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觉得好笑,她咧了咧嘴。
只一刹那,泪如雨下。
很久以后,陶然也可以不失风趣地跟别人聊,说失恋就像感冒,说人一辈子总要感上一次冒,说感冒没有特效药,得了就只能扛着,又说感冒总会好的,时间长短而已,所以因为失恋而要死要活如同因为感冒就进ICU(重症监护病房)一样,会被人嘲笑。
说这些的时候,她听着音乐捧着红茶,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但那是很久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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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TW: 上海的确有一条甜爱路,在四川北路附近,上海的马路大多以全国各地的省市名来命名,如江苏路,赤峰路,潍坊路等等,所以我常常想,是不是在什么地方,也有一个甜爱市呢?
第七章
陶然一直知道琉璃是个破坏力惊人的人。
有一次,琉璃和老公大刘在家吵架――在他们家,所谓吵架就是一幕火爆的独角戏,女主角力撑全场,而大刘,与其说是男主,更像是道具,常常像闷嘴葫芦一样一声不吭――那次也是这样,琉璃乒乒乓乓嚷了半天,得到的回应加起来不过三句,后来大刘被她吵得烦了,索性走进书房把自己反锁在里面,琉璃本来就发泄无门,这下更是连道具都没有了,气得抓狂,竟然自己找来工具,吭哧吭哧把书房的整块门板顺着合页给卸了下来!
事后听他们说起这事,陶然骇笑不已,连声说地球女人好可怕。
她没料到,有天早上她会一睁开眼睛就看到这个可怕的地球女人站在她家门口,旁边竖着的是她的门板。
她是被一声巨响惊醒的。
陶然迷迷糊糊睁开眼,脑子还在混沌中,就看到门口有个身影冲过来,琉璃惊慌失措的脸在眼前瞬间放大,她使劲晃着她的肩说:
“陶陶,你没事吧?!”
“呃……什么事?”
没头没脑地,陶然被她摇得更迷糊了。
“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一晚上!手机关机,座机没人接,来你家敲了无数遍门也没人应,到处都找不到你,急死我了!”
“喛……”陶然有些清醒了,她先按住琉璃的手,免得被她摇散,慢悠悠地解释:“手机没电了,我回来的晚,吃了点安眠药,什么都没听见……”
“安眠药?!”琉璃的表情像是被人卡住了脖子。
陶然好像明白了,苦笑道:
“两粒。”
琉璃愣了愣,半天才放松下来,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沙发上,长长地吐了口气。
陶然揉着被她摇得隐隐作痛的肩,一抬头,发现大门洞开,门板吊着半边,一个陌生男人正在那探头探脑,看见陶然瞅他,憨厚地笑了笑,指指琉璃说:“还没给钱呢。”
“哦对对对。”琉璃赶紧掏出钱包走过去,把人打发走,扭头回来,一本正经地给陶然解释:“你这门太复杂了,我找了个专业开锁的。”
陶然哭笑不得,指着琉璃说了句“你”,叹了口气,便没再说下去。
琉璃不服气,道:“我这不是担心你嘛,昨天电话断了以后,你一晚上没出现,连句交代都没有,这可一点都不像你,我急死了,到处找,连警察局都去过了,该死的他们说失踪要满24小时才能报案,我哪等得了那么久?生怕你一个人在家……啊……那个啥,所以一大早就去满世界找锁匠,死说活说才说服一个肯来,你说,我容易吗我?”
陶然被她一阵抢白,有气无力地反驳:“哪个啥?你看我就那么像要那个啥?”
