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昀-缠面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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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昀-缠面郎君-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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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转了个弯,砸在小女婢身边的矮柜上,只差些许距离,那张椅凳砸中的,便是
小女婢的脑袋。

    「你想杀了她吗,皇玦?!」亦釭冷冽着脸,未因他骇人的面容而改变他的
态度,「还是那场火也一进将你的脑子给烧糊涂了?!」

    他以为烧毁的只是他的面貌,而不是他的心。

    「滚——」怒火烧红了眼,小女婢的话犹如一把利刃,狠狠的刺在他心上。

    声嘶力竭的怒吼声终于唤回怔愣中的木总管,他迅速板起脸,对着女婢就是
一声威斥。「没听见少主的话吗?还不快点滚出去!」

    「呜呜……」小女婢哭着由地上爬起身,摀着脸,头也不回的奔出房。

    房内突地陷入一片沉默,只剩皇玦扶着木柜,粗重的喘息着。

    「这就是你要的结果吗?」亦钰敛下眼,看着满地凌乱,方停的寒风又起,
烛火摇曳,映照的皇玦面孔忽明忽暗,「让人人怕你、惧你?这就是你要的?」

    早就知道这一天总会到来,早就知道一旦他自行拆下纱布,发现他们所极力
隐瞒的真相时,他的反应该会是多么激烈。

    但却怎么也没料想到,他会用这种残酷的方式来折磨自己。

    「怎么会是我要的?这怎么会是我要的?!哈……哈……」皇玦摀着额,仰
天狂笑。

    「你看见了吗?刚才那女婢瞧见我,竟被我吓得站不直身啊——」他指着刚
才小女婢落荒而逃的那扇门,凄楚地说道。

    他从不知道,他竟会沦落到如此的地步!

    「多么可笑啊……哈……哈……她就这样地跌坐在地上,用那双惊惧的眼儿
直直看着我,好象瞧见了什么骇人的东西似的,我甚至还能清楚的看见,映在她
眸瞳中,那个丑陋不堪的自己——」

    就像头受伤的野兽,他不允许任何人的靠近,只是站在窗边,任那凄冷的狂
风大雪,鞭挞上他的身、他的心……

    「你知道吗?我就站在那里,什么都没做、什么也没说……然后,耳里听见
的便是她凄厉的哭叫,呵呵……多好笑啊,她说我是鬼?呵……我倒不知道,自
己竟在短短一夕之间,成了人人眼中避之唯恐不及的恶鬼?!」摇头凄笑,皇玦
踉跄的退了步,那一声又一声支离破碎的笑声,饱含着许多的讽刺,像嘲弄他们
认不清事实一般,在空旷凄冷的房中幽幽回荡着。

    那双染满恨意的黑眸不再温暖,如同一潭黝黑不见底的深水,没有一丝温度。

    他踏出一步、又一步,赤裸的足踏在满地的破碎上,任由那锐利的碎片扎进
他的脚底,点点红印沿着碎瓷缓缓滴落,在地面绽出如梅般鲜艳的冶红。

    那淡淡的血腥味在屋中弥漫,阴冷冷的,彷佛就要冻结屋内的一切……

    「你以为真是我让人人惧我、怕我?错了……」大手一挥,瞬间扫落所有碰
触得到的东西,他目光阴冷地盯着眼前沉默无语的亦钰。

    「是这张脸!是这张让人胆颤心惊的脸啊!」他红着眼怒吼,指着自己已毁
的脸容,「这张脸就像地狱里来的恶鬼,恐怖、丑陋,就算我什么都不做,便已
让人胆寒了!」

    那张曾经令所有女子心醉神迷的俊颜已不复在,如今,是一张丑陋不堪的半
毁容颜,是一张令人人怯惧,再也见不得光的脸庞!

    是他甘愿让自己变成这副鬼模样的吗?是他甘心承受这惨遭火焚苦痛的吗?

    不!不是他!是上天!

    是上天在惩罚他,不该去救那名早该死在火场里的男孩!于是,夺去了他的
魂,狠狠地焚毁了他的身、他的心!

    所以他恨!他恨天、恨地!恨这不公平的一切!

