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法子,只得差我去青崖谷恭请神医相子寒。那年,我从塞川草原赶到青崖谷中,却见谷中房舍早已成一片废墟。我在谷中留了一夜,第二日来了一位少年公子,我本以为他也是来求医问药。但见他在谷中转了一圈,听说我是来寻相神医的,便对我说道,青崖谷早已被人一把火给烧掉,在那里是等不到相神医的。当时我便想:‘既然你已知道相神医不在谷中,又为何要来这里找他呢?’我话虽未问出口,那位少年公子却好似看出我的疑问,告诉我说,青崖谷虽然不在了,相子寒却没死。我见他风神俊秀,年纪轻轻却直呼相神医的名讳,待要问他是哪派门下,他却已闪身出谷。了”
公孙引道:“五年前相神医的青崖谷一夜之间被人烧掉,此事轰动江湖。你们久居塞川,少理江湖中事,不知此事也属正常。后来去谷中寻他的人一直都有,那少年想来是其中之一。”
韩诚道:“好在相神医安好无事,在下两年前终于找到了他。他听了我家夫人之事,便立刻随我去家中为她诊治。”他虽然将寻访相神医之事一句带过,但相子寒行踪飘忽不定,为了寻他定是花无数人力物力,这句清清淡淡的话背后不知包含了多少风霜困苦。
韩诚殷切的看向公孙引道:“相神医为夫人诊治之后开了一张药方。我牧场中珍稀药材不计其数,唯独缺了这贴药中一味重要的药引。”
公孙引心思一动,道:“若是这味药引在我碧水寺中,但凡我能做主,自会倾力以助。”
韩诚摇头道:“公孙先生误会了,药引不在碧水寺中。”
公孙引这下有些胡涂了,问道:“那大管家的意思是?”
“这味药引虽然不在碧水寺中,但是要取得这味药引却非要请公孙先生帮忙不可。”他俯身跪下道:“请公孙先生看在与我家夫人多年的交情上略施援手……”
公孙引眉头微蹙,将他扶起道:“韩大管家请起,我要如何帮忙请直言。”韩诚行此大礼,可想而知此事相当不好办。想那飞骏牧场虽在武林之中不是什么大门大派,但因做马匹买卖,在大熙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巨富。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供飞骏牧场驱使的高手也是不少。韩诚现下求到自己面前,显然要办之事乃穷财力也难办到的极大难事。公孙引虽是当是高手,但也自知飞骏牧场倾力而为也没办成的事情,自己凭一己之力多半也难以办到。他打定主意,此事虽不贸然应允,却也要尽力而为。他命人准备膳食,两人便在屋中一面用膳,一面细细商议起来。
云西辞被公孙引着人安排在寺中客房,等到傍晚用了晚膳还不见公孙引找自己商议比武之事。他又在房中等了一个时辰,眼见天色暗下,便推门而出,问明方向,朝公孙引住的地方信步走去。
此时正当暮春时节,晚间凉风习习,空气中一缕清香暗自浮动。他鼻尖微蹙,闻香而去,走了一会儿,一池莲叶印入眼帘。当夜明月不出,只有几粒寒星嵌在空中,云西辞借着暗淡的星光隐约瞧见池中正自盛开一朵亭亭玉立的青莲,鼻尖清香便是从它那儿散发而出。他抬头看天,叹了口气,明月不出,四周越来越暗,再过一会儿,那朵青莲也要看不真切了。
他在池边静静地立了一会儿,天边一朵乌云飘来,那依稀的几点星光霎时也淡下,四周漆黑一片。云西辞叹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开。
便在此时,十几步外的西北角传来一声轻响,他身形一动,立即隐藏在池边树丛之间。哪知来人耳力了得,“咦”了一声,轻笑着悠然道:“楚盛衣,你来得可真早呀!”
第98章 碧水青莲(陆)
云西辞心道:“原来楚盛衣约了人在此。”正要出声解释,却见那人呼地一掌攻来,语音轻快道:“上次在湖边比脚力你输给了我,今天咱们再比拳脚!”