琉璃连忙把语气放软:“我也没觉得你是会那个啥的人,可这不是非常状况非常对待嘛。万一……”
陶然按住琉璃的手,没让她说下去,“琉璃,咱们就别啥啥啥地打哑谜了,你不是说过,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要真的是那种想不开的人,也等不到今天,多少难过的槛儿都过来了,既然那些不值得死,那么这次也不值得。你放心,我会好好的。”
她的声音不大,语气却郑重认真。
琉璃眼睛忽地一热,嘴上却嗔怪道:“你这人就爱粉饰太平,嘴上总说好好好,其实全不是那么回事。”
“我怎么不好啦?”陶然不满地抗议。
“还说没有?车的事先不说了,就说现在,你看看你,有床不去睡,乱七八糟地躺在这,还有……”琉璃扯过身边的提包从里面翻出一面化妆镜,伸到陶然面前。
陶然疑惑地往镜子里一瞧,吓了一跳。
只见镜子里的自己两只眼睛又红又肿,下面挂着大大的黑眼圈,脸也有些肿,头发乱作一团,昨天的外套还穿在身上,早在沙发上揉得像块抹布。
她呻吟一声,推开镜子捂住脸:
“天,这个猪头是谁?”
琉璃扑哧一声笑出来,心彻底放了下去――还知道自嘲,说明事情再坏也坏不到哪去。
“好啦好啦,看你可怜兮兮的,我也不跟你计较昨天放人家鸽子的事了,不过下次再害我丢脸,哼哼……”她煞有介事地挥了挥拳。
“啊?”陶然惊讶地放下手,“我放谁鸽子?昨天不是去了吗?紧赶慢赶才赶得及你的二十分钟。”
“你去了?”琉璃也惊住了,“去哪了?”
“就是你说的那个寒舍,见了那个刘医生。”……还冲他发了通脾气。
陶然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
“不可能!”琉璃斩钉截铁地说,“昨天家明在那边等了你好久,我始终有跟他通电话,你一直没出现,后来等到大概九点多钟,怎么都联络不上你,我就着急了,说要来你家看看,家明还陪着我过来了一趟,也陪我去了公安局,后来实在太晚了我就让他先回去了。从头到尾他都没见到你!”
听琉璃说得头头是道,陶然也晕了,分明事有蹊跷,她迅速理了一下思路,开始慢慢地回忆:
“昨天你说让我20分钟到,然后手机就没电了,我放下电话就往那边赶,到了饭店我还特意看了一下表,大概八点一刻左右,我就赶紧进去了,跟门口的服务员说找一位刘先生,服务生就把我带到了二楼东侧的一个包房,然后……”
陶然说得很慢,尽量不落掉每个细节,边说边想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差子。
说到和包房里那个男人不愉快的谈话,直至后来一言不和拂袖而去,陶然知道自己言行失常,觉得不好意思,三言两语便带过了。
“……出了饭店我去海德那边看了看我妈,回家的时候已经晚了,很累,就在客厅沙发这躺了会儿。”陶然又指了指茶几上的小药瓶,“后来顺手吃了两片安眠药,再后来,一睁眼睛就看到你了。”
至于脸怎么肿成猪头样,陶然只字未提,琉璃也不问。她似乎对那个神秘男人更感兴趣,追问道:“你怎么会对一个不认识的人大动肝火?这听上去太不像你了,他怎么惹你了?”
“也没什么,有点自以为是的一个人。”陶然轻描淡写地回道,又说:“还好和你没关系,不然我还发愁怎么和你交待。”
“自以为是?那肯定不是家明,他那个人,低调的很,脾气又温吞,跟我都吵不起来,更不要说是你了。” 琉璃想了想,又道:“昨天的包间是我订的,到底是不是在二楼东边我就不清楚了,不过家明肯定没见到你,除非……”她略一沉吟。
心念一闪,陶然叫道:“糟,肯定是走错房间了!”
琉璃却皱眉:“可是也不对啊,如果你真的走错房间,那个人应该根本不认识你,你们怎么可能聊的起来?”
陶然也迷惑了:“对啊,而且我进去的时候,他还好像等了我半天的样子。”
“奇了怪了!”
