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当是个不可理喻的男人啊!其实她已经改变主意了,不只是要他好好活下去,还想要看看,他到底有爱方惊鸿。所有人都是如此,需要你的时候说着有多爱,等到有利益冲突的时候绝对会先舍弃你,而保全自己。魏煜迟是如此,萧拓也必然如此,卿非到是要看看晏天烬是否会如此。
抻了抻身子,卿非靠近坐在自己对面的晏天烬,她笑,然后伸手拿过他手上的杯子,并不避嫌,就着那杯子就为自己倒了一杯茶。看的晏天烬尴尬,伸手掩唇一咳,道:“那不是有杯子吗!”
微倾杯身,喝下一小口,卿非晃着手中的杯子,里面的茶水一圈圈的细小的波动着。她抬头去看面前的人,越发的凑近,手肘抵着桌子,支撑着她半悬的身子,“师傅,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真当不是个好事。”
被她如此一说,他便是更加尴尬了,掩着唇的手一只不曾放下,似乎是提防着她有所不轨一般。卿非见她师傅如此一副羞涩的模样,当真是很辛苦才没忍住大笑出声,说来,其实别看他师父一把年纪,实则对于情爱,怕是懵懂的很,她干脆继续加了点猛料,“如此花好月圆,当着难得,师傅,我们难道就如此干坐着吗?不觉得浪费时间吗?”
密道尽处遇故人
晏天烬本是欲借干咳掩饰尴尬的,怎奈不知竟是怎么,竟然真的噎着了自己,掩着嘴,猛烈的咳了起来。直看的卿非郁闷,急忙为他到了一杯茶。
接连喝下两杯,晏天烬才得以呼吸顺畅,没有大碍,喉间也不似方才卡了东西一般。他一手拿着杯子,一手抚着胸前,为自己顺气,恍然间才惊觉自己手中拿着的杯子正是方才卿非用过的杯子,于是这刚顺了些,又猛的一阵咳嗽。
好好的,咳的又厉害了,他那细小的动作,卿非自然是看到了。更是无奈的坐好自己的身子,免得她那顽固的师傅这受什么打击,一时若是接不上气来,那可就不妙了。
待到魏煜迟好些了,卿非才琢磨着继续开口,其实她也并非真的没有一点事,纯粹的因为无聊而来。
“师傅,你觉得宗亲王是个怎么的人?”
“宗亲王萧宗弋?”晏天烬见她一本正经的问到,也认真起来,勉强压下喉间欲咳的冲动,“此人阴晴不定,甚难琢磨。若说是个忠臣,凡是一般什么事情,从不出面说话,即便魏煜迟做了如何出格的事,他也不会以亲王的身份作出任何反对的行为,又若说其是个奸臣,到也从不曾做过任何坏事,一旦当真遇上什么事关天下苍生的重要事情,他必会站出,站在公平正义的一边。作为一个身为亲王的灿都三万禁军统领,宗亲王必定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卿非单手托腮,静静的听晏天烬说完,接过话茬到:“身为一个手握重兵的亲王,魏煜迟至今没有对他动手,只有两个原因,一个他们是一伙,还有一个就是他太厉害,魏相找不到机会下手。”
点了点头,赞同她的话,晏天烬接着又是猛烈的一阵咳嗽。
听了他的话,卿非知道了显然他也不清楚萧宗弋此人到底如何。于是卿非露齿一笑,眯起眼睛道:“师傅,萧宗弋曾在江州城与我有过交集!”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就是太玄乎,就好比现在,卿非这样一句话,便止住了晏天烬不尽的咳。晏天烬猛然抬头去看她,也不咳了,干净利落的问到:“你说什么。”
卿非仍旧是笑,而且笑的比方才更加讨巧,“就是无意间遇上,无意间相识,无意间玩闹了几次,也便就是这样了!”
他当真是无奈,但也无话可说,只能责怪卿非怎可如此不懂事。
今日卿非兴致好,来了劲道,竟就是想要逗他,干脆的反驳:“没办法,我还小呢!”