两人相距了十多步,按说这掌的劲力到云西辞面前理应是强弩之末,哪知对方扬手时却未发力,飘至云西辞身前五步时才内劲一吐,刹那间一阵凌厉的掌风袭向他的面门。
云西辞心中暗道:“好狡猾!”双唇一闭,斜斜劈了一掌,两人掌风相交,只听“碰”的一声,双双向后退了三步。
四周光线暗淡,云西辞眯眼看去,只依稀瞧见一个模糊的身影。听声音此人年纪不大,刚才与自己对了一掌,却毫发不伤,刚才她又提到比脚力曾赢过楚盛衣,功夫自是不弱。云西辞与她对了一掌,暗暗佩服她内力也甚是了得。他一路上总是听人说起楚盛衣如何厉害,两人虽然在碧水寺附近的小镇酒楼见过一面,后来又在碧水寺中再次遇到,却从未有过交手。今夜来了个曾与楚盛衣一较长短的神秘人,云西辞顿时起意想要试试自己的身手比之如何。他虽没有争强好胜之心,但是十多年来总是独自一人默默练武,与他对招的先是云烟,后来又多了路行歌这样的绝顶高手,他在这两人面前自是败多胜少。他既已起念,便故意闭口不言,任对方继续当他是楚盛衣。
他故意轻哼了一声,此时乌云已去,他右手一扬,做了个请的动作,料想已对方的功力应当看得到。果然,对方见他如此,轻声一笑道:“楚盛衣,你可要小心啦!”语毕倏地攻过来。云西辞适才领教了她的内力,这下正好试试她的掌法。两人双掌翻飞,使得皆是飘逸灵动的路子。云西辞怕她一下子便瞧出自己不是楚盛衣,不敢上来就用云山竹海的飘云掌法,更不敢只用飘云掌法,而是将平时所学江湖中各家各派的招数随意使出。
对方“咦”了一声,揶揄道:“楚盛衣,想不到你竟也是这么狡猾,不肯用你仗剑宫拿手的掌法跟我过招,尽使些乱七八糟的招数糊弄我!”云西辞听她虽然说着责怪之言,却是语带笑意,想到她说自己招数“乱七八糟”,脸上不由得也露出丝微笑。
两人你来我往,不多时便已拆了一百多招。云西辞越打越觉得对方狡猾,自己这“楚盛衣”不肯显露真功夫,她便也学着自己东一招西一招,同样只用平日里各门各派常见的招数。两人均是遮遮掩掩,不肯使出真功夫,这样一来,便成了比较谁能将这些平平凡凡的招数使出新意来。云西辞机变聪明,悟性奇佳,几十招后自认与今夜所遇之人相比要稍逊一筹。对方变招之快,应变之伶俐真是让他大开眼界。
他向后退了一步,收回收掌,笑道:“阁下高明,在下佩服之至,不若就此罢手交个朋友可好?”
对方“啊”了一声,大吃一惊道:“你……你不是楚盛衣?”
云西辞见自己一句话便使对方惊异,心中顿时有些得意兼好笑,压下心中所思,歉然道:“在下无心冒犯,请阁下勿怪。”
对方沉默片刻,“咯咯”一笑。云西辞心中动,暗道:“她果然是个女子。”心思有些浮动,适才那笑声让他觉得莫名的熟悉,心中顿时有些烦躁。耳边只闻对方悠然道:“你这人倒是有点意思。既然你不是楚盛衣,那又是谁呢?”
云西辞道:“在下云山竹海云西辞。”言罢只觉对方呼吸骤停,虽然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却直觉她被自己的身份惊到。云西辞不以为意,每次自己报出家门,众人反应多是如此。只见对方上前一步,好似要看清他似的。云西辞心中一动,忽然想起两人孤男寡女黑夜在此,刚才一直比武还罢了,此时若然走得太近,着实不太妥当,便不着痕迹地退后一步。对方正要跨出第二步,但见他向后一退,顿时脚步停了下来。
“听闻云山竹海的飘云掌法飘逸轻灵,乃当世一绝,云公子乃云山竹海的传人,这套掌法定是会了?”
