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消息是打哪儿来的?」
「奴才也不知道,只不过听说这消息十之八九错不了,据说是眼尖的妃子看见郡主有害喜的症状,所推敲出来的结论……」
「来人!」慕天绝冷叱。
「在。」门外的侍卫快步奔入,拱手领命。
「把这两个拿主子私事来当闲谈话题的下人拖下去各打嘴巴一百板子,然後贬到水房去,每天没担足五十大缸的水,就不准休息吃饭。」
「皇上饶命!奴才不敢了……奴才再也不敢了!」两名太监吓得哭爹喊娘,被人给硬拖了下去。
「皇上?」魏象枢试探地轻喊了声。
「刚才的事情继续说下去,朕听著。」他冷然地吩咐,耳畔听著魏象枢禀告有关祭祖一事,心思却已经完全不在这个议题上了!
可能吗?她怀了他的孩子?!他想起袭冰焰前阵子的异常反应,心里也不免怀疑了起来……
第五章
她没有想到自己还会见到慕天绝!
在这後宫之中,只有皇帝可以召唤妃子,妃子却无力干涉天子丈夫的一举一动,如果说,丈夫是妻子的天,那么,慕天绝就是她们无力能构及的崇伟之天,随他所欲赋与她们这辈子的生命意义。
「你来干什么?」她没给他好脸色,静静淡淡地转过身,调著琴上的弦,转移对他的注意力。
慕天绝冷声提醒,「这里是朕的後宫,朕高兴什么时候来,没有人可以
置喙,当然连你也不例外。朕听宫里的人说你……有孕了?」
「不,我没有……」她心下一惊,手一松,琴弦飞弹了起来,鞭了她的手臂一下,她逃避他锐利的盯视,急著想要加以辩解,「宫里人多嘴杂,是是非非也多,所以宫人们的话根本就不足采信。」
对於她异乎寻常的反应,慕天绝付以一抹冷笑,「其实,朕只是想要求证一下,但是你的反应却教人很容易起疑窦,来人,传太医。」
看见宫人接到他的命令之後,立刻退身照办,袭冰焰的心里泛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你想干什么?」
慕天绝魅眸直勾住她美绝的俏颜,潇洒地撩起长袍,落坐在铺著紫锦的长榻上,「你说宫里人多嘴杂,他们的话不足以被采信,谣言止於智者,所以朕不信宫里的传闻,不过,朕相信太医的诊断结果。」
听见他要召唤太医来替自己诊脉,袭冰焰感觉心跳漏了一拍,「我一点都不需要太医——」
「来人,还不快点替娘娘安顿一下?她可是朕的後宫妃子,岂能够允许寻常的臣子见到!」
他打断了她的话,低沉的嗓调转为严厉,只见宫女们个个像是惊弓之鸟,以眼神请求袭冰焰不要再忤逆皇上,让她们可以好好伺候她,否则只怕她们这些下人的脑袋不保。
看见这副景况,袭冰焰知道如果自己再坚持下去,倒楣的人将会是这些无辜的宫女们,她美眸一黯,柔顺地让宫女们搀扶著躺上暖炕,在腕上绑著红色的丝线,绣帘一遮,阻绝了外面的视线。
她轻喟了口气,没想到慕天绝就在这时候突然掀帘而入,他身後的宫女飞快地再将绣帘遮好,他居高临下地俯瞰著她,如鹰隼般锐利的视线螫疼著她,让她格外明白在这个绣帐之中只有他们两人。
是呀!她是他後宫的女人之一,能够进入这个绣帐之中的男人只有他一个,也只有他能够拥有她的身子,名正言顺地拥有。
他高大的身躯无声无息地坐在她的身畔,大掌轻抚著她颊畔柔嫩的肌肤,看起来就像嘴角还沾染著猎物血迹的猛兽,以异常平静的眼神审视著他下一个狩猎的目标。
「倘若你真的怀了朕的孩子,你会怎么做?」他的嗓音听起来比平常低沉,充满了胁迫的压力。
「怎么做?你明明就知道我根本不想要。」她别开眸光,回避他紧迫盯人的凝视。
「回答朕,你会怎么做?」他沉声一喝,强硬地扳回她的脸蛋,逼迫她不许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为什么他总是喜欢逼她回答一些连自己都不知道答案的事情?袭冰焰咬唇轻轻地摇头,她也想过这个问题,但真的没有答案!
