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玲珑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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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玲珑1-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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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奏陛下,卿尘奉旨去怀滦察看,楸、荥两江无端起浪,怀滦地界气候异常,湖井之水翻涌沸腾,虫蚁蛇鼠躁动不安,天际出现明显的震光,此都是地动之兆。望皇上速速颁旨,着怀滦及其邻县百姓避灾。”

    立刻便有大臣出班驳道:“启奏陛下,天灾异祸乃是政有所失,天象示警之兆,如今四海沐天圣泽,升平安乐,岂会有此警戒之灾?清平郡主所言,臣不能苟同。”此言一出,多数大臣赞同,自古传知地动乃是“龙王发怒,鳌龟翻身”,预兆之言纯属空穴来风,唯有乌从昭附清平郡主之议。

    夜天凌皱了皱眉,沐天圣泽,升平安乐,如今朝臣们就只会说此等祥瑞之言。

    卿尘静听大臣辩驳声落,继续奏道:“地动之灾乃是自然常理,与德政民生无关。物理有常有变,率皆有法,并不足畏忌,亦可预测防范。若知而不避,讳言不救,才是失德失政,实非百姓之福。”

    天帝沉吟,不少顽固老臣坚持己见。卿尘不欲同他们纠缠,没有圣旨,即便怀滦能在岳青云的努力下勉强趋避,事后究查起来亦会牵连岳青云,更何况楸、荥两江一线岂止一个怀滦城,若确是大震,后果堪忧。想到此处,暗恨自己所知有限,预见皮毛而不能精确缜密,只决然说道:“凤卿尘愿以身家性命立生死状,求旨避灾!”

    夜天凌眉目不动,眼神却往褚元敬等人那处一扫,褚元敬立刻会意,出列奏道:“启奏陛下,臣以为清平郡主所言甚是,天地行有其法,郡主曾助平隶百姓逃得瘟疫之难,已说明天灾可避,人力亦可胜天。地动之灾破坏极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褚元敬奏毕,兵部尚书何竟之、刑部尚书吴起钧、上将军冯巳及其他几名朝中颇有分量的大臣皆附议。夜天灏亦奏道:“儿臣查看历朝史记,有关地灾皆在之前便有异兆出现,同清平郡主所言颇为吻合,灾前时机宝贵,请父皇速做决断。”

    天帝目视卿尘,见她神情极为坚定,眼中那抹淡然隐露的自信,叫人觉得不容置疑。对一直未发话的首辅大臣道:“两位丞相可有奏议?”

    卫宗平说道:“臣以为此事虚玄,尚待议。”凤衍目中微光一闪,说道:“臣以为,信之无害,若真有地动,反避过一灾。”两人针锋相对,是自来便如此了。

    年前平隶瘟疫,卿尘见地独特力挽狂澜,天帝对她倒是颇为信任,思索片刻,沉声对殿前侍御官吩咐:“就按清平郡主所奏降旨避灾。”

    卿尘微喜,取出一道白笺:“此处有些避灾之法,请圣上随旨传发。”天帝点了点头,又道:“众卿随朕摆驾祁天台,若果真地动,朕必定论功而赏,若无……”瞥了卿尘一眼,起驾。

    卿尘落后几步跟上,见夜天凌似是无心般投过深深注视,眼中星光微掠,极柔地拢进心底。知道他担心自己,和他对视了一瞬,微微笑得清明,擦肩而过,随驾祁天台去了。

    正午已过,乌从昭看着八方地象仪对应西北方的水纹仍在不断颤抖,金铜底上透过清水映出当空艳阳,晃着明灿的七彩光芒。上方一条栩栩如生的金龙嘴中含着颗铜珠,纹丝不动,没有一点儿声息。

    天珠落水,地动山摇,如今迁民避灾的圣旨应该早到了怀滦及其周郡,不知这地震究竟是有还是没有。

    天灾地动,从未在之前便这么大张旗鼓地呈上朝堂,钦天监为天家做卦象预言,绘星图测地理,若说据此应灾趋避,总透着几分玄,谁也不敢轻言妄动。

    高阔宽平的祁天台站满了文武百官,天帝坐在华幛宝盖的黄龙伞下,眯着眼看那八方地象仪。

    气势极沉,先前尚有低声议论,如今静得有些逼人。天帝似乎是有意如此,钦天监在朝中地位超然,怕不早惹眼忌讳,要是出了这纰漏,往后便艰难了。而清平郡主,朝堂上敢立生死状,不同寻常女子啊!

