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飞揽月江州景
又哪里会给他们机会,钟弋拉起卿非便飞奔而去,身后那几人还叫嚣着抓住他们要他们好看,卿非在心里笑笑,那也得看他们抓不抓的住。
他的手便抓住她的手腕,温热干燥的触感就在卿非的手腕上,两人如箭脱弦,极尽速度向前奔去,风生生被他们从中破开,呼呼的刮过耳边,吹不散因奔跑而导致的热浪。有细微的汗粒从她光洁的额头冒出。卿非看着拉着她跑的钟弋,明明文质彬彬的一介书生样,没想到下起手来却如此雷历带劲,看方才那人额上红肿可见他下手不轻,如今跑起来又是健步如飞。可见还真是她以貌取人了。
卿非盯着他了良久才转过头去,看前面的路,人影憧憧,全部一晃而过,钟弋拉着她的手始终没放,身后那群人的声音渐弱,不消片刻都已没了他们的身影。
拉着她的手,猛然一个转弯,两人拐进一跳小巷,停了下来。钟弋站定那里,转身探出脑袋看了看那几个追兵。
她见他喘息正常,面色无恙,断然可知是有武功底子的,而她自己除了心跳有点快,也没什么不妥,她特意靠着墙壁,微微曲身急喘……
见方才那几人早已消失无踪,钟弋钻回探出的身体,松手放开了她,轻声到:“卿姑娘可还好!”
呼吸声在这无人的小巷显得有点粗重,卿非朝他摆了手,示意他自己无碍。
“抱歉,一时还真当卿姑娘是男儿身了。”歉意的一笑,他低头来看她。
隔了半响,她才恢复正常的呼吸,开口说到:“不碍事,钟公子无需担忧。”她移了移脚步,意欲走动,钟弋的手便马上扶了手来,卿非见他如此细心,抬头朝他笑笑,“还得多谢公子,又帮了我一会,看来我是又得欠你一个人情了。”
仰头他开怀一笑,复又低下头,对卿非说到:“这人情欠的多了只怕卿姑娘往后饭吃不香,觉也睡不好了。”
她看着他,见他一脸不明所以的笑,也不开口,直接等他的下文。
“钟某也不难为姑娘,不知卿姑娘愿否同我一赏这江州夜景,便当是还钟某人一个情!”月色下一张脸明暗不清,皎皎明月下如隔纱般飘渺,他凑近她轻声道。
他凑的近了,一张脸便渐渐看的真切,卿非定定看着他,勉强的挤出一个笑,向后缩了缩脑袋,到:“那便最好不过了,只不过公子应该不是第一次来江州城了吧。”
“不是第一次,但是还未好好赏过这江州夜景,不知姑娘觉得这江州城哪处看夜景最美?”
“哪处最美?”卿非凝思一想就脱口道,“那便数揽月楼了咯!”说着她一转身,遥遥指向灵山脚下的揽月楼。
那揽月楼乃是前几任的苏太守着人建的,落成至今不过三年五载的时日,位于灵山脚下,全楼净高近三十米,共四层,第四层为阁楼,楼中有粗达五十公分的楠木大柱直贯楼顶,朱漆四柱高耸,楼顶檐牙高啄,琉璃瓦金碧辉煌,本身虽不高,然前瞰江州城,将之尽收眼底,远望鹤江蜿蜒,高耸城北,气象万千,若说看夜景非在那揽月楼不可了。
抬头看去,揽月楼离两人看似并不远,然若沿着街道小巷走去,只怕也需一点时间,何况这个时候那揽月楼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上去的。卿非扭头看着钟弋,倒要看他是否真要去,如若他真要去那儿看着夜景,她自然只能舍命相陪。
“那不如我们便去那儿,不知卿姑娘意下如何。”看了看揽月楼的位置,他扭头回来看着卿非问到。
这情,是她还他,他既有要求,她自然是不能驳回的,早想好了要舍命相陪,现在也不可能会反悔,卿非嘴角轻扬,回他:“但凭公子吩咐。”
