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玲珑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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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玲珑1-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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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回宫来,现在被幽禁在松雨台思过,究竟怎样,我也不知道。我只知若是现在不服解药,你便真的是自尽身亡,任谁也再救不了。”

    鸾飞目视着前方道:“这药性可持续一个月使人不死,既出不了宫,他为何要你来将我救醒?”

    卿尘凤目中闪过微微光彩:“一个月?不吃不喝一个月,光饿也把人饿死了,离心奈何草只能保人十日平安,再下去便成干尸一具。”

    “什么?”鸾飞身子一震,“你胡说!”

    卿尘也不和她争辩:“你便当我胡说也无妨。”

    鸾飞静默了会儿,道:“即便如此,他还是要你来救我了。”

    卿尘低声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鸾飞抬眸,那抹警惕再次出现:“他既给了你解药,难道什么也没告诉你?”

    卿尘点头道:“对,他什么也没说,只因这解药根本不是他给的,而是我自己找来的。”

    鸾飞猛地抬头,卿尘静静地看向她,姐妹两人一坐一站,铮然相对。鸾飞眼中尽是繁复神色,卿尘面色沉寂,眸中深幽,毫不相让:“枉太子殿下为你不惜和皇上冲突,致远殿中险些被皇上盛怒之下以剑刺死,你是不是自始至终便一心要置他于死地?”

    鸾飞眼中微微一动,但冷冷说道:“你诓我。”

    卿尘淡淡道:“没错,兵不厌诈,你既能诓别人,便该想到总有一日别人也会诓你。”

    鸾飞沉声道:“你想干什么?”

    卿尘反问道:“父亲是否知道此事,凤家参与了吗?”

    鸾飞道:“参与了又如何,不参与又如何,难道你还想毁了凤家?”

    卿尘道:“毁了凤家对我有什么好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难道还和凤家脱得了干系?”

    鸾飞胸口缓缓起伏,显然心思澎湃,犹疑不决,突然慢慢说了句:“姐姐是在替湛王谋划吧?”

    卿尘不想她问出这样一句话来,眉间眼底清若流水,摇头道:“我谁都不为,只为我自己。”

    “只为自己?”鸾飞冷冷笑道,“说得好,我也不过为自己罢了,不过当然也为凤氏家族。”

    卿尘目光依然潜静,但是多了一种怜悯:“九殿下布了一盘棋,棋走到今天,你已经是他的一颗弃子,若我没有拿到解药,你想想会怎样吧。就算出了皇宫,你也是他见不得光的人,难道,你还想他能让你平起平坐?”

    鸾飞自少迷恋夜天溟,是多年隐在心底的情愫。无奈夜天溟娶了她的姐姐纤舞,浓情蜜意伉俪情深,她也只能远远看着,自思心事。

    然而好景不长,纤舞病故,于她却成了天赐良机,夜天溟伤痛欲绝时,她殷殷劝慰诸般体贴,时常借机陪在身边。她们姐妹本就极其相似,时间一久,夜天溟也慢慢待她不同。鸾飞曾不止一次想象自己能和心上人执手并肩,但也知道自己身为修仪,是不可能被赐婚皇子的,是以积极助夜天溟谋划,以期有朝一日能登位册后,成就夙愿。

    然而卿尘方才一席话,就像一把毫不留情的利刃,将这一厢情愿寸寸剖开。九五尊位之下,父子兄弟尚可刀戈相向,何况其他。登上帝位的夜天溟,怎么允许后宫中出现这样一位曾经同前太子私奔、诈死、莫名其妙的皇后?鸾飞玉指紧紧收起,握住身上被角,贝齿暗咬,却依旧并未死心,说道:“他答应过我,共富贵,同天下,他不会负我的。”

    往来纠缠一个“情”字,熏染神骨,误尽苍生,任谁也参不透,说不得。

    鸾飞和夜天溟何其相似,不但深藏野心亦工于谋略,只是鸾飞是女人,而夜天溟是男人。女人之于男人,在这一步上,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卿尘不能在这里久待,话说至此,也差不多了,起身道:“或者哪天让他亲口说给你听吧。现在暂时不会有人知道你已经醒来,你自己要小心。”说罢出了至春阁,将殿门轻掩,吩咐外面侍卫严守,任何人不得入内。

