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月 武之魂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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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月 武之魂系列-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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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孙斯远冷冷一笑,却没有说什么,只是转过了头去,问:“小梵呢?”

  见他不欲和自己多争辩,颐馨长公主也是松了口气,然而满腹的柔情登时化成了冰冷,只倦倦道:“在紫宸殿里,和教王一起——也是奇怪,他夜里总是哭闹不休,教王一来他就乖了。你要不要去看看他?他还是一样赖着你,想让你去看他。”

  长孙斯远眼色不易觉察地一冷,手指在袖中慢慢握紧,道:“你也真放心,将大胤少帝托付给回纥明教的教王?万一他对小梵做了什么,如何是好?”

  颐馨长公主一震,也沉吟不语,许久道:“那么,今夜麻烦你去照顾他,如何?”

  “明日便是生死之变,我今夜若不回去,公子舒夜这边定然起疑。”长孙斯远摇头。

  颐馨长公主脸色微微一变,拉住了他的袖子:“很危险!如果被公子舒夜发现了你是这边的卧底,你、你就……!还是不要回去了,和我们一起留在紫宸殿吧!有教王坐镇,那里算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无论如何我得回去一趟。”长孙斯远不为所动,拉开了袖子,“此刻,半分错不得。我有朱果紫金符,可以随时出入大内——等那边事情一定、我立刻便回紫宸殿。”

  青衣谋士在夕阳下转身离去,穿过那片盛开的菊花。不知为何、忽地又立足回头,看了一眼阶前目送的长公主。那一刹,一直如止水的眼睛里涌动着某种复杂的光芒。他忽然疾步返回景合殿,将那个倚门而望的女子用力抱入怀中,喃喃低语:“雱儿,别怕,就快过去了……一切都快过去了。你不要怕。”

  从未见过这个寡言多谋的恋人如此举动,颐馨长公主只觉一下子脑中空白,等回过神来时,长孙斯远已经放开她、疾步穿过盛开的菊花离去。

  那些菊花下、埋着一年前夺宫之变时,被杀后就地掩埋的鼎剑候亲信侍卫。

  ――

  十月初十。朝阳亘古不变地升起,然而帝都却似换了人间。

  朝霞如血,那些血仿佛从云霄直泼入地,将千年佛寺圣地染得一片血红。然而细细看去,那些血迹却是从观心井漫出的,仿佛是地下血泉汹涌,破地而出!那大股的血从井中漫出后,沿游廊两侧一路流淌,最后在大雄宝殿上弥漫了一地。

  梅霓雅纵马飞跃过山门、在大雄宝殿前勒马,看着已经接近尾声的一场恶战。

  亏了长孙斯远的密报,这一战她有备而来,却依然胜得惨烈。九十名探丸郎的死士个个状若疯狂,根本不顾惜自身,只想将所有侍卫砍杀,然后带走那个金舆上的武泰帝。一个一个踩着同伴的尸体,甚至相互作为肉盾交替上前,一路伏尸、竟杀到了皇帝金舆前,一把撩开了帘子!——然而轿内万道金光激射而出,竟同样是安装了如雨密集的劲弩!

  强弩之末的探丸郎人马,终于在此遭到了致命一击。

  尽管带足了大内高手、又加上了明教一些人马,足有三四百铁甲、依然不能挡!若不是一早得到情报,将真少帝和长公主留在了禁宫,只怕这群疯狂的探丸郎既便不能掳走武泰帝、也能伤了九五之尊吧?一想到此,梅霓雅手心里就有微微的冷汗。

  她跃下马背,踏入大殿查看情况——里面血流成河,尸体满地。门槛旁积血竟有一指厚,浸没了她的小蛮靴。

  刚一脚踏入、脚跟忽地微微一紧,然后传来清脆的铛的一声,似乎有什么咬在了护踝上。大惊之下,梅霓雅想也不想反足踢出,脚上却是十分沉重,一个黑影随着她抬脚被甩了起来,重重落地,七窍流血已然气绝,然而牙齿却依然紧咬她的足跟。

