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什么。」佟凝双赶紧别开眼，嗫嚅地问：「用这支钗子你能证明什么？」
「这支钗子，让我知道妳爹就是我的仇人。」厉向枫狐疑的视线仍然驻留在佟凝双身上。
本来他以为爹的死是单纯的杀人抢劫，但是两年前，他无意中找到这把钗子，而且从当铺掌柜的口中得知是知县官邸的人拿出来典当的。
接下来，他开始调查佟进辰，继而查出他不为人知的一面，也从他的爪牙口中得知他是杀死爹爹的幕后主使者。
「这根金钗子虽然看起来贵重，但也不是很少见，花点银子就买得到了。」佟凝双生怕受到连累，不肯痛痛快快地承认。
「哼！不愧是佟进辰的女儿，要妳相信还不简单？」他将金钗拿到她面前，忽然一转，金钗的背面有一个模糊但不难辨出的「厉」字。
「我叫厉向枫，看到这钗背上的字吗？这厉字就是我的姓氏。」厉向枫拿到佟凝双眼前要她瞧个仔细。
「这、这……」佟凝双冷汗直流，说不出话来。
这金钗是她当初托迎巧卖掉的，怎么会不知道背后刻个「厉」字？但那时她不以为意，只是隐隐察觉到佟进辰一定背着她们母女做些见不得光的事。
「想知道怎么回事吗？这是当年我娘交给我爹送到金匠那修改的金钗，抢匪杀了我爹之后，也夺走他身上的财物。」厉向枫并不知道佟凝双心思百转，以为她无法再为佟进辰狡辩下去。
「好吧！但这干我什么事？干嘛捉我来这里？」她是很同情他爹被佟进辰这混蛋杀害，但是要报这血海深仇，也不该找和佟进辰毫无血缘关系的她吧？
「因为父债子还！」厉向枫声色俱厉地说。
但这不过是恐吓，他还不至于对一个毫无反击能力的女人出手。
「可是，我不是佟进辰的女儿啊！」但是佟凝双相信了，她竭力尖叫道。
「妳不是佟进辰的女儿？那妳是谁？」厉向枫愕视着佟凝双，万万想不到他竟捉错人了。
该死！策画抢亲行动的高天海给的消息有错吗？应该没错啊！宜化县内人人都知道佟进辰唯一的女儿要嫁到知州府。
「对！我是白凝双。」她骄傲地说出自己的本名。她本姓白，是佟进辰硬逼她改姓的！
「白凝双，那是谁？妳坐的花轿明明就是知州府派来的，怎么说妳不是佟进辰的女儿？」厉向枫根本不信她的话，大声地逼问。
「哼！佟进辰不是我亲生的爹，勉强说只是继父。」没人能了解这些年来必须叫佟进辰作爹，她有多痛苦。
「妳说佟进辰是妳继父？哈哈哈……」厉向枫闻言错愕了半晌，随后扯开嘴大笑。这放肆的狂笑，充满了轻蔑及怒气。
「对！有什么好笑的？」佟凝双有点恼火他的反应，怒问道。
这人太可恶了，她还奢望着他说声恭喜，说这禽兽不如的家伙幸好不是她爹。
待笑声渐渐停住，厉向枫嘴角不屑地撇下，炯亮的眼眸彷佛在指责她说谎也不打草稿，「我笑你们父女一样狡猾奸诈，一听我说父债子还，就连忙推说佟进辰是妳的继父，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想不到如此美丽的女子，净是遗传佟进辰的劣根性！
「什么有其父必有其女？佟进辰真的不是我爹！」佟凝双最不能忍受有人说她和佟进辰相似。
厉向枫不耐地咆哮，「妳闹够了没？本大爷现在没心情陪妳演戏！」
被他这么大声一喝，就算佟凝双想说到让他相信为止也不敢。
「可是我真的不是佟进辰的女儿啊！而且我恨死他了！」佟凝双委屈地开口，分明就是对继父恨之入骨，可是却常和他纠缠不清，被迫承认是他的女儿，她可委屈了！
「是这样吗？」厉向枫的声音透着不信任。
「对啊！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我干嘛骗你？」佟凝双恨恨地看他，要他说个分明。
