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不好比夫人还要享福,小楚你说是不是?”
朱宝珠已经无语凝咽,久久无法发出声音去回应那张恬不知耻的嘴脸。
梁楚莫名其妙,只不耐烦道:“管他是官人还是瘸子,做出这种事就非娶不可。”
“就是就是,哪能丢下香儿不管的道理,男人要有担当才是。”
朱宝珠讥笑出声,大步走近小香儿,一把将她拽起来,目光狠厉的逼视她:“你自己做出不要脸的事何必安在无辜的苏大哥身上,你奶奶们要你怎么说你就怎么做?你是猪还是包子?苏大哥的为人我朱宝珠用人品担保他不会亏欠你这素未蒙面地小姑娘,苏大哥长什么样子你可见过?苏大哥有多高你可知道?苏大哥不是傻子你可知道?苏大哥最恨无耻之人你可知道?”朱宝珠连连逼问,迫得小香儿节节后退,一张小脸通红,几乎崩溃。
“苏大哥的妻子会杀了你,可知道?”朱宝珠话锋一转,陡然阴森森的扫视几个女人,众人一听,脸色皆白。小香儿更是撑不住,直直坐倒在地上呜呜低哭。
朱宝珠一声一句苏大哥,她懂那位苏大哥,她敬那位苏大哥,她和那位苏大哥熟悉的像知己。她的一字一言,一语一息里,有对那位苏大哥诸多的信任和仰慕。
那位苏大哥,一表人才,能文能武,家世了得。
“你们合谋把一顶惨绿的帽子送给苏大哥,觊觎他的家世,还肖想嫁过去当少奶奶一步登天,呵呵呵,真是叫我,没脸去见他这个朋友了。弄不好苏大哥还以为是我安排的破事给他添堵。各位姑奶奶,别成天想歪心思做丑事丢人现眼了,真的,叫旁人看了笑话,笑你们比猪还蠢。我们都从梁家走出去,替你们脸红啊。”朱宝珠咂舌,目光从每一个人脸上扫过,被她这番话浇袭,一干人脸色红如猪肝,却仍旧一副不甘心的丑态。
二姨太首先跳出来,朝着堂外大喊:“管家你给我去九重客栈把姓苏的叫过来,我就不信他不认。孩子就是他的,他背着我们强占小香儿,这事宝珠你不知道也算正常,连我们都不知道啊是不是?等他来了一切都好说,他要是不娶小香儿就缠着他去死。”事已至此,收不回来了。
朱宝珠浑身笑的发抖,再不多言,深深呼吸摆手道:“行,你们等着他来闹腾吧,我肚子饿了,就不奉陪了。爹,相公,请随宝珠暂且退下,不然苏大哥一个外人见了,怕是会连你们一起笑话,那样媳妇的罪过可大了。”
一直不吭一言的梁太爷闻言二话不说由小厮抬进了内屋,梁楚僵着两腿不动,脸色比之前更加难看。朱宝珠无可奈何,走过去拽过他手臂往内院拉扯。
梁楚甩开她,骤然回头红目大睁冲她怒吼:“我倒要看看姓苏的是何许人也!让你们一个两个神魂颠倒不要脸面倒贴做妾!”
