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莎翁致敬 作者:陆观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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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莎翁致敬 作者:陆观澜-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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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过完生日后的那个周末,在老妈的多次催促下,我在相隔半年后,才跟到N市出差,顺道来G大找我的沙沙相约一起,又回到家。
  她不放心我,一直把我送到家,又叮嘱了几句,才告辞离去。
  但是,那时的我,神思不属地,心情一直不太好。
  自从子默走后,我曾经无数次想要去打听他的确切消息。
  我去询问他的老师,他曾经的学弟学妹,我不放弃任何一丝哪怕极其渺茫的希望。
  但最终,我得到的依然是无尽的失望。
  就连向凡,每次看见我的时候,眼神中,总是带着些微的歉意和闪躲。
  因为,他也几乎一无所知。
  我只能苦笑。
  慨经年,关山路几重?
  夜夜入梦。
  
  从那年开始,每次回家,妈妈都费尽心思为我做好吃的,在家陪着我,给我买各种各样的东西,爸爸还特地为我买了我一直渴望拥有的掌上电脑。
  但是,每次回家,除了帮家里做做家务、打扫卫生、看看书之外,我一直足不出户,也割断了跟外界的所有联系。
  而且,我下意识地,一直躲避着素来威严的爸爸。
  其实,他一直很忙,经常不在家,鬓边白发也日日增多。
  那时的他,因为战绩辉煌,从不徇私,已经从Z市的公安局长升为S省的公安厅长,在公安系统声名显赫,非常受人尊重。
  可是,我无法忘却,他一摞摞的奖状中,其中的一份,是用我的眼泪和被欺骗后的悲伤换回来的。
  虽然我清楚,法,永远高于情。
  但是,我仍然无法原谅他。
  一如我无法忘却当年那个哀伤眼神。
  我更无法当什么都不知道般,回到原来那个惧怕他的威严,却独得他偏宠的小女儿的位置。
  所以,在偶尔见到爸爸的时候,我都会默默无语,或只是简单地,回覆他的关心和问话。
  我想,我的淡漠,他全都看在眼里,但是,他什么都没说。
  而妈妈,她那略带忧戚的脸庞,时时刻刻在我眼前晃动着,直入我的梦境。
  我轻叹一声。
  情已逝,人已渺。
  知道得再多,解释得太多,抑或是怨恨得太多,又有什么用?
  我想要知道,想要解释,想要怨恨的那个人,早在那年仲夏,就已远去,消失在茫茫人海。
  我已经失去了爱情,又何必过多迁怒于无辜的家人,无辜的亲情?
  只是,我已经回不到十九岁前那个无忧无虑的林汐了。
  永远,都回不去了。
  那时的我,除了平静如水,脸上没有太多表情。
  那时的我,已经不知道什么叫做快乐。
  那时的我,除了学习,就在回忆。
  除了学习,还是回忆。
  
