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说说罢了。草草,你烦沈备吗?他可不是完美男人,你们也结婚了。柴米油盐酱醋茶,你烦吗?”
“这……不烦。我不像你,我没那么高的期望,也不指望他天天围着我转。两人过日子,搭个伴儿,互相照顾罢了。”
“互相照顾,容易吗?”冯尚香似乎很有感慨,“就算你我有金山银山,心里不也想有个靠山吗?我就羡慕那些女人,生活不算特好,人也不算聪明,长得也一般般,可是她们心里都有一个靠山,安安稳稳踏踏实实的,一步一个脚印地过着日子。羡慕啊!”
“得了,别人还羡慕你呢!像你这种心高气傲的人过那种日子还不把你憋死!算了算了,就当一时糊涂的想法,来喝一杯!”
“我没糊涂,我一直就是这样想的!”冯尚香带着哭腔,“我一直就是这样想的……呜呜呜……”
终于彻底地哭了出来!
草草看着她,轻轻地揉着她的头发。她好像刚毕业时的自己,面临着一个艰难的岔路。
冯尚香边哭边说话,今天的重点话题是好男人和坏男人。走在回家的路上,草草想:关浩不是好男人,沈备不是好丈夫。沈什么是好,什么是坏,标准谁来定呢?
男人啊,是女人永远的话题。我们总想把他们框进自己的模子里,他们却总想着逃出去。
冯尚香肯定是在小张那儿碰壁了,她所谓的“男人都喜欢的标准”其实不过是她自己定下的标准。是不是每个男人都喜欢这个标准呢?答案是否定的。因为这样的命题,有一个反例就足以了。而所谓的不幸,就是你碰见了那个反例。
草草躺在自家床上时,情绪还很激动,好像冯尚香还在身边,随时会用尖刻的话刺向她!只是心里却舒坦了很多。
她仍然没有放弃心里那个好丈夫的标准,却把容忍度又调低了许多。冯尚香有一点说对了:男人不是女人的全部,减少他们在生活中的分量,自然可以提高女人对自身的关注,那样会更容易把握住快乐!
“还没睡?”沈备轻手轻脚地进门,看见草草还没睡,又闻到一股酒味,“又喝酒了?”沈备皱眉,神情变得严肃。
“恩,陪冯律师喝的。好像她跟你们的小张出了点问题。”
沈备放心了,“那个女人小张才看不上呢!”
“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就是约了几次没约着,最后小张不耐烦见了一面,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说是再也不会烦他了。”
“阿!不会吧?”冯尚香真是跟军人犯冲。到底是那根筋不对,她一定要在他们身上出气呢?或许原因仅仅是不甘心?
“我就是不甘心!”
冯尚香固执的样子浮现在眼前,这样的执著已经很难归类于游戏了。
“她不甘心?”沈备不屑一顾,“她喜欢玩感情游戏,就一定要别人陪着她玩?笑话!小张肯是当面回绝她算是给她面子了,换了我,我早就——”沈备戛然而止,“唉,你那是什么眼神?”
草草想,要不要告诉他,冯尚香喜欢他的时候是真心的呢?
“没什么,我开始还担心小张会爱上她呢。现在看来,是我瞎操心了。”
“那是!当兵怎么了?又不是没见过女人,是个女人就喜欢。那也是要讲道德、讲理想、讲共同语言的!其实,我们的要求高着呢,不仅是精神层面的,对吧?”沈备的声音暧昧起来,不怀好意的蹭了蹭草草。
“别瞎闹,还有正经事儿没说呢!”草草赶紧推开他。
“什么正经事儿?”沈备抱着草草。
草草挣脱开他,“你委托给南威的事,他交给我了。”
“阿!交给你了?”沈备停下来。
“恩,是啊!你看这……”草草犹豫着怎么劝劝沈备,好跟小孙说说。
沈备安静了一会儿,突然伸了伸懒腰,“这个鬼灵精!睡觉睡觉,最近太忙了,好久没有亲你了。”
“还没说完呢,你怎么……”
“专心点儿!晤……”
沈备总是很有理,睡着前草草想,我只是选错了地方就让他堵住嘴了,下次换个地方,看你怎么欺负人!
