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猛地一惊,道:“师姐,你说神箭廉家?!”
叶璃看她一眼,“是啊。”
小小只觉得脑海中一片混乱,好不容易平稳下来的心境一下子被搅乱。“不可能的……”她漠然自语。
“什么不可能?领兵的是神箭廉家的大少爷,我看哪,这次讨伐东海分明是给他机会建功,好加官进爵……”叶璃轻松道。
“廉钊……”小小退了一步,道。
“嗯?你也认识神箭廉家的大少爷啊?听说是个文武双全的俊俏公子,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哎,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还是想办法跑路重要……”叶璃并未察觉小小的异样,依旧自顾自道。
小小只觉得心跳加快起来,手心微微出汗,那种感觉,她一般称之为“恐惧”。她记得那么清楚,廉家曾经说过,为了她,不会受命攻打东海。而如今的状况,是不是说明,她已经是廉家的敌人了?……领兵的人,还是他……他呢?他来的目的是什么?报仇吗?
“喂……”叶璃晃晃她,道,“你不要发呆啊,快想想怎么离开啊!”
小小回过神来,茫然地开口,“我……”
“哎,我也知道你想不来了!”叶璃有些烦躁,“算了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好了,我们去晨练吧,晚了又要招人怀疑……唉……”叶璃说完,举步离开。
小小茫然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举步,跟了上去。
……
……我 是 场 景 分 割 线 = =+……
昏暗的房间里,红漆木的桌上,摆着一卷招降书。
“哼……神霄派的动作比我想象的要快上许多……”忽然,有人开口。正是东海七十二环岛的岛主,温靖。
温宿看着那卷文书,道:“师父准备如何?”
温靖踱了几步,道:“表面上,是朝廷讨伐,说穿了,还不是为了九皇神器……你看看这招降书。”
温宿点点头,拿起那卷文书,展开。只是粗略地扫过一遍,脸色就一下子变了。
温靖慢慢说道:“她是鬼师的唯一传人,除了天师之外,只有她知道九皇神器的秘密。要我们把她交出来,就证明,天师根本没有回朝……”温靖看了看温宿,“只凭那几个小辈,想拿下我东海,简直是笑话……”
温宿合上文书,沉默。
温靖走到温宿身边,道:“这次你做的很好。想必她对你的戒心也差不多消除了……”
听到这句话,温宿的眉头轻皱。
“不过,看她的样子,随时都可能叛出东海。若是她转投神霄派,就前功尽弃……”温靖说道,“九皇的事,还需尽快……”
温宿沉默了一会儿,开口,“徒儿明白……”
温靖微微点头,“对了,为师有件事要你去办……”他背起手,道,“把这招降书送回去罢,顺便转达为师的意思……”
温宿抱拳,“徒儿明白。”他说完,拿着文书,退了出去。
……
……我 也 是 场 景 分 割 线 = =+……
东海七十二环岛的诸岛呈月牙形排布,而主岛就在月牙之端。几日之前,官府的战船驶入东海,将主岛之外的海域封锁了起来。战船层层排布,呈半圆之势,将主岛围起。
战船布好局之后,迟迟不动,今晨,使者将招降书送到了岛上,算是先礼后兵。
蔚蓝的东海,平静如夕。海风轻扬,温柔怡人。一切都很安适,但正是这样地安适,让人不安。守备的将士站在船头,丝毫不敢松懈。
这是,一艘小船在碧波中隐现,缓缓驶来。
将士立刻挽弓,严阵以待。
那小船之上,只有一人。不过二十六七,一身月白衣裳,清雅非常。他站在船头,似是随意,但腰间的双刀,却隐隐透着杀气。
“来者何人?!”战船之上,将士喊话道。
小船上的男子笑了笑,提劲纵身,一跃而上。
将士见状,立刻发箭,但见那人身姿轻灵,十余支流箭竟不能伤他分毫。下一瞬,他已站在了船舷之上。
“在下东海温宿,只是前来传个口信罢了。”那人抱拳,语气冷清。
将士们依然满弓,没有丝毫放松。
“只是传信罢了,何须劳驾温大侠亲自前来……”含笑的声音,从一边传来。
将士闻言,纷纷放下了兵器,回了原位。
温宿从船舷上下来,走上甲板,道:“原来是魏公子。”
魏启走上几步,笑道:“如果在下猜得没错,温大侠是来交还招降书的罢?”