  “我就站在外面远远地等着,我打你的电话,一直关机。我当时还有一线希望,希望你出来,希望你能看到我。只要你看到我,只要你开口,我什么都相信你。”他的声音无限疲惫地,“我每天都去你家门口,就站在那棵树下,看着你房间的窗口,可是,你房间的窗帘始终紧紧地阖着。那几天,外面一直下着蒙蒙细雨,我足足等了你三天,但是,三天过去了,你始终没有出来。”
  “结果,后来,你爸爸回来了,他看到了我,”他低低地,似是嘲弄地淡淡一笑,“他记性真好,一眼就认出了我。他走了过来,对我说,现在的你,已经忘记了过去,已经交了一个出色的男朋友,他对你很好,而你呢,已经开始了全新的生活,过得很幸福……”
  “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你一直没有告诉我,你是大名鼎鼎的林远东的女儿,而我呢,一个阶下囚的儿子而已,”他勾起唇,略带嘲弄地,“尽管你爸爸说得很委婉,很有礼貌,但他的意思,我听得十分清楚,你的家人也好,包括你的家庭也好,是永远,也不会接受像我这样一个逃犯的儿子。”
  他仰起头,神色寂寥地:“我一直记得我爸爸被捕那天的眼神,记得他在穿着囚衣见我的样子。你知道吗,其实七年前,我爸爸在澳洲,已经有了一个幸福的家庭,有了一个善良的妻子,一个可爱的女儿,她是我的妹妹,叫Angel,那年,她才五岁。”
  “后来,我爸爸被判了十五年刑,Angel的妈妈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她愿意等他,可是,Angel那么小,她还什么都不懂,每到生日,她就会哭着打电话给我,‘哥哥,为什么爸爸有了你,就不要我们了?’当年,在我最需要父爱的时候,我爸爸不在我身边,而现在……”
  他的声音,依然是那么地寂寥:“后来,我回到加拿大,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坐上飞机的。再后来,我大病了一场,病好了以后,我终于下定决心,把桌上你的照片收了起来,把所有跟你有关的记忆,全部都收了起来。既然你已经有了自己的新生活,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幸福,那么,我也应该就此死心,彻彻底底地忘记你……”
  以秦子默一向的骄傲,和那时的重重心结,当时所受的打击可想而知。
  所以,他一直不能谅解。
  所以,他一直不谅解。
  
  我怔住了,我完全不能反应。
  一阵一阵,被狠狠牵扯的痛,直刺我心底最深处。
  我的眼前反覆晃动着的,是老爸略带歉疚的,探索的,复杂的,分辨不清的眼神。
  怪不得每次回去,老爸对着略显淡漠和安静的我,总是神色复杂,欲言又止。
  反覆多次,他看着我,张张嘴,却仍然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两年,尤其如此。
  原来,背后还有这样的一幕。
  原来,我们一直,都在擦肩而过……
  