两个人左思右想,猜测半天,都没想出个所以然。
琉璃不耐烦,手一挥说:“算啦算啦,反正又不认识,八百辈子才遇一次的人,不去管他。”
陶然想想也是,站起身,一边按摩着浮肿的眼睛一边往内屋走去,“你还没吃饭呢吧?先坐一会,等我救救这张脸再去给你弄吃的。”
“别提吃饭了,因为你我连觉都没好好睡。”琉璃心安理得的往沙发上一躺,忽地又坐了起来,“哎,陶陶,我决定午饭和晚饭也在你这吃了。”
“你不去上班啦?”陶然在洗手间里含着牙刷问。
“不上啦!老吴休婚假,你休病假,今天我也要休一天懒假。你这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没?有就说话,我可难得有空。”
陶然含了口水,把嘴里的泡沫吐掉,探出头来:
“我还真有件事要你帮忙。”
“啥?”
“你你你,赶紧把门给我装上。”
第八章
琉璃总爱说自己是劳碌命,果然连休懒假都懒不成,一整天下来,除了重新找锁匠装门,还陪着陶然一起把屋子翻了个底朝天。
林醉的所有东西都被整理出来,分门别类封在箱子里,打好包。
两个人很有默契地一边忙碌一边闲聊,有说有笑,仿佛这只是一次普通的搬家。
傍晚的时候,半个客厅已被大大小小的纸箱堆满,沙发上也摞着纸袋,两人被挤到角落的吧台旁边休息。
琉璃哧地拉开一罐啤酒,倒在两个杯子里,拿起一只递给陶然,一抬手,把空易拉罐稳稳地丢到远处的垃圾筐里。
陶然接过杯子和琉璃碰了碰,揶揄道:“是不是老拿你们家大刘练瞄准,身手都练出来了。”
琉璃不以为然地笑笑,仰头把酒一饮而尽。
窗外已有几分暮色,对面林立的高楼间夹着半个太阳,挣扎地投了几道余晖过来,在地上留下一片长长的光影。
琉璃心不在焉地把弄了一会儿杯子,扭过头,冲着满地的箱子努了努嘴,语带深意地问:
“真的不要啦?”
陶然目光一黯,有不知名的情绪涌上来,又沉下去,她摇了摇头,“我明天就叫快递给他送到公司去。”
琉璃不置可否,又拿来一罐啤酒,打开,倒满,倒得急了,泡沫扑扑地泛出来,顺着杯沿流到台面上,她胡乱扯了点纸巾擦掉水迹,缓缓道:
“陶陶,我知道你一向是很有主意的人,别看表面看着挺温顺的,其实骨子里拗的很。我明白我也未必就劝得动你,但有些话听不听在你,说不说在我。好歹咱们也一起摸爬滚打六年了,明澈能有今天,一半的天下是你打下来的,你不说我也清楚,这外面动你念头的公司何止十家八家,但你这人最重感情,才会一心一意留在明澈,老实说我秦琉璃也从没把你当过外人,你就当我是仗着这么多年的感情,有些话不得不说。”
琉璃停下来,似乎想等陶然回些什么。
陶然低着头不出声,这时才抬眼看看琉璃,笑了一下:“说什么呀?军功章里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
她似要把话题岔开,琉璃没理她,愈发凝重地说:
“陶陶,我到底是比你大着几岁,周围这分分合合的事也见过不少,尤其是在咱们这个圈子里,所以才更觉得你和林醉能走到今天不容易。人一辈子没几个七年,何况是能分享彼此生命里最好的七年,如果因为一点意气就说放弃实在太不值得。”
“不是意气。”陶然静静听着,突然插了一句。
“那是什么?”琉璃紧跟着问。
陶然不作声。
琉璃也沉默,片刻又开口:
“陶陶,你别怪我多事,我知道可能会惹你生气,不过,……我还是去找过林醉了。”
“我不生气。”陶然淡淡道,“依你的性子,要是不去找他我才会奇怪。”
琉璃看上去并未释然,反而更加吞吐起来:
“可我没找着他,秘书说他出差了,但不肯说去哪,另外;我托一个常做秀场的朋友查了查报上的那个女人,叫什么什么田田,这两年很红,听说,她参加完上次的酒会就离开上海,去了纽约,公司外宣说是海外培训,可是……”琉璃像在掂量着什么;“私底下也有些捕风捉影的闲话……”她又犹豫了一下,“不过,没有确实的说法,道听途说,做不得准的。”
她落了话音,不再出声。
陶然仍旧低着头,像是认真在听,又像是在认真走神,双目间或一眨,有浅浅的阴影在睫毛底下黯然掠过。
过了处暑,白天一日比一日短,夕阳燃不了多久便落了,屋子渐渐暗下去。
琉璃沉不住气,她带着几分急切地说:“陶陶!你再这么不紧不慢下去,人可就真的回不来了!”