    想到此处,乌从昭忍不住看了卿尘一眼,却见她静立远望,一袭飘逸的白衫随风拂动,模样甚是清傲,然而偏偏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淡定,似乎那潜静从容的气度已深到了骨子里,泰山崩于面前而不能动其分毫。那双深邃明澈的凤眸如今淡笼着一丝忧色,放眼长空,这顾虑牵的是目光另一头遥不可见的怀滦城,而后为己忧。乌从昭暗暗点头,八方地象仪中水光一闪,遮映了眼底层层神情。

    时间久了,众臣都有些不耐。夜天凌站在济王身边,黑色衮龙朝服落了一层耀目阳光,让那身影更显几分清拔。负手而立,气定神闲看着祁天台高处用于观星制历的九天乾坤仪,众星繁复嵌在天宇,似是有看不尽的深邃奥妙,叫人心神随此伸展,遥遥融入了无尽无垠的星空。

    天帝目光深沉一如瀚海,滴滴不露,微敛了犀利看着几个儿子。几年过去都能独当一面了,倒是个个不负所望颇有政绩,想都是孩子时那么一点儿,光阴催人老。往后轻轻一靠,雕龙金椅硌得后背生疼,这个位子不好坐啊,真的是老了。

    日头一丝一丝地偏斜,大地安然。四方静中慢慢又扬起些波澜,百官渐有不满的,不断出言议论。

    乌从昭的嫡传首徒,钦天监少卿傅千菲看着卿尘,突然不冷不热地道:“一日将尽,看来这地动一说纯属子虚乌有了。郡主不想想自己怎么交待?”声音虽小,但近旁几人也听到清楚。夜天凌嘴角一冷,眼底深处不易察觉地掠过丝森寒的锐光。

    傅千菲向来只崇仰巫术占卜,对卿尘研究的这些早就不满。卿尘知道她心存敌意,现下是落井下石来了,望着远处的目光并未因此而收回,淡淡说道:“若是子虚乌有倒叫人宽心,无非我凤卿尘一人受罚而已,怀滦地界便少了一场祸事,不知有多少人得以活命。”温婉的声音略带了些肃沉,叫傅千菲心中一滞,竟有种无言以对的感觉。四周几员大臣听在耳中不免微微点头,若说这份气度,是学也学不来的。

    傅千菲冷哼了一声,却就像是回应她这声令人不适的冷哼般,八方地象仪中一条金龙的含珠突然“当”地落进了下面的清水中,击起水花翻扬,溅出四周。

    与此同时,所有人都觉得脚下猛地一震,似乎整个祁天台都移了几分,瞬间又恢复平静,叫人几乎以为这是错觉。

    身旁侍卫慌忙护驾,天帝倒镇静,一抬手喝道:“慌什么!”只看着那八方地象仪。

    众臣目光尽聚于此,夜天凌反深深看着卿尘,心里松下,只无端泛起一丝疼惜。

    卿尘幽澈的目光倒映在八方地象仪一波一波猛晃了几下的水纹中,面向天帝,静静俯身:“怀滦地动,请陛下怜悯灾民,速施赈济。” …

正文 第六十四章 乾坤始知九霄清

    《天朝史。怀滦》,卷十二。

    圣武二十六年春,怀滦地动。荥水高浪,见异光,闻有声如雷。山崩地裂,黑水翻涌,坏败城墙及楼橹民居,城乡房屋塔庙荡然一空,遥望茫茫,了无降隔。郡使岳青云率迁百姓,走避出郭,以未曾压毙多人,只伤男妇子女共九名。

    连夜自怀滦送回的奏报,怀滦昨日地动,震塌历山一角,城中裂开一道丈余宽的长沟,荥江之水横灌其中,深可载船。百姓房屋损毁甚重,几乎不见其城原貌,但因郡使岳青云在前一日便发动百姓预防迁避,只伤了九人。其临近须城、清池、莫州、衡城、原寄、红古等郡皆有震感,但相较而言轻微,唯清池郡城隍庙倒塌压毙两人,其他只见伤者。京郊亦有动撼,无人员损伤。

    翌日早朝,天帝在太极殿中看了奏报,眉头紧皱,叹道:“此终是朕躬不携,政治未协,致兹地震示警。”

