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爹的意思,就是要相公签下些绣娘带回安水开绣坊?”朱宝珠颇惊讶地望着朱老爷,朱老爷闻言欣慰头:“没错,爹就是么个意思。个中细节已对言章,就看们有没有那个意图决心。现在白凤绣坊闹成样,想挖走些老绣娘正是最佳时机。”
朱宝珠沉吟不语,双眸却熠熠生辉,白凤绣坊是南乡出名的老字号,最早和皇商挂上勾的商户。传言宫里那些嫔妃平日穿的衣裳多出自白凤绣坊,可见其名气和手艺。只是没想到如今面临没落,好好的老字号四分五散。朱老爷倒不是叫梁楚去接手没落的绣坊,只是提议他趁机签下没东家的老绣娘们带回安水安家开铺,换个名字重新营生。安水那地儿虽大,绣坊也不少,朱宝珠嫁过去许久却没发现家有白凤绣坊的手艺,少许精致的出品皆是去南方进货,价格抬高几倍,即便手里捏着银子却直不大愿意花销在上面,总觉得不值。朱老爷如今的提议倒是可行,就看梁楚愿意不愿意投注在上面,朱宝珠心想梁楚其实挺保守严谨,心巴在梁记上,要他脑袋开窍另开家绣坊不大容易。
“言章好好考虑,个机会难得,不然那些绣娘绝对不会随意换东家。”
朱老爷看似提议,朱宝珠却知道他是故意帮衬梁楚开路,白梁楚的生意在爹眼里门户小些。但凡岳父,自然希望女婿越来越富足。
朱宝珠心里斟酌晚上要用怎么个辞将梁楚开窍,没道理有钱不赚,错过机会可惜。
“岳父提议要的都仔细想过,的确是条不错的门路,那日后便得麻烦岳父和各位舅子,小婿再此谢过。”
朱宝珠吃惊地看着梁楚,想不到他就样爽爽快快的答应。
“好,好,很好。就喜欢有拼劲的年轻人,稳重是好,稳重过头就是榆木。如此甚好,甚好。言章放心,里的事都给安排好。”
“多谢岳父操心。”
梁楚下决定,立即便准备趁早去白凤绣坊瞧瞧,朱宝珠加上厚披风撑伞追上去,梁楚搀住的手臂,二人扶持脚深脚浅踏着白雪行不在冷清的大街上。
寒风呼啸,却阻拦不梁楚此时的热情。
“爹早几日就跟,是经过深思熟虑才答应下来的,白凤绣坊的手艺的确得,弃之可惜,左思右想还是答应。宝珠难道觉得为夫草率?”梁楚笑着,嘴中白气缭绕,有力的手掌握着朱宝珠,叫无比安心。
朱宝珠失笑嗔怪道:“自己考虑清楚便好,还道答应得爽快,之前都没告诉,今才听事。”
“呵呵,不是为讨娘子欢心才给买堆绣娘四季伺候吗?”
“去你的。”
二人笑笑进白凤绣坊,虽内里已经各奔东西,铺面上朱宝珠倒没看出多大区别。仍旧是记忆中那样的精致模样,每样绣品都能沾住客人的眼睛,流年往返。上好的绣品,如同位美人,叫人眼看去便忍不住道好,挑不出任何瑕疵。
梁楚边看边啧啧赞叹:“果真不凡。”
门外有双小脚随风踏入。
朱宝珠淡淡瞥去,又是曾经故人。
梳着流云鬓的夫人见着朱宝珠也是愣,随即巧笑有礼道:“朱小姐,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杨小姐来买绣品?”
杨小姐头,抬眼细看朱宝珠梳的发鬓,过后才道:“听闻朱小姐嫁去北国,没想今日还能与再见,朱小姐次回娘家要住到何时?不妨改日晴出来聚聚,们大小起长大的姑娘唯有嫁去北国遥远,回来趟不容易。想各位姐妹们也是挂念。”
朱宝珠心中烦闷,往年所谓聚聚,无疑就是群自以为美人的小姐们围着谈笑风生借机攀比。甚者少许门风不严恬不知耻的姑娘直接向讨要珠宝首饰,真当是没脑子的肥猪,败家。
“行啊,切杨小姐做主,晴选个好地方便可。不过可要趁早,兴许不多日就得走。”朱宝珠和和气气的回应,杨小姐头轻笑:“那好,只盼色早转晴是好。”
朱宝珠嘻嘻呵呵客套几句,那边看中条腰带的梁楚不得已出声喊:“宝珠,看腰带成不?”梁楚显少去关注衣物配饰,难得自己挑条腰带,朱宝珠随眼看看便头:“颜色稳重,有何不成,相公喜欢便买回去。”
“那好,就买。”梁楚兴致勃勃的掏银子付账,拿着新腰带爱不释手。
杨小姐时候才注意到陌生的子,微微吃惊低语:“朱小姐,是家老爷?”
