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见你,怎么可以擅闯御书房?」
「让她进来。」雍艳拭占了泪水,此刻的她需要一点别的事情,
让她可以暂时忘记心里的悲伤。
一名与她约莫同年的少女匆匆走进,颇有沉鱼落雁之貌,「你就
是皇帝?太后说你已经答应让我嫁给摄政王,我想请皇上可以快点让
我们成亲,别等三个月了!」
「为什么?需要那么急吗?」雍艳立刻就知道她是母后要指给八
皇叔的新娘子,她俏颜冷凝,淡淡地问道。
「因为我想早点嫁给他嘛!皇上,你又不是不知道摄政王的名气
有多大,我闰里的那些姊妹一听到我可以嫁给名闻遐迩的摄政王,个
个都羡慕得不得了,我不想事情有变,所以想请皇上早点让我们成亲。」
闻言,雍艳有半晌说不出话来,有种想哭的冲动。
她竟然……想将她最爱的男人让给这样的女子?!雍艳心中一时
恍然,不知道自己当初究竟在坚持什么,为什么不照他的意思撤回那
道荒谬至极的旨意,非要将他逼走不可呢?!
「出去,朕有些不舒服,摄政王不在京里,说不准什么时候回来,
就算他回来了,朕也决定让他自己选择,如果他根本就不要你的话,
朕也不会反对,届时一定会撤销那道旨意。」
说完,她冷淡地觑了少女一眼,转身入内,命令侍卫将她给赶出
宫去,别让闲杂人等再来打扰。
此刻,她心里满满都是八皇叔俊美的身影,老天爷,我求祢……
求祢保佑八皇叔平安无事!
她同时也祈求月亮、祈求星辰,祈求天地万物神灵可以保佑在战
场上的雷鼎能够平安无事,她无时无刻都虔诚地祈祷著,却也无时无
刻都在後悔之中度过。
是的!是她的绝情……逼走了他。
※※天长地久的踪迹※※※※天长地久的踪迹※※
跟随在雷鼎身边多年,瞿然一直知道自己的主子性情冷静,能力
卓绝,在这天底下没有任何事情能够教他失去自制,只是从来都没有
见过他如此狂乱的模样,彷佛随时都可以把命丢掉,只要能够教他暂
时遗忘心里的愤怒伤痛,不消多想,一定是为了宫里那位少年皇帝吧!
因为当初他就是去调查整件事情的人,所以除了主子之外,他或
许是唯一知道皇帝原来是位女子的「外人」吧!只是基於对主子的忠
心,他紧咬住这个秘密,发誓到死也不能泄漏半分。
「快!快去保护摄政王,千万不能让咱们主子有任何差池!」瞿
然看见主子仿佛不要命似地杀敌,虽然他知道主子的武功是由武林名
师指导,绝对不容小觑,但他杀红了眼的神情,著实教人心惊。
「这还用你说吗?!」龙昊投给夥伴一个白眼,调头冲入敌阵,
寸步不离地守护在主子身旁。
这时,瞿然解决了手边的敌兵,策马奔到雷鼎身边,拱手请命,
「王爷,请不要拿自己尊贵的性命冒险!请您振作!」
「本王好得很,不需要你们瞎操心。」雷鼎冷哼了声,在他的战
袍上染红了无数敌人的鲜血。
他想忘记……明知他心里的疼痛是爱上她必然的结果,但他却还
是回不了头,他甚至像个懦夫一样,狼狈地逃到战场上,以不断冒著
失去生命的危险让自己可以片刻忘记她!
