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契早就在那儿等着他了，“昆，你迟了。”
“呼……呼，让……让我喘一下。”
亚契点点头，盘腿坐下，在他眼前是一个铁罐，里面煮了一些海草跟虾，热气一阵一阵的飘在风中，闻起来却不是十分美味。
“你在煮什么﹖”昆可卡到他身边坐下，搅动了一下那锅怪东西，“好像很难吃！”
然后也不等亚契回话，当下在沙滩挖了个洞就把那锅汤倒了进去。
亚契默默看了他几秒中，冷冷的说“我饿了。”
“嘿嘿嘿。”昆可卡扬起眉毛，“我手中有面包，干嘛要吃那难吃的汤﹖”
亚契表情还是冷冷的，他的眼睛故意不去看那些面包，“那是要卖钱的。”在他看来，昆可卡是在送货的途中绕过来看他一下而已，过去也有好几次是这样。
“嘿嘿嘿。”昆可卡又怪笑起来，“这些，还有这些，通通都是给你的。”将面包往亚契怀里一塞，再把背包放在地上，献宝似的打开，“今天是你生日，怎么可以吃那些难吃的东西﹖”
亚契的表情有些错愕，旋即笑了，“谢谢。”
“别说这些了，先吃吧！”昆可卡一边回答，一边却先亚契一步的抓起一条长面包，“老实说，我觉的最近好像都没吃饱过，带这些东西来说是给你过生日，其实也是我想好好吃一顿。”
“我真受够了那种永远吃不饱的日子！”亚契扁嘴附和着，愤愤抓起面包用力咬了一大口。
“我们从什么时候开始挨饿的啊﹖”两个男孩席地而坐，快手快脚的将袋中的干酪熏肉取出，一边大口撕咬着面包，一边闲聊起来。
“一整年了。”亚契打开葡萄酒，猛灌了一口，又大声的呛咳起来。
“我记得很清楚，去年我十六岁生日的时候，还有涂了厚厚蜂蜜的水果蛋糕、夹着奶油的松饼、马铃薯猪肉派……”
亚契每念出一种食物，昆可卡就是一阵哀鸣。没有错，这些都是他妈妈的拿手点心，他有好久好久没有吃到了，“嗯，有道理，我生日的时候我记得我妈只烤了两个蛋糕一个派，平常不会这么寒酸的。”
算起来昆可卡只比亚契小上一个月，才一个月大家的状况好像就开始变差了。
“对啊，生日之后，食物好像就越来越少，最近大半年，我总觉得我天天都在啃干面包。”亚契满足的将肉干放入口中，有点咸味的肉干配上面包滋味刚好，尤其是又已经饿了好多天。
“这么惨﹖拉米呢﹖他又跑到那里去了﹖”食物转眼已经被吃了大半，两人吃东西的速度也不像之前那样猛。
“谁知道﹖”将最后一口面包送到口中，亚契满足的叹了口气，不管他从书上、从拉米那里学会多少知识，都比不上这一口面包来的有用。
看着黑色的海面，来到热望加拉的这七年，好像一眨眼就过了，那个暴风雨的黄昏，他们三个把死掉的神父火化的场景，也好像又回到了眼前。
神父死后，卡拉让昆可卡陪着他们整理神父的东西，拉米没有受到非议的就接收了神父所有的遗物，神父留下了相当大量的书籍，昆可卡每天天一亮就到石屋来，天快黑了才回家，这样的日子过了整整一年，拉米才把神父的书籍做了一个大概的统计。
在拉米的教导之下，昆可卡一边整理书籍，一边学习，一年内，不但学会了读写通用语，就连几种冷门的文字，都能看懂一个大概，他进步的速度就连拉米都啧啧称奇，亚契记得那时候拉米还跟他说，他怀疑昆根本从头到尾都在装傻，这些文字他可能早就跟神父学到某种程度了。
“你在想什么﹖”
“面包好好吃。”亚契指指包着面包的空纸袋，满足的笑着，“我们上次碰面之后，拉米就跑了，石屋的东西几天就被我吃光了，你刚刚倒掉的那锅汤，我已经吃了快两个礼拜了吧。”
“老天，你每天都吃那个啊！”听到亚契的遭遇，昆可卡觉得自己好像不该再抱怨。
