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双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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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双飞-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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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淼儿啊,你回来,朕只要你回来——”

  这是他么?那泣血的呼唤,嘶厉的咆哮,面目狰狞,形容邪狂,这是那个清冷淡定的戎
晅么?

  幽暗处,之谒将一切看在眼里,才始明白:他不是无心无情,而是心有所系,情有所钟
。可为什么是懿翾夫人?既然当初没有选她,那他爱的应该是一个单纯无城府的人才对,如
琴妃;而他选的是懿翾夫人,一个心机城府不下于她的女人,留了一封名曰“出宫指南”的
书笺,撇开她走了,这样的女人!

  “怎么样,怎么样啊?”明源拦住披着湿毯从火场里奔出来的人。

  来人抹了一把脸上的灰迹,摇头:“没有,找不到人!”

  明源还欲再问,甫耳的尖吼使他三魂出窍——

  “你们这些奴才,放开朕,救不出朕的懿翾夫人,朕会要你们死,快点,扑灭这该死的
火!”

  在戎晅变得声嘶力竭时,火势终于微弱了下去;在东方露出第一抹白时,燃了大半个夜
的大火被灭。曙光中的离人宫,有两三处搭着黑枯的支架,其它,化为灰烬。

  架住戎晅的六名侍卫前后替换了两拨,纵是如此,也都累了个大汗磅礴:谁叫他们的王
,原本便是位武功高手,而发了狂以后,更是力大无穷呢。

  “启禀王上,大火已灭,除离人宫外,并未曾殃及其它宫殿……”有个不知情的太监凑
过来,急欲邀功。

  戎晅黑眸充尽了血丝,臂不得自由,腿却闲着,抬足将那个不知死活的太监踢飞,其实
,这不是他的第一脚,就近的几个侍卫不知挨了他多少。“滚,滚,滚开!你们还不放开朕
,放开朕!”

  侍卫总管钭溯自忖小命不保,眼见火已遭灭,也放下心来,“卟嗵”跪地。见他如此,
其他侍卫也匍了一大片,包括当值阻住王上的六人,“王上,臣等该死,请王上责罚,臣等
该死……”

  戎晅身如离弦之箭,直扑火劫现场。明泉大急,“唉呀,找两个人跟住王上,这说不定
会有塌下来的物事呢。”自己先匆忙忙跟了过去。

  “淼儿,淼儿,淼儿……”没有,什么都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啊——”一声歇嘶底里的吼哮,惊痛而绝望,这一声,惊住了在场诸人,惊住了宫苑
亭阁,冲天而出,也惊住了在晨曦中甫踏出城门的一方纤盈身影。

  那身影转过身,是位清雅俊秀的纤瘦男儿,“伶儿,你听到了什么吗?”

  无人应答,拍额苦笑:忘了,那丫头已送进了卫宇将军府,从此以后,又是一个人了。

  “阿晅,再见了。”不,后会无期,永远不要再见了。重华殿外,人人自危。

  有个眼尖的小太监瞅见明泉打九曲回廊里过来,上前抓住了明泉袖子:“泉公公,王上
,还在生气么?”

  生气就好了。明泉有气无力地眄了他一眼,甩开袖子,走自己的路:到御膳房,请那些
中馈高手想些办法,哪怕能让王上吃上一口也好。

  小太监讨了个没趣,摸着鼻子灰溜溜回到原位,一转眼,又瞅见了明源从另一方向过来
,身后随行四名宫婢,各自托盘上托着几样时令新鲜果子。“源公公,王上……”

  明源抽回自己的袍襟,“各守本份,切忌喧哗。”