“是啊,姓梁。”
杨小姐忙笑道:“梁老爷仪表不凡,朱小姐好眼光,不知家中有几位姐妹?”
“没有姐妹,只有宝珠人伺候。”
“……朱小姐果真厉害,不,梁夫人好福气,恭喜。”
“多谢。”朱宝珠淡淡应承,暗道怕是心里想着现在没姐妹跟分享,日后总要有的,得意什么。些人,看十几年,比家里亲娘都看的透彻,纯是闲着太无聊,成日想太多别人的不幸。
回首往事,不过流水罢。喜也好怨也好,总有皆成烟。
二人没在外多待,买东西便回家。
此后夫妻两在朱家住半月,其中有大好晴日,杨小姐所的聚聚无疑是空口,随风去。其后夫妻俩带着干仆人和绣娘回安水,多年后再来此地时,已是儿满堂。
30 媒婆说亲
安水城前,大雪盈尺。玉容穿着厚厚的棉袄,算着日子跑来码头等候,苦苦等了几天,今日总算见到归来的一双人。
朱宝珠包在披风里小心翼翼爬上码头,梁楚断后。一船人都没有太多归家的喜悦,反而各个面容憔悴。玉容知道这一趟回来不容易,赶在大冷天,江面没冻结成冰阻拦了行船已是喜事。照这冬天的下法,真正的寒气还没到来,到时别说行船,路面都能结成冰。
“老爷,夫人,马车到了,赶紧上去吧。”玉容缩着脖子搀扶朱宝珠上车,梁楚赶过来道:“宝珠你先回去休息,我戴这些绣娘随后来。”
朱宝珠有气无力地点头,上了马车便抱着暖炉不放,瞌上双眼昏昏欲睡。
摇摇晃晃到了梁府,朱宝珠疾步进屋,本是想见了梁太爷便直接睡去,却不想还有一屋客人在。朱宝珠愣住,玉容干咳解释道:“小姐,这家人已经在府里蹲几天了,死不肯走,老太爷也没办法……”
这家人是哪家人,不就是举人一家嘛。
朱宝珠寒着脸面还没说话,这些人已经发现她回来,顿时哭天喊地的扑过来:“宝珠啊你可回来了……呜呜……我苦命的孙女啊……宝珠要给我们做主啊……”
“小香儿啊……娘一定要给你讨个公道啊……”
“宝珠宝珠,小楚回来没有?我一定要他给我们家香儿做主啊,不然小香儿死不瞑目……”
朱宝珠闻言猜到发生什么事,但是并不多惊讶,在她看来小香儿未婚怀孕,一家人只拿她当筹码,小香儿注定要死的,软弱胆小,活不下去。
朱宝珠心里微沉,胸口堵得难受,紧紧抿着嘴巴不吭声,由他们哭。梁太爷没做主的事情,她何必做主。
“宝珠啊……宝珠你可要替香儿说话啊……”
“我苦命的女儿……”
一群女人哭的声嘶力竭,玉容看得动容,眼睛酸酸的,偷偷拉扯无动于衷地朱宝珠:“夫人,你就说个话吧,不然他们一直这样……香儿小姐去世好几天了,可是你和老爷没回来,他们便一直不肯安葬香儿小姐,也不肯离开梁府,说是……说欺负香儿小姐的男人就在府里,一定要找出来讨债才罢休……”
朱宝珠身子晃了晃,大步流星坐上旁边的椅子,撑着脑袋一言不发。
玉容见她情况不对,忙担忧追问:“夫人你怎么呢?哪儿不舒服是不?”
