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她微微叹了口气,她也知道她的皇儿翅膀长硬了,他执意要做的事情,谁也无法阻止。
“皇儿预备带哪些人前往?”自从那日隐王突然出现在丞相府后,太后就再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此刻不由地揉揉眉心,神情有点疲惫。
“云洛,千寻等文人朕就不带了,又不是游山玩水,带一个初宇足矣。至于护卫方面,朕自有大内高手相随,倒也不足为惧,不过朕另外还预备带一个人同去……”李君然顿了一顿,看了眼太后的表情,见她依旧不动声色,才继续言道,“二皇弟久居上古园,朕这次北巡想带他一同前往……”
太后一听到那个人,面容一僵,眼底闪过一抹森冷的寒意,“皇儿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带他一起去?!”
“儿臣不知这有何不妥。”李君然长身玉立,眼底隐隐有倔强之意。
“他十多年不出上古园,却为何突然出现在丞相府,你就没有一点怀疑?只怕在你兄友弟恭的时候,引来的是才狼虎豹!枉你还是一国之君,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
“母后,儿臣知道当年那个人有愧于你,但是二皇弟并没有错。当年上古园失火,如若不是二皇弟奋力相救,儿臣早已葬身火海,又岂能有今日的尊荣?更何况他为了救儿臣,废了自己一条腿,还失去了至亲之人,儿臣早已心中愧疚,再者这个皇位本来就是他的,如若他想要,随时都可以拿走!”
“你——真是糊涂啊!”太后眼见他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面上苍白,心中气极,指着他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平静下来,“算了算了,你翅膀硬了,哀家也管不了你了。”
“母后请息怒。”李君然见太后如此,脸上有不忍之色。不是他执意有忤逆太后,而是二皇弟与自己下棋之时曾提过想见识一下北国风光,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自然不能将他独自留在京中,而且他怕母后会趁自己不在对二皇弟不利。
“不过皇儿离京后预备命何人坐阵京师?”这是个大问题。
“太子虽然年幼,但毕竟已经是一国之储君,而且平日也有学着看折子,这次朕北巡,就让太子暂代,母后与方丞相在旁相助,朕也放心了。如今四海升平,国泰民安,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不过如若真有紧急之事,派人将奏章送至朕行在之地便是。”
“方丞相?皇儿还没答应他的请辞?”一提到这个名字,太后心中一跳。
“方丞相虽然年老,但身体还算硬朗,要说威望资历,朝中无一人能及,朕离京后,能威震朝廷的人非他莫属。不过朕答应过他,等朕北巡回来便准他请辞。”
“皇儿安排如此妥当,哀家甚感安慰。不过太子既然监国,也应该有些体统,让制衣局给太子做套朝冠,皇上觉得用玄狐朝冠可好?”太后的声音放柔了些。李君珏被皇帝带去了也好,眼不见为净……
“这些事全凭母后做主便是,儿臣没有异议。如若母后没有别的吩咐,儿臣便告退了。”
“皇儿政务繁忙,这便去吧。”
李君然恭敬退下,正欲召集重臣商议离京的细节,刚迈开几步,却听见太后的声音在身后淡淡的响起,“李君珏和秋沉落皇上还是多留意些。”
李君然微微叹息,便昂首离去。
因为先前便有旨意,不许礼部大肆卤薄,人数亦是精简了许多,不过皇帝御驾北巡,仪仗车马自然还是多不胜数。
明黄旗漫天招展,羽林卫威风凛凛,留守在京的方丞相带着文武百官簇拥着太子到午门送别。