  小太监闭嘴不敢言语,目送明源一行人踏入寝宫。

  “王上,此乃各地新近进贡来的新鲜果品,您尝个鲜吧。”明源对着那伫在窗前、不知
站了多少个时辰的人背影说道。

  毫无意外,背影纹丝不动,不见回音。

  “王上,您有五日没有进食了,龙体为重,您……”明源又搬出了这几日里不知来来回
回在舌头打滚过多少遍的话来劝慰主子。

  离人宫大火后,所有人都以为主子的怒火会雷霆万钧,将整个邶王宫燃烧殆尽,但实际
的情形是,那日以后,主子回到重会殿寝宫,不言不语,不食不饮,大多时候都是在窗前立
着,眼神空洞无物,五官阴冷骇人。于是乎,重华殿几近变成了一座死宫,个个小心,人人
自危,踮脚轻步,噤声少语。因为这样的王上才最可怕,就像一座喷发前的火山,所有的人
都知道肯定会有一场惊天动地的毁灭,但毁灭者却迟迟不行动,每推一时,折磨多一分,恐
惧增一分,宁愿毁灭尽快来临,使他们死也死得个利落,好过这样整日介如履薄冰,战战兢
兢。

  “明源。”

  啊?明源抖抖瑟瑟,怀疑耳朵出现了幻听。

  “明源!”

  啊!不是幻听!“王上,奴才在,奴才在,您有何吩咐?”

  “倩儿在睆公主那里是不是?叫她过来!”五日不曾饮食,戎晅气力稍虚,嗓色却更显
阴魅。

  明源连滚带爬地出去找人:火山要喷发了么?

  *********

  夤夜浓如墨,琴曲悠漫清幽,却又透着一缕怨怒,显然,操琴者心绪不宁。

  倩儿的记述,之谒的消失,而姐妹情深的卫宇大将军夫人在其姊有可能香消玉殒的情形
下可以安之若素不闻不问,结果只有一个:那个水人儿,已经走了。

  这几日,他不吃不渴不言不动,为的就是给自己厘清整桩事件的时间。火灭后,在支离
崩析的现场横梁下寻到一角余烬未灭的裘衣,是那件随火而逝的玉狐皮裘的遗骸。但却未见
尸骨,太监侍卫不知谁不知死活的一句“奇怪,莫非真是烧成灰烬了,怎么连根骨头都没有
”的恶谶令他恶寒陡升。询罢倩儿却令他混沌的思绪茅塞初开,命人提审之谒却发现弃人宫
亦是人去楼空。而更令人不得不起疑的是,那位耐性不多,冲动不少的将军夫人蓝翎,唯一
能束住她的夫婿现正在边疆,最爱的姐姐出了天大的事却还可以稳坐将军府,若不是心中有
了什么笃定,依她的性子,此刻早会闯进重华殿,指着他的鼻子要姐姐了。

  所以,至少有六成的肯定,她走了。

  她不同于后宫里那些女子,就算之谒毒若蛇蝎,王后擅长权术,娴贵妃任性骄纵,而这
些,所能演绎的场景,只能是王宫,出了王宫,她们所专长的那些本事将一无用处。但她不
一样,他比谁都了解她的生存能力,先不论她在她原本的世界是怎样的独立果断,来了寰界
后,她曾是宣隐澜,一国之相,要论专权弄术,她才是行家里手,王后的那些伎俩,哪够看


  所以,她有离开的魄力,也有离开的能力,那场火,是她给他的留书么?如此狠心绝情
,没有半点留恋,是她,给他的惩罚么?

  天呐,他早该想到的,是么?

  淼儿,你回来啊,只要你回来啊。

  他的淼儿啊,生来是让他心怨心痛心碎的么?

  ********

  伯昊望着眼前的卦相,摇了摇头:昔日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那只锦心绣口的
燕子,终于飞走了。

  身后,是目前为他示为第二得意门生的戎商,问:“先生,老师死了么?”

  伯昊听出了那语中的焦灼,暗里叹息一声,冷肃道:“商儿,一生为师,终生为母,她
是你的母亲,知道吗?”