朱宝珠吓一跳,僵着身子,一步不敢动。
梁太爷却忽然被抬了回来,他目光平静地看着梁楚,淡淡的命令道:“言章,你才回家,陪为父坐下聊聊。厨子已经备好酒菜,过来喝两杯,宝珠你也来。”
梁楚的气势稍减,扭过头瞪着父亲,那双眼睛不知是气红的还是要哭,满满的,全是委屈和痛楚失望。
背对着朱宝珠的肩膀在轻轻颤动,久久的压抑沉默,蔓延在周遭的悲伤似心底发酵的酒,熏得朱宝珠摇摇晃晃,眼睛酸胀。
梁太爷朝儿子招手,用如同劝小孩的语气温声诱哄:“言章,到爹身边来。”
那个浑身都在发抖的男人满腔怨气一瞬倾泻,直起背脊便要过去。
朱宝珠纤手一伸,紧紧拽住他。胸腔里无法言喻的慌乱告诉她,如果此时此刻不挽回,错过这短暂的一刻,她一定会从此失去被信任的机会。从此一生,即便相濡以沫,那颗化不去的沙粒将永存在他心底,反反复复,不休不停,永远是心里的痛点。
“相公,宝珠不是不惜福的女人,宝珠说过,你就是我的福气。”她莹莹双眸直盯着他,灼灼似燃烧琼浆,闪耀的火焰里,弥漫浓浓酒香。醇净无垢。
20 夫妻夜话
20 夫妻夜话
梁楚被朱宝珠认真的眼神盯得心烦意乱,张嘴欲言却没吐出一个字,顿了良久,不由得甩手朝梁太爷走去,走到一半又回头看着脸色惨白的朱宝珠,语气已经渐软:“先去吃饭,忙一天了。”
梁楚随梁太爷一并走向后院,朱宝珠心里的大石头放下。梁楚最后那一声叹息,是等着她去解释全局。
朱宝珠提起裙角,慢悠悠追了上去。这事不说清楚日子没法过了,她可受不了梁楚三天两头疑神疑鬼乱发脾气。
下人将饭菜端进膳厅,梁举人一家在前面闹腾,梁楚一家三口很难得再次单独用膳,满桌丰盛佳肴全为他们准备,想怎么吃怎么吃,梁楚再不用因为一碗红烧肉而和举人一家几个大男人抢得打架了。
梁楚今日提前回家,朱宝珠还没好生看过他。眼下烛光摇曳,一家三口安静无言,借着昏黄的烛灯,朱宝珠抬首仔细打量梁楚,不看不知道,这一看朱宝珠倒是宽心了,本以为离家远出梁楚会过不好,倒没想到他却长壮实了几分,看来外面的红烧肉也没少吃。
梁楚缄默不言,端起碗筷便闷闷扒饭,三两下一碗米饭便见了底,随即第二碗、第三碗,最后梁楚喝了半碗汤水,摸摸肚子闷声道:“吃饱了。”一双眼睛盯向朱宝珠,满满的全是情绪。
朱宝珠也道生吃饱了,便和梁楚同梁太爷告辞而去。
夫妻俩回到房里,梁楚不轻不重关上红木门,背抵在门上,静静看着不远处的黑暗悠悠亮起一盏温暖的灯火,闪烁的光芒投映在朱宝珠的脸上,原先苍白的脸色倒是缓和了不少,呈现让人熟悉且安心的颜色。趁此静默,梁楚彻底平下心绪,细细回想这一整天的事。如果没有城门前的憋屈挨饿,他想自己会载着满腹好心情去梁记,然后即便看到朱宝珠和那个男人,也不会不问青红皂白冲动责骂质问。宝珠,原本就不是那样不懂规矩不守妇道的女人,她做什么多数有自己的想法,并不是糊涂人。可是梁楚又不禁矛盾方才吵架时朱宝珠跳出来说的那番话,为了那个男人气成那样。要说宝珠对那人无意,不是特意袒护他,梁楚找不出理由说服自己去否认。
朱宝珠亦在彼此的沉默里调理情绪,方才的闹剧她本不应该介于其中。可是听到那些人污蔑苏二少,太突然,犹如一道霹雳炸得她忘记收敛怒气,顿时火气便冲上来,满腹皆是对梁举人一家积存已久的怨气。说白点,梁举人一家会扯上苏二少,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她朱宝珠的牵连。几个贪心女人奔去朱宝斋不小心遇上苏二少,至此便起了心思,拉着朱宝珠要她说媒,朱宝珠心中厌恶鄙夷严词拒绝此事。却丝毫没有想过她们会出这么不要脸的纠缠方法。
那日苏二少正因为她们是朱宝珠的家人,因此和颜悦色风度翩翩对她们有问必答,生怕表现不妥让这家人看了朱宝珠的笑话。在丝毫不知情的苏二少眼中,那群女人便是朱宝珠家中的长辈,怎能轻视。就冲着苏二少和朱大哥的拜把关系,他也不能无礼。
朱宝珠暗想,于梁举人一家这事上,苏二少是无辜的。