“那我便得罪了。”他转到她身后,伸手揽上卿非的腰,轻一抱住,脚尖一踮,身如白鹤,直飞冲天,瞬时便飞上屋顶,换势有如行云流水,迈步好像猫儿见行筵,抽身换影,翩若惊鸿。几番起落,卿非回首,方才那处已离自己很远,她便见钟弋拦腰搂住她,起起落落间仍是呼吸绵长,面色如常不见异样,心里不禁比方才更惊,一时心中思绪万般。这些年一直活的不像自己,不过是想要真正处个朋友,即便从来是防着他的,但也从未细细考虑过,看钟弋仪表堂堂,纡金配紫,一副弱不禁风样实则武功了得,内功深厚,可见并非俗人……
卿非犹自思索了良久,待回过神来,两人已到了揽月楼附近,起跳,落地,借踏,他伸手抓住揽月楼旁一棵古木的枝干,借势又是一跃,轻轻一扬往那揽月楼上飞去……
梳成髻的发突然散落,卿非回头一看,方知晓绑发的绸带勾在了树枝上,在绿叶中,一抹白色随风飘飞,孤苦无依。身子轻轻一落,卿非回头看着前方,两人已经站在了揽月楼的楼顶,晚风习习,吹的衣物猎猎作响。
江州城本身河湖成群,又临近海岸,码头众多是以是江南富饶之乡,晚间夜市比白日里更是热闹,此时灯火如昼,可见繁华。
深吸一口气,只觉心肝脾肺瞬间清新如初生。卿非伸手将吹乱的发丝拨到耳后,放眼望去,大半个江州城全在自己的脚下,鹤江在月光下泛着白冷冷的光亮,万家灯火明灭暖春风。
脚下是凌虚的高甍,略一仰头,似乎手可摘星辰,胸中一时豪气丛生,有什么东西似乎正欲喷薄而出。卿非略一扭头,便见身边的人双手抱胸,晚风吹的他衣袂飘飘,一半披散而下的发丝,凌风辗转,将他的脸上割的斑驳。
钟弋回过头来看她,朝卿非露出一个清冷的笑,“这夜景果真还是要在高处看有意思。”
她便只是看着他,一时到忘了言语,不论从什么方面考虑,她都不该和他走得太近,她这时才记起,自己和他不过还是第二次见面,对他所知甚少,便连钟弋这个名字都不知道是真是假,他是什么人她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她也不清楚。卿非在心里埋怨了自己几句,想了良久,微笑着开口:“听公子口音似乎是北方人,不知是北方哪儿的?”
“灿都。”
灿都!这个回答无疑是卿非最不想听到的,哪里都可以,惟独盛京最不可以,卿非面上表情不变,开口道:“灿都是个好地方啊!有空我也想要去一次,听闻灿都慈云斋的糕点很是好吃,尤是那千层糕我特别想要一尝。”
“慈云斋的糕点确是享誉四方,只不过若只论这千层糕的味道,慈云斋的口感并不及鲁家店的。”
“鲁家店?”卿非佯装好奇的看向他。
他看着她,道:“是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店,店主是个手艺不错的妇人,不过她拿手的千层糕绝对是一流,我便只告诉卿姑娘一人,一般人去了灿都即便是花了大价钱可还是没机会吃到最美味的千层糕的。所以卿姑娘可得感谢我。”
“公子真是说笑了,如此以往,只怕卿非这辈子都还不清公子的恩情了。”卿非伸手掩面一笑。
“还不清好啊!”他定定看着她,一双吊梢含情目泛着不明所以的光芒投向她。
似乎一时被一把利剑逼到极点,卿非动弹不得,良久尴尬一笑,偏过头去不看他,继续试探到:“看公子一副游荡四海模样,莫不是商人吧!”
“非也!”他也看着前方,江州夜色还是极美的,尤其鹤江蜿蜒如一银光灵蛇匍匐前行。
恨他不能一口气快快说完,将她那颗心掉的七上八下,卿非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正常的,本能的去问了一声:“那是?”
