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吧。你要快些,要不然等人来到了,你还没去收拾出有用的账本。
姞月望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哀叹道:“天都没亮,摸着黑能干嘛?
苏清一脸高深莫测:“有些事情,就是需要摸黑才能掩人耳目。
姞月睡眼惺忪地被苏清牵着,迷迷糊糊地蹩到了地窖,在最里面蹲着的小河已经收拾起来。她一听身后有声音,马上回头,见是姞月来了,就指着门口堆着的几摊零散账本,挥手说道:“那些、还有那些,都是我所能找出来的距现在最近的账本了。再早之前的我没拾掇,太老旧的拿出来了也没用。姞月你帮忙看看,哪些是可能有问题的。
姞月瞅了一下那些账本,发愁道:“这也太多了,让我怎么分出哪些有问题,哪些没问题啊?至少也得给我十天的时间才够。
苏清蹲下身,翻了翻手边的一本,笑着对姞月说道:“实在不行,我们就把这些账本全都带走,等回了京城再慢慢处理也不迟——就是到时候你要受累了。
姞月打个哈欠,揉着眼睛说道:“没事,多算少算都一样,反正查账这种事情我不拿手,速度肯定会很慢。你可要从旁帮忙,一旦我应付不来了,你就得搭把手。
苏清笑道:“没问题。
刚把该搬运走的账本清理好,就听地面上响起了一阵“嚯嚯嚯的奇怪声音。
姞月和小河面面相觑,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紧张,惟有苏清胸有成竹地笑了笑,拉起仍然蹲在地上的姞月,解释道:“那是庆离派来的人在催我们过去了。
“还等什么?姞月一步跨开,却踉跄了一下——她的腿麻了。幸好苏清有先见之明地架住了她的胳膊,才没让她狼狈摔倒。
一旁扶墙起身的小河也有着同样的症状,她正静静地站着,等待酸麻过境,一抬头却见姞月这样,不由得叹道:“姞月,我说你啊……蹲了这么久,你都不知道你的脚会发麻么?
姞月傻笑:“没注意。
这三个字听得苏清直皱眉,心里感到好气又好笑:自己怎么就喜欢上了这么一个有时精明狡狯、有时又傻里傻气的姑娘呢?
出得地窖,小河家门外已经停了一辆小马车,赶车的人姞月认识,好像是从京城带来的几个车夫中的一员,而押车的,姞月是怎么都没想到。
“管家老伯?!姞月轻叫出声。
“嘘。老管家乐呵呵地对姞月做了个手势,“小声小声,小心隔墙有耳。
苏清一边轻松地扛着与他形象很不相符的大包账本,一边对姞月说道:“你和小河跟着管家他们离开——庆就在下个小城里等着你们。回到京城之后,你先别急着找我,得空要研究研究这些账,万一有不明白的地方就另找几张纸记下来。
“你呢?姞月警觉地听出了苏清话中未竟的意思,拉住了他,问道:“那你呢?你不和我们一起走?你要干什么去?
苏清无意地偏了偏头,像是没听到她说的话,只将账本仔细地撴到车厢的最里面,又在管家的协助下,抽出了马车上带着的几匹布料,盖在了账本上。
当苏清做完了这些,管家就拎出了挂在车边的一方矮凳子。在后面站着的小河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住了很久的家,嚅动着嘴唇:“何叔、何婶,你们要保重。
何叔不知什么时候也站在了门外,面色沉沉地对姞月说道:“丫头就拜托姞月姑娘照应了,姑娘你自己……可也要小心啊!
姞月点头,小河一咬牙,扭身踏着矮凳上了马车。
“别跑。姞月一把扯住了正要退开的苏清,使了大劲地帮他拍打着肩膀上的灰尘,颇带些威胁地问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要干什么去?
苏清道:“我殿后,很快就能赶上你们。
“我一听就知道是你在敷衍。姞月不吃他这套,“少玩‘你先撤我掩护’的戏码,我算是看透你了。一不小心就又被你给钻空子了,是吧?什么殿后嘛,明明就出状况了,是吧?急着想把我甩开,是吧?
姞月这几个“是吧连着,一声高过一声,最后全都点在了苏清身上,毫不客气地总结性地质问道:“给个理由先!为什么?
苏清终于体会到姞月的难缠,他苦笑地扫了眼看好戏的老管家,无奈之下只得解释:“已经有人知道我会跟着庆他们一路回京了,所以我需要脱离你们的车队,独自慢行,也方便转移他们的注意。你和小河跟着庆,只会更安全,可如果再加上一个我,那就不好说了。
“所以……姞月眯眼,“你就把人证物证全都托付给了王爷,然后再把我踢开,自己去面对可能的危险?嘿嘿,苏清啊苏清,你太小瞧我了。
苏清头疼地扶额:“我怎么敢小瞧你……就说我还是被你看透了。但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改变我的策略。
姞月围着苏清走了一圈,笑眯眯地说道:“不,我也不会让你改变策略,我只是决定,要跟你一起‘殿后’。
“姞月!苏清抬高了声音,警告她,“不许胡闹!万一真有危险,我怎么顾着你?不行,绝对不行!
