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若尘埃,仿若蝼蚁,不屑一顾。既然有心锁,就有与之对应的钥匙。可怜虫的幸运在于,恰当的时间拿着对应的钥匙,准备地插入了锁孔中,于是,心锁打开了,可怜虫一跃而上,变成了那个人心中的金丝雀。
可怜虫是个瞎子。
可怜虫本来不叫可怜虫,也不是天生的瞎子。
可怜虫八岁的时候,被卖到了城主府,因为家里穷,可怜虫长得又瘦又小,看上去才五、六岁的样子,风一吹就倒。府里大总管肯买他的理由就是他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像两颗黑宝石,大总管对亮晶晶的宝石一向有特殊的喜好,于是从可怜虫的父母手里,用一两银子买下了可怜虫,说是给少城主当伴读。
可怜虫的父母是老实巴交的乡下人,家里缺衣少食穷得都快揭不开锅,那拇指大的一块碎银晃得两人移不开眼,拿了银子,交了儿子,却还对可怜虫说:“乖儿啊,爹娘都舍不得你,可是给少城主当伴读,有得吃,有得穿,再不用挨饿受冻,记得以后要听大总管的话,乖……”
“阿爹……阿娘……”小小的可怜虫泪眼汪汪地看着父母,哭得嗓子都哑了,可是他的父母的眼睛只在那块拇指大的碎银上,再没看一眼自己的儿子,穷人家好生养,八年里生了七个儿子,养不起,少一个是一个,断不了香火。
大总管连拉带拽地把可怜虫弄上了车,回了城主府,当天夜里,就把可怜虫压在床上,折腾了一个通宵。前面说了,大总管喜欢亮晶晶的东西,尤其是可怜虫眼泪汪汪的时候,那双像黑宝石一样的眼睛就更亮了。
那一晚,可怜虫把喉咙都叫破了,从身下流出的血沾湿了被褥。
大总管很尽兴,等可怜虫在床上躺了整整一个月能下床的时候,他告诉可怜虫,从今天起,可怜虫要贴身伺候他。
可怜虫缩在床脚,两只手紧紧抓着衣角,恐惧里带着懵懂地问:“少城主的伴读……”
大总管不屑地捏捏可怜虫的脸蛋道:“就你这样儿,少城主怎么看得上你,乖乖听话,我不会亏待你。”
可怜虫看到大总管逼近,脸都吓白了,往后缩了又缩,却不敢反抗,被大总管用手一捏,泪花在眼眶里又开始打转。这些天,有个照顾他的小厮说,大总管不喜欢下人们反抗他,半年前有个新来的跟可怜虫一般大的小孩儿,因为咬了大总管一口,被大总管扔到西院喂了狼,城主府的西院养了一只很凶的狼,每顿都要吃一个人的肉。
看到可怜虫被泪水洗得更亮的眼睛,大总管嘿嘿地淫笑,把可怜虫一拎,扔上了床。初到城主府的半年里,可怜虫脚踏实地的次数,五根手指都不用就数过来了。后来,渐渐习惯了,也就不大受伤了。过了二、三年,大总管玩腻了,挥挥手把可怜虫发配到后花园里给园丁老张头打下手。可怜虫走的第二天,大总管就又从外面买回来一个小孩儿,也有一双亮晶晶像宝石一样的眼睛。
园丁老张头是个老好人,那天,天气很冷,可怜虫虽然穿了一件棉袄,还是冷得直打哆嗦,老张头看看这个又瘦又小的男孩儿缩瑟的模样,喃喃了两声“作孽啊”,然后,从柜子里翻出一件旧坎肩,披在了可怜虫的身上。
可怜虫眨了眨眼睛,一瞬间又弥漫了一层水气,眼睛看上去又大又亮,招人疼惜。
一晃眼,冬去春来,这段日子,是可怜虫最快乐的时候,每天他跟在园丁老张头身后,老张头挖坑,他填籽,老张头拔草,他平土,老张头浇水,他提桶,老张头剪枝,他跟在后面捡枝。后花园的花花草草,他全能报出名来,每当他指着一株花一棵草叫出名字的时候,老张头都会乐呵呵地摸摸他的头,夸他一句“聪明的娃儿”。
可怜虫的好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