    沿着宽阔平坦的青石大路,卿尘快步往中书省值房走去。在连接后宫前殿的广场之上,偌大的禁宫显得极其空旷,似乎唯有她一个人穿行在这里,永远也走不到头。

    参知官见卿尘忽然来中书省,多少有些意外,卿尘道:“礼部筹备冬祭事宜的本章递上来了吗?皇上等着要。”

    参知官答道:“巳时刚送了来,还没来得及上呈圣阅。”

    卿尘道:“拿来给我,然后请一下凤相。”

    参知官答应着去了,一会儿捧出奏章交给卿尘,接着退了下去。

    凤衍随后出来,卿尘微微一福,叫道:“父亲。”

    长风暗冷,吹得凤衍身上明紫金纹蟒袍微微一动,他颔首笑道:“不想是你。”往日丞相的气度是早就养成的,此时看来,非但不带权臣的骄横,却似有几分亲和。

    卿尘道:“父亲请移步说话。”因分别执掌宫府政要,为避嫌疑,父女两人极少私下见面,而卿尘也总刻意避开凤衍,此时主动前来,凤衍倒真有几分意外。

    凤衍随她离开中书省庭院,问道:“可是圣上有什么旨意?”

    “没有。”卿尘道,“母亲最近身子可好?”

    凤衍点头:“服着你给她配的药,一直不错。”

    卿尘道:“鸾飞的事,父亲和哥哥们瞒着她吧?”

    凤衍叹气道:“若她知道怕是会受不了,只是也瞒不了多久。”

    “嗯。”卿尘点头,“鸾飞醒了。”

    凤衍脚步一顿,面上却还平静,低声问道:“当真?”

    卿尘看了他一眼:“我没有奏禀皇上,父亲要不要和九殿下商量一下,看要怎样?”

    凤衍一双久经人事的眼睛抬了抬,缓缓道:“你都知道了?”

    卿尘不露声色地说道:“鸾飞告诉我了。”得了凤衍这句话,看来凤家表面上四面圆滑,实际上和夜天溟才是最亲密的联盟,暗中经营不知已谋划了多少事情,此时谋陷太子,不过是一个开始罢了。

    天空缓缓地积起了乌云,越发厚重越发低沉,看样子很快便会有一场雪降临大地。四周倒不像之前那样寒冷,只是依旧少不了沉暗之气,凝滞在禁宫上方久久不散。

    凤衍皱眉:“鸾飞怎会此时醒来,难道是九殿下给的药有误?”

    卿尘反问道:“那该当何时,一个月?”

    凤衍面色沉沉,道:“能拖一个月,为父自会设法将她送出宫中,此时却是不易妄动。”

    若不是被识破了离心奈何草,他们这计划也算周详,鸾飞会被带出禁宫,从此变成另一个人。人算不如天算,卿尘丹唇轻扬,整个人似乎带上一抹沉静潜定的意味:“父亲那时候怕是运具尸体出去吧。”

    “此话怎讲?”凤衍扭头看她。

    卿尘笑了笑:“离心奈何草十日不解便是无解,鸾飞若今日不醒,怕是再也醒不过来了,九殿下难道没有告诉父亲?”

    凤衍眼底猛地闪过一道精光,恰被卿尘看在眼中。稍后,凤衍竟沉声道:“如此鸾飞醒来又有何用?”

    卿尘淡淡凤目轻轻的眯了一下,言外之意,鸾飞已经真的是一颗弃子了,醒来反而更可能牵连凤家。凤衍倒真是干脆,所想所问竟是这样一句话。

    “鸾飞是凤家的人。”卿尘淡淡说道,“岂能任人欺蒙利用?九殿下这是欺凤家无人吗?”

    凤衍道:“九殿下同凤家渊源已久。”

    卿尘道:“那父亲想必了解此人,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不知是谁的脚下踩到一截枯枝,“咔嚓”一声,寂静的寒冷中格外刺耳。凤衍突然笑道:“看来你是给湛王做说客来了。”

    不想竟都是一个猜想,同夜天湛的关系当真有点儿洗也洗不清。卿尘也不分辩,脸上不变的淡笑款款:“依我看,倒还是不偏不帮来得好些。现在鹿死谁手言之尚早,此时天下毕竟还在天帝手中,几位殿下谁也占不了先。若是真为凤家着想,不如表里一致,八方和气,以静制动才是上上策。”

    凤衍意味深长地看着卿尘,鸾飞是他押在夜天溟身上的棋,卿尘便是他琢磨夜天湛的一颗棋。

    卿尘扬眉,从容静慧,弈者棋者,谁知谁是谁?

