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珏只觉阿萝身体一软,用手扶住,见她已晕了过去,她怎么就晕过了去?郁闷得泡在水池里呆了半响,长叹一声抱起她走进卧室。脱去湿透的外袍。阿萝像新出生的婴儿似的娇躯呈现在眼前。刘珏眼中满是怜惜,心里竟无半点绮念。找出干布巾帮她拭干水渍,小心用被子裹好她。这才去换过衣裳。
阿萝醒过来看到的第一幅画面就是刘珏松松的披着外袍半裸露着胸含笑瞧着她的脸。再一感觉自已,尖叫起来:“你要做什么?”全身缩进被子里,只露个脑袋。
刘珏俯身上去,隔着被子压了个严实:“放心,我不乱来。”
他深遂的眼睛捉住阿萝的眸子:“阿萝,我都知道,我,只是太想听你说一句,你喜欢我的是么?”
阿萝觉得刘珏的眼神象块磁石,那里面吸进了所有的光,藏着海一般深沉厚实的情感。一层泪光不由自主又浮了上来。
“我们在一起。无论怎样都会在一起。”刘珏轻声道。头低下温柔地吻着她,阿萝闭上眼,嘴角漾出笑容。慢慢睡着了。手抚过她的脸,刘珏侧过身子,小心把她的头搂靠在肩窝里,眼睛闭上,呼吸着阿萝身上淡淡的清香,满心喜悦。
夜深了,更沉了。渐渐晨曦涌现,晨光来临。阿萝睁了睁眼,太阳已照进屋子。她一动,刘珏跟着清醒。这才意识到不知不觉竟隔着被子抱她睡了一晚。两人眼光一碰,又躲开。阿萝轻声道:“给我拿衣服去!”
刘珏傻傻地看着她酡红的脸:“你好美!”飞快地在她脸上印下一吻,跳下床,回头睥睨着她:“我还是觉得你就这样最好。”
阿萝脸一红,闭上眼睫毛不住抖动,不再理会他。
没过多久,思画捧着衣裳笑着走进来:“主子吩咐思画侍候小姐更衣!”
第57章
三月初四,璃亲王带五百铁卫由边城回到风城。只身带两名侍从入王宫奔丧。
一切都还是老样子,只多了重重叠叠雪白的灵幡飘荡在初春的凉风里。子离热泪盈眶,加快了脚步,直直走向玉龙宫。刚行到宫门,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一声悲呼从口中溢了出来,颤颤巍巍,回响在王城里。宫门内外守灵的大臣及侍从不由得又哀哀地呼嚎起来。此起彼伏。顾相李相一帮大臣低泣劝道:“四殿下节哀!”
王皇后与太子听到子离那声哭喊,不知为何心里起了一阵寒意,声音里的那股子悲痛碜得心慌,扰得思绪杂乱。太子走出宫门,三年未见的四皇弟一袭白衣哭倒在宫门台阶上。他,终于还是回来了,有讯息传来,他的一万兵马在西城门外五里驻扎,八万右冀军有调动行军迹象,他是要与自已兵刃相逼了。急步下了台阶,哽咽到:“四皇弟,你来迟了。”
子离收住悲声,对太子一礼:“皇兄……”慢慢站起身:“我见父王去。”
他慢慢抬脚往宫里行去,三年后的四皇弟军中历练出另一种气质,原来斯文有礼被铮铮杀气洗去,如果从前他是一柄华美的银刀,现在的他就是柄饮过血的军刀。太子瞧着子离挺直的背脊,举手投足间透出的大将风范,手不知不觉已紧握成拳。
子离瞧着玉棺里的宁王,栩栩如生,想起从此以后这王宫里最后一抹温暧也被带走了,泪水冰冰凉凉挥洒下来。他喃喃喊了声:“父皇!”双眼一闭,想把那张慈爱的脸关在眼睑内,似乎这一眼的凝望已把所有的父爱镌刻成永恒的画像,再睁眼,又眸血红,已不见泪。触目惊心的白幡带来了玉象山顶万年不化的寒冰,冻住了他的心,从此,心脏的每一分跳动都在冰封里挣扎,渐渐听到不碎裂的响声。
“皇兄,可以封棺了。”子离淡而无力的说道。眼睛再不肯往那边瞧上一眼。
“是。”太子一言既出,却发现不妥。继而高傲地吩咐:“封棺!七天大祭!”
