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咬着牙,“是淦国的人更让你挂念么?”
“淦国的确有我挂念的人,”无视他眼内骤增的怨怼,她嫣然笑道,“那边有我的娘子
、爱奴呢。”
他挑起郁长的眉,“娘子?爱奴?”
“本相风华绝代,才华盖世,乃是淦国无数女儿家的梦中情人。有娘子和爱奴,不可以
吗?”她樱唇弯出绝美笑颜,“或是你以为,世上只有你一个人想着我呢?”
“你不会——”她会,宰相都可以做了,还有什么不会?“你真娶了夫人?纳了爱奴?
”
“夫人苗苗,爱奴姝儿,是我在淦国的亲人,六年来我们称得上相依为命。而一旦别离
,又成了也是我的牵挂。就算我要走,也要给她们留一条路才行。”
跫音渐近门前。“王上,奴才斗胆,请问晚膳还在观雨楼用吗?”
她悄语道:“我累了,明日我们再详谈,你去用膳罢。”
戎晅扬声道:“备在花厅里,请厉将军与伯昊先生作陪,朕要宴请宣相。”
你——粉拳落在他精健背上,而门外的人已经领命去了。
“宣相大人还是修整一下仪容罢,这一个青丝凌乱锦衣不整,别人会以为我欺负了你,
”他痞痞地笑,“只可惜宣相的身材太过纤细,否则朕不介意与宣相易服相着。”
正是考虑到自己仪容不整才想悄悄回房休整,谁成想他存心使坏,硬拉她赴宴。很好,
要出糗大家携手并进。她突然覆上去,叼住了他的下唇,贝齿狠狠一合,唇齿间袭进了薄薄
的血腥,抬起头,满意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她是小狗吗?怎么会从晷界到寰界接二连三有噬咬事故发生?他摸摸微肿的下唇,指腹
上沾了淡淡的血丝。才想伸手报复回来,她却滑得象条鱼,早有准备地跳出他臂弯,“淦臣
先回住处略事打理,请煊王陛下先行,淦臣随后便到。”
美人鱼游出门外,消失前回眸一笑,百媚顿生,而后径自去了。全不管他因她那抹勾魂
摄魄的笑,心痒难耐,欲火中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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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第十二章]
调换到舒适的上房安榻,博得一夜好眠。整发,净面,换上心灵手巧的伶儿为她裁改的
鹅黄长衫,人陡然神清气爽。想起还被半囚半禁在那小院里的常容,为了苗苗和姝儿,他可
是用处多多,过去安慰一下下还是有必要的。尚未及行动,伶儿脚步匆匆地推门而进:“公
子,将军请您去花厅呢。”
花厅的路已不陌生,昨夜赴宴时已随伶儿走过一趟。少不了穿亭过榭,绕山踏石,花厅
及及在望。厅外。立着一个眉清目秀水僮样貌的小厮,瞅见她,眼睛当即低了下去,垂首道
:“宣相请进。”
如无意外,这位便是前日袭击她的黑衣蒙面人,那对小鹿般的眼睛,令人印象深刻呢。
送给他一个无害的笑容:“那日没伤了你罢?”在他疑愣间,人已经进了厅内。
花里厅,只有戎晅、伯昊、厉鹞三人。昨夜的晚宴上,她的身份仍然是淦国丞相,目前
也不例外,依礼和每个人略事寒喧。伯昊递过一幅镌字白绢,想来不是送她做收藏的,径自
展开览阅。才看了开头几字,心弦便兀地一沉:
大淦国王上敕谕:三日内护送吾淦国宣相无虞返回,否我淦必以百万雄师,以汝国千百
万子民身家性命相换。特敕。
“百万雄兵?千百万子民?勒瑀是在告诉朕他的丞相大人很重要么?”戎晅斜偎在宽阔
的太师椅上,绛紧色的宽袖垂出慵懒闲冶的线条,“或者,宣相大人,你认为你的王当真会
为阁下动用百万雄兵?”
宣隐澜未语。她失踪不过两天,淦国怎会获悉自己在煊军手里?且当初自己是留了线索
的,凭着那些个痕迹不可能找到煊国才对,是畲人消灭了线索?