「因为妳和佟进辰一样，都是无耻之辈！」厉向枫恶声恶气地说。
佟凝双重重地倒抽口气，他的污蔑实在太伤人了！
「我才不是！」她挥舞着双拳，绝不容人格被他踩在地上羞辱，「比起你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土匪头子，我再怎么坏也胜过你十倍！」她要是男人，肯定要他为「无耻」这两个字付出庞大的代价。
「哈哈哈！我在妳心中有多坏，说来听听。」她的话让厉向枫感到好笑，除了和官府作对以外，山寨的存在根本没威胁过任何人。
因为这山寨成员和他一样，全都是痛恨佟进辰的善良百姓，不满佟进辰为非作歹、压榨百姓、重课税负。
「哦？说起你的坏，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佟凝双斜睨他一眼，彷佛对他的恶形恶状可以如数家珍。「我听说燕马山是宜化县方圆五百里最令人害怕的盗贼，路经这里的商人、旅人一听到你们的恶名，就吓得两腿发软，都不敢来到宜化县。」
佟凝双深吸一口气，把从府里下人那里听来的流言一口气说给厉向枫听。
「就这样吗？」厉向枫笑问。
果然是坏事做尽、不怕得到报应的盗匪，还可以若无其事地微笑。
「不止！你们除了劫财还劫色，要是有人家带姿色较美的闺女，你们一定捉去蹂躏……」说到一半，佟凝双不由自主地闭口。
「怎不说下去？捉去蹂躏之后呢？」厉向枫见她坐立不安地蠕动身子，捉弄地问。
「这……这我哪里知道……」不能继续说下去，要是提醒他来蹂躏自己怎么办？
「哈哈！是不是因为想到妳的贞节会不保？」厉向枫仰头大笑。
第二章
「才、才不是这样，我、我……」小嘴急着否认，不过佟凝双脸上的神情却骗不了人。
呃……这家伙长得人模人样，会不会其实是匹辣手摧花的恶狼？她现在才想到要提防他，会不会太晚了？
「是吗？很少有人到了燕马山而不害怕。」厉向枫不怀好意的视线在她身上多盘旋了几圈，故意吓唬她。
「我就不怕。」话语甫落，佟凝双就后悔万分。该死！她就不能安分守己地少逞强一次吗？
「是吗？」厉向枫斜睐她一眼，不置可否。
「喂！我都说我不是佟进辰的女儿了，你要不要让我走？」言归正传，她一定要说服他让她离开土匪窝。
「放妳走？」厉向枫本来轻松的俊脸开始敛起。
虽然他对她的话半信半疑，但至少要等他向高天海求证过后，才能决定她的命运；而且，今天劳师动众地捉她回来，如果轻易放她走，怎么向寨里的兄弟交代？
「当然，不然我刚向你解释那么多干嘛？你捉错人了，放我走！」她没发现他的眼神变得冷峻，径自说着。
「不可能。」厉向枫断然拒绝，绝不肯承认她急切离去的神情，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不可能？！」佟凝双尖叫，对今天遭逢的际遇终于爆出不满，眸子闪着火焰，「你该死！把我当成沙包一样地捉过来，你凭什么？我又不是佟进辰的女儿……我要你放我走！」她被掳走的消息一定会传回佟府，她生怕本来就因她被逼出嫁而伤心不已的娘亲更加忧心如焚。
尽管佟凝双的怒火不断喷出，厉向枫仍不为所动，「我还是一句话，不可能！」说罢，懒得理会她，转身就要离去。
「你不准走！你一定要送我回去。」佟凝双不准他就这样一走了之，一把挽住他的袖子。
厉向枫望着被那双小手扯住的臂膀，皱起眉头。这女人知不知道她的话很矛盾？一下子说她恨死佟进辰、一下子又闹着要回他身边……俄而，他恍然大悟地甩开她的柔荑。
「原来……妳想赶回去当知州大人的媳妇？」他不屑地撇撇嘴角，声音充满酸味，「不过很可惜，今晚不能让妳和新郎倌入洞房，享受春宵良夜。」