朱宝珠纹丝不动,像睡着了。
玉容忙喊来一个丫鬟:“去厨房端碗银耳汤来。”说罢赶紧倒了杯热茶喂给朱宝珠喝,朱宝珠缓缓抬起头,方一张嘴便大力推开玉容扣着喉咙痛苦干呕,腹内什么都没,连口水都呕出来,偏偏心里做涌,浑身难受。
玉容见状 吓坏了,正好梁太爷从后院赶出来,见朱宝珠虚弱之态忙差人去叫大夫。回头冷森森地瞪着那些哭闹的女人们:“你们这些婆子真没一个守妇道,成天闹笑话恬不知耻。小香丫头会死是她自愿的,她连夫婿都没便大了肚子不死还想如何?都给我趁早滚出去,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不走,我们不走!不给小香儿一个公道我们不走,小香儿的确不懂事,可是她会大肚子无非是因为梁府的男人,你不给我找出那个男人我们就死在这里!”
梁太爷气急道:“你们不是正大光明宣扬过那男人姓苏吗?连小香儿当时自己都承认了,怎么现在又不是呢?敢情那男人是谁全由你们说了算?”
“你这是推卸责任,我孙女就是在你家出的事,那男人是谁你得给个说法。”
“够了!再闹全给打出去!”梁太爷怒喝。
梁楚踏进家门便听到父亲的怒吼,心中惊讶的快步过来,见到那群女人当下沉了脸。才想发火怒骂,梁太爷喊道:“言章你回来便好,宝珠好似病了,你且带她进屋歇息,大夫快来了。”
梁楚忙跑向匐在桌上的朱宝珠,眉头深深蹙起,在船上多日朱宝珠的身体时好时坏,有时候好得很,有时候却晕船,总是喊冷。这一回来,就知道她得趟个几天的,没想到进屋就倒下了。梁楚撑起朱宝珠的双臂,在她耳边低语:“宝珠醒醒,别睡沉了。吃点东西才能睡。”边说着边将朱宝珠抱回了屋子,不多时大夫赶来,一把脉,便道:“尊夫人这是有喜了,只是车马劳顿累了身体,天寒地冻,多多注意保暖,多多补血养气,身子虚弱要多吃饭,切不可因为胃口不好便饿肚子。药便不用吃了,弄些补汤便可。”
“啊,夫人真的有了?”玉容首先惊呼,喜滋滋的跑去床边握住朱宝珠的手腕,朱宝珠本只是头脑犯晕,四肢无力,此时躺在暖暖的被中,屋里还有地龙,浑身舒坦多了。大夫的话她听得清清楚楚,不怎么意外的抬眼对玉容笑,淡淡道:“说到吃,我真挺饿的。”
梁楚已经乐呵呵的打赏走大夫,回头便跑到床边喘气道:“呵呵呵,宝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行,大夫说就算你不想吃也得吃,不爱吃也要吃,玉容去熬鸡汤,大夫说喝这个挺好,红枣也好,有什么都叫厨子弄吧,赶紧拿点吃的来,不能饿了宝珠和我孩子。”玉容笑嘻嘻的应声跑去厨房,屋里只剩下梁楚二人,梁楚显得紧张,气喘吁吁握着朱宝珠的手不住摩挲。朱宝珠被看得发毛,脸红扭捏道:“这么大个人怎么就不稳重?我都没你激动,真是……我都嫁你快半年了,如今怀孕再正常不过。像我娘当初嫁给我爹,三个月便有了我
大哥。我嫂子嫁给我大哥,才一个月便有了,我这还是慢的……恩……你是不是早就等不急呢?”
梁楚抹汗轻咳,舔了舔嘴唇才说:“恩,的确有点急,不过现在不能急,你得慢慢来,慢慢养足月再生……”
“噗,说什么啊你,傻子。”
“呵呵呵……”梁楚傻笑,放松身体,将脑袋搁在朱宝珠的颈窝边轻轻低语:“宝珠好好养身体,以后什么都不要操心。”
“知道。”朱宝珠低应,她不知道这世上是不是所有父亲在迎接第一个孩子时都像梁楚这样紧张,也许没有,她可以理解为梁楚等候已久。毕竟梁楚这么大的岁数,照说应该儿女成群了。他是家中独子,传宗接代的重任压着,能不急吗?