“厉将军,你确定绑架宣相的是畲国人?”伯昊突然问,
厉鹞不明其意:这个问题已经证实了不是吗?但仍道:“确定。”
“宣相,请问您与畲国可有过节?”伯昊再问。
“畲国与淦国尚称不上交好,这算过节么?”绑架者找的是淦国丞相没错,与畲人的过
节?唯一有牵扯的,是她曾力阴淦王出兵助畲,有可能吗?
“据闻畲国近期频以大礼走动淦国高层,意欲争取贵国出兵助其伐我大煊,在这等紧要
当口,畲人绑架宣相委实有悖常理。世人众所周知,宣相的话在淦王跟前可谓一言九鼎呢。
”
众所周知?我怎不知?宣隐澜怀疑这人是有心把话讲得暧昧,纵然是背对戎晅,仍有感
知那一对幽月黑眸温寒无波的表层下,火苗烧得茁壮。但伯先生毕竟有一点说得不错,畲国
在此时强掳自己,单看表面,有百害而无一利,除非……倏地眼前一亮,“通了!”
厅内其他二人目光均调了过来——另一人目光须臾不曾离开,自不必费事。
“畲国入淦救助,煊国掳淦相相胁,这个理由够充分罢?”她悠然道。
“宣相是说,”厉鹞剑眉浓蹙,“畲人是想嫁祸于我煊,以图借刀杀人?”
“将军有持疑?”
“那夜是哨卫到后山……出恭,才得见一辆马车在由淦入煊的边界潜入。若我方一时不
察,极有可能是错过了,畲又如何嫁祸于我方呢?”战场上,厉鹞是运筹帷幄万夫难挡的军
神;战场下,他很难理解人心的狡诈伎俩。
“若是我猜得没错,将我这个烫手山芋丢到贵国,是畲人的意外收获。掳了我,或深囚
高院,或杀人灭口,均是易如反掌。他们不曾对我的侍卫赶尽杀绝,便是要他们回去通报我
的去处,而这个去处,想必是煊国没错。唉,这样一来,我沿路留下的那些线索,怕也是让
寻来的淦人以为欲盖弥彰了。”遭动后,撕下常容被血染过的衣袖,由车后窗陆续投出,而
假寐之际,由劫持者的交谈觉察到对方是畲人的可能后,又蘸着常容的血写上‘畲’字抛了
几片。她头一回懊恼自己的自作聪明,说不定车上人在初始就发现了她的沿路留迹,人家声
色不露,只是想着适当时机泯灭。而煊国的意外介入,使一切顺理成章。衰喔,她。
伯昊兴致颇高,问:“敢问宣相留下了什么线索?”
“不过是上不了台面的小动作而已,不敢说出来贻笑大方。”
“哪里,在座全是自家中人,宣相何必客气?”
她摇头,“在下和先生不熟,不敢以先生家人自居。”怪了,这人明明是有几分脱脱出
尘的气质,却爱摆一副八婆状出来。尤其脸上那一抹笑,总似洞悉天机,虚怀若谷,将他自
己刻画成了先知再世,无由来给人诡异感。
这女子还不是普通的不给面子。伯昊扁扁嘴,无语。
戎晅是很满意他的女人可以使先生吃瘪,但有一些事情让他极不舒服,尊口憋了半日,
只是因为心里的不豫,“宣相,阁下是否以为勒瑀当真会为宣相大动干戈呢?”
他每个字都像是蘸着醋汁挤出来的,看伯昊暖昧不明的神色,估计也是闻到了这花厅里
突如其来的酸醋气。她不气反笑,答:“煊王陛下已经收到敕书了,不是吗?”
“朕不介意当它是勒瑀那个好战分子掀起战争的藉口。”
“那也得需要这个藉口有足够的份量诱发好战分子的好战因子才行。”伯昊不失时机援
声。等了许久日子才上演的好戏,不凑上一脚怎对得起天地良心?“嗯,这个,依宣相之见
,咱们该何时送您返乡呢?相信由宣相亲口将实情告知淦王,便不会有任何问题了罢?”眼
角余光觑见了他们王上的眼神,哈,“狠”!