“祖上积德,钟某在朝中谋了一小官职。”
一颗心比方才跳的更是欢快,直折腾的她喘不过气,卿非握紧自己的手,修的整齐光洁的指甲深深嵌进肉里。她转身面对钟弋,扯了扯嘴角,笑出声,调侃道:“那到是要如此了”,说着拱手深深一揖,朗声道,“民女见过钟大人。”
伸手将她扶起,钟弋笑出声,“卿姑娘真是折煞钟某啊!不过是挂个名,虚职罢了。”
天心月圆,华枝春满,景致迷人,她同他一起看着前方。卿非断定自己不该在同钟弋有任何来往,她不可以冒任何风险,她不可以抱任何侥幸心理。
于是他就随便找了个借口,想要同他说,扭头去看他,见他整个人浸在月光中,他本便白皙,现在在月色下白的近乎透明,让人觉得不甚真切,以至于卿非动了动手指,差点便欲伸手一试真假。
许是感觉到她的注视,钟弋也便扭头去看她,勾唇一笑,略移步子便两人便离的很近了,他伸手替她将发丝别到耳后,轻声问她怎么了。
靠的太近,他些许温热的呼吸喷在了她的脸上,四目相对的瞬间,卿非发现他的眼睛如一对黑宝石,深沉却那么耀眼,看的久了竟移不开目光,生生将人锁在原地,无法动弹。一时间别提开口,只怕就算有机会开口她也说不出想说的话。
他微微低下头,越发的凑近她,喷在卿非脸上的呼吸也跟着加重,钟弋蹙起眉头盯着卿非看,手指还停在她的发上,拇指与食指相交,摩挲着她的几根发丝,良久以后他才缓缓开口问道:“卿姑娘,我们是否曾经见过。”
亦真亦假谁奉陪
犹自愣神的卿非被这话一时三魂吓得丢了六魄,敛息睁着眼珠一动不动,她不敢确定以前那些岁月里他是否见过她,更确切的说是见过这张脸。
他是灿都的,他是做官的,一切都那么附和,极有可能他真的见过,也有可能没有,她并不清楚,但是她知道不论有没有见过她都要誓死否认。卿非强装镇定,笑笑着回他:“钟公子,怎么糊涂了,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以前曾在风月楼见过。”
“不是那次,我指的是很久很久的以前,我们是否曾经见过?”
他眯起眼睛,定定的看着她,看的卿非心惊。
“不曾。”卿非坚定的否决了他的问题,扬起嘴角,笑的无懈可击,悦声调侃道,“我看公子只怕是误把某位姑娘当成是我了吧!”
“是吗?”他挑了挑眉头,眉间心上全是疑惑。
“是吧,我出生在江州城,一待便是这么多年,往日年轻时,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能遇见过公子,何况公子如此风华人物,见过一次只怕便定能记得。”卿非轻声状,很是愉悦的说到。
互相凝视良久,他忽的勾唇朝她一笑,悠悠开口说道:“还一直未请教姑娘芳龄呢?”
卿非定睛看着他,便见他笑得如沐春风,眉梢轻挑,薄唇微抿,带着点说不出的诱惑。对他突然的转变不甚明白,卿非硬是愣了好久,才想出他的几分意思,于是她便决定他既然要玩,她就奉陪,反正这人情是她欠他的。
也学着他轻微挑起凤目,卿非的两道柳眉斜飞入鬓,嘴角缓缓扬起细小的弧度,全然是往日不可见的成熟韵味。卿非扬着脑袋,两张脸于是越发的靠近了,如莺娇语道:“公子你又何必破坏这难能的情趣呢!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公子别浪费这良辰美景。”她语调一转,嘟起嘴,又埋怨似的问他:“莫不是公子嫌弃小女子太老了。”
伸手放在她的腰间,稍一用力,钟弋便将卿非带入了怀中,微微扬起的嘴角上带着几分魅惑,黑宝石一般的眼睛,黑漆漆辩不出几分真假,低声在她耳边宽慰到:“好,你若不喜欢,我便不问,只不过不知小娘子家住何方,如若可以还望相告,以便小生难耐相思之苦时有机会可以一寻芳踪,一亲芳泽。”说着竟是张口在她耳朵上一咬。
说是咬,实则不如说是舔舐,薄凉的唇摩挲着粉嫩的耳廓,她的耳朵小巧有致,软弱无骨,月色下隐隐可透光,看着着实让人觉得可爱。
他稍一用力,轻轻的啃噬着她的耳垂,卿非只觉浑身透出一种酥麻,战栗的她无法反抗,异样的感觉从那枚小小的耳朵上蔓延开来。
从她耳上移开唇齿,凉风一过,细小的绒毛在风中瑟瑟发抖,钟弋压低声音呢喃到:“卿姑娘还未告知到底家住何方呢?”