  那种孤勇和惨烈,让昆仑大光明宫的月圣女梅霓雅都不由暗自心寒。

  然而无论如何,探丸郎今日全灭于法门寺——一念及此,她依然忍不住纵声笑了出来。

  “你…以为自己真的赢了么?”已经抢到了少帝金舆前,却被劲弩射中,白十九娘撑着身体回头恨恨看着她,嘴角流下一丝血来,“我们不会白死的!你等着、等着看吧……”

  语音未毕,她伸手在一支劲弩尾部一按,噗的一声穿心而过。

  看着最后一个探丸郎杀手死去,梅霓雅陡然有一种说不出的不祥预感,霍然回头看着长安北方,日已中天——探丸郎人马已经全数在此,今日一早公子舒夜只带了一人赴深宫。这般孤注一掷,势单力薄,就算能闯过十八重埋伏,侥幸到了紫宸殿也会被教王灭了才是。

  然而为何禁城中、迟迟不见标志“事成”的红色烟花升起?

  九重深宫里,如今又是若何?

  ―――――――十四、菊花的刺

  十月初十,是大胤开国一百五十周年的日子。

  却很少有人留心到、这也是夺宫之变发动后的一周年。

  更没有人留心到,在这个深秋的夜里,深得少帝和长公主信任的长孙斯远独自来到了禁宫,穿过月下大片开放着的菊花,手里提着那个白杨木傀儡。却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酒壶,将美酒一杯杯无声无息地浇入土中,眉间神色凝重沉痛,仿佛和土下幽灵喃喃交流着什么,隐约听去,却是“诛杀叛乱,救出主公”。

  然后,他在殿外驻足了片刻,却没有进入景合殿去见颐馨长公主。如此星辰如此夜,为谁风露立中宵?青衣的谋士就这样站在菊花丛中凝望,直到天色微亮,才似下了什么决心、回头向着紫宸殿匆匆而去。

  然而,他虽然离去,杀意已经仿佛已经种入了那一片土壤里,每朵菊花都开得杀气四溢。仿佛土下支离的白骨、听到了昔日主人的召唤,想要挣扎着破土而出,为之一战。

  那一夜紫宸殿里少帝的哭声愈发响亮凄厉,口口声声叫着“白色的小鬼”在“菊花里跳舞”——直到天亮时分长孙斯远到来,才止住了哭声。武泰帝一见他立刻睁大了眼睛,也不知是欢喜还是畏惧,却是立刻安静了下来,神色木木的。

  长孙斯远从侍女手里接过孩子,轻抚着武泰帝漆黑的额发,眸中神色转换。

  忽然间,他感到有一种莫名的压迫力弥漫在空气中,凛然连退了三步,看着隔着院落的正厅方向。夜里看不出任何东西,然而那一处发散出的杀气和压力是令他这样毫无武功的人都心惊的,不由变了脸色,脱口:“谁在那里?”

  “前厅里的是长公主请来的贵客,”宫女不知内情,只恭谨回禀。

  “教王?……山中老人?霍恩?”抱着出奇乖的武泰帝,长孙斯远喃喃,忽地转头,便想立刻离开。因为长公主命令过不许少帝离开紫宸殿,宫女急忙阻拦,然而哪里拦的住?就在刺客,一道白光从前厅裂出,忽地将长孙斯远面前的门重重阖上。

  已经被发现了么?——那一瞬间长孙斯远脸色苍白,忽地觉得咽喉透不过气来。

  “把那个木傀儡交出来。”黑夜里,一个苍老的声音低低传来,近在耳边,“这种把戏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刚才你又在景合殿外菊丛中做了什么?你究竟包藏着什么居心?”

  “不。”挣扎着,他回答了一句,一手抱着武泰帝,另一手却捏紧了袖中木人。

  “哼。”冷笑从黑暗最深处发出,长孙斯远忽然有一种恍惚感:似乎那一团黑暗在慢慢扩散过来,把自己吞没。他竭力挣扎,然而身体仿佛被催眠了,居然丝毫动弹不得!

  那团黑暗灭顶而来,一刹那、他脱口惊呼。山中老人!他终于看到了传说中的山中老人霍恩!——那个脸色苍白的枯瘦老人坐在黑暗中心,眼睛上蒙着一条黑巾,平平伸出手来。长孙斯远的眼神在刹那涣散开来,身不由己地向着教王缓缓走过去。

  然而就在那一刻、那团浓密的黑暗忽地波动了一下。仿佛觉察到了什么,山中老人霍然回头,想也不想一掌挥出。那一掌无形无迹、然而半空中的流霜却忽然凝定了,仿佛一瞬间被冻结。不知是否错觉、夜空中陡然结出一条霜色的利剑!