这么想就想通了，原来她发了好一顿脾气，就是不满他破坏她的婚事？
佟凝双闻言生气地瞪大眼睛，「你不要胡说八道，我才不是这样想，谁希罕嫁给杨万进那个人，我是想回去看我娘……」说到一半，她猛然想起一件事──
她怎么没想到回去之后，她的处境会变得如何？
依她对佟进辰的了解，她是绝对不会放弃和杨泰和攀亲，见她无恙地返回，一定会再度逼她嫁给杨万进那个讨厌鬼！
好不容易逃过嫁人的命运，说什么也不要再次经厉，下一次她可不会这么幸运了！
想到这里，她露出担心不已的神情，她情愿将清白给眼前这个男人，也不要毁在杨万进的手上！
「你话怎么不说完？舌头被猫咬走了吗？」厉向枫见她噤声，出言讽刺。
佟凝双狠狠地瞪他一眼，「才不是！」
什么跟什么啊？她刚怎会想把自己的清白给他，便宜这个男人？
但是她真的不想嫁给杨万进……
「你在想什么？是不是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厉向枫见她怔忡不语，提高了警觉心。
他不敢小觑佟凝双，心里认为她不像外表一样柔弱。老实说，今晚她的表现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他以为会见到一个哭哭啼啼，动不动就晕过去的女人；想不到她不但截然不同，而且还有担子跟他对峙、出言顶撞他，毫不畏惧他可能是个丧尽天良的土匪头子。
坦白说，他很希望就如她所说的，她不是佟进辰的女儿，因为对仇人对女儿没有一点恨意，不该是口口声声要为父报仇的他该有的态度。
「才没有……你这人太多心了。」佟凝双撇开脸，不去看他多疑的神色。
厉向枫伸出手扣住她小巧的下巴，拉回她姣美的脸蛋，直视他的星眸，「是吗？是我多心吗？」
佟凝双感觉好象有一串电流从他碰触的地方射出，有些惊慌地拍掉他的手，「对啊！你这不是多心，不然是什么？」她想不通，怎么他轻轻一碰，心跳就无缘无故地加快？
「我警告你，别给我玩花样。」他炯炯有神的眸子大量她全身上下 ，猜想她应该不敢作怪，是自己太多心才对她提防，「你好好的给我待在这里别逃走，我会派人守着你。」
说完，不管她的阻止，头也不回地离去。
厉向枫离去之后，没多久就来了一个虎背熊腰的男子，带来了一些食物。
本来佟凝双不想吃盗窝的任何东西，不过一天下来滴水未沾，抵挡不住五脏庙的抗议，她还是没志气地拿起包子来吃。
大概是填铇了肚子，让她心情微微转好一些，吃了几口后便和看守她地虎子聊了起来。
「虎子，我可不可以问你事情啊？」才相处一会儿，她就发现虎子不像骠悍的外表吓人，相反的个性还很温和，是个老实人。
「佟姑娘，你有什么事尽管问吧！」虎子对佟凝双的印象也不错，觉得她平易近人，不是印象中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头子什么时候才肯放我走？」想到娘亲会担忧，佟凝双一刻也待不下去。
「佟姑娘，我不能告诉你耶！」虎子吞吞吐吐地说。
「为什么？」佟凝双一愣，有点不高兴，丢下手中吃到一半的包子，「是不是你们头子叫你不能告诉我？」
「是的，佟姑娘，大哥说你是佟进辰的女儿，所以不能告诉你。」厉向枫早猜出佟凝双一定会问虎子，所以再三警告不准对她泄漏半句。
「可是我不是佟进辰的女儿啊！我们毫无血缘关系，而且我恨死他了。」佟凝双赶忙撇淆她和佟进辰的关系。
「原来佟姑娘不是佟进辰的女儿。」虎子闻言有些开心，可是仍然摇摇头，脸上浮出歉意，「可是……大哥不准，我还是不能告诉你，佟姑娘。」
