她撵走,如今误以为她要与自己私奔都能忍住,可见于锦绣待她终究有几分舍不得。只是她们一家恩怨,偏偏要扯上自己,整件事不像是于锦绣陷害自己,梁楚却想不明白会是谁要害他,于锦绣不过顺水推舟,将他拉进地狱罢了。
朱宝珠听了梁楚的一番讲叙,心中猜测更加明了。既是那个人,她才叫放宽心。因为,那个人的目的,从来就不是残害梁家和梁楚。
瞬间,朱宝珠心中拿定了主意,她定眼看着梁楚,一眨不眨道:“梁楚,若能救你出去,我可不会管其他人死活,你懂吗?”
梁楚心里一跳,不明朱宝珠的意思,隐隐却有几分寒意衍生,只得与她干笑:“宝珠你眼睛好似大了点。”
朱宝珠咬牙别开眼,“你一心守候的人,与我无关。我想守候的人只有你,不想要个残废丈夫,更不想当个寡妇,所以你必须给我好好撑着,等我救你。以后你出来,死也不许怪我。”
说罢不等梁楚反应,朱宝珠起身,头也不回的出了牢门。
宗宝连忙收拾东西,才要拔腿跟上,梁楚拉住他。
“老爷?”
梁楚沉默了小会,莞尔道:“你替我转告夫人,就说我……”
“死也不会怪她……”
40 三哥中举
朱宝珠沉着脸走在回梁府的路上,宗宝一边擦眼泪一边跟随。朱宝珠淡淡看他一眼,吩咐道:“宗宝,你且回梁府去,不要说老爷挨打的情况,省得太爷担心,懂吗?”
宗宝惊疑的抬头看着朱宝珠,不解道:“那夫、夫人去哪?”
朱宝珠微笑:“我去梁记和绣坊看看,记得苏二少若是回了就去梁记告诉我。”
“老爷的事,我、我不会告诉太爷的。”宗宝抽噎,朱宝珠暗叹,你眼睛都哭肿了,这样子回去说梁楚没事谁相信啊,何况是梁太爷。
朱宝珠不与他多说,转头去了梁记。朱宝珠前脚到梁记,玉容后脚便从府里赶了过来。告诉朱宝珠云霞还未找到,梁楚是昨天三更半夜被抓入狱,城里知晓这事的外人几乎没有,梁家让下人关紧嘴巴,于锦绣想处死梁楚却暂时找不到正当名义,那说不通的理由传出去自己也不好听。毕竟知道季语灵一个半月前被于锦绣送去尼姑庵思过的人可不止尼姑庵的尼姑。
朱宝珠刻意派人出去打听了下,关于季语灵嫉妒正妻,推她摔倒差点落胎,坏事没成美人挨骂,被责令去尼姑庵禁闭,直到于夫人剩下孩子才准回来。这类谣言在城里四处都有人偷偷说,上山祭拜的妇人也多有见过季语灵。这时候如果于锦绣宣称梁楚杀了两个尼姑,明显会引人往歪处想。但这只是时间问题,于锦绣想整死梁楚的法子很多。
朱宝珠在梁记没坐多久,宗宝便来说苏二少回了。
朱宝珠匆匆回家,苏二少见了她便道:“我找了于大人,以他的意思来说他不会故意栽赃梁楚,只是若想梁楚安然出狱,必须要我们找到证据,找到真正的杀人凶手,他是这个意思。”
朱宝珠闻言呵呵冷笑:“凶手不就在他床上,他还当那躺着的是人了。”
苏二少微笑:“他估计无法相信事实,所以最有力的方法就是将证据丢在他面前,或者要凶手自己坦白。”
“谁傻傻的承认自己做坏事,当一个贤惠的女人自然比当一个蛇蝎女人讨男人爱。”朱宝珠讥讽,如若不是想要一个男人的心,想霸占他的所有,又怎么会连一个小妾都容不下。
“宝珠妹妹,你可有想过,瞥去梁兄杀人一事不提,恐怕证据只能证明他没杀人,但是用任何证据恐怕于锦绣都不会相信他没和季语灵有勾结,换了别的男人逮住那么一点点暧昧,都不会觉得他们是清白的。以通奸之罪来说,梁兄也可以判个死刑。于锦绣没脸拿出这个罪名所以顺势安上杀人罪,一旦杀人罪也不成立,要他乖乖放任梁兄回来享福,他有那么慷慨?”
朱宝珠蹙眉,咬牙道:“你是说无论如何于锦绣非得要我相公受罪?” “有这成意思。”
朱宝珠沉默不言。
苏二少见她神色忧郁,不忍道:“必须想个法子,让他不得不放掉梁兄,抓不到任何把柄。”
朱宝珠烦躁的走动起来,她能有什么唬住于锦绣的物事,靠山没他大,把柄没他多。之前想的几个法子让梁楚脱罪倒是可行,但是要怎么提防于锦绣之后不再胡乱给梁楚另安一个罪名?
朱宝珠一咬牙,心道于锦绣那么在乎季语灵,会为她做到什么程度?
“苏二哥,我且问你个意见。你知道相公和季语灵的前事,当年季语灵勉强下嫁给相公,心里却一直记挂于锦绣,后于锦绣出息了还写信与她,她见于锦绣还记挂自己,便铁了心要走,可是相公不容她,最后闹了很久相公才答应放开她,她却担心相公会纠缠不休毁她名声,因此放火想将相公与宅子一起烧掉。结果相公被我公公救了,死了四个下人。那四人虽是仆从,却到底是人命,如若告发出去,于锦绣可会受牵连?最好影响他的仕途,让他早点滚离安水。”朱宝珠微喘着气才将话说完,这些事她平时连想起来都浑身烦躁,今日却亲口提出,将梁楚憋了这么多年的往事翻出来,讲给一个外人听。
苏二少听罢,讶异过后便蹙眉不语,朱宝珠紧张的看着他。苏二少半晌后才追问:“宝珠妹妹,倘若这事是真的,我便有法子以此为引,逼得于锦绣不得不收兵离开,且以后都不敢乱动你们。”
“当真?”朱宝珠欣喜,官场上的事她毕竟懂得的不多,但是苏二少既然保证了那便一定没问题。这样一来还管什么梁楚的脸面,他人的死活。趁早办事趁早安心。
苏二少点头:“当真,只是宝珠妹妹你想的简单了。”
“此话怎讲?”
苏二少拨着茶杯一一解释:“一,如果是真的,事情隔得久远,季语灵纵火的证据难找。你可以说人证是梁楚或者梁府的某个下人,但是别人会问既然看到她放火行凶,为何这么多年不去告发,反而隐藏实情不报。结果被反咬一口的可能性很大。”华
朱宝珠沉下脸,梁楚瞒着不报,的确是个错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