    缓缓抚上他半毁脸庞,带着一抹冷笑,指甲缓慢地由左脸撕抓而下,扯裂了
那刚结痂、尚未痊愈的伤口。

    血,由他左脸缓缓淌下,染红了黑丝衫下那件白色单衣。

    「够了!皇玦!」亦钰沉声低喝,冲上前去阻止他自戕的举动,「你想害死
自己吗?!」他脸上烧伤还未愈合,现下他的举动,只是将自己更推向深渊罢了。

    「滚开。」他不闪也不避,只是用他那双冰冷黑眸无声地警告着亦钰。

    他不愿再见到这些他熟悉的人,那只会不断提醒他,他皇玦活在这个世上有
多可悲。

    「你真的想一辈子就这样过下去?一辈子当个只能躲在阴暗处见不得光的活
死人?那么,你为什么不干脆订个面具,将你的脸给蒙起来算了?!」

    「滚、开。」他握起拳头,克制着自己爆怒的情绪,他不需要听他在这里义
正辞严的教训他。

    「我告诉你,没有人会可怜你的,皇玦,像你这样躲在角落里自暴自弃的孬
种,是没人会同情你的。」

    亦钰直接掀开他心中最不愿去面对的疮疤,剧烈的疼痛倏地如潮水般涌来,
他的心猛然一悸,逼得他几乎无法喘息。

    「住口!全都给我滚出去!」像头被激怒的猛狮,皇玦见物就砸,那因狂怒
而扭曲的模样,让他半边的残脸更显狰狞。

    他双目火红,双手鲜血淋漓,外头飘进的白雪花儿,一沾上他的衣袍,便瞬
间染成了鲜红。

    他懂什么,他到底懂什么?!

    受伤的不是他!毁面的不是他!这该死承受一切痛苦压力的都不是他!他凭
什么在这里装模作样的教训他?凭什么!

    「别……」见皇玦身上的伤口又开始冒出血来,木总管焦急的不知该怎么办
才好,赶忙上前向亦钰哀求,「亦少爷,算我求求您,您就别再刺激少主了,少
主身上的伤还没好啊!」

    冷眸扫过那苦苦哀求的木总管,亦钰冷哼一声,又是一连串嘲讽的语句。

    「你就一辈子躲在壳里当只缩头乌龟吧!明知道自己救了人,该为挽救一条
性命而高兴,如今却像个只知自怨自艾的懦夫,或许当初,你就该眼睁睁看着那
孩儿葬身在火场里,不该冒险去救他!」

    他实在看不惯他这种消极、逃避的态度,全然不是以往那个自傲的皇玦了。

    「你说的对……」蓦地,皇玦由口中冒出这句,「我是不该救他的……」

    「什么?」

    皇玦只是用那双褪去温度的寒眸漠然的瞅视着亦钰,这副平静的模样与之前
他的暴怒相差甚远,让人弄不懂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如果早知道救人的结果会是如此,我宁愿我从来就没有救过他。」他面无
表情的说着,「如果早知道救了他,换来的却是自个儿的面貌残毁,说什么,我
都会站得远远的,看着他被烧死在那场无情大火中。」

    他就是无法视若无睹,所以才会赔上自个儿的面貌……

    「你……无药可救!」亦钰气结的甩袍离去,身后还跟着那急得不知该如何
是好的木总管。

    「亦少爷,等一等……您别走啊……」

    寒冷的狂风由窗口灌进,吹熄了桌上的烛火,也吹散了他一头黑发,衬显得
他半边残毁的脸庞更加阴魅。

    地上的变形铜镜反映出他残毁的容貌,这张脸……以后便要跟着他一辈子了,
从此,他得在众人惊骇的眼光下过活。

    「呵……呵……」他悲戚地轻笑出声,摀着额头,踉跄的退了步,然后跌坐
在一旁的椅上。

    走了!都走了!全都离开他的身边了!

