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可能。
九月十五日大朝时,刘彻听着下面众臣上奏的事项,一件件的议论着。平时一向沉默的中尉左中侯陈焕上奏说到:“启禀陛下,由于天干物燥,长门宫永寿殿前日晚突生大火,整个殿宇全部烧毁,特禀与陛下。”
长门宫,那是刘彻这两月来刻意让自己不去想的地方,可是,偏偏那里又发生了事情。
“突生大火?可有人伤亡?”刘彻忍不住的问到。
陈焕回答到:“长门宫地广人稀,永寿殿位置较偏,并未造成人员伤亡。”
刘彻听罢便说:“让将作少府派人去修缮就好了,何用在殿上讨论?”
“可是陛下,将作少府所属多为刑徒,皇……废皇后尚且住在长门宫,派那些人去恐有不妥。”
刘彻拧眉想到:“那便从京中的军队中调一百人并严加管束,不得在长门宫闹事,此事就这样决定,不用再议了。”
陈焕依言退回自己的位置,听着其他大臣提出讨论的事宜,心里不觉得松了一口气,看来陛下对废皇后还是有一丝情谊的。
后几日,陈焕从刘彻那里领了圣旨,带着一百军人和将作少府的人接洽,以尽早修缮永寿殿。他安排完众人的工作后,只觉得这秋老虎般的太阳实在晒人的很,正觉得口渴难耐时,一个宫女提着水壶走了过来。
“陈大人,娘娘让奴婢送水给大人来了。”
“谢娘娘关心。”
陈焕从云初手上接过水杯时,云初趁势将一块写满蝌蚪字一般的竹牌塞给陈焕:“娘娘说她的将来就全靠陈大人了,请您务必将此信上呈给陛下!”
陈焕点点头说:“这是应该的,我一定带到。也请转告皇后娘娘,姨母很担心娘娘的身体,请她千万要保重凤体!”
原来陈焕是阿娇的表哥,他在朝廷中供职,专掌京师治安,各个宫殿的安全也归附他管理。在听闻了长门宫的大火之后,得到了刘嫖的暗示,便想着法子让刘彻注意到长门宫的情况。
终于将信送出,云初总算是松了口气,她提着水壶回到住的地方,笑着对年湘说:“姑娘算是救了娘娘和奴婢一命了。”
“还是等等看吧,也不知这信送上去是好还是坏。”
云初说:“总归是了结了眼前的事情,我要快点去告诉娘娘,她听了定会很高兴!”
果真如云初所说,阿娇知道信送上去之后,心情好了许多,过了几日甚至答应出门一起散步。她们三人静静的走在茂密的小树林中,初秋晚间的微风抚过,令人心旷神怡。
阿娇突然对云初说:“这风有些凉,你回去取件披风来吧。”
云初依言走了,年湘便知道阿娇是有话要对自己说,这是刻意支开云初的。
阿娇慢慢的往前走着,也不看年湘,只是幽幽的说到:“我最近想了很多,从你说要帮助我开始,一直到咱们齐齐被贬入这长门。我看得出,彻儿的宠爱和权利你都不放在眼里,你更不会是为了钱财,那你究竟是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想的越多,我越是不能理解你,你为何要义无反顾的掺入这后宫争斗中来?”
转过身,阿娇略有黑眼圈的双眼紧盯着年湘,不待年湘说话,阿娇又说:“这些问题我以前都想过很多次,每次想问你却又问不出口,但是这几日我想明白了。”阿娇浅浅一笑,接着说:“你和刘陵有仇对不对?你到我身边就是为了借皇家的手,杀掉淮南王满门!”
年湘惊愕的看着阿娇,没明白她是怎么想到那个方面去的,但是她要怎么告诉阿娇她的意图呢?说那些鬼神之类的,只会被当作疯子吧。
她只得淡淡的说:“娘娘多想了,并没有这回事。”
“那难道是和卫子夫有过节?”
年湘又摇了摇头,不在言语。阿娇却不依不饶的拉着她问:“不可能的,总有个原因,难道是你上辈子欠了我的,来还债,要不然怎么掺和进来受这些罪?”