云西辞道:“此乃云我家家传掌法,在下自是会的。”
“那好,在下儿时机缘巧合也学过一套飘逸轻灵的掌法,今夜云公子在此,正好可以请云公子品评品评,看在下使得好是不好。”说罢也不待云西辞回答,一掌轻飘飘地便向他拍击而去。
云西辞耳听掌风,随意抬手一隔,心中却是大震,刚才这招不正是飘云掌法中的“云过于空”。对方见他怔愣不动,嘻嘻笑道:“这招云过于空我使得好不好?”边说边又一招“白云孤飞”拍击而来。
这套掌法云西辞自小到大不知拆解过多少边,只听掌风便身子、手臂自发腾挪拆解,四周光线暗淡,对方瞧不见他此刻骤然变化的脸色,云西辞心中激荡,是她,是她,这世上除了她和姑姑,还有哪个女子会使这套飘云掌法?!她的声音变了,说话的语调却仍如十年前轻快悠扬,她为何会在这里,为何会将自己认作楚盛衣?!
楚盛衣!
云西辞心思烦乱之极,刹那间忽觉气血翻涌,他强自收敛心神,面沉如水,长乐啊长乐,这十年来你会不会过得太好?!
乌云慢慢飘散,星光依旧,蓦地一丝月光破云而出。
“小六!”只听一人沉声唤道。
“你来了?!”云长乐语调很是轻快。
云西辞心中一凛,刚才心神大乱,竟没察觉有人闯入。明月升起,光线明亮起来,他心念电闪之下已猜出后面来的人是谁,顾不得看他,他抬起双目,直直看向正与自己交手的云长乐!
云长乐见他凝眸看向自己,心中一震,面前这个正用一双冷瞳打量自己的男子与十年前的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孩好似有些不同!她心中不由得有些发慌,她认识的云西辞总是温文尔雅,待她亲切温暖,他怎会用这样冰冷锐利的目光盯着自己?她手臂一颤,云西辞冷哼一声,猛地扣住她双手脉门。她身体一僵,眼角瞥见楚盛衣面色一沉,就要过来相救,忙叫道:“没事!他不会伤我!”
云西辞心中顿时百味杂陈,云长乐抬头对他一笑,道:“西儿,你不记得我啦?”双手轻轻一动,想要脱开他的禁锢。
云西辞双手一紧,斜眼看她,说道:“姑娘是谁?我听那位公子叫你小六,在下认识的人中可没有一位叫小六的。姑娘是否认错人了?”
云长乐一愣,见他面色微冷,双目波澜不兴的盯着自己,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暗想:“难道我样貌变化太大,西儿一时间认不出我来了?”她看了一眼楚盛衣,心道:“可是我若说我是长乐,公主的身份可就瞒不住了,以后行走江湖大大的不便!”
楚盛衣见她看向自己,又见她被人扣住双手脉门,沉声对云西辞说道:“云公子,在下楚盛衣。不知在下的朋友何事得罪了公子?”
云西辞对他疏淡一笑道:“这是我与她的私事,楚兄还是不要插手得好。”转头对云长乐微微一笑,温声道:“小六说是不是?”