梁楚守着朱宝珠一起填饱肚子,逼着朱宝珠喝了整碗红枣汤才放过她,转头让她先睡了才转去前厅处理举人家的女人们。
坐在正厅喝茶的梁太爷已经知道儿媳妇有孕的喜事,此时面对哭哭啼啼的婆娘们还可以捋着胡须微笑品茶,全然不将其他人放在眼里。
看到儿子梁楚绷着脸出来,梁太爷招手道:“言章啊,这事就交给你处理了,早断早好,哭哭闹闹扰了宝珠娘俩可不好。”谁喜欢讨厌的人跑来自己家哭丧,晦气得很。
梁太爷一走,梁楚不想拖拉,他有一堆账本没看,闲工夫不多。
径直走到几位姨奶奶跟前,梁楚指着大雪纷飞的屋外道:“是要自己走出去,还是要我打出去?你们可以骂我欺负女人,不过你家小香儿闺中偷人的丑事怕是瞒不住了。”
当初梁举人一家被梁楚赶出去,举人很快便在城里买了一栋比较偏僻的宅子,相安无事好些日,梁楚没指望他们一辈子不找麻烦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还是同一个麻烦。梁楚心中同样有几分好奇,小香儿的相好到底是府中的谁?梁楚脑中扫过府里每一个男丁,却拿不准目标。如果知道是谁,理所当然要一并打出去,那样的男人留不得,是祸害。
几个女人知道梁楚不是好说话的,见他发了狠便灰溜溜的走了。其中三姨太临走还假惺惺的叮嘱一句:“宝珠如今有孕了,小楚可要好好照应。”
本以为这不过是女人一句假惺惺的话而已,梁楚万万没想到第二天会有乌鸦上门。
一大早晨,梁楚美滋滋的和气色转好的朱宝珠一块吃早膳,下人传有客道。还道是什么客,竟是梁楚最讨厌的媒婆。媒婆,在梁楚的心里就和乌鸦一般闹腾,一张唧唧歪歪的嘴能烦死人。
梁楚心里称奇,他已经不是单身的梁楚了,媒婆还来做什么。
“梁老爷哟,我给你道喜来了,天大的喜事啊,梁老爷梁夫人真真是好福气。”
朱宝珠阴着脸喝粥,媒 婆上门能有好事!
“什么喜事?”梁楚不耐地问。
媒婆咳咳几声,如数珍宝般贼兮兮道:“老爷,夫人,可知道醉仙楼孙老爷家的七姑娘凤兰?就是那个美若天仙,贤惠温柔的七姑娘啊,孙老爷的爱女啊!那姑娘跟老爷夫人有家人缘分,孙老爷特差老妇来给七姑娘说亲,七姑娘年方二八,愿意跟尊夫人姐妹相称,共平家务,一道伺候梁老爷,老爷夫人,你们说这是不是天大的喜事?这也就梁老爷福气大,不然那么好的姑娘早许了别家。”
梁楚脸色那叫一个难看,什么七姑娘他没见过,但是朱宝珠昨天才知道有孕,今早就有人来说媒纳小,朱宝珠要是被气病了他拍死这媒婆。
“王婆,回去跟孙老爷直说,承蒙厚爱,梁某无娶小之心,家中有一位夫人便可,请回。”梁楚不敢去看朱宝珠的脸色,站起身直接送客。
王媒婆暗里骂梁楚不识好歹,脸上假意说笑:“梁老爷别急着推掉,那姑娘人间难寻,再说孙老爷什么人啊,梁老爷随随便便拒了他的好意怕是不好……老妇感动老爷疼爱夫人之心,只是老爷若真心疼尊夫人,那就更应该在妇人有孕的时候找个好女人回来一并伺候夫人才对,夫人一人伺候老爷怕是力不从心。哎哟梁夫人你也是贤惠大方的女子,如今你只能顾着腹中孩子,找个妹妹回来跟你分担岂不是喜事?夫人这般品德,我想外人也会赞赏的……这这这……夫人这是……”
王媒婆震惊的步步后退,朱宝珠拿着尖利的银簪步步相逼,一脸悍妇凶相,咬牙切齿骂道:“谁说我温柔贤惠来着,我朱宝珠是凶恶悍妇,你给我听好了,下次再来扁担伺候!绝不留情。谁想当我妹妹来着没关系,不怕我就来。告诉那些人,梁家老爷只娶妻不纳妾!梁府只容一个女主人。”
王媒婆被吓跑了,朱宝珠收起簪子气喘吁吁的瞪着大门,可恶至极,居然打着她怀孕的招牌光明正大上门要求共侍一夫。她也是真的贤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