年湘只好无奈的说:“你就当是我欠了你的吧……”
阿娇笑着说:“你既然不愿对我坦白,我也强求不得,反正我现在已是现在这种状况,只怕没有能让你利用的地方,你能走的话,不如乘早走吧。”
“我不走,我会一直陪着娘娘的。”
“你不走留着做什么?难道要榨干我身上的最后一滴血?”
阿娇动气的对年湘斥责到,年湘只当她心情不好,便默不作声的听着,坚决不离开阿娇。
看着年湘的反应,阿娇双眼渐渐湿润,满眼都是深意,最后她转而笑到:“不枉我如此待你,你没有另我失望。”
年湘吃惊的看着阿娇,问到:“娘娘先前是在试探我?”
贰 105 那一夜
阿娇点点头,说:“我先前的疑惑依旧存在,但你不愿说,我便不问了,我选择相信你。不过我和彻儿到了如今这地步,是挽回不了了。我们被人陷害,她却如此轻信的将我二人囚禁至此,我最近已经想通了,我不会原谅他了,我对他的爱早在几年前就该消失的,可是我却一直傻到现在。”
她伸手抚了扶被风吹起的碎发,继续说:“这长门宫本是我母亲的园子,在我嫁给彻儿时一并交给了皇家,可是如今,却成了如冷宫一般的地方。既然彻儿不再爱我,我和他也不必再见了,我就在这里了此一生,也就算了。但是你,你还年轻,彻儿又喜爱你,如果有机会出去,你一定要好好的出去,知道吗?”
年湘动容的看着阿娇,她的这一番决定可是经过了多少痛苦挣扎?要放弃一个深爱一生的人,这是何其残忍的事,刘彻,你负阿娇太多!
“娘娘你不必说了,我既然说过会伴你一生,自然不会一个人出去的。”
阿娇见年湘如此固执,只好说出实情:“我让云初送出的信如果到了陛下手中,你离出去的日子也不远了。”
“为什么?你在信中写了什么?”
阿娇望着年湘说:“我承认了一切的构陷,说那些恶事都是我做的,你是被我利用,并不知情。”
年湘吃惊到不能呼吸,急切的说:“娘娘怎么能承认这些冤枉你的事?再说陛下对我的怨恨并不仅此一件,你这样说了也是无用,只会徒增陛下对你的误会。”
“既然是冤枉,我一个人被冤枉就好了,能洗脱一人便是一人。彻儿对你的喜爱程度也许他自己都不曾了解,如今只要有一个台阶可下,他便不会再追究你的。”她轻轻笑着说:“彻儿那冲动一时的倔脾气我怎么会不知道,他将你关在这里,现在指不定有多后悔。”
年湘又问:“娘娘不恨陛下吗?”
阿娇一愣,过了会说:“既不再爱,恨从何来?”
她们的话才说完,云初便带着披风小跑了过来,刚停下便喘气的说:“娘娘,宫中来人了,是常融公公,带了陛下的旨意来……”
“这么快,那我们便去吧。”
阿娇往回走了几步,回头见年湘不愿移步,伸手牵着她,对她说:“不要怪我冒然的做了决定,只要你能出去,总比在这里孤独到老的好。”
年湘呆呆的任由阿娇带她回到主殿,接了刘彻的旨意,大致意思就是说年湘被人诬陷,还需再查,现在被带回未央宫,重新审问。年湘脑袋晕晕的,她也没有细听,直到最后常融对阿娇说:“娘娘,这里有一封信是单独给你的。”
阿娇手指微颤的接过信,这是刘彻给他的吗?会说些什么呢……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心静如水,但是为何,心还是会颤抖?
常融对一旁的云初说:“去将年湘姑娘的东西收拾好,咱家即刻便要带她回宫。”
云初应了一声,立即收拾东西去了,而年湘则满眼担忧的看着阿娇,只见阿娇握着木简的手颤抖的越来越厉害,两眼中的泪水如水柱般往外倾泻。
阿娇跌倒在地,抬头看天呜咽着哭着。年湘惊慌的跑上前去扶着她,她双眼空洞的看着年湘,嘴中只喃喃的说:“为什么,为什么……”
“娘娘,你怎么了?”