云长乐眼前一亮,心道:“这才是西儿的笑容。”心中一喜,转头对楚盛衣道:“我跟云公子有些误会。”她看了看自己被扣住的双手,毫不在意道:“楚盛衣,你不用担心我,我明日再来找你。”
云西辞看着楚盛衣微微而笑,也不说话。楚盛衣看了看两人,对云长乐淡淡道:“既然如此,你自己小心!”说罢转身离开,头也不回,往客房走去。
云长乐目送他走远,仰头打量云西辞,笑吟吟道:“你肯认我啦?”下巴一扬,目光从他额头看向自己头顶擦过的下颚,说道:“想不到十年未见,你竟长这么高……”
云西辞双目黝黑深邃,神情高深莫测,他一语不发,忽而一笑,如春风拂面,清雅非常。云长乐心中一动,正要回他一笑,只觉腕间一股内力袭来,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第99章 故人相见(壹)
云西辞揽过长乐,低头静静地看她,只见她双目紧闭,双颊因为刚才一番打斗微微泛起桃花色。她的五官已经长开,比起小时候显得更加清雅秀美。云长乐刚才被他突然发出的内劲一冲,疼得眉头微微蹙起。云西辞右手探向她眉间,想要为她抚平皱起的眉头,手指刚碰到眉心却蓦地一颤,缩成拳头。他目光执拗地抿唇看向,片刻之后,终是伸出手指将她眉心轻轻揉开。
云长乐轻轻呻吟一声,眉间慢慢舒展,脸上露出清浅的笑容,好似昏迷之中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情。云西辞见她睫毛轻颤,片刻间就要苏醒,空出一只手,抬臂飞快地点了她的昏睡穴。他轻哼一声,又看了看她那在睡梦中更显无辜的睡脸,手臂将她的身子紧紧一搂,轻飘飘地纵身越墙而出。
此时月至中天,云西辞抱着云长乐如鬼魅般行在山路间。他忽地停下脚步,只见右面一片森森密林,折向而去。如此又行了半个时辰,两人渐进密林深处,云西辞眼角瞥见一处平整的草地,走上前去,将怀中的云长乐轻轻放下。
云长乐平躺在草地上,面容平静温和,她身材像欧阳莲生,一副弱质纤纤的模样。云西辞见她这般模样,心中怜惜渐生,正想解穴,却想起她素来精灵古怪、诡计多端,再想起十年前她才答应自己不会离开,转眼间便不辞而别,消失不见,不由得心生怨气,冷哼一声,盘腿坐在旁边,闭目休息起来。
林中传来几声夜枭啼叫之声,在这静谧的林中显得尖利无比。云西辞猛地睁开眼睛,定定地看向躺在地上的云长乐,见她睡得正熟。此时夜枭又是几声啼叫,云西辞心中更是烦乱,右手随便捡了几块小石子,震袖一挥,林中瞬间归于静谧。
他自知现下无论如何也是静不下去,便站起身来,在原地踱来踱去。低头看向云长乐,一时想到:“若是她醒来又要离开那该如何是好?”一时又想:“这般无情无义之人,我施计抓住了她又该如何惩治?”踱了片刻,又想:“她本就与我只是萍水相逢,那时大家都还小。小孩子说的话,又怎能当真,怎能因此就记恨她十年?!”却又马上否定道:“十年前,她哪点像小孩子?!既然答应要留下,却又转眼间毁约,把你孤孤单单地抛弃在云山竹海,云西辞啊云西辞,你怎能轻易地就原谅她?”
一阵夜风吹来,云长乐轻轻哼了一声,云西辞脚步顿时停住,埋头只听她轻声喃喃道:“冷……”他想也不想脱下外袍就要搭在她身上,忽然手间一顿,恼怒地看着她,又把就要搭上去的外袍提起。云长乐穴道被点,无法运功抵抗冷气,眉间慢慢蹙起,无意识地身体侧翻,卷成一团,双手放在胸间,头颅埋在胸前。云西辞轻轻抚了抚她的额头,蹲在她身边,小心翼翼地将外袍搭在她身上。外袍犹自带了云西辞的体温,云长乐手指轻轻一拉,将外袍掖了掖,压在下颚,安然睡去。云西辞缓缓坐下,见她如此,幽幽叹了口气,眸中神色渐渐柔和起来。
云长乐一夜好眠,直到耳边响起叽叽喳喳的鸟叫声才幽幽转醒。她忽地从地上跳起,转头瞧见云西辞盘膝而坐,双目正慢慢睁开,他的双眸黝黑深邃,眸中却没有十年前的亲切和暖意。云长乐怔怔站在原地,喃喃道:“原来我昨晚不是做梦。”
她满心欢喜,一步跨上前去。云西辞身形一动,蓦地起身向后退了一步,冷冷道:“姑娘是谁?男女授受不亲,还请自重!”
云长乐眼中带着欢喜的笑意,说道:“西儿,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