“小什么,都二十岁的人了,不小了!”晏天烬看她笑的如同一只猫咪一般,不知她图谋着什么。
闻言,卿非徒然将自己脸色变了,沉默良久才开口说:“是啊!不小了,别人家这个年纪都该当娘了。”
她耷拉下脑袋,眼角眉梢都没了方才的神色。一脸抑郁的模样。晏天烬见她如此模样,心里恼火自己一时失言,却是冷漠惯了,不知道怎么开口安慰,其实卿非并不想要他的安慰,她不过是同他闹着玩的罢了,顶多也只是希望看看这个人是不是把整颗心都给了方惊鸿,对别的人,别的事没有一点感情。
等不到他的回答,这出戏也便唱不下去了,卿非也没了兴致,外头有公鸡发出一声洪亮的啼叫,她便站起身子,往密道而去。
晏天烬看着她走去的身影,没法开口,心头却有一股难以言语的闷气堵着似的。
自从那日见了魏煜迟之后,至今日,卿非都不曾出门。原因之一,是没有出去的必要;原因之二,便是……说到这里,卿非就当真是郁闷,前些日子吃错了东西,引得体肤过敏,难受的要死,连脸上都张了小红点,奇痒难耐,人皮面具亦不能戴了。
以往的日子也是如此常年累月的足不出户,所以现在即便如此,卿非也不觉得闷的慌。每日除了吃饭,睡觉,虽说也没有其余的事可以做,但是有了这样两件事,倒也足矣,一天又一天很容易便过去了。她这二十年大半的日子其实就是这样过来的。
卿非半躺在睡榻上,一手捧着一本诗集,一手打着团扇,夏天来临,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卿非只觉得今日闲闷的慌,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放下手中的书,掩唇打了个哈欠,干脆躺在了睡榻上准备睡一觉。目光四转一下,停留在某处。她看着那桃木的衣柜,门上雕了一种牡丹,雕工精良,雍容华贵的开在那里。看着看着她便出了神。
她记得以前晏天烬告诉过她,这条密道,只有两条路是有出口的,一条是通往他现在的住处,还有一条是为逃生所备。卿非突然来了劲道,一条路她昨夜是走了,还有一条路她到还未走过,虽然她知道改怎样走,但是那路口基本一样,也不知会不会走错,若是当真赶上逃命,走错了路,那刻就坏事了。于是卿非当真抱着这个念头打开了那里的开关,事实上,她不过是……太无聊了。
正好见到盈娘从窗边经过,于是便交待了她累了,别来打扰,说着便关了门窗。盈娘虽是半信半疑,但是知道她素来如此,也不多过问,顾自去做自己的事了。
外面的天气有些许闷热,这密道里到时凉快去多,卿非一路走着,每到一处,她都能辨别其中几个路口到底哪个才是正确的,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的时间,她才走到了尽头,开了开关出去,挡在卿非眼前的是一片的翠竹,卿非回头一看,那半人高的门连着一块巨石,密合的无缝,真假难辨,卿非小小的感慨了一把。她钻出了那片茂密的竹林,当真是被眼前的景致吓的一愣,外面竟是一片山清水秀。明镜一般的湖泊就在眼前,四周繁花盛开,天色蔚蓝,白云片屡。
卿非沿着湖走了片刻,这才知道这密道的出口是在山脚,这坐山据卿非猜测就是灿都城东的云山。卿非放眼望去,竟见一山庄,沿着山势延绵而上,高甍凌虚,垂帘带空,屋宇数十所,座座皆为精舍。卿非小小的咋舌了一把,只见朱漆的大门上一方牌匾:云瑶山庄。四个大字龙飞凤舞,两边提着一副对联,鎏金大字在阳光下闪的人眼花。
忽闻身后有哒哒的马蹄,卿非回头一看,竟见有人策马而来,为首那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上,坐了一人。阳光在他的身后奢侈的盛开,融化了他的点点面目,逆光看去,来人不辨面目。她抬手遮在眉睫之上,稍待片刻,才看清面前的人,惊的她差点掉头就跑,幸好急忙克制了自己逃跑的冲动,阳光太盛,照的她的脸起不了变化,卿非低下头,心想自己今日并非顶着方惊鸿的面目出现,真当是万幸,万幸。