    此是君王自责之言,凤衍却笑奏道:“圣心仁厚,聪以知远,明以察微,顺天之意,知民之急,及时降旨应灾,已使百姓避过大难,此实乃黎庶之福。”话如春风,说得得情得理,本是灾事,如今也算是幸事。

    臣众不免跟上圣德隆泽,裕民为先,天人感应,地灾退怯之词。天帝挥手止了,命出内币三十万以赈济,免赋蠲租,一并封赏怀滦郡使岳青云。卿尘本想借着赈灾避去怀滦,至少能待上三两个月,离天都这是非中心远些。天帝未准,却将这差事派了湛王。

    钦天监仍稳在天朝第一要司,上下皆有赏赐。正卿乌从昭加殿前章机行走,官进一级,赏金制元宝五十锭,锦帛一百匹。少卿关岳、傅千菲各赏纹银通宝五十锭,锦帛一百匹。

    乌从昭乃是辰州彬县人氏,圣武七年任钦天监正卿祭司,二十几年里于朝堂间处得甚是疏离,当年主理这钦天监无非是因着亦师亦友的莫先生一力推荐,如今也有了辞官云游的心思。可惜自己身边两个徒儿一个天份不够,一个野心勃勃,都是难以调教,想来不堪大任,也是一桩憾事。

    这日乌从昭正在九天乾坤仪前,少卿祭司关岳引了孙仕来见。乌从昭颇有些奇怪,上前寒暄:“孙公公有日子没来钦天监,里面请坐。”

    孙仕笑道:“不能久坐了,此番是有事烦劳乌大人。”自袖中掏出个封口信笺,“上面两人生辰八字,还请乌大人起卦推算。”

    乌从昭接过,随口道:“什么人还要公公亲自来一趟?”

    孙仕向南拱手一笑,乌从昭抽出封中一张明金底笺纸,已知是御书房出来的,早已会意,只问道:“测何事?”

    孙仕道:“婚配,姻缘。”

    “好。”乌从昭点头,“请稍候。”命关岳陪同孙仕,自己进了卦房。

    笺纸上写了两个生辰八字:壬子年十一月壬午,寅时一刻。庚申年七月丁卯,未时三刻。笔力苍迈,看起来竟是天帝亲书,乌从昭只觉得这生辰八字颇为眼熟,未曾深思,静心起了一卦。

    卦出,乌从昭凝神看去,却大吃一惊:乾知大始,坤作成物,卦中竟是潜龙出海,凤翔九天的兆,非但姻缘天合,更隐了君临天下之意。蹙眉一思,凝神想了片刻,起身取来钦天监中掌管的夜氏族谱,一番翻阅,拍案道:“是了!”这壬子年十一月壬午寅时一刻,竟是凌王生辰!

    凌王,乌从昭深吸了口气,印象中立刻掠出一双清冷深湛的眸子,二十几年冷眼旁看,这是个叫人看不透的主。这一卦若是上呈天听,后果叵测。

    历年来凌王于战、于政、于民诸般行事历历在前,乌从昭静静坐在那副卦前,手指不停地敲着桌面。少顷,似是下定了决心,提笔润墨,在纸上写道:爻象中上,夫妇平和,相敬如宾,家安无妄。最后一笔缓缓一顿,那墨微亮,映出道平澈的光泽,极清,极暗,一径入了心底。

    “乾知大始,坤作成物吗?”淡灰的身影负手立在亭前,衬着四周春意浓转,这一方天地褪去了白日蜂蝶喧嚣,夜色中潜定地透着几分寂静。莫不平悠然看着前方,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老师……”乌从昭抬手轻弹了弹飘上石桌的几丝落花,开口道。

    “从昭。”

    “哦,先生。”乌从昭无奈摇头,“从昭心中始终待先生如师。”

    莫不平嘴角微微一勾,一道清晰可见的笑纹漾在脸上:“急着找我,便为此卦?”

    乌从昭站起来踱到他身边:“学生从未见过如此乾坤之卦,是以想请教先生。”

    莫不平笑道:“于卦象上,从昭你自比我精深呢。”

    “学生不敢。”乌从昭道,“学生所知无非皮毛,还请先生不吝解惑。”

    莫不平遥看星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自古此理,你也不必过谦。近年来于星相上,可有所得?”

