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月 武之魂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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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月 武之魂系列- 第1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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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鼓声更急,如雨点般穿透夜色传了过来。鼓声在西南方。

  狄青回头下令:“大家往西南方,全力进击!”他率先拨转马头,杀入了敌阵。敌方箭如雨下,军士纷纷中箭落马。狄青挥剑砍翻了几名契丹人,又抬头一箭射向了左贤王。这一箭弓如满月,箭似流星。

  突然,又一声弦响,另一支箭闪电般射到!

  双箭对击,双双落地!

  发箭的是楼兰国的琵琶公主。

  左贤王吃了这一吓,恼羞成怒,下令:“全力进攻,别让一个宋猪漏网!有斩得狄青人头者,赏金千斤,升官三级!”此语一出,契丹军攻得更是凶猛。

  大宋官兵已伤亡过半,但是仍拥着主帅全力朝鼓声传来之处杀去。

  鼓声仿佛是一盏指明灯。

  琵琶公主秀眉一蹙,冷笑:“怎么,她居然还没有死?”她踌躇了一会儿,忽然咬了咬牙,摒声敛气地听清了鼓声传来的方向,举起弓,向鼓声传来之处一箭疾射过去。

  黑暗之中,鼓声忽然中断了!

  鼓声一消失,大宋官兵一下子找不到方向,在黑夜中乱冲乱撞,又乱了阵脚。

  “雪鸿,你怎么了!”狄青在心中狂呼,一遍遍地举头四望,想看清谷口的方向。可是黑沉沉的夜中,只有一片片雪花慢慢飘下,只听到天上传来一阵阵雁唳——难道,他和大宋的一万将士,就要在此阵亡吗?

  忽然之间,一声,又一声,鼓声又响了起来!极其缓慢,却极其有力。

  大宋官兵个个精神一震,又开始朝那个方向拼命杀过去。

  琵琶公主眼中充溢了杀气!她一跺脚,又是一箭射去。但是这一次,鼓声只是略略顿了一下,又继续缓缓地响起。虽然缓慢,却极其坚定有力。

  她长叹了一声,神色黯然地收回了弓。

  这时,忽听西南角上厮杀声大作,一个探子跑过来禀告:“大王,丁宁已经平定了方统帅的军队,正移师来攻击我军的外围!”

  左贤王大吃一惊,再也坐不住:“方天喻那小子还夸口一定能活捉丁宁!如今……如今可怎生是好!”他求助似地望向了一旁的琵琶公主。

  琵琶公主想也不想,冷冷道:“丁宁与狄青均是一代将才,如今一旦内外合攻,我军绝对不是对手!还是趁着天还黑,马上退兵,还可以保全实力。”

  狄青率众朝鼓声起处冲杀,一路上尸横遍地,血染战衣。不知过了多久,他又冲入了一队人马之中,猛听有人大喊:“狄青,是你么?”

  他一惊抬头,见火把之下映着大宋的军旗,一个人向他疾冲过来。火把明灭之中,他认出了那张年轻却沉毅的脸。

  他一把拉下了青铜面具,策马迎了上去。

  在驰近之时,两人在马上紧紧拥抱在一起。两位同样年轻、同样有一代统帅气概的年轻将领同时热泪盈眶!恶战方休,真恍如隔世!

  战场上的相逢,兄弟般的战友之情,让两位男儿也不由热泪盈睫。

  但俩人都没有浪费时间,丁宁很快恢复了常态,用极为简洁的话语问明了战情,与狄青商量了几句,马上确定新的部署。

  “狄青,你苦战了一夜,体力已不支,先带余下人马回营休息。追击契丹溃军之事,就交给我吧!”丁宁拍拍他的肩。看见同去的一万名士兵,只余下二千多人突围,而且一个个都浑身是血,不有心下歉疚,“真是难为你们了。我被方天喻那逆贼拖住了,来的迟了,对不住。”

  狄青这时才发觉自己的战甲上有多处血痕,双肩、左肋、后腰上都受了伤,鲜血从伤口汩汩涌出。他刚才疯狂般地砍杀,竟浑然不觉疼痛。

  他脸色苍白的笑笑:“同是为国出力,还客气什么。”

  丁宁不再多说,一声令下,点起人马急赴前线。但他刚刚奔出几步,又勒马回身,在狄青耳边低声问:“未央……未央怎么样了?你有见到她么?”他的语气中,有难掩的焦急与关切。

  狄青猛然一惊!他这才发觉,不知何时,鼓声已停歇!