“海草岸边捡就有，水洼里虾蟹也挺多的，加上一点盐其实没有闻起来那么难吃。”亚契轻描淡写的说着，在这样的时局里，还有东西吃就应该感恩了，“不过今天真过瘾，胖妈妈的面包就是不一样！”
“喔！！你又这样叫她，哈哈，不过很奇怪嗳，最近大家都吃的这么少，她还更胖了，搞不好偷藏了一些什么喔。”
哈哈，两人一起大笑了起来，将剩下的食物一扫而空，然后轮流传递着酒壶，一人一口的，把壶里的酒喝了个精光。
“好舒服唷。”亚契往后一倒，看着天上黑压压的云层，心情却像在云端一样开朗。“好舒服喔。”暖暖的感觉从亚契的腹部慢慢蔓延到他的全身，在他的身边，昆可卡也跟着并排躺下，“嗯，真的好舒服喔，早知道我就多拿一壶酒来，我觉得我们还没喝够呢。”
“说的也是。”亚契玻鹧郏藕＠说纳簦嶙藕Ｋ奈兜溃亲映缘谋ケサ乃源ソタ樟似鹄础�
“你说啊，东方的魔王是不是真的苏醒了﹖”昆可卡的声音让亚契惊醒了些，对于东方的魔王，亚契相信整个热望加拉地方不会有人比他知道的更多了。
这些年天天待在石屋中，神父的藏书，他不敢说读熟了，但至少读遍了，其中关于魔王的部分，他记的更是清楚。
“我想是吧。”亚契不安的看看天空，“天色昏暗，海水黑冷，暴雪和冰霜将打落在地角和天涯，魔兽潜生，草木不长，人类与生灵将被黑暗的云朵吞没。”
昆可卡听着亚契吟诵的句子，打了个寒颤，“这是什么啊﹖”
“神父的书上写的，告诉你一件事情，你回家不要乱说。”亚契眨眨眼，也不等着昆可卡的保证接着就说道，“神父最后一本书写说，魔王将花三个三年复活，如果三个三年之内没有办法找齐勇者，将魔王封印的话，第亚大陆就会再度被毁灭。”
“老天。”昆可卡用力摇着头，晃起一堆细沙，“你以前怎么都没跟我说过呢﹖要怎么样才可以封印魔王，神父知道谁是勇者吗﹖三个三年﹖他死了都快三个三年了吧，为什么这么多三啊﹖”
亚契往旁边挪了点，他可不想沾了一脸的沙，“他在某本书上有提到，神圣的数字是九，邪恶的数字是三，仲裁的数字在三和九的中间。”
“三﹖九﹖仲裁﹖怎么你看到的这些东西我都没看过﹖”昆可卡有点不满的抓起一把细砂往海里扔，“拉米偏心。”
亚契对他的吃味不予理会，他很清楚昆只是口头上的抱怨，如果真的把这些东西搬到他眼前，他只会呼呼大睡而已，不过在剑技与闪技方面，昆的进步就是有目共睹的了，连教导他的老师都对他赞誉有加。
果然，昆可卡嘴里念念之后，拾起海边的枯枝便开始舞弄起来，魔王的话题转眼已经被他抛在脑后，“不过拉米也挺厉害的，你说，他是到那里去找了这么多人来教我们﹖”戳、挥、刺、挑，昆可卡一边说着，一边玩弄着小树枝，脚边的沙粒竟因他的步伐划成奇妙的方阵。
“拉米是个怪人。”跟昆可卡不同的是，在闪技方面，亚契没有一点天份，而且只要有机会，亚契宁愿躲在书堆中，研究神父留下一句又一句的神言与一篇又一篇的药草知识。
“亚契，我想我们搞不好就是传说中的勇者吧，不然拉米干嘛花那么大的精神训练我们呢﹖”昆可卡转身，做势将手中的枯枝往亚契的脸上猛刺。
亚契不闪不避，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难说。”用食指将昆可卡的枯枝撇开，“不过我们应该是冒险家吧，所以拉米希望当我们要出外冒险的时候，可以有个基本技能防身。”
“他不像是会为谁着想的人。”昆可卡抱膝在亚契身边坐下，“哈哈，不过有些地方我觉得我跟他的想法挺像的。”
“你会想吗﹖”亚契毫不留情的讥讽着，但是对于昆可卡的说法却是相当赞同，“我也不觉得他会特别为了谁着想。”
“是吧，所以我觉得他把我们训练起来应该有他的用意。”