「为什么你总是喜欢反抗朕?你只消虚情假意点头,说你已经改变了心意,说会留下孩子,朕就会相信,不再为难你了,不是吗?」他低叹了口气,似乎对她感到无奈又生气。
宫人领著太医进来,叩跪在帐前,「老臣参见皇上。」
「嗯。」他微微收敛起冷怒的神色,淡然地朝著帐外吩咐,「郡主玉体微恙,请太医替她诊脉。」
「是。」太医接旨,捻过早已经准备好的红线,诊断了片刻,连忙叩首道:「恭喜皇上,郡主有喜了!」
「嗯。」慕天绝淡淡地颔首,一双如鹰隼般锐利的黑眸盯在她的身上,看不出他内心真正的感受。
这时,太医却又忽然磕了几个响头,「请皇上饶命!」
「朕只是请你来替郡主把脉,既然把出喜脉,好歹都是喜事一件,你何罪之有?」说话的同时,慕天绝冷魅的眸光有意地瞥了袭冰焰一眼,没看出她眼底有什么异样的神情。
「因为……焰郡主曾经在两天前差人向臣要了一帖顺经药,说是经事不顺,凤体不妥,後来是因为药库里的人弄错了宫,一来一回之间,才误事没送到郡主的手里,要是……要是这药真的教娘娘给吃下了……」想到这里,太医就不禁手脚冰冷。
「吃下了又如何?」
「顺经之药原本就是利用活血的药物,让女子体内积郁不顺的血气可以运行,但有孕之人重养血,最忌讳的就是活血,所以……」
慕天绝一口喝断了他的长篇大谕,「废话少说,朕问你,如果郡主真的吃了那帖药会有什么後果?」
「回皇上,郡主会……会流胎,失去皇子。」说完,太医额上豆大的汗珠滴落在地上,身子抖得像风中的落叶,「皇上……皇上请饶命,罪臣一时不察,才会险些铸下谋杀皇子的大错……皇上……」
耳畔听著太医的求饶声,慕天绝勾起一抹寒冷至极的微笑,潭黑的瞳眸一瞬也不瞬地注视著躺在床上的娇人儿,锐利地察觉出她眼底泛过一抹讶异的光芒,似乎有话没对他说。
「好一帖顺经药啊!焰儿,这真的只是巧合吗?还是你真的已经铁了心不要朕的骨肉?」
「随便你去猜想,我无话可说。」袭冰焰冷淡地别过美丽的脸蛋,对於他尖锐的问题选择了不答的逃避。
「刚才问你的问题,朕算是已经得到答案了!」慕天绝扬起一抹阴森至极的微笑,对於她的冷淡反应视若无睹,深沉的眸光不兴波色,转首望向跪在跟前颤抖不已的臣子,「太医!」
「臣在!」太医连忙磕头,恭请圣训。
「你险些误杀了皇子,原本是一条很大的罪行,不过,朕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你以为如何?」他冷笑地挑眉,看起来冷漠又无情。
「请皇上吩咐,臣就算粉身碎骨也会完成皇上交代的任务。」太医又连磕了三个响头,对於慕天绝的不杀之恩欣喜若狂。
「朕所要你做的事情不用粉身碎骨,只要你拿出毕生所学,好好替郡主养身子,一定要她平安生下朕的皇子,记住,在皇子诞下之前,不许出一丝差错,知道吗?」
「臣领旨。」
「那就退下吧!」他扬手挥退众人,转眸瞅著袭冰焰刻意别开不看他的美丽侧影,沉静了半晌,幽冽的嗓音恍若从地狱中缓缓飘荡而出。
「你记住,如果你真的执意要堕掉朕的骨肉,就等著看太医一门九族给朕的皇子陪葬吧!」
闻言,袭冰焰激动地起身,不敢置信地瞪著他,「生不生你的孩子,是我的事,你又何忍牵连那么多条人命?他们原本就不该死!」
她扬起手想要推开他,也想要他收回这个不合理的成命,阻止他这疯狂的行为,却被他一把握住纤腕,不能动弹。
「他们不该死,难道朕的皇儿就该死吗?!」说完,慕天绝甩开她的手,冷笑了声,似乎觉得她所说的话可笑至极。
他冷冽的语调就像一道利刃刺进她的心坎里,袭冰焰顿时无言以对,只能愣望著他高大的背影离开,僵硬的宽肩可以隐约窥出他正在盛怒之中,却又用最冰冷的态度压抑著,没有发泄在她身上。
是因为她怀了他的孩子,所以他才不忍心伤害她吗?