小乔休假,草草进驻公司,在有心人看来似乎是一种暗示。
但是,沈备并没有对草草给予过多的关注,而草草也总是埋头文件堆里,并不与不相关的部门做更多的接触。只是与作为主管领导的鲁修承接触过,但所有人都看得出来,鲁修承这一次非常抵触草草的入驻。明里暗里,甚至在会上也指向沈备——公私不分!所以,他那种明显的疏远也就顺理成章了。
就算来的不是草草,这样一个带着审核性质的彻查也等于是把沈备和路修承的矛盾摆到了桌面上。尽管沈备没有露出哪怕一点儿知情的痕迹,尽管对他而言一切似乎都是例行公事,但是大家都在猜测鲁修承要有大动作了,沈备要防范了。
而实际上,鲁修承似乎也是发生了某些改变,他和沈备之间没有先前的那份默契了。
与此同时,远在西藏的小乔也接到了一个神秘的电话——鲁修承家里的确不简单!他的父亲是草草所在律所的大合伙人,部里有相当一部分人之所以反对沈备是看在鲁修承爷爷的面子上。这么有出息的孙子是一定要扶起来的,就算老爷子不发话,别人也要做出一份“贡献”。
“鲁总,打扰一下,方便吗?”草草拿着一份合同,敲了敲鲁修承的门。
“哦,邓律师,没问题。”鲁修承笑着抬起头,指了指靠墙的沙发,“请坐,什么事?”
草草拿出合同说:“这份合同上提到我们还有一份分成协议,而且具体事项要参照那份协议。我找了一下,没有发现那份合同阿!”
“是吗?我看看。”鲁修承站起来,走到草草面前拿着合同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前面标着的合同号,“哦,2003年的合同了。不知道你说的那份合同是哪一年的?”
“不知道,只知道是同一家公司。”
“那只能早不能晚了?”听起来像是一句玩笑。
草草笑着点点头,“理论上,的确是。”
鲁修承把合同还给草草,“那家公司合同管理工作有专门的档案室,听说2003年左右,他们曾经因为经营不善有过一次内部调整,差点儿清算。据说管理也是相当的混乱。我把能找到的合同都找到了,如果你觉得缺什么的话,可以打电话问问。如果没有,我也爱莫能助了。”
草草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那就打扰了。”
其实这么久了,也许合同早就失效了,而且在此后的合同中也没有发现这家公司再参与到公司的业务中来,草草并不想因为这件小事耽误了业务。
晚上,沈备没有应酬,两人结伴回家。路上,草草提了一句。
沈备沉思了一会儿说:“既然知道对方的名字,不妨去那家公司问问,也许他们留着呢?”
草草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跟钱有关的事情没有大小,或者我们可以让小张去办。”沈备很严肃,草草亦不敢怠慢,赶紧说:“不用了,我可以办。”
第二天,草草先打了个电话到目标公司,对方根据记录查到的确有这样一份协议,但是包括在提交名单里。草草心里“咯噔”一下,额头隐隐冒汗。仔细追问合同中的另一方是谁时,对方根据简短的记录,只查到两个外国公司名。
草草一听BVI,心里凉了半截,不知道又是哪个“聪明人”选择了这些离岸公司做勾当?只得继续追问合同标的期限。对方的纪录只是简单记的:8%的永久收益权,期限是100年。别的就没了。
草草心里一凉,这个离岸公司真的很邪门,不知道沈备知不知道?
沈备听了草草的汇报,说:“有这么个公司吗?你认为下一步该怎么办?”