  然而那一条流霜凝成的利剑、急速前刺,却中止在另一只掌心。瞬间光华大盛。

  “风涯大祭司!”那一瞬间长孙斯远回过神来,脱口。

  只是一拂袖,那凌厉的气劲便被化解开来。月下额环闪烁、白衣长发的祭司手指迅速在半空中划出一个弧形,气劲同样无声无息地破开了空气,三丈外紫宸殿喀喇一声,外壁霍然碎裂!——晨曦微光洒入,照在大殿正中的金座上、垂目毫无表情的高冠锦服男人身上。

  权倾天下的鼎剑候,已经被幽禁了一年有余、成了一个活死人。

  “候爷!”乍一看到,长孙斯远脱口低呼,抢步上前。然而黑暗中一声冷哼,他面前仿佛就有无形的墙迅速建立起来,居然半步上前不得!

  “风涯?是你?”黑暗最深处那个苍老的声音再度传出,却带了十二分的诧异,“想不到拜月教也来掺合这件事了?不容易啊,居然能请动你出手!——嘿嘿,你我足有五十年未曾交手,这回倒正好凑巧。”

  风涯没有回答,只是足尖一点、在半空一个转折,落在大殿飞檐上,缓缓伸出手来:“霍恩,你我齐名多年,今日且分出个高下来吧!——看看究竟是拜月教的秘术厉害、还是你们圣火令上的绝技厉害?”

  残月下,白衣长发的祭司宛如一个不真实的剪影,翩然出尘。然而衬在深蓝色的天幕下,仿佛集中了半空残月的力量,那个剪影的周身渐渐散发出夺目的光华来,宛如梦幻。

  同时,紫宸殿中的黑暗、却越发浓重起来,仿佛要吞噬一切地扩张开来。黑暗中心,那个黑衣金冠的老人忽然抬起手,解开了一直蒙在自己眼睛上的黑巾。

  “闭眼!不要看!”茫然中,长孙斯远听得风涯一声厉喝,“终极慑魂术!”

  仿佛是多日一直闭目冥想、积聚着力量,此刻黑巾一抽去,教王的眼睛陡然睁开,双目在黑暗中神光暴涨、发出骇人光辉来!那一瞬间、他只觉神智都被夺走,连忙强迫自己闭上了眼睛——耳边风声微动,他知道是风涯大祭司掠入,以拜月绝技直面山中老人的慑魂术。

  当白光刺入黑暗的刹那,一切便快得令人目不暇接地发生了。最后长孙斯远睁开眼睛,只看得到两道影子从紫宸殿掠出,一路从屋脊挑檐上踩过,无数楼阁在足下喀喇碎裂倒塌,半空的流霜已经在落地之前融化了。在那两个人力量交错的范围内,所有事物都显得如此脆弱,仿佛纸折般不堪一击。

  在长孙斯远回过神的时候,忽地看到景合殿前爆发出了一阵骇人的厮杀声!

  他精神一震,霍然抱着武泰帝站起——那是…“菊花的刺”!

  终于发动了么?

  -

  在连过十八重关卡后,公子舒夜的白衣已经成了血衣——骨子里杀手般的悍勇依然在,然而面对着显然是早就布置好的重兵,他尚未冲到紫宸殿,还是有了力竭的感觉。然而旁边的风涯大祭司却一早自顾自走开了,毫不将他当作并肩作战的同伴。

  是长孙斯远……把他今日的行踪透露给了颐馨长公主那一帮人么?