以往见到他,大都在夜间,溶溶月色下,他总是笑的让人如沐春风,像一个夜间的精灵一样。而现在这么盛的太阳,这只晚间才出现的精灵,堂堂的宗亲王依然剔透不如凡尘之人。卿非记得晏天烬第一次同自己提起萧宗弋时,晏天烬只说了一句话:妖惑众生的男人,不知是黑是白。如今看来这男人当真是妖惑众生,比那红颜祸水还祸水。
见他身上还背着箭囊,身后的随从马背上还挂着猎物,卿非猜萧宗弋刚是打猎回来。她垂下脑袋,倒退几步,为他让道,卿非想起上次见面闹的并不愉快,并决绝的说了往后再见便当不识。如今再次见到,恍生了隔世的错觉。
回过神来,才见面前一团阴影,原是萧宗弋竟没有打马而去。其实打一见到云瑶山庄时,卿非便该有预感,有可能在此见到这个人,有瑶池仙境之称的云瑶山庄便是这厮的所有物。
萧宗弋勒马停在了卿非的面前,只是一眼,他便记起这个女人是谁了,虽然当时只见了一面,他的记忆力向来便好,于是方才看到便想起了。在江州城时,那夜晚间,她从身边经过,事实上,萧宗弋只看到了她的一个侧面,便就记在了脑中,何况,她走着走着,在经过他身边时生生晕了过去,他本是要伸手去扶的,半路出现一个黑衣男子,将她扶住了。如今看这女子的眼神,到是给了他几分似曾相识的感觉,可是一时又分辨不出来那感觉到底源自何处,心头有着怪异的想法想要他一探究竟。他看着她,居高临下,目光紧紧锁住,没有想到她也到了灿都,是机缘巧合还是什么?
卿非告诉自己不能在多做停留,不能和这个人多待片刻,她应该马上离开,但是行为与目的背道而驰,理智亦爱莫能助,心里有什么如魔障一般,促使着她没有离开,反倒是抬头,迎上了萧宗弋探究的目光。
本是看着萧宗弋的,忽见头顶云翳密布,渐渐的狂风四起,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若是赶快往密道而去,怕是落不到雨,若是不快些,怕是会成落汤鸡了,卿非这便再也无心同萧宗弋多做纠缠,转身便是要走。
也是感觉到了这天色,见她要走,萧宗弋便如实同她说道附近并无处避雨,提议让她去山庄内避一避雨。
躲他还来不及,卿非哪能自己送自己入这虎口,冒险呢!自是要拒绝的,怎奈天公不作美,紫电惊雷接踵而至,瓢泼大雨顷刻便来,让人一时躲都不急。卿非当真是被这雷声吓了一跳,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过了良久仍是砰砰乱跳,幸得将那一身尖叫生生卡在了喉咙里,否则非让人家见笑不可。
这一场雨来的急,雨势又大,萧宗弋见面前的人被吓了一跳,仍是强装镇定,他也顾不得什么,干脆的弯腰伸手往卿非腋下一夹,生生将人给提了起来,一把将她架起,让她做在了自己的面前,快马加鞭往云瑶山庄赶去。
云瑶仙境恍然悟
本便让那一声惊雷吓的不清,她忽然感觉身子一轻,竟是被萧宗弋提了起来,坐在了他前面。卿非伸手放在自己胸前,压着自己脆弱的心,真是惊雷一个接一个,只怕吓不死她一般。
身下良驹风驰电掣而去,卿非在马上本欲正襟危坐,怎奈因在驾马,萧宗弋的身体微微前驱,于是顺理成章紧贴着她的后背。雨点如豆大小,一滴一滴落下,砸在肌肤上,生疼。原本路程并不算远,于是片刻便到了有云瑶山庄,早已有人迎了出来,备了伞。
如此一来,卿非自然是脱不了身了。也便只能跟着一同进了云瑶山庄,但愿这位亲王大人事务繁重,无心顾及她。卿非身边为她打伞的是个女婢,看似认真的为她打着伞,实则不时偷偷拿眼睛瞄她。卿非被看的不耐烦,干脆在她又抬起眼睛偷看她时,展颜对其轻轻一笑,直吓的那小婢女乖乖低头,再也不怪拿眼睛瞄她。