原本极力请求留京的赵庭被李君然一句话摁下,御驾亲随。凌初瑜知道,李君然怕自己走后,赵庭可能会起兵造反,所以便将他带在自己身边亲自看着。而且有赵庭在手,赵其轩也不敢轻举妄动。
须臾,只听一声大炮轰雷般响起,正阳门,地安门,午门等诸门全部开启,畅音阁中百乐骤响,领衔的凌初瑜和赵庭俱都骑着御马,面容冷凝。
一片乐声中,皇太子领衔拜倒,率文武百官三互九叩恭送皇帝。
暗讽隐王
一百多名精悍的御前侍卫,太监总管桂公公领着精简留下的几十位宫女太监,并着朝廷大员的马车簇拥着皇帝的暖骡轿车往北而行。
随行的几位朝廷大员共乘一辆马车,而隐王喜静,不喜欢别人打搅,在慕容兄妹的陪伴下,独自乘坐一辆防震极佳的马车,紧跟其后。隐王虽然双腿不便,不过这一路上皆坐在马车上,只是每日到行馆的时候才下来一趟,所以也没有什么特别不方便的地方。
凌初瑜在现代的时候原本就会骑马,是小爷爷教的。原来小爷爷也很享受策马奔驰的潇洒,于是便在轩辕岛上开辟出一大片大草场,投入巨资,更是请来英国皇家马场的专业人员来管理。凌初瑜有空的时候就会去那里遛马。所以比起以马当车的古代人来说,凌初瑜虽然不是个中翘楚,却在一干文官中也算是出类拔萃了。
凌初瑜这一路上一边扬鞭行路,一边赏玩一路的风土人情,倒也得意的很。
隐王撩开帘幕,探头就看到行至李君然御车一侧的她骑着高头大马,摇头晃脑似乎在哼着歌,不过留给他的只是一个灵修的身姿。
隐王眯起眼睛,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的光泽,对骑着马紧随在自己身侧的慕容情剑招手,附在他耳旁低语。
如此这般,如此这般。
慕容情剑面无表情的领命,夹紧马肚,朝凌初瑜狂奔而去。
“秋大人。”
冰山大哥?自从一起行路后,一直面无表情随侍在隐王身边的冰山大哥?
凌初瑜勾起嘴角,莞尔一笑,“冰山大哥何事?”
“王爷请秋大人过去一叙。”慕容情剑策马与凌初瑜并行,声音依旧冰冷。
隐王?凌初瑜自从丞相府那次的相见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不过一想起丞相府里他的咄咄逼人,心中还有点气,便故意摆起正色的面容冷淡道,“王爷有什么事情不能劳烦慕容大人代为传话吗?初宇身负保护皇上重担,不能离开皇上半步,还望隐王海涵了。”
李君然似乎不喜欢自己跟隐王接触,既然如此,能避开还是避开的好吧。
有没有搞错?凌初瑜发现面无表情的冰山大哥用怨念的眼神责备了她一眼?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是还是被精明的她捕捉到了。
“王爷知道秋大人身兼保护之职,不能离开皇上半步,不过王爷让在下带了一句话,听完之后,如若秋大人还是不肯前去的话,在下也没有办法了。”
“哦?”凌初瑜嘴角噙着悠淡的笑。
“王爷问秋大人,是不是想知道丞相府那一次,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云染夫人是谁?”慕容情剑问完这句话,紧紧地盯着凌初瑜的面容,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点情绪来,可是不动声色是凌初瑜众多的优点之一。
那次的事情莫名而终,不过后来细细想来,凌初瑜便知道有人在暗中助她,虽然还不知道那人的真实意图,不知道他的最终目的,但是那一次却绝对是帮了她。
先由赵家提出怀疑,然后借由颖华的怀孕来堵住悠悠众口,他知道虽然堵住了大家的嘴,但是大家不见证据心中甚是不甘,于是便有了神秘云染的出场……她的出现将一切怀疑打破,当时自己又即兴编了一个落难故事,所有人都信以为真,对先前怀疑自己是女儿身的事情怀有愧疚之感,于是便顺理成章的支持自己坐上丞相之位。
她曾经不止一次的怀疑那幕后操纵的人便是隐王,但是有双腿残疾的他又怎么会有如此能力?就算他有这个能力,那么他的动机是什么?就算他想要复仇,想要篡位,那自己坐上丞相之位,于他有什么好处?