  墨魂剑斩入侍卫中,溅起血雨。那些侍卫有些是金发碧眼的西域胡人,应是出自明教修罗场的杀手,个个悍勇无比。他一剑削去了一个黑衣胡人的半个下颔,然而那个人竟然毫不退缩,血糊糊的残缺牙齿死死咬住了剑刃,让他一刹那抽不出剑来。

  就在这个刹那、另两个明教黑衣杀手立刻扑上来,前后夹击。

  公子舒夜来不及抽剑,只能脱手弃剑、任那具尸体咬着墨魂剑倒地,以空手入白刃,硬生生截断了前方那个杀手的双臂。然而此刻后心已是一冷,有一对尖锥刺破了肌肤。他足尖踢出,地上那把剑从尸体颅脑中穿出、急速插入了身后那个杀手的咽喉。

  再慢得半分,他自己后心便要被刺出一个透明窟窿来。

  公子舒夜从尸体上抽出剑,微微喘息,显然明教将主力都留在了禁宫,此刻身周重重叠叠的护卫越来越多。景合殿外的菊花开得正好,然而那支“伏兵”却迟迟不见动静。

  他妈的,长孙斯远那家伙,终究是背叛了昔日主人站到了那个女人一边?

  他喘息着恨恨骂,忽地想起墨香在最后给他的那封密件里也说:“长孙斯远是无法完全信任的”——因为墨香感觉得出这个心腹幕僚对自己深怀恨意。然而因为当时生死之交离开敦煌不知所终,形势急转直下地恶化,在大局将倾的时候,除了长孙斯远、没有办法找到更好的人来托付全盘计划——所以,墨香只能冒险信赖了这个人。

  然而,还是失算了么?

  在看到修罗场十二黑衣再度逼近的时候,公子舒夜忽地被激发出了杀气,手指一点,墨魂剑凌空一个转折,跳入手心。当年西域第一杀手提剑在手,睥睨着修罗场的小辈们,纵声长笑起来。那样迫人的杀意和斗志、让面前的十二黑衣微微怔了一下,然而就在这一怔之间,大地忽然裂开了!

  开满菊花的土地忽然裂开,兵刃的寒光从土中射出,数百苍白如鬼的脸从地下冒出来,提剑摇摇晃晃站起,身上和发间尤自带着土块和爬虫。仿佛被地面上的搏杀声惊动,那些土下爬起的人眼神发直,面色透出青黑,不管不顾、只是对着身侧所有人砍杀起来!

  所有人都惊呆了——这,分明就是一年前夺宫之变中被就地埋葬的鼎剑候侍卫!那也是鼎剑候身侧最忠心的死士,当年政变之时,这些贴身侍卫率先被颐馨长公主联合明教月圣女围杀。那些宁死不屈的侍卫们不肯变节,最后血战力竭之下,纷纷服毒自杀。因为政变之事尚需掩盖,不能外传,这些尸体在长孙斯远建议之下、被就地埋葬在花圃中。

  这三百壮士的忠烈之心,虽死犹然——然而这世上,居然真的有复生的白骨?

  在那一刹,只有公子舒夜脸色是如释重负的,想也不想,立刻从血肉横飞的杀场上跳了出来——因为他知道“菊花之刺”一旦复生,是会不分敌我一律将身边所有人斩杀的。

  这些追随鼎剑候的死士当年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听从了长孙斯远的劝告,服下了某种极度阴毒邪异的药,立刻气息断绝,心脉停止,尸身却僵硬不烂。但这药邪就邪在服药者人虽死,却依然保存着服药前最强烈的一念,至死不忘——只要听到那个念头的召唤,这些土下的死士便会不顾一切地回到阳光底下,以僵尸的面貌再度死战。

  这种极度诡异阴毒的药物,称之为“返魂”,原本是苗疆拜月教的秘术之一。当年前任拜月教主夷湘为了想和帝都结盟,派使者带着诸多珍宝北上,其中就包括了返魂,以求取信于当权的鼎剑候——然而鼎剑候未来得及对此作出回复,长安政局已然危机四伏,让他无暇分心顾及南疆局面。

  最后,拜月教主献上的这种毒药,被三百死士服下。

  长孙斯远原来并没有背叛鼎剑候!——昨夜,他果然是回到这里,用药引启动了“菊花之刺”,让这一支埋得最深的伏兵猝然发动。

  朝阳升起来的时候,禁宫这一场内乱进入了最诡异的局面:一群眼光发直、面色青白的复活僵尸,毫不畏惧疼痛和死亡,和周围的大内侍卫明教人马厮杀在一起。死前的最后一念在召唤着他们:诛杀作乱者,救出主公!

  那是一支从地狱里返回的死士。

  公子舒夜再也不顾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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