  “雪鸿!”他大喊一声,拨过马头向谷中疾驰。

  丁宁脸色亦是一变,心知一定是出了大事。可只一迟疑,他又回过头去:“马上急行军!”他头也不回的跟上了追击契丹的大军。他是统帅。

  大队人马过处,荒原上腾起了满天的黄尘。

  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战场上一片血肉模糊。许许多多尸体胡乱的堆在地上,有的没了头,有的缺了手脚,也有的开膛破肚。许多寒鸦与鹰在上空盘旋,叼着死人的肉。

  狄青在找人,心慌意乱地在死尸堆中跋涉。

  昨夜的鼓声,如一盏长夜孤灯,给濒于绝境的大宋兵马生的希望。那鼓点的节奏,敲击的正是那一曲《十面埋伏》!

  他听过未央郡主弹过这一曲。他听得出在谷口击鼓的人正是她。

  他撇了马,登上了那陡峭的山壁。全身上下的伤让他几乎失去知觉,可他仍以长剑拄地,一步步地踏着积雪走了上去。

  登上了谷口那险峻的山顶,他的目光一亮!

  他看到了一面军鼓,一半埋在雪中的军鼓!

  鼓的一面,牛皮已被击破。可见击鼓的人下手有多重。

  可是,未央郡主……未央在哪儿呢?

  狄青放眼四顾,只见白茫茫一片。突然,他发觉雪地中一截东西露出。

  是一截箭羽。雕翎箭。

  他几步冲了过去,用手扒开了地上的雪。雪只有薄薄的一层,雪中有一个莲花般美丽的人。未央郡主。

  她静静的俯卧在雪地里,身边的血已经凝结成冰。两支箭射中了她的后背,一支从肩后穿入,锁骨下穿出;另一指则钉在了她的脊背上。

  狄青双膝突然失去了力气,不由自主的跪了下去,缓缓俯下身把她从地上抱起。

  她的脸色和血一样白,似乎是透明的。漆黑的长发粘满了白雪,在耳后垂到了地上。她的手中,还紧紧握着鼓槌。

  “雪鸿,雪鸿!”狄青终于忍不住大声呼唤,用力摇着她的肩。她却只是毫无知觉的摇晃着,一动也不动。

  狄青连忙从怀中取出金创药,敷在她的伤口上,又在腰间解下酒囊,给她一连灌了几口。酒是极烈的烧刀子,据说可以当油点灯。

  他看了看四周的地形,找了一处避风处,抱着她坐了下来,解开战甲,把全身冰冷的她拥在怀中。他明白要害中箭,又在雪地里埋了一夜,她的伤有多重!

  她真象是个冰雕的美人。晶莹剔透,却毫无生气。

  狄青的思绪却飞到了很久以前。……那饮马溪边的初次相见,王府中美丽顽皮的小郡主;武功惊人的郡王父女,为他而反目成仇;二年来,那个冰冷而又温暖的马房;还有她哭泣着离去那一夜,塞外的满天大雪……

  一切仿佛远不可及,却历历浮现在眼前。

  可及至她再次以未央郡主的身份,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他面前时,她已是快要成为将军夫人了。未央郡主和雪鸿完完全全是两个人,她高贵、典雅,矜持而有礼有节,完全是个无缺的贵族小姐。可她的骨子里,却仍有着强烈的叛逆精神!