    乌从昭仰观天象,夜空繁星如许,浩瀚无垠。广袤而璀璨的星海幽深不可测量,似乎包含了宇宙间无穷无尽的奥妙,“天星预灾,前些时候学生倒验证了一回。”他说道。

    莫不平点了点头,目光锁定一颗遥远而湛亮的天星:“你可能查知帝星?”

    乌从昭凝神远眺,那颗颗灵光四射的天星似乎化作了一片浩海,包容了世间万物,令人深深沉迷其中醉而忘返。忽而一道摄人的星光骤现,乌从昭浑身一震,自那种奇妙的窥探中惊醒过来:“帝星明动,入紫微天宫!”

    “还有呢?”莫不平看似随意而问。

    “请先生赐教。”乌从昭躬身道,知尽于此,难再深预啊!

    星空之下,莫不平看似昏暗的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那一瞬间整个人竟带了些凌人气度,四周幽深的花枝叶影亦为之微摄,缓缓说道:“孤星主天下,覆紫微七斗,凡光避之锋芒,近宇澄清。然有异星盛芒而伴,纵横成双星镇宫之势,如今其势已成,无人能遏了!”

    “双星镇宫?”千古相传的卦象令乌从昭颇为惊愕,“其后如何?”

    莫不平语中透了丝感慨:“双星镇宫,老夫一生浸淫星相之术,却也是只有听闻而从未见过此象。此之为天数之神奇,诱人深入。呵呵,从昭,你的卦数倒是越发精妙了。”

    乌本昭似是沉浸在一恍的深思中,突然想起什么,说道:“对了,学生这一卦,是孙仕奉圣上旨意来卜的。”

    “哦?”莫不平抬眼看他,“你将卦象解了?”

    乌从昭顿了顿,道:“学生……解了。但只书呈了夫妇平和、相敬如宾之语,并未言及其他。”

    习风扑面微熏,馥郁的花香盈溢在这浓浓夜色中,静谧醉人,莫不平挑了挑微白的眉毛,突然畅笑起来:“天意,天意!你怎敢做此欺君之言上呈天听?”

    乌从昭皱眉道:“此卦之生辰应自凌王,凌王纵为人冷肃,却谋事正,处政明,清而不近阴柔,傲而不为狭隘。学生虽难深知其人,只观其表亦不愿以一卦而误之。”

    莫不平笑道:“更何况尚有江南陆迁、疯状元杜君述、南蜀左原孙等人尽心辅佐,但凡有些刚硬严峻、不近人情之处,也差不多弥补了。”

    乌本昭恍然明白了什么,先生出京十年有余,此时并非无故而回天都啊!随即诚然而道:“从昭愿追随先生而为。”

    “老夫不过顺天应数尔。”莫不平淡淡说道。

    “学生知道。”乌本昭道。

    莫不平看着深深夜色,目光中透着些辽远的神情,多处的隐忍如今收效一时,当今想必是出了以凌王抑湛王之势的布局。钦天监虽不涉朝政,关键时却有莫大的用处。心内长叹,穆帝知遇之恩铭记在心,二十余年不敢相忘,唯有一力辅佐嫡皇子登临大统,是以为报了!

    两日后,大正宫中颁下恩旨:文渊殿首辅大学士、开府仪同三司、中书令凤衍之女、清平郡主凤卿尘,册凌王妃,敕封一品诰命夫人,择吉日五月壬申奉旨完婚。 …

正文 第六十五章 十里红尘迎卿来

    五月春暖红尘,凌王府的兰花早已娇姿多展,静静绽放春庭,冰肌玉骨,玲珑高洁,娴雅里透着几分清傲,却也悄然带上了盈盈喜气。

    数日之前,伊歌城中几大花窖的兰花都供不应求。尤其是珍品瑞玉水晶、妙法莲华同落叶三星蝶,凌王府差人尽数定下,吉日一到,天尚蒙蒙亮便送入了府中。

    王府上下华灯结彩,早布置得十分的雍容喜庆。内侍宫娥奔走忙碌,热闹非常。凌王府的主事白夫人,亦是自延熙宫始便照看凌王的乳母,这一早便梳洗整齐,着府中仆从仔细收拾了“亮轿”的百支红烛,将迎亲的旗锣伞扇一一察看。虽说了不欲铺张,但盼了这些年了终见到这一日,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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