    在他看见镜中半面残毁的自己时,他就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不害
怕这张如同鬼魅一般的脸,更没有人愿意靠近。

    他完完全全被上天遗弃了!遗弃在这个孤单的世界里,独自一个人……

    ***冷冬时节,白雪纷飞,宽敞的街道上零零落落的摆着几摊卖热食的摊
子,招呼着街上寥寥无几的路人。

    见待了一整早,也没几个客人上门,卖甜热奶的肥大娘便与隔壁卖包子的黄
大娘聊起天来了——「喂,妳听说了没?」肥大娘由大锅中舀了碗热奶,递给刚
上门的一名男客,笑意吟吟地向来人收取两文钱,放进自己腰间的荷袋里。

    「听说了什么?」另一名黄大娘不解的随口搭问道,掀起干布,又吆喝起街
上走过的路人,「来哦!好吃的包子!」

    她这一呼,嘴里、鼻间全呼出了白白的烟雾,她不禁在心里嘀咕,这冷天时
节出来做生意,还真不是普通人干的。

    「哎,不就是皇府少主的那件事吗,闹得满城风雨呢,妳可别说妳不清楚。」
肥大娘,故作惊讶状地瞟了她一眼,好象讶异于她对消息之不灵通。

    「皇府少主?」黄大娘暗暗撇了撇嘴,在心里恶骂这肥婆,然后笑开了一张
脸,捱近肥大娘探问,「我可没听人说过呢,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好奇心人皆有之,更何况是对这雄霸北方的皇家。

    话说这皇家,传奇的事儿可多着呢!

    最先皇家以航海通运贩卖珍贵药材为生,又接连短短数年内,在北方开了数
十家客栈、酒楼,以及布行,成了北方霸主,而能与他皇府相抗衡的,也只有那
在南方专门以陆运通贩的亦家了。

    没有人知道皇府崛起之缘由,更没有人知道皇府之所以成功的秘密,只知道
目前主持皇府的人是他们的少主——皇玦,其余的,一概不知。

    现在,难得有机会能窥得皇府神秘的面貌,也难怪她会如此好奇了。

    「哎呦呦!妳真的不知道啊!」肥大娘呵笑地轻拍了下黄大娘的手背,小心
的左右瞟了一眼,确定无人窃听之下,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开口。

    「听说,皇府少主被火烧伤毁了容,变成了鬼呢!」肥大娘得意洋洋的炫耀
着她由别人口中得知的消息,这种小道消息,她肥大娘可是灵通的很,想知道什
么,问她准没错。

    「鬼?!」黄大娘闻言惊讶地尖叫出声,见摊子上的客人全将目光转调至她
们的方向来,她尴尬的干笑几声,随即又压低嗓音,手肘顶了顶肥大娘的粗腰,
小声的问道:「他死啦?」

    「他没死,不过也跟死人差不多了。」肥大娘翻了翻白眼,「妳想,一个模
样变得像鬼的人,跟死人有什么差别!」

    「天吶!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快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这好奇心一来,就连城墙也挡不住,她们压根没注意到,有一双黑亮的灵活
大眼,正悄悄的听着他们的谈话。

    奇怪?她们在说些什么啊?有人的模样长得像鬼吗?

    捧着盛满香甜可口熟奶的小碗,月芽儿小口小口的啜饮着,她好奇地竖起耳
朵,仔细聆听着她们的对话。

    她可从没见过有人的模样长得像鬼,就连她在山上时也没见过呢!

    小口咽下温热滑口的甜奶,香甜的液体一滑下肚,总算暖和了她因连日赶路,
而快冻僵的身子。

    自从阿爹抱着阿娘一起消失在那场大雪中,她便再也没见过他们了。

    听常在雪山上狩猎的阿叔说,他最后一次见着阿爹,是在满天的风雪中,他
因为追着一只狐狸,而到了最北边的雪山里头,他远远的看见她阿爹抱着阿娘笑
了,说他终于实现了她的愿望,他们总算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那次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她阿爹跟阿娘了。

    后来,她被隔壁一名好心的老爹收养,直到最近她刚满十六岁,待她如亲生
女儿的老爹却突然过世了。

    他在临死之前告诉她,其实,她还有个姑姑,住在遥远的京城里头,在他收
养她之前,她姑姑便不只一次地表示想带她回京城里去,却怕她会过于想念她的
爹娘,这才作罢,让她待在这里。