宁国风俗,宁王薨后最后一位王子见上一面后便开始封棺,所有王子七天大祭,不沾油荤。七天后送入玉象山顶王墓。大祭完后的十八这日便可进行新王登基大典。
选定的宫侍缓缓合拢玉棺,咔擦一声,断绝了宁王与世事的所有牵绊。玉龙宫内外哭声震天。子离心想,这一哭是送父皇,也是为夺位之争要死去的人哭罢。封棺完毕。王皇后抹去眼泪道:“皇儿三年未回,你皇兄想念甚紧,一路风尘,早些回王府歇息,明日再入宫兄弟相会吧。”
子离对皇后行过太后礼后却没走,眼睛冷冷往刘珏身上一放:“平南王多年未见,越发神气了!”
刘珏一直沉着脸站在安清王身后,闻听此言,嘴一裂,扯出浅浅的笑容答道:“托璃亲王之福,小王已寻回相府三小姐,不日将成婚。”
子离面沉如水,淡笑道:“平南王可还记得三年前草原上的约定?本王最是佩服平南王那句强扭的瓜不甜!”说完对太子一礼:“臣弟先行回府!”
刘珏脸上已显怒意。安清王哼了一声,嘀咕道:“不懂规矩!”也跟着拂袖而去。经过李相面前时,安清王突然回过头,瞪了李相两眼:“你教出来的好女儿!哼!”
李相在百官面前被安清王喝斥,脸上阵红阵白,头埋得极低:“老王爷教训极是,老臣这就接回府严加管教!”
大臣们全低了下头。顾相气得也一甩袍袖走了。
诺大的玉象宫安静了下来。太子突道:“青萝妹妹是该回相府才是,住在安清王府惹人笑柄,成何体统。”
青蕾乖巧回答:“我看妹妹也是年少不更事,对着两个英俊风流的王爷一时迷惑,不若接了来宫里,我这个姐姐也好知其心意。总是一家人,断不能让她太伤心的。”
太子赞赏地看过一眼。王燕回叹道:“我看啊,安清王府可不太平了,不如殿下与我亲去接妹妹可好?总不能让四皇弟与平南王为了妹妹反目成仇!”
刘珏从宫里回到王府,进了松风堂,阿萝瞧见他,脸一红便低下头去,无意地翻弄手里的书。“阿萝,若是明日,明日子离与你爹同时来寻你,你跟谁走?”明明清楚,刘珏仍忍不住问她。
阿萝心想,这还用说嘛,不跟子离都得跟李相回去,抬头看了看刘珏:“跟子离呢情有可原,跟我爹呢是道理所在,总之是要走的。”
刘珏一个健步过去,把她抱住:“谁也别想带你走,哪儿都不准去!”
“你笨啊,我总不能说……我,你忘啦你家老狐狸咋吩咐你的?”阿萝低低笑道。
在宫里听到子离提起三年前草原那夜,刘珏心里便明白,子离不见得是为了做戏。可是眼下还得让阿萝陪着演一出,自已成了无赖硬要强插一脚的角色,知道要把戏做足,心里就是不是滋味:“子离对你可是真心!”
阿萝看着他,想笑得很,他为自已吃醋的感觉真好,不禁想逗他:“是啊,子离又俊,又温柔,待我又是真心,难找啊!”
刘珏霸道地吻住她,不肯再听她讲下去。半响微喘着气:“让我瞧你俩情意绵绵,哼,我先缠绵了再说。”说完又是深情一吻。
阿萝心里叹息,热烈的回应着他,直到听到安清王轻咳一声。两人似惊了的鸟儿,蓦的分开。刘珏把阿萝往背后一藏,瞪着笑得暧昧的老爹:“青影!”
“老王爷是踏着属下的身体进来的!”窗外传来青影一本正经地回答。
安清王一摆手坐下:“行啦,臭小子,说正事!明日我看我这王府热闹喽!”
阿萝悄悄探出脑袋,扯扯刘珏衣袖:“你家老狐狸逼我的!说要是不帮他,就不准我嫁给你!”