她浅抿唇角,以“宣相”招牌式的温雅笑容道:“先生言之有理,不如劳烦先生送隐澜
一趟可好?”虽然不明白这只老狐狸到底是在打哪门子算计,但由狐狸变成狐皮大衣的过程
她愿意全程参与。
“这个嘛……”伯昊状似沉吟,“只要王上肯允,伯昊是很乐意送宣相一程。”
她眉尖轻颦,怔然不解:“方才开口说要送隐澜回淦的是先生,而非王上,先生此刻又
何必强调王上肯允的重要性呢?”
“哈,宣相此说从何而来?难道贵国不是以王上意旨马首是瞻的么?或者果如传言所说
的那般,宣相得天独厚,可以代行淦王意旨?”小女子,看你怎么与我斗?
“先生此言令隐澜好生困惑,不管是哪一方水土,都是王权至上,不可亵渎。听先生言
谈之间,像是对隐澜羡慕得紧,莫非先生对谣言中的不实之论怀有向往?若果真如此隐澜可
帮不了先生,隐澜一向循规蹈矩本分做人,无法为先生提供借鉴的经验与心得,先生,隐澜
抱愧。”
小人难防,女人难养,宣隐澜不是小人却也不是君子,同时是个装男人装得上瘾的女人
。伯昊嘴巴乖乖闭上,选择暂时偃旗息鼓。
厉鹞突道:“宣相是等那位公公伤愈之后返淦罢?”
伯昊心底大乐:由这位不明究理的冷面将军出现,他乐做壁上观。
“厉某可以告诉宣相,我煊国并不怕贵国的任何挑衅,厉某也有足够的信心击退任何来
犯之敌。但在下从军多年,虽见惯了流血杀伐,却不愿见将自己视若兄弟的兵士推进一场莫
名兴起的战争中。所以,纵算贵仆不能在三日内痊愈,也请宣相设法告知贵国王上实情,免
去一场无谓杀戳。”
好耶。这是她欣赏的男人类型,有担当,有气魄,够正直,乃真男人也,翎儿眼光不坏
。“一切要看煊王陛下的意思。”六年前的阿晅,视她如宝;六年后的煊王,欲置她欲何地
?她想知道。
在看到敕书之初,她已做足准备。她不认为具备自己有堪与江山比重的份量,也不想揣
度爱以高深表现的伯昊先生的高深来源,目前只当她的女子身份尚未透露给第三人知,若是
戎晅送她回淦换回国土平安,伤心失望是免不了的,却并不意外,纵然戎晅出于一时为君者
的傲气不肯轻易向勒瑀低头,但结果仍是不可改变。
她并不惧回淦,回淦亦不是意味着只有委身勒瑀一途可走。现下已得知翎儿平安,且这
位气度卓然的冷将军有可能是她的妹婿,将来,不愁她们姐妹没有相见一日。
戎晅收到她一双水湛明眸的凝对,也悉数接收其内传递的信息,薄唇翕动,一字一句道
:“勒瑀有他认为值得以大兵压境寻回的珍视,朕也有自己誓死守护的珍宝。”
此番话,是昭示心迹。有心人自然明白不过,纵然厉大将军纳罕王上的不知所云,仍不
难体察出厅内气氛有那么几丝怪异。
“其实也不是没办法阻止煊淦之间的战争。”伯昊终于尽一回职责,回归自己原该扮演
的足智多谋的角色上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宣相想必也做如是想罢?”
她摇头,道:“在下愚钝,请先生明示。”
这女子,当仁不让时锋芒毕露,无心掠锋时温存无害,还好是个女人罢?“与宣相同时
遭劫的那位宫人的身份该是淦王身边的人呗?”