「小的想请王爷退到大军之後!」瞿然不管自己是否会触怒主子,
忽出惊人之语。
「你说什么?瞿然,你想命令本王吗?」雷鼎不悦地眯起黑眸,
透出森寒的怒意。
「不,瞿然不敢,但请王爷不要拿自己尊贵的性命冒险,请您为
众弟兄保重自己!」
「你——」雷鼎似乎想要出口斥责,但一抹沉睿的光芒闪过他的
眸底,教他忽然沉默了下来,重新思考。
「王爷,你的背后——」瞿然蓦然出声示警,突袭来得太快,等
他要拔出武器时,只怕已经来不及了。
一抹森寒的杀意闪过雷鼎的眼底,他倏地扬起手中的长剑,转头
凌厉地划下,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偷袭成功的敌人将领在临死之前,脸
上依旧挂著不敢置信的表情。
「放心吧!你的忠告本王听进去了,刚才的事情不会再有发生的
机会,杀敌吧!首役一战,本王一定要夺得胜利!」他脸上的神情恢
复往常的冷静,嗓调轻缓,浑厚的内力却教在场所有人都可以清楚听
见。
「遵命!」一干部众乐於领命,大军发出高亢的吼声。
最後,在雷鼎的带领之下,大军果真得到了空前的胜利,收服领
地俘虏无数,也就是从这一战开始,雷鼎展开了他征战的生涯,将近
一年半的时间,他不曾回过京城半步……
※※天长地久的踪迹※※※※天长地久的踪迹※※
一年又四个月,时光匆匆飞逝。
自从那天雷鼎忿怒离京,不告而别前往北方战场之後,整整有一
年四个月的时间,他不曾回到京师半步,有好长一段时间,他率领大
军南征北讨,以精准的眼光,狠厉的兵法手段,打下了一大片新的江
山,如果要说这天下有一半是属於他的也不为过。
几乎是每一天,雍艳都会听到从战场上传回来的消息,知道自己
的江山又多了哪几个城池州郡,但她却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
在她的版图上多一个城池,就代表他可能多打了一场仗,身上可
能多负了一道伤,甚至於随时都有被杀死的可能!
听说,他在战场上就像不要命似的,刀光血影之中,他高大的身
影就像死神般,教敌人们无不闻风丧胆。个个怕了他摄政王雷鼎!
他聪明果断的智慧,是她见识过的,他的见解谋略之神准,也是
她所深知的,他根本就是存心不想活了,才会拿自己的性命冒险!
「皇上,已经一年多了,难道摄政王没说他什么时候会同京吗?」
三朝元老申屠每日必有此一问。
「他没说。」但雍艳的回答永远都是这一句。
「那……」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朕使不动他这个摄政王,看他什么时
候倦了,就什么时候回京吧!」她叹了口气,下令退朝。
走出大殿,她挥退了随行的宫女内官,就连晴儿都不许她跟,一
个人在御花园里漫无目的地走著,心里苦笑,她比谁都还要想知道八
皇叔什么时候会回来呀!
但她也知道他在逃避她!
雍艳紧咬住嫩唇,忍住眼眶中潮热的泪水,一切都是她的错……
如果不是她逼他娶妃,他也不会用这种方法离开她!
她说,看哪天他倦了,他就会回来,只是,如果回京的不是他的
人,而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呢?!
她不敢再深入往下设想,一颗心又揪又急,痛得她险些喘不过气,
想到她这一年多给他写的信,他一封也没回,偶有只字片语,也都只
提到朝政国事,对於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他绝口不提。
他是真的对她死了心吗?!因为死心了,所以,他才会对她无话
可说吗?雍艳轻轻地叹了口气,伸手摘下最後一朵恋栈在秋末枝头上
不肯轻谢的花儿……
※※天长地久的踪迹※※※※天长地久的踪迹※※
「皇上,北关传来大捷,摄政王打败诸国,北蛮已经递出降表,
确定降服於中原了!」
听到捷报,雍艳喜出望外,诸国投降,那岂不是代表雷鼎就要回
来了?!她急忙地问向那位通报的将领,「那八皇叔人呢?他还好吧?」
「听说……摄政王率领三千铁骑追敌之时,不慎被敌军的箭阵给
射中了右肩,只是王爷不允许将士们知道,所以这消息小的也只是听
说,并没有确实的证据。」他的神情显得有些迟疑不定。
她的心一揪,「那还不快去探引快去,务必探到真相为止!」
「遵旨。」将领立刻领命离去。
他受伤了!伤势严重吗?要不要紧?给军医瞧过了吗?一瞬间,
无数个问题涌上雍艳的心头,最後她却沮丧地发现自己根本就得不到
答案!