自己蒙皇帝钦点状元,钦赐驸马,所有的尊荣都是皇帝赐予的,皇恩浩荡,不可能不知恩图报的。怎么也不会帮着他谋权篡位的……
隐王,虽然看上去气质高洁,悠然淡远的样子,但是他的身上似乎隐藏着很多让人无法捕捉的谜团。而这些谜团,稍有不慎,便足以致命。
凌初瑜想不明白了,就干脆不想,直接去问那个人好了。
“既然隐王召见,初宇又岂敢回绝?不知隐王在何处,冰山大哥前面带路吧。”本来想留慕容情剑代替自己,不过刚刚脑子里的假设过滤了一遍,觉得放他在李君然身边实在不妥,便将他支走。
慕容情剑没有察觉就在这一瞬间,凌初瑜绕了这么多心思,一听见凌初瑜要跟他去见隐王,也没多想便转身策马回奔。
凌初瑜撩开车帘,却见隐王正靠在椅背闭目养神,听见声响,便睁开清亮的双眸,一时之间,似乎整个马车内都明亮了许多。
“骑马好玩吗?”李君珏坐在他精致的轮椅上,轩昂的眉宇,俊雅的面容,一见到她,唇角微扬,看起来依旧绝代风华。
“风吹日晒的,哪有隐王独坐车中清凉?”凌初瑜下意识地瞥了眼他长袍覆盖下泰然不动的双腿,心中闪过一丝奇异的感觉……
见凌初瑜注意到他的腿,他嘴角含着淡笑,声音依旧冰冷,“本王倒是想风吹日晒,奈何天不待我。这双腿别说是骑马,倒是寸步也是难行。”
她挑着唇畔,撩起锦袍,在隐王对面坐下,却见中间的棋桌上已经端端正正摆着一副珍拢棋局,不由的看了一眼,却见已经行至中盘,其中黑子压顶,白子奋力脱困,盘根错节,环环相扣,一时变幻莫测,胜负难分……
呼之欲出
她挑着唇畔,撩起锦袍,在隐王对面坐下,却见中间的棋桌上已经端端正正摆着一副珍拢棋局,不由的看了一眼,却见已经行至中盘,其中黑子压顶,白子奋力脱困,盘根错节,环环相扣,一时变幻莫测,胜负难分……
凌初瑜淡淡一笑,自棋盘中抬起头来,“王爷请初宇过来就是为了这副珍拢?”
“那么初宇是否有兴致与本王对弈一局?”隐王研妩的清亮眸瞳不起一丝涟漪,嘴角勾起一抹轻扬。
不过凌初瑜并不买他的帐,莞尔一笑,“这盘棋,形式诡异变幻莫测,初宇并没有运筹帷幄之能,又没有计算精准之功,与其如履薄冰的瞻前顾后,不如袖手旁观做下富贵闲人。”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秋沉落居然说出如此丧气的话,如若被别人知道,不定会如何笑话。”
“王爷的棋艺在整个奕国都屈指可数,初宇绝对是望尘莫及,还是不要在您面前出丑了,免得再招惹王爷的笑话。”不知为何隐王对自己的淡漠莫名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隐约的热情,不过凌初瑜依旧不动声色,清透俊逸地面容展开一抹淡笑。
“又不是没在本王面前出丑过,现在才知道惭愧,晚也点。”李君珏把玩着一颗棋子,声音冰冷似水,带着一抹戏谑。
“那是以前初宇不懂事,以为王爷虽然性情淡漠,但是行事举止却似性情中人,所以初宇斗胆冒犯,以朋友待之,不过您现在是高高在上的王爷之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初宇又岂敢冒犯?”凌初瑜眉宇间惯有的戏言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隐约的讥诮。
隐王很危险,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你在生气。”隐王吐出的话不是反问句,而是陈述句,“你在生气本王在丞相府的时候站在你敌对的位置对你咄咄逼人。”
“王爷说笑了,说起来初宇还要感谢王爷,怎么会生王爷的气?”凌初瑜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嘴角含笑,眼底却无一丝温度。
那名易容成云染的神秘女子如果人真是他送来的……
那么自己的真实身份,与颖华的假凤虚凰,云染的调包……他又了解多少,或者根本就是了如指掌。他如此处心积虑的算计自己为的究竟是什么?