而她,却在从小到大长年累积的他人视线里习惯了扮演一个角落里毫不起眼的胖妞。就如她才六岁时被一个小流氓摸了屁股,她哭着状告流氓的父母,人家的父母却戳着她的胖脸狠狠鄙视:就你这丑鬼冬瓜样送给我儿子也不会摸,小小年纪不学好胡言乱语……
六岁,真的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不知道自己的记忆是如何在时间长流里行进,这一件如今想起来微不足道的儿时小事,这么多年一直不曾忘记过,连同很多很多次的羞辱,一并刻骨深埋。
那样的记忆本是该潇洒甩掉,认识苏二少,别离苏二少以后,不知怎的又一骨碌统统翻涌上来,至此,再也难忘。
“相公,宝珠本想有些过往永远藏在心间便好,亦如你我,谁人心里都有不愿提及的难堪。你不逼我,我也不迫你。可事到如今,人算不如天算。既然我那些难堪已经送到眼前被你瞧见,宝珠便坦白从宽,只望你日后能放下心中大石,相信宝珠一片诚心。”
朱宝珠就势在桌前坐下,面色冷静,叙述却有些凌乱的往事纷沓吐出。记得的往事并不算多,乱七八糟的说完根本没费多少时间,只是朱宝珠觉得特别长,长得以为天色已亮。再回首,桌上白烛不过燃了一小截,滴滴滚落的油脂凝聚成雪霜。
“三年前我心里只有他,但如今,宝珠发誓对他没有半点儿女私情。他每次来找我,我却无法狠心回避拒绝,其中也许有我对他的残念,只是要说我故意而为,不守妇道,宝珠难以接受。这便是我对你坦白的所有,连半点掩饰也没有,你可信?至于他如今多番来找我,我想他是找人说话而已罢,他家有娇妻,恩爱情深,相公大可不必担心他于我如何。至于那个孩子更是和他没有半点关系,那不过是个可怜的孤儿,我瞧他长得乖巧可爱,本只想抱回来喂养几天,这孩子却很粘人,每次喊我娘,我就不能狠心把他送走……这事我没过问你是我的错,相公若是不喜欢,宝珠便将他找个好人家送去,趁他现在年纪小。”
听完朱宝珠所有的话,梁楚早就不知不觉里消了气。
左右想了几番,仍然觉得有点胸闷。
梁楚连喝两杯茶,空杯落下,心意已决:“宝珠,记住你是个女人,哪怕你长得和男人分不出彼此,那也是女人,不可能一起称兄道弟勾肩搭背。何况宝珠你并非如此……就如我……从未觉得宝珠丑不堪言……你自己的皮相,又何必以为自己貌不惊人所以对身边的男人不推不避?别人不相信有男人找你出墙,可你自己要时刻抱着警觉,如此才算对得起我。”
“你是我梁楚的妻子,我不想看到你和别的男人走得太近,说什么理由我都无法完全原谅。除非你真不想跟我过了。”他看着她,前一刻霸道坚决,后一刻却又恍惚落魄。
朱宝珠默不作声,无言地点了头。梁楚许过一生不纳妾,她便可以许他一生相随,从此安分守己。
说委屈吗?并不委屈,这世上受尽委屈的女人算不上她的头上。说惧他吗?惧的,因为他是丈夫。
她甚至,是想谢他的,这么一个男人,不在乎她是弃妇,不在乎她丑陋样貌。许她自在主宰朱宝斋,许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许她当家管事,许她……除了不许她跟男人走得太近,他还有什么不许?他许她的太多了,多得让她快要忘记自己应以夫为重,以夫为天,随性散漫不由滋生,忘了恪守妇道。因为和陌生男子多说了几句话,多留意了几个眼神便被谩骂狐媚子的女人从来都不缺少。她,多年前不幸在貌丑被苏二少伤心。如今,她幸在貌丑才没被扣上狐媚子的名号。不然,今日一事,怕不是梁楚想原谅便可原谅的,她早就被外面的污言碎语给送上黄泉路。
幡然醒悟,才心惊自己的变化。
她从烛火那一头抬首微微怔然的盯着对面的梁楚,一言不发。
她想,她嫁给梁楚以后,有点被纵然惯了。
梁楚皱眉,“看着我做甚?还有,外面的孩子我不想养,养大了不知是福是祸,还是早些送走了好。真喜欢小孩咱俩迟早要生几个,你想你日后有了自己的亲生骨肉,到时候还能对收养的孩子不偏不颇一心一意?”