他终究还是不打算回京吗?!
一年多来,他接连著征服了数个邻近国家,不顾自己的生命安危,
就是为了不回京见她一面!
他知道她有多想他吗?他知道吗?!她要写信给他,让他知道她
有多么想他!对,让他知道她早就後悔了,而她想他!
那一晚,雍艳把待批的奏章全搁在一旁,挑灯彻夜给雷鼎写信,
终於,一反她往常给他写信的习惯,信里写著她好想他,写她好担心
他受了伤,希望他能够快点回京,她还在信里写了好多事情,一边写
一边哭,因为她发现自己想要跟他说的话太多了!
写不完……她一直写到了黎明到来,东方的天空都已经出现了曙
色,她想对他说的话,却还写不到一半……
※※天长地久的踪迹※※※※天长地久的踪迹※※
三天後
北关。
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收到她的来信,信中总是不断地提到朝政大
事,就连细琐的宫廷小事,她都会细列在信纸上,在信中,她从来不
说有关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她的每一封信看起来都像是给他的朝政
会报!
她这妮子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呢?
他不由得气恼她绝口不提两人之间的事情,难道这一年多来,她
根本就不曾想过远在北漠的他吗?
只要她肯透露一丝对他的思念之情,他随时都可以飞驰回京,然
而,她一句话也不曾说过!
难道,她真的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不再需要他这个八皇叔了吗?
一思及此,雷鼎就感到胸口一阵撕扯,剧痛不已,他苦笑,不知道是
因为想她而心痛,还是因为伤口的撕扯而痛。
这时,一名将官通报进来,「王爷,皇上派人送来暖氅,叮咛王
爷北方气候恶劣,天寒地冻,请您要记得添衣。」
「只送来一件暖氅,没有书信吗?」雷鼎示意手下将暖氅接过,
刻意让自己问话的语气听起来毫不在意。
「回王爷,没有。」
「退下吧!」他扬手挥退将官,要手下将那件暖氅递上来。
她只给他送来了一件暖氅,难道她依旧没有半句话要对他说吗?
雷鼎神情慵懒地倚在卧榻旁,大掌抚顺黑色毛皮的纹路,心里忽然有
一种想法。
又或者,她与他是一样的心思吗?心里明明有著千言万语,却到
临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
如果由她来说,她究竟想告诉他什么话呢?!
想念他这个男人?担心他的生命安危?抑或依旧坚持要他去娶别
的女人为妃?!
他们分别了一年多,他心爱的小皇帝如今不知道长成什么模样?!
是否一如他的预想,她已经出落得明艳动人,再也不是当年那个青涩
彷佛少年般的女孩了?!
「龙昊在外面吗?快进来吧!」
「主子有何吩咐?」龙昊进帐领命。
「敌人的降兵清点得如何了?」
「已经完成了十之八九,再不出两日便收编完成。」
「我再给你一天,把该做的事情全部办好。」雷鼎鹰眸一敛,透
出幽幽诡光,「已经出来太久,是该回去的时候了,传令下去,班师
回朝,三天之後清晨就出发。」
他想听,想亲耳听听她究竟是如何说起两人之间的事情,这一次,
他绝对不让她再有机会逃掉!
第九章
他回来了!
一接到大军凯旋回京的消息,雍艳就已经按捺不住了,她想要出
宫去迎接他,只为了能够早一刻亲眼见到他!
但她心里怕……怕他还是生她的气,怕他不肯见她,最最害怕的
……就是他再也不要她了!所以,她最後决定在朝堂上接见他,不敢
有任何轻举妄动,怕再惹他更生气。
那天,她给他写了信,却又在最後亲手把信给烧了,不敢把信捎
给他,生怕……他又再一次对她冷淡回应,但她同时也在赌……赌他
会明白她心里的思念,而他,真的会懂吗?