“公子便那么想知道吗?我若偏是不说呢?”
“偏是不说就别怪公子不客气了。”
就好像方才她试探他一样,现在轮到他试探她了。便是第一次在风月楼前看见她的时候,他就觉得那张脸似曾相识,模糊记忆的深处里似乎出现过这张脸,可是任凭他想破脑袋他也不曾记起她是谁。于是那种熟悉的感觉让他做出了靠近她的决定。
风月楼一行,并没有让他了解到什么,那次分别之际他便派了人手跟踪她,只是出了城门,她一路北行,身影如鬼魅,身轻如燕,脚步如飞,可见轻功绝对了得,他的人根本跟不上。
“哈!那我到想看看公子是要怎么个不客气法了!”
他的一只手扶着卿非的腰,而另一只手原本轻搭在她的肩头,现在则缓缓的移向卿非的脖子。钟弋宽大的手掌,游离在卿非白皙的脖颈处,本是温柔的抚摸,直弄的卿非心里都跟着发痒。
看着她脸上笑的妩媚,眼内笼了一层月色,迷蒙如一汪秋水引人入胜,钟弋心里莫名起了恼怒,对男人投怀送抱便是这个女人的本性?或者说什么样的才是她呢?以往的简单,如今的妖媚,她到底是什么人……如此想着,手上力量徒然加重,一把卡住卿非的脖子,一改方才的笑,冷声到:“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明明善于疾行,甚至轻功了得,方才却假装不胜脚力。”
卿非的心里亦是徒然变了,自己应该没有露出马脚的地方,方才也掩饰的极好,怎么会让他看出自己善于轻功而方才是假装的。心下的震惊是不言而喻的,但是这些年她已经学会了如何,面对任何事情都可以稳如泰山,安之若素。
以不变应万变,脸上犹自笑着,只是被掐着脖子,呼吸有些困难,笑得勉强,被卡的难受,细声细语的说:“公子,先放了小女子可好?”
他稍稍松了力道,脸上冷然无方才的一丝痕迹,卿非暗叹自己粗心大意的同时,不得不感慨这个男人,说什么都是他自己先来搭理她的,又不是什么熟人,有什么理由她要对他坦诚相对,对他有所隐瞒并不应该才是人之常情吗?
伸手将他掐着自己脖子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面上笑容一层不变,还是那么妩媚多情,将最后一根手指剥离,他仅存的温度都离开了她的身体,夜风一吹,凉飕飕的寒人。她说:“钟公子又何必动怒呢?事实上是你接近我在先,这便说明我对你是没有企图的,顶多是你有企图,既然如此,我对你有所防备又有什么错呢?”
被她说的哑口无言,她说的没有错,是他理亏,防人之心不可无,自己又何尝没有欺骗她,钟弋默然看着她,良久才严肃的说到:“抱歉,我是说真的,我也许曾见过你,所以才想要……”
对着面前的人看了很久,卿非始终不说话,不论是任何时候她笑起来都是那种让人无法觉得虚假的笑,现在也是,明明她的心里是厌恶的,从最初他便是有目的的出现,方才也是有目的的,都是阴谋,她只觉得齿寒。不过这之外她不得不正视一个问题,很有可能他便真的曾经见过方惊鸿,卿非想了很久都没有想出钟弋可能是谁。她也不便去问他,他是谁。最后敛起脸上的笑容,冷冷的抛下一句,“我想我们不曾见过,所以钟公子我们就此别过,往后再见也只当从不曾相识。”
钟弋伸手欲拉住卿非,然她说完便转身飞身一跃,月白色的身影如同一只巨大的白鸟消失在他的视线了。握紧抓空的手,木然的脸上平平无色。
是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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