“他不会回来了。”
陶然从高脚凳上下来,走到房间另一边,拨开顶灯,屋子被一团柔光笼罩。
她坐回原处,继续平静地说:
“那个女人叫何叶田田,是新势力公司的首席模特,年轻,长得美,正当红。年初的时候,悠游公司签了她为《浪迹》游戏做广告代言。”
“哦,原来她就是海报上那个……怪不得总觉得哪里眼熟。”
陶然点点头,又说:“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出国培训,但我知道她有了林醉的孩子。”看到琉璃一脸被惊到的表情,她耸耸肩,“林醉说的。”
“#@¥#@!”琉璃低声骂了句什么,问:“你打算怎么办?”
陶然指了指地上的箱子,“就这么办。”
这回换琉璃沉默起来,她拧着眉毛,沉吟半晌才勉强说:“要不要再跟他谈谈?也许只是一时犯蠢做下错事。”
“犯了一个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
陶然竟笑。突然想起那个一脸忠义的香港巨星,当年在记者招待会上心不甘情不愿地向公众致歉时所说的经典语录。喧喧嚷嚷过后,果然所有人都原谅了这个错误。
法不责众,众人都会犯的错误最容易得到众人的原谅。
可陶然扪心自问,你原不原谅?
心说不。
不不不不不。
所以她不声不响地摇摇头。
琉璃压根也不是什么拥护委曲求全的女人,本着劝合不劝离的古训才违心地规劝几句,如今看到陶然铁了心,索性也干脆地说:“好,分就分!”想了想,又愤愤道:“可咱也不能就这么便宜他们!你要是没意见,明天我就去找几个相熟的记者,写写他俩的破事,再把那女人怀孕的消息捅出去,我看她还红个P!”
陶然有意见,“算了,现在再演这种琼瑶戏码除了娱乐不相干的人还有什么意义。”
“怎么没意义?至少不能让他太好过,琼瑶有什么不好?人家哭天抹泪抢了檀郎双宿双飞不知多快活,我看你就是中了亦舒的毒,信她什么‘做人至要紧是姿势漂亮’,姿势有个鬼用!到头来孤零零一个姿势做给谁看?”
“给自己看。”陶然笑笑。
“人善给人欺,马善给人骑!这种事情,你让人一尺,人欺你一丈,何苦白作大方?”琉璃看不过眼,话里有些急。
“我不是善良大方,人不是我让出去的,是他自己要走,我答应过放手,就绝不食言。”陶然话说得不紧不慢,却透着不可动摇的坚决。
“早晚给你气死!”琉璃气结,一仰脖咕嘟咕嘟把酒喝完。
陶然拍拍她,“你慢着点。”
琉璃把杯子重重地撂在台子上,气道:“你一个人拗造型吧,我走了!”
“我送你。”
两人出了门,坐上电梯下了楼,琉璃甩开大步走在前面,一路无话,看上去竟是动了真气。直到拉开车门,才重重地叹了叹,一口闷气吐出来,扭头说道:
“陶陶,说到底,这是你的私事。不是我一定要插手你的私事,我就是怕你吃亏,人心险恶,你看满世界谁像你,连争都不会争。”
“谁说的,明澈那么多客户,哪个不是争来的?” 陶然安慰她,一贯地避重就轻; “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