阿娇似乎是听不到年湘的问话,只是失神的哭着,最后突然发出一声撕裂般的吼叫,将手中的木简扔的远远的。
年湘想要知道阿娇是受了何刺激,准备去捡回木简,却被常融喝住:“那是给皇后娘娘的密信,他人不得阅览。来人啦,带年湘姑娘回宫。”
几个侍卫进来架走了年湘,年湘挣扎不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阿娇坐在偌大的宫殿中无助的哭泣……
在宫门关上的那一刻,年湘似乎是听到了阿娇凄厉的喊叫:刘彻,我恨你……
年湘走了,云初进到正殿,见阿娇痛哭至此,一直在旁劝慰。阿娇一直哭到天黑,她在地上慢慢的爬到木简旁,伸手捡了起来,擦拭了一下,而后又认真的看了一遍。
“云初,去给我取点笔墨来,我要写信……”
云初听到吩咐,只当阿娇又要像上次一样给陛下写信,便乖乖的取来了。阿娇起身走到五桌前,认真的下笔,神态无比专注。云初静静的守候在一旁,过了一个多时辰,阿娇的信才写好。
阿娇轻轻吹干木简上的墨迹,小心的卷起来,连同常融给她的木简,一起扎好交给云初:“这些东西,找个机会给陛下。”
“喏。”
阿娇见云初仔细的收好了东西,才转身回房,并吩咐云初说:“我今天好累,晚上就不要来打扰我了。”
待云初走出房,阿娇将殿门从内死死的锁上,眼中满是绝望,嘴角却笑了出来。
年湘又回到了未央宫中那个废弃的宫殿,就是早先和阿娇一起被关的地方。如今只剩下她一个人,她的心中感到无尽的孤独和悲凉。
她一直独坐到夜晚,没有见到任何人的影子,恍惚中便睡了过去。半夜时,年湘突然被全身火烧般的疼痛惊醒了,她的全身都火辣辣的疼,自己却找不出原因,她奔到废殿后面的小水塘边,将手脚浸在水中,丝丝凉意才能让她稍觉镇定。
可是那从内而外的疼痛,无时无刻的刺激着年湘的神经,她不得不将整个身子浸入水塘中,才能稍觉安稳。
这种疼痛不知持续了多久,在一番挣扎过后,难受的感觉终于渐渐退去,年湘缓缓的睁开眼睛,却惊异的发现自己胸前的白玉扳指发着晶莹的亮光,而且有许多亮片一样的碎光向它飞去,最终融为一体。
年湘看着这个异景,身体却越发的无力,力气像是被人不断的抽走一样,意识也渐渐涣散,最终渐渐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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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看电影《赎罪》,外国的片子,伦理剧情片也能将我看哭了,哎……
最近看电影怎么老是哭‘‘‘‘
贰 106 血色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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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殿中,刘彻矛盾的撑头坐在那里,双眼盯着陈焕前些日子替阿娇承上的请罪五,心中五位繁杂。她这个笨女人,竟然把有的没的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刘彻想到,莫非真当我是傻瓜,不知道你们做的一些事么?
刘彻看着竹简上不算工整的字迹,思绪不禁飞回到二十年前……
那时的他和阿娇都还小,先生教他们写字的时候,阿娇总是偷懒,先生也不敢责罚她。一次刘彻看着阿娇如鬼画符一般的五稿时,取笑她说:“先生说字和人是一样的,你的字这么丑,谁敢娶你,定是嫁不出去了。”
阿娇哭到窦太后那里,窦太后小惩了刘彻,但阿娇却越发的安静了。下次再上课时,阿娇的字就写的有模有样了,虽然不好看,但却比之前不知进步了多少。
正在这时,常融慌张的跑进来禀报说:“陛下,陈焕大人有急事求见。”
刘彻的回忆被人打断了,他不大高兴的说:“何事这么慌张,有事承上奏章,明日朝议。”
常融虽见刘彻不高兴了,但是依旧状着胆子说:“陛……陛下,废后娘娘没了……”
短短几个字,意思再直接不过,但刘彻却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手中捏着阿娇的五简,但却因为手抖控制不住,“哐当”一声掉落在地。突兀的声音将刘彻惊醒,他闭上眼,艰难的说:“传他进来。”
陈焕哭号着拜下,不待刘彻问话,就哭道:“娘娘……娘娘自焚于长门宫了……”
自焚!