袭冰焰感到一阵心伤,十根纤指深深地陷入缎被之内,用力地握成拳头,她敛眸瞰见了自己白皙的腕上有著他所留下的鲜红握痕,一时之间,她的心底不禁感到惘然……
自从那一天起,她就像一个被关在华丽牢笼中的囚犯般不得自由,在她起居的院子里日夜替换了两班守卫,随时跟在她的身边,身旁的仆从除了珠儿以外,也都被慕天绝撤换了,目的就是为了要看照她,让她没有可以召唤的贴心下人,行为就会安分一些。
她可以吃到任何她想吃的束西,太医精心炖煮的药物也都按时送上来,几名太医就镇守在沐英宫里,任何药都不许他人经手,这是慕天绝所下的旨意,他怕她暗中动手脚,把胎儿给堕了!
她怎么会呢?能够名正言顺不吃别宫送来的补品,她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跟自己过不去呢?
只是,他不再来探望她了!
从那一天起,他就没有再踏进沐英宫里半步,似乎只要她能够平安生下他的孩子,她这个生孩子的工具对他而言就一点用处也没有了!
随著肚子渐渐隆起,她的心情就如潮水般起起落落,想笑的时候不多,忽然想哭的时候却多不胜数,她真怕啊!怕自己的坏心情传给孩子,让他一出生就是张苦瓜脸。
「主子,吃炖品了。」珠儿端著一碗刚熬好的鸡汤,趁热送到主子面前,打断了她的沉思。
「嗯。」袭冰焰在侍女的搀扶下,坐到桌前。
看著主子缓慢地喝著汤汁,珠儿突发奇想,「主子,今儿个天气挺不错的,吃完了炖品,珠儿陪你去御花园里散散心,如何?」
「好。」
她柔笑著点头,似乎觉得自己对这个提议没有反对的立场,是该出去走走散心了!或许,她的心真的快要被闷坏了,否则,也不会在夜深人静之时,想起不该想念的人……
御花园里,一池绿水幽幽,掩映著夏末秋初浓郁的荫色,不时有风拂来,吹得树叶沙沙直响。
「这几天郡主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按照皇上的吩咐,不仅三餐正常吃喝,就连太医开出来的补方,她也都按时吞服。」一名被派在沐英宫里当差的宫人将袭冰焰的一言一行如实向慕天绝禀报。
他静静地听完之後,过了片刻,才沉声问道:「那孩子呢?她有对任何人提起孩子的事情吗?」
宫人摇摇头,「没有,郡主这几天少话,除了宫女们替她准备吃食时,她会说几句道谢的话以外,其他都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退下吧!没有朕的吩咐,不许任何人打扰。」慕天绝扬手挥退宫人,也同时将身旁的近身侍卫给屏到外头,心里想著待办的国事,却有更多的心思在想著那个怀著他孩子的女人。
这时,御花园外起了一阵骚动,似乎是有人想进来这里,却被他的侍卫给挡在外头,他回眸望见了一道熟悉的纤细身影,颔首示意手下放人。
袭冰焰缓缓地走了进来,她原本想要走开的,却不料被他瞧见了,也就只好过来了,她福了福身子,隆起的肚子似乎已经造成她行动上有点不太方便,「冰焰参见皇上。」
「平身。」他忍住了想要扶她一把的冲动,冷声问道:「这些日子,你身子还好吧?」
「多谢皇上关心垂问,一切尚好,没有什么大碍。」
「吃的、穿的都不缺吗?」
「皇上已经给得太多了,冰焰什么都不愁没得用,皇上放心,孩子有太医好好养著呢!」她心里也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之下,对於这一点,她的心里不无恼怨。
「你说那是什么话?是故意在惹朕生气吗?你好歹都是孩子的娘,对这孩子你就真的一点感情也没有?!」他一脸阴沉,对於她的回答感到不悦。
「我都照你的话去做了。」她淡淡地陈述一个事实,若非她太了解这个男人,会以为他是在为自己争取她的感情,而不是孩子。
「那样最好。」他硬声说完,领著侍卫离开御花园,他知道自己的内心此刻正盛怒不平,再继续待下去,很难保证她与孩子的安全!