    数日之前,卿尘在天帝面前以凤家的名义带头捐银救灾,深受天帝赞赏,亦使得凤衍对这个“女儿”刮目相看,眼下一席话,更加令他分外上心,对卿尘的意见也颇感兴趣:“为父倒想听听,你觉得凤家至此如何是好?”

    卿尘敛眉淡淡:“萌芽初生,锋芒方露,此时押定一人的话,一旦错算,则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不如静待脱颖而出的黑马,再设法驾驭之,岂不多些胜算?比起此时便亲身迈入局中,或者要好得多。”

    凤衍满意地捋须笑道:“不愧是凤家的血脉,老夫没有认错女儿。”话中已有些许动心,毕竟太子之事天帝的态度正在暧昧间,而鸾飞这里也横生变数。

    卿尘眸中光华璀璨,看的却是远远天际。凤家若能中立于各势力间,至少断去夜天溟一条臂膀,一切依然处于一种平衡中。或许多年以后自己这个女儿,便成了凤衍最为后悔之事也说不定。

    棋局变幻,善恶对错自在其中,说也说不得。

    纷纷扬扬的雪花终于悄然洒落下来,点点飞舞,笼罩了澄明黄瓦朱红高墙,人间风景又一番,卿尘拂了拂发前轻雪,对凤衍道:“一切还要父亲自行决断才是,我要回致远殿了,天帝还等着。”

    凤衍点头道:“如今你在天帝身边,也方便许多,凡事多留心。”

    卿尘一笑:“这不正是父亲想要的吗?”说罢蹲了个半福优雅转身,月白裘袍在雪中划了道轻灵的半弧,如兰芷般轻逸,又如桃木之稳秀,看得凤衍也一惑,转眼间眼前人儿已经消失在雪中。

     …

正文 第四十四章 情字心底苦自知

    初冬的第一场雪迎风飘洒,碎银烂玉一般落个满天满地,很快层层枝叶上铺就银装素裹,明瓦飞檐此时看来格外有些清高,素寒一片。

    天帝这个时候必是有一会儿小憩,卿尘倒也不急着回致远殿,沿着这轻雪飞舞缓缓独行,回头看去,身后留下一行浅浅足印。

    她不禁一笑,青缎缀了木兰花绣的锦靴自裙下伸出,一步一步在雪里转了个圈,脚下踩出盛放的花朵样,蹦跳着退了几步,站着侧头欣赏。看了稍会儿,忽觉有些不自在,一抬头,不远处见石山顶上凉亭里,一抹人影着了血红披风,雪中静静望着这边。看向她的那细长眼中几分魅惑的笑,薄唇斜抿带着柔软更浸了丝邪意,和这冰雪又不谋而合。

    雪影里那妖魅般的红如此刺目,卿尘有种立刻躲开的想法,然而已来不及,那人沿着石山上的小路举步而下,直向她这边走来。

    卿尘怀中抱的奏章紧了紧,淡淡施礼:“见过殿下。”

    夜天溟立在雪中,看着白裘素服里裹着这盈盈身姿,一时间惑然以为凤纤舞重新站在他面前,然而抬头处那张清水般的矜秀面容,慧眸流盼,分明却是另外一人。

    卿尘同夜天溟如此孤身相对还是第一次,心里隐隐不安,见他不言不语,忍不住诧异抬头,迎面一双沉郁的眸中尽是失痛神色,正目不转睛盯着她。

    他既来了眼前却不出声,卿尘亦不知和他有什么好说的,只得静静站着。夜天溟一双细长的眼睛微微眯着,雪光下明暗间,似乎便有无数媚光齐齐射来,带着一片令人迷醉的蛊惑。若是此前,卿尘无论看到他如何的阴郁,总还会替他和纤舞伤情,现在却丝毫没有了这样的想法。

    血红披风一角随风招展了一下,暗暗天色下映着白雪,越发诡异。夜天溟粼粼眼波中依稀有光影变幻着深浅,出现了卿尘印象至深那种纠缠弥漫的阴鸷,浓得甚至依稀生出几分煞气,叫人心中忐忑。她不愿和他耗下去,往旁边退了一步,说道:“殿下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告退了。”

    夜天溟眼底一恍惚,随即跟上她:“去哪儿?”