  这时,怀中的未央郡主动了一下。狄青从沉思中醒来,忙低头看她。

  她吃力地睁开双眼,却一眼看见了一个狰狞可怖的面具。一丝慌乱闪过了她的眸子:“你是谁?”话一出口,她又笑笑,“原来是你啊,狄将军。”

  她的脸色仍极其苍白,语音也微弱至极。

  “部队……全脱险了么?”她轻轻问,“那一战,可真……惨烈。”

  “雪鸿。”狄青缓缓拉下了面具,凝视着她,目中的冰在化去。他的心也近在咫尺。他已不再刻意的掩饰什么,他已压抑了太久。

  未央郡主这才发觉自己倚在他怀中,不由脸上有一阵不自然:“这……不太好。别人见了……会说闲话。狄将军,丁宁怎么了?五儿又在哪里?”她有意提起这两个人,是为了让狄青明白彼此的身份,已不容两人再有任何瓜葛。

  “一个走了,一个死了。”狄青的脸色铁青,话中有不容置喙的果断。他的眼中,也有闪电一般的光芒闪动。他仿佛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

  “雪鸿,我爱你。”他声音微颤却义无反顾地说,“从第一次在溪边见到你起就爱你——可你不觉得这很可笑么?一个马夫、囚犯,凭什么对一个郡主小姐抱有非分之想?何况以我的身份,上有高堂,又有了妻子,礼教又怎能容我有逾礼之想?”

  未央郡主颤声道:“可……可我追来了呀!”

  “那有什么用?我一直以为你只是一时顽皮,故意和父母作对。更何况,更何况……唉——”他叹息了一声,“原谅我的自私,我自小一心想从军队中出人头地,为家门增辉。我实在不想……不想自毁前程。”

  未央郡主微微一笑:“没……没什么,我不怪你。好男儿……好男儿当扫除天下……咳,咳,……契丹未灭,何以为家……对不对?”她苍白的双颊,泛上了奇异的血潮,苍白的脸突然有了生气。

  狄青手抚辟疆剑:“我和丁宁不一样。他是将门之子,一生下来就是统帅……可我,所有的一切;只是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

  未央郡主倚在他肩上,一双美目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微微喘息了几口,低低道:“我……我突然觉得很冷……冷极了。”她单薄的身体,已如风中的枯叶一般发起抖来。

  狄青一把抱住她,喂她喝了一口烈酒,急问:“你怎么样?”刚才万军压境不动声色的他,声音中却有无法控制的颤抖。

  “冷……冷到了骨髓里……”未央郡主的牙齿在格格作响,声音已上气不接下气。她好不容易平息了喘息,一字字微颤地说:“很……好……你终于……承认了……也……也不枉……不枉我……”她一句话未说完,又剧烈的喘息起来。

  她的眼中流出了泪,晶莹的泪。流过苍白的双颊,在颊边凝成了冰。她的手握在狄青温暖有力的手中。这样温暖的一双手,是她在王府冷酷的教养之中,一直渴望的啊……可是,可是……

  狄青缓缓道:“五儿已经死了。我也准备解甲归田,你……你还跟我去么?”

  未央郡主惊讶地看着他:“你……你的志向,你的梦想呢?……你不想……不想做一个……名垂史册的……一代名将?”

  狄青抬头看着插在雪中的辟疆剑,脸上浮出一丝苦笑:“霍去病曾说过:”契丹未灭,何以为家‘,马援也说:“男儿当战死疆场,以马革裹尸还,安得死于床席儿女子手中’。我……我只怕没有先代名将的豪情。”

  未央郡主虚弱至极地笑笑,摇了摇头。缓慢而又坚决的摇了摇头。

  “不可以……你决不……不可自毁……前程,我……我不想……不想拦你……你的路。若是……若是……千年之后,史……史册上……有你的……名字,我……我会……很高兴……”她嘴角微现笑意,断断续续地道,说一句,喘一口气,“丁宁……丁宁是个……很好的人,我、我能嫁他,也是……福气。我不想……为将军府……和郡王府……丢脸。”

  狄青低头看她,目中亦含了泪。伤心处别时路有谁不同?