刘珏摸摸她的头:“我说了算,不理他!明日不管谁来,你就装病不出。”
“反了你了!臭丫头!”阿萝公然挑拨,安清王又气又笑。
“刘珏,你瞧你老爹这么凶,要是我嫁过来,还不是个受气包?子离多好啊,从来舍不得骂我一句!”阿萝不管这些,逗逗老狐狸再说。
刘珏早反应过来了,冷哼一声道:“他再好又如何,你是我的,我对你再不好你也只能认了!”
“你这个木头脑袋!我还就不嫁给你了,反正你们也想找个借口与子离反目,我就让假的变真的!”阿萝气道。
“好,好,太好了!”安清王笑(被禁止)地拍掌,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啊。
“好什么好?”刘珏气得很,怎么一会儿功夫,就又变脸了?“我告诉你,从现在起你一步也别想离开松风堂!”
“老狐狸!你上!”阿萝开始指挥安清王对付刘珏。
“臭小子,大局,大局为重!要我说多少遍?”
刘珏气闷,一屁股坐下,怎么想怎么不自在。他慢慢坐直身体,抬头看看阿萝狡黠的笑脸,不觉也跟着笑了:“抢亲么?还是本王这样的无赖比较在行。更何况人多热闹,多风光啊!”
安清王与阿萝互望一眼,有点担心地看着刘珏。
“阿萝,其实我知道,你一开始就对子离有好感的,只是那时你小,想的是怎么离开相府,离开风城,子离恰好又赐了婚。”刘珏慢慢说道,眼睛亮起来,下巴一扬:“错过便是错过,他刘绯别想再有机会。若是从前,我或许还会放手,现在嘛,他后悔也没有用!”
“你要弄明白,做主的人是我,是我不给他机会!”阿萝好笑地说道。
“你才要弄明白,现在做主的人是我,是我不让你有机会给他!”刘珏眼一瞪纠正阿萝的说法。
“哦?是么?明天我就给他机会,你瞧着一边生气凉快去吧!”阿萝神气地答道。
安清王扑哧笑出声来:“阿萝宝贝,上次你用那古怪东西蒸的酒还真够劲,陪老头子去喝一杯试试!”
“好啊!”阿萝笑道。
刘珏一个闪身把她扯入怀中扣住,轻蔑道:“你现在的状态是不喜欢我是吧?我是强留着你是吧?你高高兴兴和老头子跑喝酒这戏怎么演得像呢?想气我,没门儿!青衣!送老王爷,没我的吩咐,现在真的是一只苍蝇都不准放进来!父王啊,凡事要从大局着想对不对?”
安清王浮起一个狡猾的笑容:“是啊是啊,现在还真不能陪老头子喝酒了,唉呀,羊入狼窝了,啧啧,喝酒去了。”
“没事,明天我的子离哥哥就来接我了。”阿萝挣不脱他,眼睛一翻开始气刘珏。
“我家老头子刚才说什么来着?羊入狼窝,这肉鲜着呢,不吃不行!”刘珏轻笑着吻下去。
松风堂渐浓的夜色里慢慢显出两条偎依的身影。刘珏喃喃道:“我真是担心,阿萝,他会抢走你。”
第58章
“李相国携夫人到!”侍从高声报道。
李相和大夫人笑容可掬地走进安清王府。施礼坐定后,李相谦逊笑道:“小女玩劣,打扰王府多日,这个,”
安清王眼一瞪打断了他:“亲家此言差矣,若不是三年前贼子掳走阿萝,小儿早已娶过府来,如今平安回到风城,王府就是她的家,客气什么!”
“是,是是,亲家待小女实在亲厚,下官感激不尽。”李相见安清王如此态度,放下一块石头。
刘珏上前一步施礼道:“阿萝身子柔弱,等她养好些,岳父再来接回相府,顺便筹措婚事可好?”
李相笑道:“平南王心意虔诚,正该如此。”
“璃亲王到!”又一声唱和。
刘珏心道,来得倒真快!心念转动间,子离闲闲地走了进来:“王叔安好!相爷也在啊?”
李相头皮发麻,嘿嘿干笑两声,见安清王父子气定神闲,心想,由得你们争,谁争赢了是谁的,有老家伙在,我看戏便成。
子离转向李相谦恭一礼,惊得他从椅子上跳起来:“四殿下这可怎生使得!”