“嗯。”亚契用力思索着，他从来没有想过一个像拉米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想要训练自己跟昆，他也没有想过，一个像拉米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担负起养育他的责任，这跟拉米本来就是没有一点关系。
就这样，在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中，周围慢慢暗了下来，看着海面，不知道是不是天色的关系，黑色的海，闇色的天空之下，隐隐出现一晕红光。
昆可卡受了吸引的往海边走去，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这才发现，红光只是在离岸不远的海面上闪烁着。
“你在看什么﹖”亚契走到他身边，也看到了那火亮的红颜色，“那是什么﹖”
“不知道。”昆可卡很快的将衣物除尽，“我去看看。”说完纵身一跃就跳入水中，
由于还靠近岸边，海底并不深，黑暗的海水中，红光好像夜晚的烛光，晕红了海底。
“好冷喔。”他将红螺交给亚契，然后穿上衣服。
亚契着迷地看着发光的红螺，“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卡班壳。”
卡班壳是利兹海里产量最多的一种螺，它们并不美味，但是还可以入口，他们俩小时候还常常到海底捞卡班壳烤来吃，只是最近连卡班壳都变少了。
昆可卡嘿嘿又笑了两声，他得意或是尴尬的时候，都会发出这样的笑声，“刚刚好，就送给你当做你的生日礼物。”
“啊﹖”亚契摇摇头，“这是你捡到的，应该是你的，是你先看到，先到海里捡回来的。”
“所以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啊。”昆可卡看也不看那只发着红光的螺一眼，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从昆可卡一碰到它，他就知道他不想要不想要拥有这个会发光的宝贝。
相对的，当亚契一摸到这个发红光的卡班壳，心中就有一种再也不舍得把它送出去的感情，他好想要占有这样东西，虽然说他知道这个应该是属于跳下海捡起它的昆可卡的。
因此，当昆可卡这句话一说出口，亚契立刻点点头，昆可卡也很开心，他意外地找到一个礼物送给他的朋友，而且，他的朋友显然很喜欢这个礼物，再没有什么事情比送了一件让朋友真心高兴的礼物更让人快乐的了。
“天快全黑了，刚好，哈哈，我们有了一个活的灯。”亚契将螺往上扬了扬，他感觉得到壳里面正有东西在骚动着。
“哈哈哈，说得好。”昆可卡捡起地上的袋子，抖落头上的水珠，两人比肩往村子里走，一路上痛痛快快的聊着，话题全都绕着这个会发出红光的卡班壳，让人尴尬的勇者与魔王的话题，两人反而都很有默契的不再多提。
少年身后，越来越深的夜色中，越来越暗的海水里起了异样的骚动，一点一点的黑影由海水的各个角落往中心，海的最深最深处，汇集。
第三章 启程
出乎两人意料之外的，亚契才在比尔曼家待了一顿骂的时间，拉米就出现了。
当比尔曼太太发现两个少年吃光了所有的食物，昆可卡全身湿透的回来，还带着手里拿了个臭哄哄的卡班壳的亚契之后，终于气得破口大骂起来——那些食物本来是全家一个星期的粮食。
两个少年等着比尔曼太太骂够了，才兴高采烈地跟她说了今天下午经历。
刀子口豆腐心的比尔曼太太一听到今天是亚契的生日，而拉米又已经离开了这么多天，马上充满母爱的给了亚契一个最大的拥抱。
