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行歌微笑点头,转头看向长乐道:“你不愿我废去灵灵武功,也不要我将她‘请’出温泉好让你进去浸泡治疗。如今我带你上了天慕山,山中温泉所在你也知晓,这就去吧。”
长乐想他向来随心所欲,却对自己这徒弟十分迁就,心中感激,对他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多谢师父。”
莲生见到长乐,满腹担心终于放下,待路行歌离开,笑着便要问她如何处理魏扶摇。
长乐走到扶摇面前,凝神打量她,见她目光烁烁地盯着自己,转头对西儿问道:“你的武功那么好,怎么会被她制住?”
西儿见扶摇眼中闪过懊恼惊惧的神色,叹了口气,摇头道:“魏姑娘机敏无比,智计百出,西辞甘拜下风。”长乐眨眼笑道:“有云姑姑这样的高手被这小姑娘拿住在先,西儿被她诡计骗倒,也算不得什么丢脸的事情。”
莲生却道:“长乐,这小小女童想要抓走云烟,怕是有阴谋。”
长乐点头看向扶摇,与她静静对视。扶摇双眸又黑又亮,眼中五分好奇,三分狡黠,两分担忧害怕全被长乐收入眼底。长乐心想,云烟这样的老江湖竟能被这小小女童抓住,她当真狡猾得很!可这世道又不像原来的世界,难道还能将她送到“少管所”不成?
长乐初入江湖,前世的经验一点儿也用不上,怎么处置扶摇,还真将她难住了。
西儿和莲生见她沉吟不语,对视一眼,都想难道扶摇真是来头太大,长乐不敢处置她?扶摇却心惊肉跳,备受煎熬。两人同属一门,抓住敌人后使用的那些折磨人的手段自然同出一门,她对莲生施的那些手段若是长乐报复在她身上……她越想越怕,见长乐目光微沉地看着自己,脑中飞快转动,忽然问道:“清风院内昏迷不醒的男子你们可知道他是谁?”
长乐眼中一亮,笑道:“看来扶摇知道了?”
扶摇勾起嘴角道:“自然知道。不过……”
长乐面带微笑,不紧不慢地打断道:“不过扶摇仍得先说说为何要抓云烟姑娘。”
扶摇满眼狡黠,撅嘴道:“云烟是师傅要我抓的,抓来要杀还是要折磨,扶摇怎么知道。长乐若硬要问出个原由,扶摇只能带你去师傅那里,让你当面问她了。”
长乐心想,连我师父路行歌也千叮万嘱要我别惹你师傅,我跟你去找她还有命回来么?口中却道:“这事不忙。那你说说看那昏迷的男子是什么来历?”
扶摇不着痕迹地扫了四周一眼,撇嘴笑道:“我若说了长乐便放了我?”
长乐眼儿一转道:“这是自然,你说了我便立刻放了你。”心中加了一句:“然后再抓住你便是!”
扶摇见她笑得胸有成竹,心中思量一番,说道:“你附耳过来,我说给你听。”长乐低头在原地顿了顿,擎着微笑走了过去。西儿飞快抢上,抓过她的右手,一把将她拉到背后,对魏扶摇道:“扶摇说给我听便是,长乐伤势未愈,该好好休息才是。”说罢转头看向长乐。
扶摇坐在地上,美目瞟过两人,哼了一声道:“你倒对她好得很,生怕我害她。”
长乐有片刻诧异,回过神来,感激他的回护之意,笑嘻嘻地拉住西儿衣袖,在他身后探出半边身子,清清脆脆地说道:“天都快亮啦,扶摇若不想讲,我便带你去我师父那里吧,他自然有得是办法问出那男子的来历。”
扶摇心中大恨,脸上却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说道:“那男子只是个奴才,他的主人却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不过,也蠢得可以,为了看路师兄跟云烟的比武,千里迢迢赶到天慕山,却不知早就有人设好圈套等着他。”她眼中露出些微赞色道:“那男子悍勇得很,眼见形势不如人,便杀出重围逃到外面求救去了。”接着“咯咯”一笑道:“不想他没死,还遇到了云烟,嘿,可这天大的救星却被我魏扶摇抓住……”她一边说,一边不停地观察眉头微皱,静静思索的长乐,过了一会儿,忽然笑着望向西儿,轻声问道:“你想不想知道他的主人是谁?”