夜深沉。
月牙的清辉也同样照落在沐英宫,袭冰焰躺在软靠上,昂眸望著天边的一轮明月,美丽的瞳眸就像覆了一层冰雾般,有种迷蒙的深邃,却又清亮得
像会发光似的。
她回想著今天下午与慕天绝的不欢而散,心里觉得好笑,他在怪她不爱自己的孩子,她怎么可能不疼爱自己的孩子呢?
只是不愿呵……如果教慕天绝知道她吃睡一切正常,只是为了不伤害肚子里的骨肉,他会露出什么表情呢?
他大概无论如何都料想不到,她会疼爱他的孩子吧!
她并不是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之下,或许,她说过的每一个字、流露出来的每一个眼神,宫人们都会回报给他,她在他的面前连一丝自由都谈不上,总不能连真心都教他给看穿吧!
夜深了,宫人都睡下了,每天也只有这个时候,她能够放心地表现出对腹中胎儿的关爱,说说母子之间的悄悄话。
她轻轻地哼著一首南方的小曲儿,嗓音和缓温柔,「儿啊!好好睡,乖乖睡,娘要你一天天长大,平安长大,娘会守在你身边,你好好睡,娘会永远都在你身边,你别怕呵,别怕呵……」
是的,她曾经恨过……
在最初知道自己怀孕的那一刹那间,她真的恨起自己,也恨肚子里的孩子,可是,那恨意来得快,去得也迅速。
现在她非但不恨,还想好好把他生下来,只是,慕天绝一定不会相信她的话,当她是存心要欺骗他!
或许,是他赐予她的特别待遇,教其他妃子眼红了,她们并不乐见她受宠,她怀有皇子对她们而言,更是一大刺激!
在南方时,她曾经与几名巫医见习过,略懂一些药草,所以,她立刻就发现从别宫送来的吃食补品都放了少量的药,药量不多,寻常人吃了没有什么反应,不过,要是有孕的人吃了,只怕孩子就不保了!
他绝对不会相信她所说的话,相信她竟然会想要保护属於他的骨肉!袭冰焰轻轻叹了口气,对著月亮,不停地对孩子哼著摇篮曲……
秋去,冬来。
才刚过完了年,袭冰焰就已经甚少出外,太医交代她要在暖炕上好好歇息,说孩子随时都有可能出生。
但她实在闲不住,总觉得他们小题大作,有时候还是会坚持下炕走动,但这两天,她总感觉肚子格外地沉,有时候,她会觉得脚步也跟著沉重,就快要走不动。
「孩子,是你要出来见娘了吗?」她笑著小声对肚里的孩子问,虽然知道他不会回答她,却还是继续温柔地说道:「我真希望你父皇不要你,这样娘就可以完完全全拥有你,不过,娘总是喜欢惹你父皇生气,或许他真的会不要咱们母子……但没关系,娘会保护你,就算没有你父皇,娘也会好好把你抚养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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