    如今,因他患病不久于人世,于是,他曾瞒着她写了封信给她远在京城里的
姑姑,告诉她的姑姑,他将会要她去京城里找她,希望她能好好地照顾这个从小
便失去爹娘的女娃儿。

    然后,老爹死了,她与邻居的捕猎大叔合葬了老爹之后,便拿着老爹仅留给
她的几两银子上路,准备到京城里去找她那个从未谋面的姑姑。

    可惜,路还没走到一半,她的盘缠倒是快用光了。

    她想,她是不是该先停留在这城里找份工作,等赚足了盘缠再继续上路?

    当她还未决定该怎么做才好时,肥大娘的声音又再度传来——「还不就是三
个月前,城里的那场大火……」肥大娘撇撇嘴,使劲掀开木盖,举起杓子将凝结
的甜奶给舀散开来。

    做这热奶生意的啊,最麻烦的就是一天总要开开阖阖锅盖好几回,就怕一个
不注意,让这甜奶给结块了。

    「那场大火不知烧毁了多少人家的房子呢,刚巧不知道是哪一家的孩子困在
火场里,这可急坏了一堆人,那时,皇府的少主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不顾危险便
往火里冲,要去救那孩子呢!」肥大娘唱作俱佳的说道,听得黄大娘是眼珠子瞪
得老大,连一口大气都不敢喘。

    「唉……就不知道是老天的作弄,还是那皇府少主的运气不好,谁知他好不
容易抱着受困的孩子要出来时,屋梁却眼看着就要塌了,在危急中,他将孩子给
丢了出来,孩子是没事,他自个儿却被火给烧成了重伤,变成一副人不人、鬼不
鬼的模样,真吓死人了!」

    「不会吧?!这么惨?!」黄大娘不相信的叫道,难怪这些天都没见着皇府
里的人出入,原来是这么回事。

    「是啊!听说那皇府少主的模样变得可吓人了,那毁掉的半边脸,恐怖的不
得了,见过的人都吓得说不出话来呢!这话,我可是由皇府里一名被吓得不干的
婢女嘴里听来的,她说,皇府那少主的模样可比那恶鬼还恐怖呢!现下,皇府里
头已经不知有多少人被他吓过,更不知有多少人被他吓得不干了呢!」

    「难怪!」黄大娘了然地拍掌,「难怪这些天,我瞧皇府的木总管一直在找
人,本来我还以为是他们真缺人手,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要一个好好的姑娘家,去服侍那长得比鬼还恐怖的人,有谁肯啊?

    「对啊!我瞧今天那木总管还辛苦的四处征人,饷银不知有多高呢,可就是
没半个人肯上门,说起来,找人这差事,还真是苦了他啊!」

    肥大娘和黄大娘两人皆长叹一声,完全没瞧见摊上的小人儿在听见她们的话
时,眼儿倏地一亮。

    找人?这里的皇府在找人?

    听她们话中的意思,好象是只要进皇府去当婢女,饷银便会比平常还高,如
果她进皇府去当婢女,做个两、三个月的工,这盘缠应该就可以赚足了吧?!

    她赶忙大口喝完碗中的甜奶,舔了舔嘴角上残留的奶渍,然后站起身走向那
七嘴八舌地谈论着城中最近李家闺女要出嫁的两人,打算问清楚有关皇府征人的
事情。

    她由包袱里取出两文钱,递给那正忙着与黄大娘说东扯西的肥大娘。

    「呦,谢谢小姑娘捧场,欢迎下次再来啊!」一见又有钱入帐,肥大娘连忙
停下话,笑着取过钱。

    「大娘、大娘,有些事儿想请问您,不知行不行?」逮住肥大娘停话的时间,
月芽儿笑灿了一张小脸问道。

    「小姑娘有什么事吗?」刚收了钱,肥大娘的心情大好,对人的态度也好上
几分。

    她们这种小本生意,是不能得罪客人的,客人问话,再怎么样,也得答上个
一两句。

    「是想请问您,刚刚您说皇府在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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