姞月瞪眼:“今天你就别想让我上车!管家老伯,天都快亮了,您老赶紧带着小河和账本走吧,不用理我,我自会解决了苏清这头笨驴。
哪知老管家根本就谁的话都没听,依然乐呵呵地作壁上观,甚至还挡着马车门,不让小河探头参与那对小两口之间的斗嘴。
“你们慢慢来,不急不急,我等着你们吵出结果再走也不迟。他如此笑答。
等他们吵出结果?那还能走得了么?
苏清见管家这话明显是偏向姞月的,只好叹道:“您老先走。
管家闻言,朝姞月递了个“的表情,就对身边的车夫说道:“咱们走咯!
车夫扬鞭,马车悄无声息地奔出了何家村。
“现在,是我们处理内部矛盾的时候了。姞月目送马车离开,转身笑着对苏清抛了个“你给我好好解释清楚的眼神,“你当我是笨蛋么?咱们就停在了何家村外,只要有心,他们就能查出小河的身份。我不了解你是怎么办案的,不过,保护好证人是一定的吧?你身边如果没有证人,那么所有人都会把视线放在曾经与你一路进京的庆离王爷身上。那么账本和小河就都有危险了,这点你有没有考虑过?
“但是庆那边有很多的护卫,而且我也可以再带着其他的女人一起上路,无论是谁,就是不能带着你!我会分心。苏清忍气,劝着姞月,“月,算我求你,快跟上管家他们的车走,不要担心我的安危——我既然说过会努力活着,就不会食言。
“哎呀,这可不行。姞月不为所动,狡猾地抓住了苏清情急之下的漏洞,“本来你还可能把我劝走,不过一听你说了句‘其他的女人’……呵呵,苏清,你想我怎么能让自己选中的男人再去招惹‘其他女人’呢?况且,你说你会努力活着,我就该信么?你的话,我还是不要相信比较好,所以,我打算一路跟着你、看着你,让你不得不遵守诺言。
苏清结舌,没想到自己也有一天会被自己说过的话给堵死,于是无奈长叹道:“月,到底我要怎么办才能让你听话?
姞月无视了他的叹息,只潇洒地将包袱甩上肩膀,笑道:“苏大人,事不宜迟,咱们上路。嗯,其实我们可以沿着上回进京的路子再走一遍。
苏清叹气不断,却也拿她没办法,只能暂时妥协。
“不过,我们要事先说好。姞月忽然揽上了苏清的胳膊,狡猾地抬头冲他笑了笑,“这次如果你再被别的男人骚扰了,我可不想冒天下之大不韪,傻兮兮地跑出来救你了。到时候……你自己看着办吧!
苏清:“……是。
后来,很久之后的一天,苏清为了警示姞月要听话而提及了当初的这段往事。
“虽然早就知道女人都是任性的,可你也太任性了。好在路上没出什么大事,否则我非要把你一辈子都软禁在府里。苏清边喝着茶,边一手点着桌子,不无感慨地说道。
姞月则飞了他一对儿白眼,没好气儿地回答道:“你懂啥?!我这是让你履行‘爱的责任’诶!不能让对方为自己担忧,这不是爱人之间最基本的守则么?老头子你啊,就是太刚愎自用了,这果然是没谈过恋爱的男人才有的悲哀。
“我刚愎自用?苏清“咯吧一声,轻轻地放下了茶杯,“……没谈过恋爱?月,我能不能理解为,你想说其实对于恋爱,你很有经验?