西儿见她眼中星芒闪动,双眸美得犹如寒星点缀的天幕,不由得点头,缓缓向前走了一步。扶摇盯着他的眼睛,面露微笑,轻声细语道:“你再过来些呀。”西儿如闻纶音,朝着她慢慢走去。他身后的莲生竟也怔怔地望着扶摇,抬脚向她走去。
西儿身形一动,长乐被他带动,回过神来,却听得扶摇轻声唤她:“长乐过来,我告诉你那男子是谁。”长乐心中一颤,竟觉得这声音说不出的轻柔好听,心中却觉得大大不妥,下意识转头望向扶摇,见她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己,在她目光安抚之下,觉得全身毛孔舒服得快要呻吟出来,目光再也不想移开。
扶摇笑容更胜,心中好不得意,眼见时机成熟,嘴角勾起,对走到面前的西儿慢慢说道:“解、穴。”
西儿又上前一步,慢慢抬起右手……
扶摇初用摄魂术便控制住了三个人,心中大感兴奋得意,见他迟迟不动,呼吸不由得有些急促,柔声催促道:“速速解开我的穴道!”西儿的身体微不可见地轻轻震动了一下,闻声又往前微微踏了一小步,出手如电往她身上拂去。
扶摇双目陡然放大,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継而愤愤盯着西儿。
西儿收回右手,往后退了一步,抚袖微笑道:“得罪了。”
长乐被西儿一摇,猛地回过神来,盯着连哑穴也被点的扶摇,啧啧赞道:“好厉害的女娃儿,连我也招了道!”回身叫醒了莲生。
西儿说道:“长乐,你且去搜一下她怀里有什么好玩儿的东西。”
长乐斜睨他一眼,打趣道:“云公子也厉害得很呀!”笑嘻嘻地便往扶摇怀中摸去,不管她气得双眼发红,掏出几只小巧的瓷瓶来。
莲生一一查看,摇头叹息道:“看不出她小小年纪,居然带了如此多的毒药和上好的疗伤圣药。”
长乐拿过一只青色小瓶,笑着说道:“这瓶子倒好看得很,梅花画得极好。”
莲生将瓶子拿回手中说道:“里面装的却是一味毒药。”
长乐“哦”了一声说道:“娘亲看看没有解药呢?”
莲生挑出一只白玉小瓶道:“这便是解药。我闻了闻,药性极佳,也可作上好的疗伤药。”
长乐想了想,捏着青色小瓶走到扶摇面前,笑道:“扶摇有没有服过自己的毒药?”扶摇恨恨地瞪着她。长乐一笑,从青瓷瓶里倒出一粒药丸,送到扶摇嘴边道:“现在试试也不迟。”手一送,药丸入口即化,扶摇又惊又怒,眼露祈求之色看向西儿。
西儿表情淡然,静静地与她对视。扶摇气他对自己心硬如铁,狠狠瞪他一眼,唇上咬出深深的牙印。过得片刻,只见她额头渗出冷汗,脸色越来越苍白。
长乐将药瓶放入怀中,问道:“扶摇可愿意告诉我们那黑衣男子是谁,他的主人又是何人?”
扶摇盯着她不答。长乐看似恍然大悟道:“我倒忘了扶摇的哑穴还没解呢。”西儿看她一眼,上前解了扶摇哑穴。扶摇见他只因长乐一语便立时解了自己穴道,而自己刚才疼痛难忍,他却狠下心来不肯解穴,想想自己待他不薄,从未加害过他,心中不免又酸又痛,加上所中毒药药性猛烈,再也抵抗不住,眼圈一红,流下泪来。
莲生恨她屡次加害自己母女,神色淡漠说道:“此毒毒发半个时辰后功力减半,一个时辰后便可散功,散功之时全身骨节爆裂,经脉阴阳错乱,魏姑娘小小年纪便勇气非凡,缄口不言,竟不怕散功之痛,莲生着实佩服得很。”
扶摇撇嘴讥笑道:“胡说八道!我师傅配的药你怎懂得分毫?!”