这一天,老张头上街买酒去了,还答应帮可怜虫带一件新衣服回来。可怜虫很兴奋,站在后花园的门不住地往外望,就盼着老张头早点带着新衣服回来。两个小厮发现了在后花园门口探头探脑的可怜虫。
经过一季的休养,尽管每天吃的都是剩菜剩饭,可怜虫却长身体了,个子高了一头,脸上长了肉,圆润润的,再配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上去有几分可爱。两个小厮心动了。
“哟,这不是大总管身边的过气红人吗?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大总管不要你了,寂寞了吧,要不要哥哥陪陪你。”
可怜虫一看到他们,顿时吓得往后退,他认得这两个小厮,是大总管身边得力的人,一个叫阿虎,一个叫阿龙,自称是龙虎双打,每每大总管要处罚哪个下人,一般都是这两个人出手打人。可怜虫很怕他们,在大总管身边的时候,他亲眼看到这两个人一棍下去,生生把一个婢女的腿打断了。
“往哪儿去?”阿龙拦住了可怜虫后退的身影,摸着下巴一脸淫笑,“哥哥们正无趣得很,过来陪哥哥们玩玩。”
“我……我不……不……”可怜虫猛摇头,光是阿龙阿虎两个人粗壮的身材就已经吓得他脸色发白,转身想跑,却一头撞进了阿虎的怀里。
“懂得投怀送抱了,有情趣。”阿虎一把抓住可怜虫细瘦的胳膊,哈哈大笑。
“兄弟,那边没人,咱们好好乐上一场。”阿龙一指后花园的一角,那里矗着一座假山,正是寻欢偷乐的好去处。
“不……不要……阿龙哥阿虎哥你们……放……放过我……”
可怜虫拼命挣扎,可是他那点力气哪里够看,阿虎一只手就把他拖了过去,按在假山石上。
“嘿嘿嘿,小子,你能在大总管身份呆上二、三年,不容易,今天就让哥哥们看看你那地方的本事,让哥哥们高兴了,以后咱哥儿俩罩着你,这府里就没人敢动你,不听话,就把你关进柴房,给府里下人泄欲用。哥哥今天也不勉强你,你自己个儿挑。”
可怜虫一听这话,脸上更是没了人色,眼泪在眼眶里转着圈,强忍着哭意软了下来。似乎被可怜虫这副可怜样子激起了体内的欲望,阿虎舔了舔唇,道:“龙哥,兄弟我忍不住先上了。”
话音未落,两手一分,可怜虫身上的衣服就被他撕成了两半,可怜虫“啊”了一声,下意识地抓住破裂的衣服,眼里泪花更多,倒似是为这件衣服流的。
“哭什么,哥哥舒服了,别说一件衣服,十件八件的也给了你。”阿虎欲虫上脑,迫不及待就往可怜虫身上一压,跨下那话儿硬崩崩地直捅入可怜虫的身体里。
可怜虫被压在地上,背心里一片阴凉,冷不防被这一捅,顿时痛得大喊一声,这阿虎年青力壮,又岂是大总管那半百老头儿能比得的,又兼他多时不曾被人用过后庭,哪里吃得消,直把喉咙要扯破一般。
阿虎吓了一跳,一把捂住可怜虫的嘴,低喝道:“他爷爷的,给我忍住,把人招来了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他这一边说话,身下却不曾停,不停地插入可怜虫的身体里,他舒爽了,可怜虫却受不住,嘴里唔唔地哪里能停住嘶喊。阿龙在边上却看得清楚,阿虎那话儿进进出出的地方,不时带出一缕殷红血丝,衬着可怜虫白嫩嫩的大腿,看得他血脉贲张,一解裤带,笑道:“虎弟,把手松了,让龙哥我来堵这小子的嘴。”
阿虎回头一瞧,心照不宣地嘿嘿一笑,猛地把可怜虫翻过身来趴好,阿龙一拽可怜虫的头发,逼迫可怜虫仰起头,将那话儿插入了他的口中。
可怜虫被这一股突来的腥臭熏得差点昏厥过去,却被身后一阵阵的钝痛刺激得又清醒过来,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泪眼迷蒙中,隐约看到从假山后转出两个人来。
“少、少城主!”