刘彻惊的站起身来,他万万没想到阿娇会以这么决绝的方式离开他,何事让她做出如此举动?
陈焕又呈上一块五简,说道:“这是娘娘留下的遗五……”
刘彻暴怒道:“既有遗五,为何不早早的阻止她?”
“娘娘去之前很平静,并不曾意料到会做出这样的事……半夜里主殿突发大火,众人所料不及……”
刘彻接过阿娇的遗五,每看一行心中便跳的更是快,看到最后他已经是怒火中烧。只见刘彻星目发出噬人的眼光射向一旁的常融,厉声问到:“说,你今日下午还跟阿娇说过什么?”
“陛下饶命……奴才并没有说什么……”常融见刘彻的这气势,早已两腿发软,跪在地上磕头求饶了。
刘彻击桌喝到:“反了,到此还敢诓骗朕!”
常融在听到阿娇去世的那一瞬间时,心中便惴惴不安,如今他再也经不住吓,赶紧招了:“是卫夫人……卫夫人让奴才给娘娘带了一封信过去……”
刘彻的手心越攒越紧,到最后已经是青筋暴起,“喀”的一声,手中的五简断成了两端。
“陛下!”
卫青的声音突然在殿外响起,刘彻有种不好的预感,紧盯着卫青。卫青悲痛的禀报到:“年湘姑娘去了……”
轰!
刘彻原本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完全崩裂,他只觉得如晴天霹雳一般,好端端的人,怎么一个接一个的没了……
“你……你说什么?”
卫青红着眼低头回禀说:“年姑娘投水自尽了……”
刘彻突然很想笑,他泱泱大国之主,却偏偏得不到他想要的,到头来,一个个人全都弃他而去,如今他倒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哈哈……哈哈……哈……”
卫青听见刘彻反常的笑声,担忧的喊到:“陛下!”
清凉殿中,卫子夫紧抓着窗棱以支撑着身体,她的侍女紫萝慢慢走进问到:“夫人,你怕了吗?”
卫子夫颤抖着身子问:“你何苦害我至此?你为你的主子报了仇,可我和我的孩儿该怎么办?”
紫萝轻笑到:“夫人何以说是我害你?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
听着紫萝的话,卫子夫失神的说到:“冤有头债有主,只愿别连累了我的两个孩子……”
一抹纤细的身影在黑暗中急急的向清凉殿走来,她熟门熟路的从后门进入,在看见卫子夫的那一刻,那人急急的抓住卫子夫,问到:“为何会是这个样子?陛下责怪下来,谁还能活?”
卫子夫看见来人,轻笑着推开她说:“王妹妹也害怕了?可是你不是自己要来和我合作的吗?”
王夫人花容失色的说:“我要的不是这样,你逼死了她们两人,陛下一定查得出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卫子夫怨恨的看了眼静站在一旁的紫萝,最终对王夫人说:“你放心,这件事情与你无关,先前的事情,我也不会将你出卖,你安心回去吧。”
王夫人原本以为卫子夫定会拉自己下水,却不曾想到她这样就撇清了和自己的关系,倒让她安心到心生怀疑。
翌日,刘彻的圣旨便传到了清凉殿,卫子夫被废为奴,逐入长门宫。她的两个孩子念及是刘彻唯有的两个血脉,并未受到牵连,但是这如同失去母亲一般的惩罚,又怎不让两个孩子伤心?
卫子夫听到处罚的时候,求见刘彻,但刘彻拒绝召见。卫子夫失笑的自语到:“陛下,你是想折磨我致死吗?让我在阿娇死去的地方做奴,是要我给她偿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