一想起幕后有一位亦敌亦友亦正亦邪的神秘人物窥视着自己,凌初瑜再豁达也不由的心底冰寒。
“既然没有生本王的气,为何……这次出来处处避着本王?”清亮剔透的眼眸泛起一丝涟漪,乍然一看,竟有一丝脆弱闪过。
“王爷多心了。”凌初瑜淡淡言道。
“你现在对本王撒谎都不加掩饰了,脱口而出的敷衍你以为本王不知道吗?”隐王绝美的面容闪过一丝薄怒,狠狠地瞪着凌初瑜。
见他动怒,凌初瑜轻叹一声,终于忍不住道,“既然王爷想要坦白的话,那初宇也不便隐瞒。上古园终年禁止外人踏入,甚至挂着明晃晃的杀无赦的圣谕,不过每次初宇进去王爷虽然没有盛情款待却也无驱赶之意,所以初宇一厢情愿的将王爷当成了朋友却没有想到在王爷眼中,初宇只是一个外人,所以初宇想明白后便不敢再高攀了。”
隐王苍白着脸听完她这番话,忽的闭上眼睛,细长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放置在座椅上的宽衣长袖中露出攥成拳头的手,半晌才缓缓张开他那研妩的清眸,“你是在惩罚我,落儿。”
一声熟悉的“落儿”唤得凌初瑜心中抽痛,下意识得抬头看他,却发现他早已转眸看向帘幕外边盎然景色。
那近乎熟悉的指责弄得她有些莫名……她能感受到他情绪的波动,甚至因为他的情绪而心痛!
为什么会有心痛的感觉?凌初瑜下意识得握紧身侧的手,紧紧得盯着他绝美的侧脸轮廓,与脑海中的那人进行对比……
“落儿是初宇的小名,初宇与王爷不过点头之交,王爷这样称呼似乎有些不妥吧?”凌初瑜的眼底漆黑深邃,状似无意得笑道。
隐王依旧看着窗外的风景,不过眼底的情绪由幽淡变为讥诮……
“当然如若王爷跟初宇不止点头之间这么简单……”凌初瑜一语双关,见隐王微皱了下眉头,她唇畔挑着淡笑,“那么送一个两个人到初宇府上,倒也没什么关系。”
“本王自八岁起身边就只有慕容兄妹服侍,哪有多余的人可以送给你?”李君珏声音淡淡的,自若地笑道。
“当初丞相府如若不是王爷早先一步送人到驸马府,后来又怎么会咄咄逼人的要云染出场?”一脸的温和笑意出现在凌初瑜的脸上。她在赌……她的赌运一向亨通。
“云染不是初宇的夫人吗?本王又送去一个做什么?”
“王爷明明知道那画上的云染与初宇是同一个人,又何必装不知道呢?”凌初瑜淡笑地看着他,明明是自己的事情却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你从何时开始知道的?你还知道些什么?”隐王眉宇微蹙,墨玉般的瞳眸紧紧盯着她。
“初宇只是不明白王爷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不需要明白。”隐王的声音冷冷的,却带着一抹说不出来的威严。
“王爷,请你不要拿自己的标准来告诉我需不需要。”凌初瑜静静地看着他,眉宇间惯有的戏言早已被一层淡漠所代替,“我自己会判断。”
隐王见她如此,不由的微微一叹,他知道秋沉落聪明绝顶,不是一句戏言就可以打发,“假的云染的确是本王送过去的,至于目的,不过是帮你而已。”
假云染……凌初瑜松了口气,原来古代真有易容之说。当初娉娉婷婷走出来盈盈拜倒的那位真是吓到她了。
“初宇原来不知道王爷竟然擅长易容之术。”凌初瑜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的脸,“不过要给一个人易容并非一时半刻的事情,当时情形危机而王爷又从未离开过,难道说王爷一早就知道赵庭一家会拿画出面指认?”
脑海中忽然闪过当初厉天邪轻而易举的拿出那块令牌……两张完全不同的脸,但是两者之间真的没有一点关系吗?
“本王的确是先你们一步知道,所以才安排了这场戏……只是想让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