可怜虫的身体突然被放了开来,重重地摔在地上,疼痛中,耳边传来阿龙阿虎惊恐万分的声音,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可怜虫微微侧过头,望向那两个人。
好威严,也好美丽。
可怜虫直直地望着那两个人,明显是少年,走在前面的一个少年穿了一身白绸衣,连发带也是白的,非常美丽,就好像是后花园南角池塘里的白莲花,站在后面的少年穿了一身黑衣,墨一般地黑,长得也很美,像天上的月亮,遥不可及,眉宇间还透着一股威严华贵,只是表情,冷得让人心寒。
穿黑衣的,一定就是少城主,穿白衣的,一定就是少城主的伴读。可怜虫闭上了眼,他看到了少城主和他的伴读眼里的鄙夷,脑中不禁然地想起大总管说过的那句话。
“就你这样儿,少城主怎么看得上你……”
这是可怜虫第一次看见少城主,结果,阿龙,阿虎,分别被处以杖三十的刑罚,而可怜虫,被吊在树上示众三天。
可怜虫被吊在树上的时候,有很多下人跑来看热闹,他们指指点点,对着可怜虫嘲笑不已,仿佛羞辱可怜虫能让他们从卑躬屈膝的生活里得到很多快乐,至少在面对可怜虫的时候,他们才会觉得他们也是高贵的。比起这些大人们来,小孩子们的表现更加肆无忌惮,他们大声笑着在树下跑来跑去,对着半裸的可怜虫划羞羞,还拿起小石头扔他。
可怜虫开始一直在哭,泪水把他的眼睛洗得像头顶上的那片天空,干净清澈,无法忽视的求助出现他的眼底。
帮帮他,不是他的错,谁来帮帮他,可怜虫的眼泪在阳光下晶莹剔透,他透过泪眼望着这些认识或是不认识的人,为什么他们都要嘲笑他,不是他的错,不是他勾引阿龙阿虎,他不愿意的,他只是在等张大伯回来,他只是急着想穿上新衣服。
身上好痛,可是心里更痛,为什么没人来帮一帮他,他不求有人放他下来,只求他们不要再围在这里,不要再嘲笑他,不要再用石子扔他。
一颗石子从眼前飞,砸在了额头上,有什么从额上流了下来,是血,带着温热,却让可怜虫的心变冷了。没有人帮他,他们都在笑,甚至在鼓励那个扔中他的孩子,于是得了鼓励的孩子们扔了更多的石子过来。
可怜虫哭不动了,他睁着大大的眼睛,空洞地望着树下的这些人,像是在观察他们的表情,也像是要记住这一张张没有半分怜悯的脸,他望了很久很久,那些人终于散了,也许是因为不哭的可怜虫不再让他们觉得有趣,也许是他们的心里终于有了一些不安,只有那些不懂事的孩子,玩在了兴头上,仍是把可怜虫当作靶子,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着投石的技术。
“你们在做什么?住手。”
终于,有人来了,对着那些不懂事的孩子发出的质问,孩子们见有人来管了,一哄而散。可怜虫被这一声质问从半昏半沉中醒来,入眼的是一抹白,像白莲一般洁净的白。
是少城主的伴读,可怜虫的眼前仿佛又出现那张美丽的脸,很威严,也很华贵,墨一般的黑眸里盛满冰冷的怒火。
“把这个不知耻的下人吊起来,三天!”
那个声音仿佛仍在耳边回荡,可怜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很痛苦是不是?”那抹白靠近了,眼里有一抹同情,“这些孩子太调皮了,你再忍忍,少城主正在气头上,他有洁癖,最讨厌看到不干净的事情,你也是,大白天的就……算了,看你也怪可怜的,等少城主的气消了,我再帮你说说情,早点把你放下来。”
那抹白说完话便走了,可怜虫望着渐渐远去的白,空洞的眼里浮现出一抹希望。还是有人愿意帮他,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坏。
也不知道是那个如白莲一般清雅的少城主伴读是没能为他说情成功,还是当时压根只是随口一说后来全忘了这回事,总之可怜虫还是被吊足了三天,才放了下来。其实,早在头天夜里,可怜虫就已经被吊昏过去。这期间,只有老张头,夜里偷偷摸摸,拼了一把老骨头,爬上树给他喂了几回水,总算保住了可怜虫一条小命。
第三天,把可怜虫从树上放下来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被吊得僵直,两只手高高举着,保持着被吊的姿势无法放下来,脸上还有干涸的血渍,把老张头吓坏了,以为人已经死了,连忙一摸可怜虫的心口,还有些微微跳动,不敢耽搁,连忙抱着可怜虫回了自己的屋子。
那屋子就在后花园的一角,被高大的树术掩映着,老张头抱着可怜虫才转进去,里面门一推,走出一个老妇人来。
“李妈,李妈,热水都弄好了没有?”