  “但是后来,我还是回来了。”
  “我来到了C市,我见到了爸爸,他身体很不好,事实上,我回来的时候,他身体状况相当差,心脏也有问题,但是,他看到我很高兴。你可能想像不到,这么多年来,我们在一起吃的第一顿年夜饭,是在监狱的会客室里。”
  “可是,爸爸说,这是他有生以来,吃得最开心的一次。”
  “后来,我去见童伯伯。”他平静地,不带一丝情绪地,“人们往往容易陷入锦上添花的虚华,而不懂得珍惜雪中送炭的宝贵。我爸被捕后,在我们的劝说下,不仅很快认罪,而且,还交代出了连警方都没有完全掌握的一些案情,但是……”他的嘴角泛起嘲讽,“涉案的所有其他人,异口同声指责我爸爸说谎,在他们看来,反正我爸爸曾经是个逃犯,多一项或是少一项罪名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对他们来说却关系重大,那个时候,以前的上级、下属或是朋友,没有一个不离他远远的,从头到尾,只有童伯伯一个人,不怕被牵连,站出来仗义执言,四处为我爸奔走。”
  “再后来,夏言找到我,临走前,他含糊地暗示我,你离我很近。他走以后,我想了很久,但或许,现在的我,仍然不够勇气,去亲眼见证你的幸福。又或许,我还需要一点点时间。”
  “我经常去看爸爸,直到有一天,他突然对我说,‘我怕我的身体不允许等太久,子默,忘记过去吧,重头再来。’我明白,他指的是什么,没过多久,童伯伯也来暗示我。”
  “可是,我不想。”
  “我不愿意。”
  “我们一直,就这样僵持着。虽然童伯伯待我很好,虽然我跟爸爸欠他一份很大的人情。”他低头,淡淡地,“但是,我不愿意,以这样的方式偿还。”
  “后来,我爸爸心脏病突发,幸亏发现及时,费了很大力气才抢救过来。但是,他从醒过来的那刻起,就拒绝吃任何东西,也拒绝跟我说任何话。当时的我,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他偏过头去,嘴角勾起一阵淡淡的,略带苦涩的弧度,“……连我自己,都说不清。过了没几天,童伯伯再次来劝我,那次,他对我说了很多,很多……”他看向远处,过了很久,重又开口,“有的时候,你会发现,面对亲情和死亡的威胁,人是很渺小的。”
  “就在那段时间,我开始暗地里打听你的下落,如果……,我也可以真真正正地,”他再一次,看向天边的孤星,“……就此放心。”
  片刻之后,他转过头来看我,嘴角掠过一丝苦笑:“事情居然这么凑巧,就在爸爸因为严重脱水而晕倒的那天,我答应下来,但是,同样就在这一天,我知道了你的确切音讯,你在C市,你在C大,而且,你居然跟妙因是同事!七年多了,你居然活生生地,离我这么地近!我几乎控制不住要立刻去找你,可是,妙因说你经常被拉去相亲,那么,你那个出色的男朋友呢?他为什么不陪着你?你们是已经分手了,还是……,我不知道,到底哪个消息对我的冲击更大,我只知道,你一脸平静地站在我面前,一脸平静地说要去相亲。你大概,已经将当年所有的一切,所有的回忆,连同我,统统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但下班后,我还是推掉了很多的应酬,我对客户说,抱歉,我要去接女朋友,”他的嘴角,勾起了淡淡的嘲讽,“可是,从头到尾,我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我陪妙因去吃饭,把她送回家,然后,再一次次地,走进你们宿舍楼下的那个小树林。”
  “我看着你下课,我看着你回宿舍,我看着你去相亲,我看着你跟唐少麟在一起,我看着你跟同事还有学生在一起,开开心心,说说笑笑。”
  “只是,你的笑容,已经跟我全然无关。”
  “你怎么可以笑得那么无忧无虑?我怎么可能不嫉妒?!我请假跟着你回到G大,我跟着你,走到当年那个操场,然后,拼命用言语去伤害你。但是,我对你所说的每句话,每个字,到头来,只不过像鞭子一样,一次又一次,重重地抽回到我自己身上。”
  “林汐,我早已后悔。”
  “我赌上了一辈子的幸福,却输掉了你。”
  他的声音,莫名的萧索:“原来,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下来,我只不过是从终点,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柳暗花明
我不知道风 是在哪一个方向吹—— 
  我是在梦中 在梦的轻波里依洄。
  我不知道风 是在哪一个方向吹—— 
  我是在梦中 在梦的悲哀里心碎! 
  
  日子仍然一天一天,慢慢流逝。
  我也仍然,安静地,天天准时去上课,听课,写Paper。
  没过几天,班上有一个女生患急性阑尾炎住院,因为父母远在广西,无法及时赶到,每天下课后,我去医院,把轮流陪着她的同宿舍女生撵回去上课,自己留下来陪她。
  毕竟,对学生来说,学习最重要。
  一连三个晚上,我都在医院度过,直至学生家长来照顾女儿。
  但奇怪的是,尽管睡眠严重不足,我并不觉得累。
  而且,从医院回到学校后,我依然忙忙碌碌地,把所有的时间都填得满满的。
  我不让自己有空闲时间去想,哪怕片刻,哪怕一分,哪怕一秒。
  
  但是,我认输了。
  我没有办法,不去想。
  晚上,躺在床上,我无法入睡。
  万籁俱寂中,我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声音,从如水的月色中,远远传来:“……你真的相信,当年,我不是……”
  我几乎无法继续下去,我的泪水沿着脸颊奔流。
  但是,我仍然定定地看向他。
  我想听到他的回答。
  他不答我。
  他看向天边最亮的那颗星星,半晌,才开口:“在新加坡的时候,我想办法联系到了向凡,可是,他跟我都很忙,临登机前,他才匆匆忙忙赶到机场来见我,七年多,这是他跟我第一次见面,他绕着圈子问我的最后一个问题,跟你的,一模一样。”
  然后,他就一言不发,静静地,看向远处的点点渔火。
  片刻之后,他转过头来,看着我。
  一直,就那么看着我。
  