虎子守口如瓶，无疑让佟凝双对厉向枫对怨怼又添了一笔，「虎子，我真不懂，你干嘛跟着你大哥一起做强盗？这种会拉你做强盗的人，根本就不是好人。」她认为虎子忠厚老实，一定被人利用了。
「佟姑娘，你误会了，不是大哥拉我加入山寨的。」虎子摇摇头否认。
「不是？」佟凝双瞄虎子一眼，对他的话半信半疑，「虎子，我知道你很相信你大哥，可是……」
虎子觉得佟凝双误会厉向枫了，急忙阻止她说下去，「佟姑娘，真的不是这样，要不是大哥，我们早就被佟进辰逼得活不下去了。」他和爹娘就是缴不出官府征收的重税，所以才逃到燕马山。
「咦？这里不都是些强盗、土匪吗？」佟凝双惊讶地眨眼。
虎子立刻向她解释，「不是的，佟姑娘，其实住在山寨里的人，大都是宜化县的百姓，都是不能忍受佟进辰的欺压及重税，才逃来燕马山。有一天，大哥经过这里，看我们很可怜，才留下来带领我们对抗佟进辰。」
厉向枫出现之后，他们的日子才转好，耶不必因为佟进辰而成天提心吊胆。
「原来不是厉向枫逼你们加入山寨？」看来厉向枫并不是坏人，相反地，还让人觉得他有侠义精神，单佟凝双才不痛快地承认。
「是啊，佟姑娘。」虎子忙不迭地点头，他最敬佩大哥了！「外面的人可以以为我们山寨都是坏人，其实我们真的不是，我们这里的人都很善良，我们不抢商人或旅人的财物，只有佟进辰我们才抢，可是我们是为了报复才这么做。」
就因为如此，才让佟进辰决心要铲平山寨。
「原来是这样啊……我知道了。」佟娘双心想虎子应该不会说谎骗她，半掩着杏眼问：「那你们在这里很安全啰？虎子。」
看来燕马山有很多为了逃开佟进辰而来投靠的人，或许她也可以……
「是啊！佟姑娘，佟进辰好几次派人来，都没有攻下这里。」派来的官兵几次都无功而返，让虎子很得意。
佟凝双杏眼不禁一亮，仿佛在黑暗中见到一束曙光，「虎子，是不是……只要受不了佟进辰的欺压，就可以来这里？」
虎子没发现佟凝双眼底溢出的异彩，用力点头，「是啊！我们这里很多人都是一家人来投靠。」
佟凝双一听，差点兴奋地尖叫。太好了！她想到该如何逃开婚事和找到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原来就是这里。
只要她定居在燕马山，佟进辰就没法子逼她嫁人，有朝一日，说不定她也可以把娘亲接过来。
事不迟宜，她得赶快去找厉向枫商量，向他提出要求。
「虎子，你快点带我去找你大哥。」她起身走到虎子面前。
「佟姑娘，你干嘛找我大哥？」虎子搞不清楚她为什么要见厉向枫。
佟凝双露出一抹神秘的笑意，「虎子，因为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大哥说。」忍不住再补一句，语气强调，「非常、非常重要的事。」
月明星稀，厉向枫将今晚提笔写的信封好，准备明天派人送到计画这次抢亲的高天海手中。
这信当然事询问和佟凝双有关的事，他希望收到的答复，能证实她今晚所说不假，因为，他很在意佟凝双是不是佟进辰的女儿。
其实，她是不是仇人的女儿根本不重要，他们要对付的是佟进辰，但是……
他焦急地甩去浮在脑海里那娇俏可人的脸蛋，他不该为她心生动摇，怀疑自己对报仇的决心。
或许应该如她所要求，将她送走，免得他铸成大错。
忽然，外面窸窣的走动声引起他的注意。
「是谁？报出名号来！」他以为佟进辰派探子过来，于是步履敏捷地笨到门口，朝着远处模糊的黑影大喊。
黑色的人影由远而近，慢慢地清晰可见。
「大哥，是我──虎子。」虎子爽朗的嗓门在夜色里格外洪亮。
厉向枫虽然松了口气，但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