“本想亲上相府提亲,既然相爷在此,平南王也在,本王就直说了吧,阿萝本王要定了!望相爷成全!”
“璃亲王,你欺人太甚!”刘珏脸上寒气升腾。
“四殿下,你王叔我还没死呢!你父皇也不曾这般,敢如此藐视于我!你,你气死我了!”话刚一说完,安清王已脱下靴子对着子离扔了过去。
子离偏头一闪:“王叔!子离从小到大没了母后,王叔爱惜,瞧着子离长大,现就喜欢上这么一个女子,你成全了我好不好?”
外面“哎呀”一声,冲进一个人来,这时侍人才结结巴巴报道:“顾,顾相国到!”
“好你个璃亲王!娶了我的女儿,不闻不顾就是三年啊?刚一回来就想纳妾?天琳那点不好?那点对不住你?我好好一个闺女,你,你气死老夫了!”顾相耐不住好奇,朝间传闻璃亲王不顾礼仪要抢平南王的未婚妻。今天一早去璃亲王府才知道昨晚子离到风城,竟没回王府见天琳,心头火气已是按耐不住,下定决心要来安清王府见见那个迷到两位王爷的李相之女。还没进门就听到子离开口提亲,又挨了安清王一靴子。顾相气得脸色发青,顾不得合不合礼,顺手拎起安清王的靴子就往子离身上招呼。
子离眉头一皱,闪身避开,边躲边说道:“顾相忘记教导女儿不妒了么?男人三妻四妾有何不对?我与阿萝情投意和,天琳应是支持才对!”他口中未呼岳父,却是以官职相称,意在提醒顾相注意身份。
顾相跑了两下,气血上涌,再听得此言,竟晕了过去。
安清王跳着脚跑过去,急喊:“太医!快来人!”
门外跑进几个侍从赶紧扶起顾相又是掐人中又是喂茶水。顾相这才悠悠醒转。长叹一声,靠在椅子上喘气。
李相看得傻了眼,心道,还好没把阿萝许给璃亲王,不然,得罪安清王父子不说,与顾相更是结怨深了。
刘珏心里暗笑,心想,就算是做戏,也够你吃苦头的。谁叫本王先下定呢。嘴角轻勾起一抹得色。
只又是一声唱诺:“太子殿下及太子妃娘娘驾到!”
刘珏与子离迅速对了一眼,正主儿来了!
一阵环佩叮当。太子与王燕回缓缓步入大堂。太子笑道:“王叔,今儿府上热闹啊。”
众人纷纷上前见礼。安清王穿回靴子:“太子来得正好,你这个不肖的皇弟,居然和老夫抢儿媳妇来了!岂有此理!”
“王叔此言差矣,当年允之与子离在草原已有约定,若是阿萝不喜欢他,他必不强人所难!难道,平南王要食言反悔?!”说到这句话子离眼光已透出冷意。
刘珏怒极大笑:“哈哈!璃亲王真真说笑话!本王三书六礼遣人下聘,阿萝已是我王府之人,你强夺人妻,你还知不知礼义廉耻!”
两人怒目而视,一个脸色铁青,一个面寒如水。突齐齐道:“李相爷,你如何说?!”
李相暗暗叫苦,这平南王倒是下了定,可是璃亲王要是万一……可怎生回答是好?他眼角一瞟顾相:“哎哟,这头,这头痛的老毛病怎么又犯了。”大夫人忙扶住他:“老爷,你头痛得要紧不?这,这两位王爷还等你回话呢。”
王燕回面带笑容道:“四皇弟莫恼,平南王莫急,我看先扶两位相爷回府休息可好?”
得了这句话,李相与大夫人赶紧一礼急急说道:“小女就拜托老王爷照顾了!”脚底一抹油,溜了。顾相叹了口气,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难不成还真能让璃亲王不纳妾。身形萧索地施了一礼离开。
刘珏看在眼里,想起阿萝所说,心里一痛,这样的爹,难怪她这般讨厌相府!嘴上却冷笑道:“小婿定不负岳父所托!”
“哼!有这样的爹,这婚事倒也作罢,阿萝必不甘愿嫁给你,娶个不喜欢你的女子有何意义!”
“四皇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再怎么也是平南王下聘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