  戎商一愣,早熟的脸上弥过一丝不该有的痛楚,徐久才应道:“是,先生。”

  ************

  两条路,各自延伸向不同的方向,想必在那路的尽头,也各有不同的人生。

  此时,背着粗布包裹、颈系粗布围巾、换一身粗布男衫的蓝翾即站在两条路的交叉处,
为何去何从裹足不前。沉吟再三,从怀里取出一枚煊国铜币,“字面为南,反面为东”,默
念毕了尚未掷出,背后马蹄杂沓声纷扰传来。心内一凛,回转过头,是一支庞大商队。不由
暗笑自己想太多了,当下与其他路人一起避到路边待商队通过。

  一看即知是一支资本不弱的商队,二十几匹高头大马上货物累累,五六辆精雕马车辗转
而过,押送商队的个个是孔武矫猛的汉子,领头者更是目光如矩,威仪不凡。想来主人定是
哪个大城市的大商巨贾,只是未免太招摇了些。

  蓝翾只盼着这支商队快些过去,眼睛百无聊赖地随意逡巡,巧不巧与持缰行在商队中段
的一个青衣大汉的眼光碰上,再不以为意地移开目光。

  而那青衣汉子却兀地一怔,再多看了蓝翾几眼,突然拍马疾行,行到队伍前端,向那领
头的魁梧大汉俯身耳语几句。

  领头大汉脸色丕变,回头向他所指扫了一眼,拧眉点头:“有几分像。”举起右手,“
大家走了半日,也累了,下马到路旁歇息,一刻钟后出发。”

  众人都有几分不解: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不是很好的休憩地吧?但头目发话焉有不
从,将车马向路边靠拢,而后带马停车,歇息。

  蓝翾见自己的避路行径已成多余,耸耸肩,也不再费心思及向哪个方向进发,信步向脚
下的路走出去。

  “这位公子,请止步。”一青衣汉子挡住去路。

  蓝翾不语,只管抬头盯着他。

  青衣汉子近处看她,更确信了眼前人便为画中人,道:“公子,在下耿秋,想请教公子
,附近可有教书先生?”

  蓝翾摇头,道:“对不住,在下并非本土人士,无法为阁下提供帮助。请恕在下还要在
天黑以前赶到前方村镇投宿,告辞了。”

  青衣汉子哪肯放她走,兀自立住不动:“公子,在下看公子器宇不凡,在下与家兄虽粗
鄙俗流,但最喜与文才风流人物结交,我等也要赶到前方的镇上投宿,如公子不嫌弃,同行
可好?”

  蓝翾从无自恋到认为自己的面相讨喜到令人无法抗拒的境界,对方无事献殷勤,令她戒
心顿起。她转眼再看,那一队人马都向这边频频注目,尤其那位很显然是头领的大汉更是虎
视眈眈。但若是存心不良,却实在费解自己身上有哪样东西引起别人的兴趣。“阁下过谦了
,是在下贫穷书生不敢与各位高攀,再说未必同路,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那公子倒说说看,您是走哪条路呢?说出来也好让在下知道是否同路?”

  耶?现在的情况是怎样?她若说向东他们会跟着向东、若说向西会跟着向西么?眼下是
光天化日没错,可是地处郊野,人迹罕至;纵算有两三路人过去,但谁会有拔刀相助的兴趣


  “公子,”一直密切关注事态发展的领头大汉凑过来,神态谦和有礼,“在下耿夏,绝
非宵小之流,只是在下的犬子目前亟缺一位教书先生。在下看公子温文尔雅,气度不俗,特
有意请公子回去教导我那不成器的孩儿,还请公子允了在下的不情之请。”

  当真是个不情之请,有谁会拦在路上请一个不知底细的人回去做家教?若有,那人非傻
即疯,如不傻不疯,便属别具用心之流了。很明显,她现在碰到的是后一种情况。

  “教书先生?也好,在下漂泊江湖,的确需要一些盘缠了,既然各位如此看得起在下,
在下恭敬不如从命。”虽然走了大半天的路有些饿得紧了,却不至于拿眼前亏充饥。人家是
势在必得,若是她再坚拒下去,结果不会有改变,只是过程会变得难看。

  领头大汉黑黢黢的脸上露出喜色,大手一挥,“兄弟们,上路,为宣公子牵一匹好马过
来!”