草草深吸一口气,“最好能查一下被收购公司历年的财务报表,重点是和这家离岸公司的往来。”
沈备看了看草草,“很费钱的,而且我们没时间了,况且对方的财务报表修承已经找过会计师看过了,报告都出来了,也没有发现你说的那个公司的影子。”
“我是担心有人利用这些工具抽干公司,转移财产。”
“这倒不会。我们收购的这家公司从2000年开始就没有盈利纪录,年年亏损。如果是收益权,至少应该有利润。”
“问题是我们不知道合同的内容。”草草道,“如果收购之后发生收益,这家公司会不会跳出来主张?”
沈备皱着眉头,“可是合同找不到了,总不能因为这样一份合同就放弃了吧?”
草草眨眨眼,没有说话。
沈备问:“你说呢?”
“我不知道。对不起,经营发面我不擅长。”
沈备笑了笑,“难为你了,不管怎么说,总算让我知道哪里还有问题了。对了,你的成绩什么时候出来?”
草草放松下来,“这个月中旬,网上可以查到。”现在已经11月了。
“有信心吗?”沈备问。
“嗯……不是说好了不问吗?”
沈备一笑,拍着头说:“忘了,忘了!”
接下来没有发现任何问题,草草查阅的结果和鲁修承的汇报差不多,沈备表示满意,按照合同,草草算是完成了工作,回到律所。
孙南威啧啧有声地抱怨,“这个沈备真是太过分了!我们还可以帮他谈判嘛!怎么又交给别人呢?”
草草没理他,想着那个简短的插曲,总觉得会出什么事儿,心里忐忑不安。
小乔在草草走后的第二周重新回到工作岗位,人似乎开朗了很多,和沈备也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沈备想,聪明人一点就透。很满意小乔的回归。
“乔总!”财务经理“讨人嫌”悄悄地摆摆手。
小乔四下看看没有人,便走了过去,“什么事这么神秘?”对于“乔总”这个称呼已经默许,神色间多了几分过去没有的凌厉,原来那份娇柔又退去了一些。
“讨人嫌”说:“前一阵子邓律师问过一份合同的事情,那时候你不是打过电话要我留心一下吗?”
他顿住,满脸谄媚地看着小乔,眼神里似乎还有几分得意。小乔“唔”了一声没有说话。
“讨人嫌”讨了个没趣,只好径直说下去,“鲁总确实收起了那份合同,我去汇报工作时候在他的抽屉里看见了。”
“你怎么知道就是那份?”小乔警觉地问。
“那边厂子接到邓律师的电话后曾经到怎们公司查问过,总机那电话转到我这里,是我回答的。”
“鲁修承知道吗?”
“查问电话的是他们的助理,应该没有直接和鲁总讲,不过那边的其他人说没说我就不知道了。”
小乔低头想了一会儿,矜持的笑了一下,和颜悦色地说:“老陶,真是辛苦你了,相信沈总也会感激你的。”
“讨人嫌”并不傻,笑着说:“我那不争气的儿子……”
“好说,回头我去和人事经理说一下,就让他接司机的班吧。”
“好的,谢谢乔总了。”
司考成绩下来,草草没有通过。
孙南威眨巴眨巴眼说:“辛好,辛好,我不用再招人了。草草,你就安心地做我的助理吧。”
冯尚香听说后,也是相同的动作,然后愤愤地说:“你那么用功怎么也会不过?没有查成绩吗?”
草草更关心自己的薪水。冯尚香想了想说:“当然不能按照实习律师来调,不过老鲁说所里要加薪了,而且他听看好你的,估计会有些变动。还有,这儿有个银行保理业务,你做下前期吧。”
“冯律,您不是要招新人吗?”草草嚅嗫着。
冯尚香大眼一瞪,“新人!哪有那么好招的,还有事吗?没事我要开会了。”
草草哭丧着脸走出办公室,小王同情地看着她,“草草别伤心,明年再接再厉。”
“谢谢你。”
“不客气。对了,我要转成实习律师了,鲁律师带我,怎么样?今儿晚上我请客,咱们庆祝一下?”小王眉开眼笑。
草草五官都要挤在一起,胃缩成小小的一团,酸水一股股地往外冒,“不去了,我要回家做饭。”
“阿!你们家老沈不是有应酬吗?”