“他是王上的总管太监……”
“哼!”王上?她竟还当那人是她的君主?戎晅身上散发出的冷寒可使沸水凝冰,连生
性淡漠的“冷将军”也要自愧弗如了。
伯昊则奉笑一声。
小气男人!宣隐澜抿抿唇:“如果由常容逃回,兴许一切问题可迎刃自解。”
伯昊颔首:“设计使常容‘逃’回淦国,告知淦王宣相目前身囚于畲,届时,百万大军
压境的,会是畲国而非我煊国。”
“不过,事前需要确认常容是否已由下人口中得悉这是块什么地方,那也是一只老狐狸
,稍一不慎反而会弄巧成拙。”
也?还有另外一只“老狐狸”吗?伯昊摇摇头,开始怀疑宣相的表述能力。
“而且,在下衷心希望各位有足够的心理准备,目前也只是权宜之计,以勒瑀的战事能
力,以两国目前的兵力差距,这一场仗打起来,只会形成一边倒的局面。届时,畲国仍交不
出人质的一根头发或以人相挟,傻瓜都会明白人质未曾在畲国的土地上存在过。”言下之意
是,也许还有仗要打,而她,已不准备牵扯其内,既然战争是男人的游戏,就请各位男人好
好玩吧。
“原来那淦王在宣相心中竟有如此优殊的评价,朕应该歆羡淦王罢?”戎晅挑眉,语意
凉凉。
伯昊恭身一揖,弦外有音:“被人歆羡的该是陛下,因为陛下拥有的有人怕是要错过。
”
***
翌日,宣隐澜藉探伤之名,行谋划之实,趁着须臾不离的伶儿出外端茶的当口,撕下月
白袍袖以汤药汁亲手蹴就密函及这所囚院的逃生路线,交予常容,匆匆密语道:“畲人准我
在此宅内随意走动,却监守甚严,难觅脱身之隙,现下,只有常公公设法逃出此去,我等才
有可能逃得一死。”常容不是畲人想要的,守他的不过小猫两三只,逃脱的机会总大于“他
”这一国之相。
五日后的月黑风高之夜,臂伤初愈的常公公,终于逮到了守卫换岗的良机,操着肥胖却
不失灵活的身形钻进了高宅大院的树木花丛,一路小心,有惊无险,潜到了宣相简图所标的
无岗后门,待到站到空无一人的窄小胡同,才知自个儿已脱出生天。尚来不及舒一口气,杂
沓足音跫然传来,又再接再励慌不择路地往前奔逃,摸索滚爬中,前方有车影幢幢,人声喁
喁,隐约有“淦国”“煊国”字眼入耳。当即紧赶几步隐身于旁,依稀辨出是两名搬着一些
货物的男子正从黑着灯的店铺里出入,货物塞进车里,二人并不时小有龃龉,争执的是此次
货物倒卖的去处。
一人坚持是“淦国”,另一个则一味“煊国”,其间又像是怕惊动他人而时不时住语,
不一会会争执重起,终不能达成一致。常容大喜过望,忽然跳出来,道:“当然是去淦国,
淦国百姓最喜欢这些珍贝干货。”
两男子惊疑之间,常容已运用如簧巧舌,好一番声情并茂,“在下是个由淦国至此经商
的商人,岂料路遇劫匪将所带货物钱财洗劫一空,现下身无分文,请两位兄弟看在大家均属
同行求财不易的份上,捎在下一段路,一旦到达淦土,在下必有重谢。”
坚持淦国为目的地的男子似是喜见有人捧场,满口应允,不过只能委屈他挤在货物堆里
。坚持煊国的男子当即反对,曰纵算前往淦国又有何必要带着一个累赘上路,何况他们要去
的是煊国。两人正相持不下,忽见店内灯光亮起,“老爷,两位少爷好像又拿了不少货物去
倒卖,货架上空了”,下面“两个不肖子,总是偷挖自家墙角,两个败家之子啊”痛心疾首
。两男子再不敢多做停磨,跳上车前扬鞭奋起。常容岂能错过良机?挣着肥躯在车子轴转前
扎进了气味浓重的各色货物中。
车子开拔了大致一刻钟,忽然停住,只听见其中男子哑声:“爷,小的便是正晌来给您
打过招呼的二子,这是给您老喝酒的。”
“看来你小子没少赚,出手大方,爷喜欢,麻利点,别拖泥带水。爷为了你小子,偷留
着城门,可是为你们担着天大的风险呢。”
“是,是……”
嘈嘈切切过后,门轴吱呀,车子重新动起,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