雨势极大,卿非被雨水溅的一身狼狈,萧宗弋自然也不列外,七转八拐,待卿非再抬头看去,早已是不见了踪影,想必是去沐浴更衣了。不见了亲王大人,卿非自然偷乐,于是盘算着是否借把伞,趁着没人注意早早离了这里。
只可惜菩萨不保佑,卿非这如意算盘还没有打好,就发现自己被带到了一个房间,有人替她开了门,房里有淡香涌出,卿非迈步走了进去,原先替她打伞的女婢已经不见踪影,换了一拨人,接连从屋外往里面搬物件,衣物,毛巾,香料,花瓣一应俱全。
卿非身旁方才领着她进来的一个妇人,看来三十有几的模样,衣着相较仆人算得华贵,也是穿金戴银,教研貌美样,开口同卿非道:“姑娘,我家王爷吩咐了,您淋了一身的雨,先沐浴去去寒气,有什么,您就吩咐她们吧!她们会伺候您沐浴更衣的。”那妇人温和的说完,同卿非客套的微笑,见她没有回应,继续道,“姑娘若是没有什么疑问,奴家便先告退了。”
卿非点了点头,那妇人便出去了。
淋了一身的雨,粘在身上,甚是不舒服,方正是走不了了,卿非干脆也不推脱,如此狼狈回去了还落得盈娘唠叨,还不如这边有人伺候着洗个澡。当下便让人伺候着沐浴了。
洗了澡,换了衣服,卿非便被人请到了一间偏厅,说是宗亲王稍待片刻便到。卿非拿起桌上婢女奉上的茶喝了一口,上好的泉水,泡的上等茶水,她便只喝了一口,便觉唇齿留香,咋舌感叹宗亲王这日子过的当真是逍遥。
那盅茶卿非还没喝了一半,亲王大人便来了,卿非不得不感慨,亲王大人事务不只不繁重,而且看上去还很是空闲。卿非看他进来,便起身迎接,恭恭敬敬朝他一福身,喊到:“民女见过王爷。”就如当初,只是那时是开着玩笑的,如今便是认真的了。
朝她摆了摆手,萧宗弋示意卿非坐下,然后自己也坐下。他和她隔的不远,模样看的很是清楚,除了那次夜里的相遇,他不记得自己见过这样的一个女子,可是那眼神,那行为举止间,总让他觉得以前曾在什么人身上遇见过,可是细细想来,又忆不起来,这便是生活,当你需要时,它偏不给你,当你不需要时,它又给你,现在死命也记不起这个女人,可是等到哪天他都快忘了的时候,恍然便又会突然想起。
她见萧宗弋细细打量自己,也猜出了几分,可是也没有办法做些什么来打消人家的疑虑,只能让自己看上去不要过于拘谨,以免先漏了马脚。扭头看向门外,那雨势未有一丝减弱的迹象,似乎没有一点疲惫,仍旧是毫不懈怠,倾盆而出,泼墨倒天一般下着。安置好自己的心情,卿非才回头去看萧宗弋,客套的笑言:“多谢王爷相助,待着雨停了,小女子便离去。”
早有人为萧宗弋端上了茶水,萧宗弋端起杯子,轻呷一口,悠悠开口说道:“看这雨一时半会也停不了,姑娘,无需如此着急。”
卿非微笑着点头,谢过了他。便听萧宗弋继续温和的模样开口同她说话。
“姑娘,怎么会一个人在这般僻静的地方。”
盯着面前的人看,卿非今日算是明白了这人是习惯了做笑面虎,不论什么情况下,都是先笑着同你说话,趁你不备时便会撕下面具张口就咬,上次他便也是如此笑的如此温和,突然就像受了一箭的老虎,怒着来掐她的脖子,直掐的她要断气一般,卿非想到这里,喉间那一股灼热难抵似乎又来了,就像那日被他卡着脖子时,扼的人难以呼吸,生疼欲断气。卿非急忙伸手去拿桌上的茶盏,往自己嘴边送茶水,这一泓清泉下去了卿非仍是觉得难受,但还是和颜悦色的回答他的问题:“我便见着云山钟灵毓秀,风景独好,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山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