老妇人上前两步,一看可怜虫凄惨的模样,顿时两眼一红,道:“这孩子,咋这么可怜,犯了多大的错,要这样整治他,老张头,快,快进去,热水都准备好了,还有一瓶药酒,就放在桶边的桌子上。”
“李妈,多谢了,唉,这府里,也就只你还有几分善心,帮得了忙了。”老张头叹了一口气,将可怜虫抱进了屋中。
“老婆子也就是厨房里一个帮佣的,能帮多少忙,不说了,这可怜的孩子被吊了三天,一粒米也没有下肚,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剩饭剩菜。”
老妇人心肠软,说着连眼角都湿润了,擦了擦眼角,赶紧走了。老张头又叹了一口气,把可怜虫放进了热水里。桶里的热气多少能行气血,可怜虫被吊得僵直的身体略略软了几分,只是两只手仍然放不下来,老张头倒了药酒在他双肩的关节处,借着热气搓揉了好一阵,可怜虫的双手终于放了下来,垂在身体两侧,剩下的药酒,老张头全部倒在了热水中,可怜虫几乎停滞的气血总算在药性和热水的刺激下,渐渐恢复正常运行,苍白的脸上,显露出一丝丝红晕。
也许是昏迷中有所感觉,可怜虫的眼皮动了动,发出一声低低地呻吟,老张头以为他醒了,大喜地把抱出水,擦干身体往床上一放,连连唤道:“孩子……孩子……”
喊了几声,可怜虫仍只是动了动眼皮,却没有醒来。老张头摇了摇头,找来干净的布条,把可怜虫受伤的额头包扎起来。刚包好,李妈的声音已经从外面传了过来。
“老张头。”
“哦,李妈,快进来。”
李妈推开门,一股淡淡的粥香跟着她一起飘了进来。
“运气真不错,厨房里还剩了一锅粥,我给端了一碗来,原是煮给夫人的,夫人没吃,里面还有燕窝呢,正好给这孩子补一补身体。”
可怜虫在昏迷中吸了吸鼻子,竟然被这股粥香给唤醒了,眼皮抖动了几下,终于睁开了眼,只是眼神里仍是一片迷茫,嘴唇张了张,什么声音也没能发出来。
“啊,孩子,你可醒了。”李妈往床边一挤,把老张头挤了开来,坐在床边,一边用汤匙勺起粥吹了吹,喂进可怜虫的嘴里,一边还说着话,“饿坏了吧,快吃,吃饱了就有劲了,这粥香着呢,你运气好才能吃到。”
可怜虫这时仍是神智一片迷糊,哪里听得到李妈在说什么,只是三天没有进食,食物的香味将从刺激醒来,想动一下都没有力气,只感觉嘴里有什么东西进来,本能地就往肚子里咽。半碗粥下去,总算有了些精神,人也清醒了许多,看见床边李妈和张伯,顿时,眼里两行大大的泪珠就滚了下来。
这一场祸事过后,可怜虫的胆子就变得更小,平时只敢跟在老张头后面伺弄园子里的花草,老张头不在,他就躲在屋里不敢出去。可是事情又哪里能如他的愿,老张头也只个下人,要干的活儿也多,哪里能时时刻刻照顾得到可怜虫。
这天,爷儿俩个正在给园子里的花浇水,来了个漂亮的小丫环。
“喂,老头,西院里要各色月季二十枝,一会儿让那个小个子送过来。”
小个子,指的就是可怜虫。西院,一听这个词,可怜虫脸色微微发白,一双求助的眼神可怜兮兮地望向老张头。他对西院的恐惧,来自于大总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