平心而论，她是挺喜欢亚契这个孩子的——虽然说他看起来总是一副阴阳怪气的模样。
就在比尔曼太太原谅了两个少年的所作所为，催促着他们洗澡上床的时候，拉米突然出现了。
拉米的出现十分不同以往，他用脚踹开了杂货店的门，然后不客气的拿起卷面包和熏肉，他发出了好大的声音，引起比尔曼太太与两个少年的注意。
拉米开始只是随意的看了他们一眼，然后，他无神的双眼突然亮了起来，目光紧紧盯着亚契，像是想用眼神把他吞吃了一样。
亚契深吸一口气——这样的拉米他从来没有见过，在他印象中，拉米始终就像是个带着傻笑的大孩子。
“你身上那个是什么？那个发着红光的？”
“这……这个是……”亚契怔忡了好一会儿，才明白拉米注意的是他放在衣袋里面的卡班壳。
亚契将它从衣袋里拿了出来，放在掌心，螺旋状的卡班壳依旧发着光芒。
“是我捡到的。”昆可卡，挡在亚契身前紧张的解释着。
“说来听听，我要你仔细的跟我说，你是怎么‘捡’到这个卡班壳的。”拉米一边说，一边用勺子舀起了亚契手中的卡班壳。
说也奇怪，当亚契舀起这个小螺的时候，原本像怒火一般放射着的红光就这样暗淡了下来，还原成一个普普通通的卡班壳了。
两个孩子对这个变化都感到莫名的兴奋，可是比尔曼太太想着的却是另一件事情——她大呼小叫的催促着大家有话到后面厨房去聊，这里是做生意的地方，不是说话的地方，而且拉米身上的尘污会把她的店给弄脏。
当大家终于在餐桌前坐下之后，昆可卡便等不急的说起了他捡到卡班壳的经过。
“……就是这样了，我想这可以当作礼物，送给今天生日的亚契刚刚好。”说完后，昆可卡禁不住得意起来，由拉米脸上的表情，昆可卡知道自己做了件大事情，虽说他并不知道这件大事是什么。
“你捡到它的时候，它是发光的吗？”拉米将卡班壳的孔洞面向自己，小心地看着，原本失去光亮的小贝在拉米的手中又发起光来。
“是啊。”昆可卡不是很确定的看着亚契，他一上岸就把螺丢给亚契了，之后也没兴趣再去碰它，所以他拿着的时候到底有没有发光呢？
亚契肯定的用力点头，“昆给我的时候，是发亮的。”
“很好。”几下拨弄，拉米从卡班壳中抽出了卷曲的贝类。
这可怜的软件动物在拉米的掌中卷曲成一个圆球，然后便静止不动了，就像是一块红石一样。
“果然没错。”拉米脸上露出灿然的笑容，然后将这块红石放入一个特制的小袋中。
亚契心中有种舍不得的感觉，他已经把这个奇妙的会发光的小家伙当成自己的宝贝了，没想到被拉米把光弄得小小的不说，还把它据为己有。
再看看拉米，他可没有一点点抱歉的表情，他的动作就好像他刚刚收起的是他用了好几十年的那只笔一样自然。
拉米的眼角随意的往窗外飘了两下，脸上堆上了他的招牌笑容，“卡拉，把昆可卡给我吧！”
比尔曼太太的声音瞬时拉高了，“你要他做什么？”
拉米直接询问昆可卡的意愿，“你愿意吗？”
“我愿意——”拉米的声音里面好像有一种魔力，昆可卡只觉得一股热流流遍他全身，他甚至不想要知道拉米究竟想要他干什么，只要是拉米要他做的事情，他什么都愿意，“妈，妳让我去啦，我可以的，拉米觉得我可以，我就可以。”
“好吧，反正你本来也是一天到晚往外面跑。”比尔曼太太满脸的不舍，但还是很坚强的答应了。“总之，我帮你们煮些可可，你们先睡了吧，有事情明天再说，已经很晚了。”她话一说完，就起身准备要去烧水。
“不用了，两个孩子跟我马上要走。”拉米也跟着起身，还把放在地上的袋子交到亚契手中，亚契这才注意到拉米还带了个袋子。
比尔曼太太不舍的摸摸昆可卡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