  宣公子?一丝诡异漫上来,不过没等她厘清这诡异的来处,一匹马喷着热息牵到了蓝翾
跟前,翻身上马后,将那诡异的情绪也暂时积压了下来。

  此一刻脚下的路,不是蓝翾自己的选择,走下去却是势在必行。又有谁能断定,这条路
尽头的风景会比另一条路好或坏呢?好与坏,有时看的,不过是人的心境罢了。

  王谢堂前燕,飞入百姓家,天涯或是江湖,入了其中,也许又是另一番的身不由己了。

  第三部完 敬请期待第四部(终结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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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卷:第一章]

  “红旗高举。飞出深深杨柳渚。鼓击春雷。直破烟波远远回。欢声震地。惊退万人争战
气。金碧楼西。衔得锦标第一归。”蓝翾凭窗眺望着那长河龙舟相竞的豪华景象,虽也让那
热闹气氛感染了一下下,但仍不能打起百分百的精神,原因:她失去自由了。可恼的是,这
自由不是手脚遭缚,门户遭禁,而是你可以任意外出,但不管你走到哪里,总有那么两三个
人的眼睛不离不弃你的左右。像此时此际,距她坐的这张桌子的两米之外,时不时装腔作势
眼望它处却演技超烂的两个家伙,便属此中好手。

  潜龙庄,由这潜龙镇上民众口中得知,号称“南方第一庄”,贩粮起家,如今涉猎行业
林林总总五花八门,掌握着煊国三分之一的经济命脉,是名副其实的豪富巨贾。而她,“蓝
宣”,名曰是潜龙庄请教化少堡主的先生,实际到任二十余日,与那位十二岁的少堡主只得
见两面,第一面是初来乍到时的“拜师”,第二面是三天前的潜龙庄建堡五十年庆典,其余
时间,她基本是在客串一位在其位不谋其政的闲散人员。所以,这才凸显问题所在,若不是
有问题,谁会好吃好喝地养着一个不沾亲不带故不明究理不知所谓的闲人?更甚的还要随时
安排N多第三只眼睛随时待命?

  可是,纵算这贼船上的是迫不得已不情不愿,下来也断不会容易。

  “这位公子,您若要观赏这赛龙舟,还是到近前看得好。此地虽然登高望远,但毕竟不
如身临其境感受那轰轰烈烈的气氛来得痛快。”临桌一书生模样的人搭话道。

  蓝翾嘴里正嚼着干果,不便出声,颌首示谢。

  “公子俊雅清秀,不似本地人士?”临桌人又道。

  蓝翾饮一口茶送下口中食,再顺了半天气,才道:“在下游学至此。”言讫目光又投向
楼下那条长河里的鼎沸,明确以肢体语言告诉对方:烦着呢,别理俺。

  攀谈者却是意志坚定,“公子,在此隔山观虎难以尽兴,不如你我结伴到江边凑一番热
闹可好?”

  不好!怎么最近流行装熟么,或者邀人结伴同游者泛滥?不怕本姑娘是一个谈笑间杀人
如麻的冷血杀手?唉,她的确不是。

  既然不想在此使耳朵遭受骚扰,闪人喽。起身径自下楼,后面自有人为她埋单,也会让
那位不讨喜的攀交者乖乖止步。

  小镇不小,尤其脚下的这条街,两侧商铺林立,商旗飘展,很有商业区的味道,而行走
其间的人们,服饰各不相同,时不时还能见蓝眸高鼻者。显然是囿于地在边陲,各国人杂处
之故。尤其今日,借江上赛龙舟的东风,有许多商贩贩售形状小巧的香囊荷包,上绣龙船图
样,很得各处游客的欢喜。看在蓝翾眼里,不得不想到这寰界人的经商头脑实在是不坏,早
这么多年便想到逢值重大活动之际制作纪念品来赚个盆满钵盈。

  行进中,前面似乎有人争执,一大群好事路人围堵观望,而且有人愈来愈多的趋势,以
致交通阻塞。蓝翾绕了好几回想从人丛中穿过去,都未能如愿。

  “公子爷,这串铜币确是我的,是一上午的辛苦钱,您大人有大量,还了小人吧。”

  “放屁!你当本公了我三岁小孩呢,敢讹到本公子头上。再说你一个卖猪杂碎汤的,一
个上午能挣这么多?乖乖的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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