“嘿嘿嘿嘿!姞月想用打马虎眼的办法蒙混过去。
“姞月。苏清起身。
“苏清,我不得不说啊,如果你今天对我实行家暴了,我明天就消失给你看。姞月搬出了制胜法宝。
“……
时刻都想不负责地对他“始乱终弃,原来,这就是姞月所谓的“爱的责任。
第四十八章
一路进京
为了将敌人从庆离那边移开,苏清和姞月商量了一下,默契地一致认定“招摇过市是个好办法。因此,当他们两个人踏上进京之路的时候,高调地只从官道走、专拣最好的客栈住宿。自从当上账房后就日益小气的姞月也不怕多花钱——反正苏清这是属于出公差,回去自有地方报销。
一男一女在这种时候进京,尽管故作高调,却又少与人攀谈,更不曾透露姓名,皆是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再加上苏清特殊的容貌、姞月身上鼓囊囊的包袱……这些可疑拼凑在一块儿,想不引起有心人士的注意都难。
刚上路的那天,姞月实在忍不住好奇,抓过身边的活动发光体,问道:“你以前是怎么做到的?顶着这种长相居然没有被人怀疑。
发光体但笑不语。
庆离等人有代步工具,自然要比他们走得快,但苏清还是颇费心思地有意绕道,避开了所有可能会和庆离一行人接触的时机,又尽力让这一切显得不是那么刻意。
上路后的第一天,姞月感到十分新鲜,而且幸运的是,他们没有遇到任何“意外事故。所以,那天就在她叽叽喳喳的兴奋中度过了。
第二天,重复昨日的故事。
第三天,重复前日的故事。
第四天,姞月实在是兴奋累了,她问苏清:“为什么没人跟着我们?真无趣……
苏清回答她:“因为他们还没确定是不是要把宝押在我们身上。不过你的无趣今晚就会消失,有一群人已经跟踪我们整整一天了——中午我们吃饭的时候,坐在你右手边的那几个人。
姞月一惊一跳:“啊?!你不早……
苏清一把捂了姞月的嘴巴,以着外人看上去很暧昧的姿势拢住她,俯身在她耳边轻轻地说道:“你感觉不到是不是?那些人距离我们很近,小心被他们听到。
姞月被苏清的严肃感染,贼头贼脑地在他制造出的一方小天地里探出视线,环顾一周,然后扒了扒苏清的脖子,让他低头,接着附在他耳边,用同样小心翼翼的语气问道:“真的?你给我指指,他们在哪个方向啊?
苏清从姞月贼兮兮地半抱上自己环绕着她的胳膊开始,就在不停地忍着笑,只是姞月没有发现他的异常。等她终于觉察对方不仅没回答问题,甚至还有些奇怪的颤抖传递了过来,这才带着满脸的惊疑抬头,入眼的却是苏清忍俊不禁的笑意。
……没人?!又被骗了?!
“苏清!
姞月吼完,气呼呼地甩开苏清的胳膊,大步朝前走,心底默默地发誓,以后再也不理会那个可恶的、一天不骗人就浑身痒痒的没品男人。
哎哟,玩笑开大了。
苏清学好友的动作,摸了摸鼻子,讪笑一声,跟上了姞月的步伐。
不过……真没人么?
临走前,苏清微笑着瞟了瞟身后路旁那几个被风吹得悉悉索索的枯草堆。
拜苏清一天三次的“防恐教育所赐,姞月压根就对那些所谓的密探暗探杀手之流完全丧失了兴趣,更不会再对着路过的每个黑衣男女行注目礼。穿着黑衣服的不一定就是坏人,想当初她自己刚到这里的时候,不也穿黑衣服么?
所以,当真正的黑衣人成群结队地出现在姞月面前时,她也只觉“不过如此罢了。就好比说现在。她刚一推开屋门,就见几个黑衣人一串串跟倒挂金钟似的吊在房梁上,目测人数大约为六个。啧,六比一,而且还是六个男人对付一个女人吧?
卑鄙啊。
姞月当下镇定地退出了房间,关门、转身、开门,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等挂在她屋里的黑衣人弄清发生了什么之后,她已经成功地逃亡到安全地带,接受来自苏清的安抚了。
他们早就翻过姞月的屋子,可什么都没翻出来,所以认定那东西就藏在姞月身上,本想准备在姞月进屋行过“尖叫——晕倒的惯例后,再把人直接拖走,逼供出账本的下落。不料姞月是个不按理出牌的,猫叫都没听到一声,人就已经跑掉了。
“怎么办?最靠边的一个人问领头。
“惹不起苏清,咱们先撤。领头很识时务地挥手,赶在苏清出手消灭他们之前,带着自己的人战略性转移了。
隔壁。
苏清并没有像黑衣人所料想的那样出手,他只侧耳听了听,便笑着对姞月说道:“你屋里的人走了。
姞月捧着苏清递给她的茶杯,一脸的惨白,失了血色的嘴唇靠在杯沿,聊胜于无地抿了几口茶,颤颤地一手按了不断翻滚的胃,勉强说道:“我刚才……几乎要没劲站着了……好吓人啊!他们看我的眼神,简直就是恨不得要把我扒皮晒干去当坐垫!
还有心情打比方,不错。
苏清为她续了茶,轻松地说道:“受惊了?我就说你不该跟着我一起进京。
姞月重重地撂下茶杯,表明立场:“想赶我走?没那么容易!我告诉你啊,我可是和你拴在一起的蚂蚱,你要是想撵人,我就……我就回何家村,你最好一辈子也别见到我了。
苏清脊背僵了僵,在姞月胜利的目光中败下阵来,“……我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
姞月嘿嘿地笑了一声,又连喝了几口茶,脸色终于稍稍好了一些,也更有心情和他算账了:“说吧,你刚才进屋前是不是早就听到我屋里有异常情况了?难怪你一直都在屋外站着不进去,是不是怕我出事儿?
苏清放下茶壶,不置可否,只别开了视线。
“不厚道。姞月为苏清的行为做了注解,“哪有用这种办法吓人的——不过看在你还算良心未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