“取消了。”草草没好气地趴在桌子上。
今天晚上的应酬没有取消,她只是为自己做饭罢了。
半年的心血再次付诸东流,那个新婚丈夫醉醺醺地回来,一张嘴一股臭酒,薰的草草连眼睛都不想睁开。等到沈备的呼噜声想起来,草草才悄悄抹了抹眼泪,唉声叹气的睡下。
得之,我辛;不得,我命。
司法考试,为什么就差一分呢?
最惨的是,她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差距!
chapter4
沈备是三天后才知道的。不过那时候草草已经被繁忙的工作弄到没时间去叹息,沈备也不了解这里面的重要性。看草草的样子,似乎也没那么重要,干巴巴地鼓励了两句算是了事。
只有那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沈备突然想起来,“草草,你考了几次了?”
草草正在喝粥,一不小心呛到嗓子眼儿,好容易调整了呼吸,见沈备还是极认真的看着她,才嘟囔了一句,“五六次了吧?”
“天啊!这相当于人家小学毕业了你才上三年级阿!”沈备惊呼。
草草恨不得跳进锅里淹死自己,掩面而逃。
沈备哈哈大笑,又多喝了一碗粥。
草草躲在厨房里,听者沈备“呼呼”地喝粥,狠狠地想:看吧看吧,这就叫没良心!我的伤心事他竟然可以穷开心!唉,叹口气给自己可怜巴巴地摇了一勺粥。
公司展开除蟑螂卫生大检查,小乔拿着物业的钥匙打开鲁修承的大门。屏退众人,小乔没有急着翻找东西,而是在屋里转了一圈儿,又走到窗边,向下看去——楼下是来来往往蚂蚁般的人流和火柴一样的汽车。鲁修承出差了,今天肯定回不来。
小乔站在窗前深吸一口气,摸摸颈上的坠子,让自己平静下来。
人的变化真是不可思议,上一秒还坚定如铁,非生死不能改变;下一秒可能就一笑泯恩仇。人心之偏颇和圆滑实在超出我们的预想之外!
回家看过父母,她只觉得心里空空的,她已经明白沈备不是她生命的全部,那样一个无缘的男人也无法承担她沉甸甸的幸福。但是,她无法轻易放下几年的感情,心里总有一块地方空空的,和过去形成鲜明的对比。就这样,她踏上去西藏的路程。坐着长长的火车,听着寂寞的节奏,一路摇晃。之所以选择这个目的地不过是因为它够长,没有尽头。也许,在这段长长的没有尽头的路上,她可以找到一条路,在心里挖个洞,让浓水流出去……
躲开扰攘的人群,避开各色眼神,一个人在高原上漫无目的的行走着。有人搭讪,有人探询,也有别有用心者从她的举止中看出端倪,带着暧昧的眼神靠近她,然后再摸着鼻子走开。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人的地方,心总会越裹越厚!小乔躲避着,寻找着,终于来到一户当地牧民的家里。
简陋的帐篷里弥漫着浓浓的腥膻味,但是她喜欢这种语言不通带来的安宁。就是这份安宁,似乎可以慢慢融化她心上的那块寒冰,让她心中沉静。
这户误打误撞闯进的牧民家,周围是厚实的山峦和静谧无痕的湖泊。其中一个帐篷里住着的竟然是个喇嘛,带着一个小喇嘛,每日绕湖诵经,呢喃声和这个世界的沉默融为一体。
小乔以为喇嘛一定需要寺庙,可是小喇嘛看她时澄澈的眼睛告诉她,他的心已经是宏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