莲生看她一眼,脸上却是一副了然表情,轻轻一笑,却不与她争辩。
扶摇见她如此表情,竟大怒道:“你再敢这么笑我定要割下你的双唇,让你再也笑不出来。”莲生冷笑道:“那便要看你可有命来割我双唇。”莲生一向温婉,若非怒极,极少露出冷笑的表情。扶摇见她冷笑,身体一震,口中喃喃念道:“师傅骗我……师傅骗我……”
长乐与西儿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皆是疑惑神情。
过得片刻,扶摇任命般看向长乐道:“那黑衣人是雷波城将军府大将军庞丞业……嘿,你说他的主人是谁?”
长乐“啊”了一声,见西儿眼中也是一片极度惊讶的神色,转头看向莲生,呐呐道:“是……是你们的小皇帝……”
扶摇疼得面色苍白,却不怀好意地笑道:“正是那笨皇帝。若是我魏扶摇,怎会被人算计到如此地步?”
莲生从极度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断断续续地问道:“真是……真是……皇……皇上?”
扶摇大声喝道:“我已经说了,你们还不给我解药放了我?”
莲生叫道:“且慢。皇上怎会到此,你又在骗人?!”
扶摇恼怒道:“我说的全是实话,你们去山上的行宫中一探便知。快把解药拿来!”
长乐说道:“魏姑娘素行不良,即便你说的是实话,怕是我们放了你,你便会在这慕城中潜伏起来,处处与我们作对。”心中却已信了扶摇所言,思量着要不要趟这浑水,救那被人设计的胡涂皇帝。
莲生从白玉瓶中拿出一粒药丸,对长乐道:“好孩儿,先解了她的毒。”长乐摇头,心想:“离开慕城前扶摇放不得。”
莲生温婉一笑,胸有成竹道:“那毒太过阴损,你先给她解毒,为娘自有办法制她。”长乐只得将解药喂给扶摇。
莲生从怀中拿出一粒淡褐色药丸道:“这是我调制的一味毒药,名为‘七日沉香’。中毒一个月内身体与常人无异,一个月后便会慢慢陷入沉睡,七日后在睡梦中死去。解药调制不难,只是有几味不在慕城中,要花些时间去别处寻找而已。”
长乐大喜,西儿眼中一亮,赞道:“妙!这样便可保证魏姑娘在我们离开前不在慕城之中。”
长乐掰开扶摇紧抿的双唇,边喂她吃药边说道:“你瞧,我娘连配个毒药都慈悲得很,即使你不幸中毒身亡也没什么痛苦,比起你师傅配的毒药可强多了。”喂完毒药,又伸手往她怀中摸去,摸出几样古怪的玩意儿来,看不出用处,却想八成是一些害人的东西,往自己怀里一揣,笑着对她说道:“解药的方子放在你的衣襟里了,你可要保管好呀。”退后两步。西儿上前,出手解了扶摇的穴道,摆手道:“魏姑娘保重。”
扶摇翻身跃起,立即拿出解药的配方仔细查看,将那方子默默记了下来,收回目光,抬头狠狠地瞪着三人,冷笑一声,细声细气道:“云公子,长乐师侄,莲生夫人,万望多多保重,扶摇一定会回来找你们。”说罢几个闪身,鬼魅般消失在山坳之中。
莲生惊惧道:“好诡异的身法!”长乐与西儿对视一眼,相顾骇然。
天慕山于慕城以北拔地而起,悬崖壁立,山中林木葱翠,石骨玲珑,山路幽深。山中流水或成溪流,或成瀑布,蜿蜒磅礴,势若游龙。大熙王朝的开国皇帝萧奉赞它“绵亘深厚,伟岸雄奇”,赐名“天慕”,并于在位之时在山中建了行宫一座。据说萧帝极爱此处风景,每年都会到行宫中小住,更有谣传,萧帝为这天慕山曾动过迁都慕城的念头。无论传言真假,萧帝对天慕山的喜爱可谓天下皆知。萧帝死后,即位的明德皇帝为他在行宫中建了衣冠庙。
欧阳氏曾是萧奉御用护卫,是以萧氏皇族特准欧阳世家在天慕山下开宗立族,以便世世代代守护先帝英灵。而欧阳世家能人辈出,离开庙堂之后,在江湖中亦是活得风生水起。族中高手层出不穷,百年前更出了个在第一崖夺得天下第一称号的欧阳写真。得此惊人之势,欧阳氏从那时开始便在武林中逐渐发展成为震慑一方的古老世家。
长乐与西儿此时正隐身于行宫侧面的西来峰中。晨光中的行宫与山中溪流翠林辉映,与云海雾海成趣,远远望去,犹如神话中的仙山琼阁。可是长乐与西儿想到上山路上解决掉的那几个黑衣人,便觉得那仙山琼阁好似披着华丽外衣的怪兽,蛰伏于山间,静静地等待,只为吞噬闯入领地的猎物。
长乐遥望晨曦中的行宫,忽觉一丝凉意,对西儿小声说道:“我们恐怕只能先探探行宫中的虚实,看扶摇说的是真是假。等到娘亲找来我爹爹、师父、还有你姑姑这些绝顶高手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西儿心中也隐隐觉得不安,问道:“一定要救那小皇帝吗?为他冒险可是值得?”