    卿尘淡淡道:“自然是致远殿。”

    夜天溟见她刻意与自己拉开距离,道:“何必躲着我?”

    卿尘执礼答道:“殿下又不是洪水猛兽,我何用躲着?”

    夜天溟举步沿雪地走去,侧头看了她一眼:“如此便陪我走走。”

    卿尘只觉那目光说不出的叫人心悸,不躲才是假的,借口道:“我还要回致远殿复命,殿下若是没带跟着的人,我差人去通传一声。”

    夜天溟却道:“你是纤舞的妹妹,算起来我也是你姐夫,鸾飞见了我都以姐夫相称,你却为何一口一个殿下?”

    卿尘眉色轻柔,垂眸不软不硬地说了句:“那姐夫为何就不代姐姐去看看鸾飞呢?迟些恐便难见了。”姐夫两字特意一顿,格外重了音调,叫人听着有异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夜天漓那狭长的眼睛一动,映着血红披风极尽妖媚的美,不知是因在这冰天雪地还是其他,卿尘觉得四周格外森冷,静得几乎连自己的心跳也听得见,落雪厚厚地覆上,亦不能掩盖得住。

    夜天溟嘴角斜斜抹出一笑:“我正要去看看,不想在此遇到了你。”说罢一放手,身上披风迎风散开,“你不妨随我一起。”踏雪往延熙宫而去。

    卿尘见他说去便去,倒是意外,虽然不愿和他有什么瓜葛,但想了想终究放心不下,还是随后跟上。

    鸾飞元气未复,自卿尘走后一人静躺在床上,昏昏噩噩中诸般事情在心中浮沉不休,却不像平时那样智谋丛生,能解得了眼前这个将死之局。突然听到门栏轻响,是有人又进来了至春阁,她闭目屏息,便如同之前昏迷一样,丝毫看不出痕迹。

    卿尘同夜天溟进了房中,见鸾飞好好地睡在那里,牡丹色的宫缎浓浅回转,淡淡映在夜天溟那邪气清娆的眼中,却浓浓覆上了一层叫人窒息的晦涩,卿尘听到夜天溟低声说了句:“纤舞。”

    极低的一声呼唤,似乎来自遥远的深夜,带着无尽黯然神伤划过这清冷的冬日,支离破碎。卿尘微微一怔,此时夜天溟心下清朗了些,哑声对卿尘道:“你可知今天是你姐姐的祭日?”

    卿尘心里被他语中的沉痛带得一阵窒闷,天帝对莲妃、太子对鸾飞,夜家男子当真个个痴情难免。但夜天溟对纤舞痴情,于鸾飞却难免薄幸,卿尘望向他,说道:“既如此,殿下何不帮忙找找离心奈何草的解药,以告慰姐姐在天之灵。”

    夜天溟心底一凛,身上透出一丝危险的气息,但很快便掩饰过去,说了句:“我如何会有那种东西?”

    如何会有那种东西,便是知道这东西了,卿尘感慨道:“看来明年今天便是我凤家姐妹两人的祭日了,纤舞姐姐九泉之下有知,不知作何感想。”

    夜天溟狭长的眼中隐有怒意闪过:“你说什么?”

    卿尘在他怒视中不经意地一笑,眉眼间尽是纤舞的影子,虽少了那份纤弱无助多了丝清蕴灵隽,却叫他心底浩然翻腾,再挪不开眼睛。

    话在将明未明间,卿尘看了看静卧的鸾飞,不知她现在是醒着还是睡着,淡淡道:“殿下是明白人,我也不绕圈子了,打一开始,殿下就没想过要给鸾飞解药吧?”

    夜天溟看了鸾飞一眼,又将阴柔的目光转回卿尘处:“鸾飞说过可以为我做任何事情,生死无惧,还要解药做什么?”

    卿尘瞥见鸾飞睫毛微微颤动,慢慢踱步往旁边走去。夜天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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