大军凯旋回朝,京城之中一片欢腾鼓舞,许久未曾回家的将士们
都迫不及待地想见家人,而依例朝廷也设了宴款待劳苦功高的将领们,
在此之前,他们将在早朝面圣,接受诰封。
雍艳看著他闲步从殿外走进,依旧身著铁甲战袍,看起来风尘仆
仆,这些时日,他俊美的脸庞清癯了不少,更添几分男人苍劲的魅力。
「这些日子八皇叔辛苦了。」她笑著对他说,脸上的笑容显得有
些僵硬,他锐利的注视仿佛要看穿她的心一样。
「多谢陛下关爱。」雷鼎颔首回以冷淡的微笑,一年多没见,她
果然长大不少,眉眼之间多添了几分女子的妩艳,只是神色有些憔悴,
许是昨天晚上没睡好吧!
这时,大臣们发出热烈的欢迎声,三朝元老申屠迫不及待地问道
:「摄政王,你果然是我朝第一能人,听说你前些时日在攻打北蛮时
受了一点伤,怎么?伤治妥了吗?」
「已经不碍事了。」
「没想到先帝十年打不下来的北蛮,竟然教摄政王只用了短短的
时间就收服了,真是佩服呀!」
「没错,摄政王真是太了不起了……」
为什么这些大臣们老是吱吱喳喳,好像有一肚子话说不完似的,
她也有话想说啊!雍艳一双美眸透出哀怨,静静地瞅著雷鼎,看他谈
笑风生的模样,只怕这一年多来,他根本就不曾想过她吧!
一直都只有她……只有她心里朝夕思念著他!
「你们有事上奏,无事退朝吧!」雍艳赌气地说道,澄亮的美眸
含著淡淡的泪光,她等著他说话……说些什么……就算是一句话也好,
难道,他就真的对她无话可说了吗?
闻言,雷鼎抬起黑眸,略显淡漠地瞅了她一眼,他不在乎的眼神
终於教她再也忍不住,起身含泪而去……
※※天长地久的踪迹※※※※天长地久的踪迹※※
从他的面前,她彷佛逃跑似的转身离去,一刻也无法在大殿里待
下去,生怕自己就像个无助的孩子般哭泣起来。
他怎么可以一句话都不对她说……
雍艳一路奔回寝宫,感觉眼前的景物渐渐变得模糊,被满满的泪
水所淹没,在见到他之前,她的心里充满了期待……
「晴儿,你们统统都下去,把门关上,不要让任何人打扰我。」
她背对著下人,睁圆了双眸,不教泪水轻易掉落。
此刻,她心里的期待全部被他摔成了碎片,一片片割疼了她的心
窝,这一年多来,她日日夜夜告诉自己要坚强撑下去,绝对不能教他
失望……但现在的她,已经没了力气,再也撑不下去了!
她感觉自己变得好虚弱,就连呼吸都快要没了力气……
就在门扇即将掩上之前,被一道低沉富含磁性的男人嗓音给打断
了,一双幽黯的眸子紧紧地锁住眼前那一缕哭泣的纤影。
「慢著。」
听见他熟悉的嗓音,雍艳缓缓回眸,看见他跟随而来,她往後退
了一步,看他扬手将一旁的侍从统统遣退,他高大的身影一步步地逼
近她,最後,他进了门,反手关上了门扇。
一年多不见,他的小皇帝果然出落得水灵动人了!记得他离京前
的那一晚,他所看到的也是她哭泣的楚楚容颜哪!
「你哭什么?是谁欺负了你?」
是你!是你!雍艳在心里大声地呐喊,眼泪掉得更凶了,她在心
里大叫著,欺负我的人就是你!
「为什么不说话?难道不希望我回京吗?」
不、不!她怎么可能不希望见他回京呢?一年多来,她没有一时
一刻不在盼望,她是多么想要见到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