  “求你……带我……回去,就是我……我死了,也……也把尸体……带给他。……我们……赵家是天族,说过的话……决不……反悔。”她一句话未毕,血色迅速从她的唇上和双颊褪去,她的声音,亦缓缓低了下去。

  湛蓝的天空中,有一对白雕展翅掠过苍穹。

  那一天,风沙真大,吹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狄青在营门前下了马,正准备扶下马背上的人,只见一骑从北方奔来,也在十丈外下了地。丁宁。

  两人缓缓牵马走了过去。

  “我有一样东西要给你。”丁宁缓缓道,从马背上横抱下一个人。五儿。“她没有死,只是受了轻伤,暂时昏了过去而已。”

  狄青的目光闪了一下,但仍伸手接过了她。

  “我不知道这一来你是否更加为难,但……我知道我必须带她回来。”丁宁道。

  狄青突然火了,大喝一声:“住口!你以为我是什么人?只因为不喜欢一个人,就巴不得她死么?”他又略略压了压失控的情绪,低声道:“我也带了一个人给你……只是,只是……很抱歉,我不能确定她能不能活下来。”

  丁宁看到了马上的未央郡主和她背心的二支箭,脸色大变。他二话不说从马上抱下她,已奔入了营中:“快请御医!”他边走边吩咐士兵。

  第二节

  “她说过,就算她死了,也要我把尸体带给你。”狄青在中军帐中对丁宁缓缓道,“她生是你丁家的人,死是你丁家的鬼。”

  丁宁缓缓苦笑。对于一个刚刚凯旋归来的大将,这种笑实在太不合时。他淡淡道:“可我得到的,只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未央郡主;而雪鸿,则在你当年叫她走之时,已经死去了。”他叹了口气,“对于我,我真正想要的人,在三年前已永远失去了。”

  他手按伤口,咳嗽了几声,目光萧瑟寂寞之意更浓:“对了,五儿还好吧?”

  “还好。昨天已经醒了,她身子健壮,恢复得很快。”狄青淡淡道,“我娘已叫人炖了鸡汤给她补身子。”

  丁宁叹了口气:“她也够不幸的了,你以后一定会好好待她的,对不对?”

  “我当然会。因为她是我妻子。”

  帐中又许久无言。

  “你知道五儿为什么还能活着?”丁宁问。

  狄青摇了摇头。他明明亲眼看到琵琶公主一刀杀了她。

  丁宁道:“我那天带兵追击契丹部队,杀得他们丢盔弃甲。等到我追近之时,琵琶公主突然回身,射了我一箭。当时我猝不及防,箭正射在护心镜上。可低头一看,那支箭,竟已被折去了箭头,箭上系着一卷帛书!”

  他从怀中取出一张布帛,摊在桌上:“狄青,你看。”

  帛上是一封信,上面是挺拔秀气的汉文:“骠骑大将军容禀:楼兰与大宋邦交数十年,诚心归附,不敢有异心。此次协同契丹作乱,情非得已。吾父已被契丹囚于罗布泊,楼兰不敢不为虎傅翼。但妾身终不愿与天朝为敌,故一有时机,便杀左贤王,救回吾父。今特不杀狄副统帅之妻,以表妾之诚心。楼兰琵琶女顿首泣告。”

  丁宁道:“我当时立即派人去谷中,寻找五儿姑娘,果然发觉她没有死。”顿了顿,他望向狄青,“依你之见,书中所言几成是真?”

  狄青过了很久,才道:“八成。”

  丁宁颔首:“我也这么想,楼兰国王一向谨慎恭顺,不是图谋叛乱之人。”

  狄青淡淡道:“只有一个地方有问题——她为什么要杀未央郡主?当时她明明可以故意把箭射偏,可她却一连射了两箭!你说,这又因为什么?”

  两人的脸色都有些变了。杀伤未央郡主,的确把两位手握重兵的将军惹火了。丁宁手中的朱笔在羊皮地图上一划,血红色箭头直指楼兰国:“移师击破楼兰!”

  血一般红的箭头。

  这一条朱笔划出的调兵路线,一步步都将是用鲜血铺成!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狄青沉吟,“我也觉得出兵比较好。只是还得郑重思考一下,不能以个人爱憎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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