  突然间,他反身紧紧地抱住我:“汐汐――”
  他的话音哽咽,他的泪,汹涌而下。
  他的脸紧贴着我的脸,,他的脸上,泪已成河,在我脸上奔流,奔流,再奔流。
  这是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看见他流泪。
  这是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听到他,这么叫我。
  我的泪,也悄然滑下,在脸上流淌,再流淌。
  他的唇,颤抖着,贴在我的脸上,一遍,又一遍。
  又过了片刻,他松开了我。
  我低头站着,任凭泪水一滴一滴,滑落在地。
  我听到一个声音,清晰地,一字一句地:“汐汐,在一切都还来得及之前,请你,给我一个后悔和愆赎的资格。” 
  “只要你愿意,该面对的,我一力承担。”
  
  又是一个秋天的深夜。
  我站在宿舍的窗台旁,看着那个伫立在小树林旁的身影。
  将近一个月,或是更长的一段时间以来,他经常在我们楼下的树林里深夜徘徊。
  但是,我艰难地,选择视而不见。
  我同样艰难地,选择不去思考。
  否则,我没有办法面对妙因。
  更没有办法,面对少麟。
  
  有关那一夜,所有的记忆,如同我决堤的泪水,一片模糊。
  但是,我仍然清晰地记得,那晚,回到宿舍后,午夜十二点,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睡意朦胧的声音:“喂?”
  一阵寂静。
  片刻之后,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悉悉簌簌的穿衣声,然后,一个声音试探地:“……是汐汐吗?”
  我的泪悄然滑落,我低低地:“是我。”
  那边略带诧异和担忧地:“汐汐,怎么这么晚打电话过来?”那个声音屏息片刻,“……出了,什么事吗?”
  我控住眼泪,又过了半天,才哑哑地:“爸,为什么?”
  突然间,一阵沉默。
  没有人说话,就连呼吸声,也几不可闻。
  又过了很长时间,那边同样低哑地:“汐汐……”
  他的声音,在深夜的寂静中,莫名地苍老。
  我拼命压抑自己,但我的声音,仍然颤抖而支离破碎:“爸,你知道吗?就算……发生了当年那件事,就算……,我也从来没有真正记恨过你,”我忍着泪,一字一句地,“我是你的女儿,我知道,你把工作看得有多重要,我还知道,就算是我跟哥哥触犯法律,你也一样会……”
  “因为,你是一个警察。”
  “小时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夏天看到你胳臂、背上,还有腿上,一道一道的伤疤,一到下雨天,妈就特别担心。后来,你工作越来越忙,找你求情和帮忙的人越来越多,可是,不管谁来,你从不肯徇私,更不许家里人收任何礼品。”
  “而且,你虽然忙,但我跟哥哥知道,其实,你很疼我们,不管再忙,每年都要带我们全家出去玩一趟,从小到大,你总是对我管头管脚,我知道,那是你表示关心的一种方式,我想要什么东西,你嘴上不搭理我,有时候还要训我几句,但只要我有不开心,你都会悄悄地,买来放在我房间,等我自己去发现。”
  电话那头依然是一片沉默。
  我下意识地,握紧了话筒,深吸了一口气:“爸爸,你知道吗,我永远记得上初二那年,我半夜起来喝水,走到客厅门口,听到你跟妈大声说,‘大不了不干这行!要我昧着良心,帮着说假话来换取一己私利,我办不到!’”我抬起头,让泪水流回到眼眶中,“所以,我一直都很自豪,因为,我是林远东的女儿。”
  我的声音越来越颤抖:“可是,爸爸……”
  我低低地,无限萧索地:“现在,我后悔了。”
  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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