长乐“扑哧”一笑道:“你这话真是大逆不道得很。若是扶摇所说不假,那行宫中被囚禁的人可就是你们这里的天子,天大地大他最大。你这么一问可够杀十次头啦。”
西儿愕然。云山竹海地处海外,远离大陆,遗世独立。他自小只知自己是云山竹海的人,却从未想过自己是哪国人。他见长乐满脸笑意,并不是怪罪自己,挠头笑道:“既然如此,咱们自然要救皇上了。”
长乐凝神认真说道:“我救他可不是因为他是小皇帝。只是想到他若是被人害了,必定天下大乱,乱世一起,受苦的就是黎民百姓了。”
西儿一脸凝重道:“我们悄悄潜上山来,途中遇到的黑衣人武功虽不是一流,却也算不错。这些人看起来还只是些小喽啰,若是我猜得不错,那行宫中定有极厉害的高手。此行怕是凶险得很!”
长乐狡黠一笑,悄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西儿眼睛一亮,叫道:“这真是再好不过!”长乐一把捂住他的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两人虽离行宫甚远,但是若是惊了飞鸟,行踪便暴露了。
萧漴毅双目微合、神色淡然地坐在密室之中,若非此处灯光昏暗,空气中若有似无地散发着一股潮湿腐败的味道,来人真要以为他正坐在御书房中,只是没有批阅奏折,正在闭目休憩而已。
“皇上可记起玉玺放在何处了?”一个低沉冷漠的声音问道。
萧漴毅嘴角微勾,带起一个讽刺的弧度,身体往后轻轻一靠,闭目不答。
密室中出现短暂的静默,只听得到萧漴毅清浅的呼吸声。就在他忍不住要睁眼看看来人是否离开之时,耳边传来一声叹息:“云烟受伤,与路行歌的比试怕是不成了。可惜可惜……”萧漴毅嘴角抿起,仍不睁眼,头侧了侧,藏在袖中的右手慢慢握紧。
……萧漴毅嘴角抿起,仍不睁眼,头侧了侧,藏在袖中的右手慢慢握紧。
来人的声音越发地飘忽起来:“皇上怕是也猜到了吧,现在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好似无所谓地轻笑了一下,来人有些心不在焉地说道:“既然人可以造一个假的,玉玺——自然也可以。”
萧漴毅右手的指甲蓦地刺进了手心,不紧不慢地发出清清冷冷地声音:“连朕的腿也敢打断,朕实在想不出你还有什么不敢干的。”
来人沉默片刻,淡淡道:“这也没什么,折在你萧家手上的腿比起你这两条可多得多了。只准你萧家的人打断别人的双腿,却不准别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天下哪有这般道理?”
萧漴毅冷笑一声,闭目不答。
密室中又是一阵沉默,萧漴毅知他功力高深,无声无息,便如老僧入定一般,不言不语,静坐不动。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密室内仍是静寂无声。萧漴毅凝神静待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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