这话也是道理,朱宝珠一点就通。那孩子,还是送给无儿女的人家最合适不过。
“过几日,我给他找个好人家。”朱宝珠沉吟叹息。
至此梁楚便没了话,满意的点点头起身往外走:“我去前头看看,放心,我不会对姓苏的如何,如果他真是无辜的。”他说完,扭头便关上房门去了,那一扇合上的门意思鲜明:朱宝珠,你不准出去。
梁楚不是不可理喻不懂和缓僵局的莽汉,他甚至是容易对女人心软的男人,只要没有对不起他,他便愿意潇洒淡忘所有不快。对于朱宝珠他可以做到如此,对于身为男人且毫无好感的苏二少,却只有厌恶。朱宝珠的说辞是说她自己,梁楚笑她笨也好可怜也好迟钝也好,他永远不会告诉她一个男人接近一个女人,除了那点心思外,还能是什么?哪怕那个女人曾经被他嫌弃过,哪怕那个女人已经为人妇。
苏二少早就来了,却因为没见到朱宝珠而一直不大说话。只是一直坚定否认自己和小香儿有个什么不轨的关系。他在疑惑,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怎么忽然和自己扯上去,朱宝珠在这些梁家人中,扮演着什么角色。她也同意这种荒唐事?还是丝毫不知情。
面对一群女人的围攻,苏二少心不在焉。
直到梁楚出现,苏二少直觉,以后想见朱宝珠,怕是难了。
“梁兄。”苏二少微笑有礼。
梁楚同回一个微笑,拱手道:“不敢不敢,苏兄乃梁某大舅子的结拜兄弟,说什么这一声‘兄’字也担当不起,你还是唤我梁老爷好了。”
“那好,梁老爷。令妹这事与我无关,希望梁老爷明查。别说她腹中孩儿苏某一无所知,令妹此人苏某亦是头回见。”苏二少语气淡然,丝毫不见被冤枉的慌乱。
梁楚十成相信,倒不是信苏二少的人品,而是不信自家这些人。
“今日拖累苏兄梁某实在抱歉,这都是家里人糊涂,还望苏兄不要见怪。宗宝,送苏少爷回客栈。苏兄慢走。”
苏二少点头,晃悠悠转过身便要走。
二姨太着急的扑上去扯着嗓子嘶喊:“你不能走!你怎能如此潇洒离去?你要是走了我便报官!”二姨太已经失去理智,歇斯底里,难看得很。
梁楚嫌恶地捂住脸,觉得再外人面前丢人之极。
“报官是最好不过,苏某也正想请衙门查查还苏某一个清白,不然我家娘子追来可饶不了我,几位奶奶便放过苏某吧,苏某有家室,不能凭白认一顶绿帽子带回家丢祖宗的脸面。”苏二少停下脚步无可奈何的推开二姨太,目光最后扫视一眼哭泣的小丫头,叹息道:“我想几位奶奶也是误会在下了,几位不妨将家中上下男丁全部集合起来,好好盘查一番,孩子他爹是谁,定会水落石出。”苏二少最后说完这些,拔腿飞奔,几个跟头便匆匆逃也。行走江湖好多年,怪事年年见,今年犯太岁。
安水,红颜,往事,蝶恋花还是花恋蝶,情情爱爱,恩恩怨怨,有起总有落。错过飞花漫天最美时节,回首已是凉秋冬来,彩蝶齐飞去,双花已结果。念也罢,眷也罢,叹一声岁月如梭。
苏二少一走,梁楚便喧声召集家中所有男丁,不分老少。小香儿哭成了泪人,几近晕厥。几个女人大咧咧揪着梁楚叫骂,骂他没有良心,骂他吃里爬外,骂他是怕老婆的软脚虾。
嗡嗡作响的叫骂声中一记耳光异常响亮,扇的便是兴风作浪的二姨太,那张老脸顷刻红肿,满室无声。
梁楚一声不吭冲去账房抽出几张银票出来狠狠砸在梁举人的老脸上,砸地梁举人双眼犯晕:“拿着这些钱,带着你家的祖宗们给我滚,我梁楚伺候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