温宿笑了笑,“没错。”
“这又何必……”魏启摇摇头,“识时务者为俊杰。何必跟朝廷过不去呢?”
“东海的事,不劳魏公子操心。”温宿冷漠道。
“温大侠所言差矣……在下不是以朝廷的立场说话。东海七十二环岛,原是神霄派的附属,如今,神霄归朝,东海自然不该特立独行,与本宗作对……”魏启看着温宿,“不是么?”
温宿拿出怀里的招降书,随手一抛。文书不偏不倚,落在了魏启的脚边。
“神霄归朝,不是你说了算的,魏公子……”温宿说道,“若要我东海顺从本宗,就让天师出面吧。”
听到这句话,魏启的神情冷漠了几分。
“看来东海是执意要自立门户了。”魏启道。
“我已经说过了,东海的事,不劳你操心。”温宿垂眸,含笑道,“还有……东海是不会把她交出来的……”
魏启的眼神里,染进了杀意。
这时,一旁的战船上,突然传来了惊呼。
“有人凿船!”
魏启听罢,眉心一紧,待转身时,就看见两艘战船船身偏斜,甲板上乱成一团。
“光送回招降书,显得我东海小气。这点见面礼,不成敬意……”温宿平淡道。
魏启笑了,“客气……”
两人之间气氛愈发凝重起来。这时,几名将士跃上了船舷,与那些守备的人不同。这几位拉弓的架势老练非常,而箭匣上,也带着廉家的家徽。
只见这几人挽弓而射,数箭连发,箭箭入水。一时,海面上激起点点白浪,好不壮观。
那些水下凿船的人,竟生生被逼出水面。
几名将士立刻拉弓,准备射杀。
温宿见状,拔刀出鞘。而魏启自然也不会旁观。船上的局势严峻,一触即发。
“住手。”平和的声音响起,顿时扼住了所有杀气。
听到那个声音,温宿不禁皱眉。他转身,看着那个说话的人,冷然道:“廉钊……”
廉钊走到众人面前时,温宿突然觉得有种奇怪的感受。廉钊的样子并无多大变化,但他的身上多了一种战意,凌厉得让人不敢逼视。
廉钊看了看四下的局势,目光轻轻扫过众人,却不在任何人身上停留。
“口信即已传到,就请回吧。”他开口,道。
“廉公子,这些人可是凿船挑衅来的,切不可轻易放过……”魏启开口,道。
廉钊的语气依然是谦和有礼的,“魏公子,如果我没有记错,我才是这里的将领吧。”
魏启叹了口气,笑了,“在下失言。冒犯之处,请公子海涵。”
廉钊微微颔首,不再多说什么。他看了温宿一眼,道:“今日招降不战,你可来去自如。贵派既然不降,从明日开始,廉钊便不会手下留情。”
温宿笑了笑,并不回答。他转身跃下,上了小船,携门下离开了。
廉钊目送小船驶远,又抬眸看了看前方的海岛,他沉默了一会儿,随即,平静地开口:“全军布阵,明日进攻。”
战船之上,众将士异口同声道:“领命!”
……
九宫奇阵 '中'
夜里,小小还是习惯性地来到海滩边,弹三弦。只是,这一次,她唱不出来。
她不止一次地想象,她再见到廉钊的情形。如果他要杀她,她该如何?下跪求饶?他会原谅她么……奋起反抗?她应该不是他的对手……还是……逃跑?可是,现在的情势,她逃得了么?
这些念头,在脑海中纠结,或者,她还有最后一个选择:乖乖受死。
想到这里,她的手指一滞,指甲和琴弦摩擦,留下了绵长刺耳的余音。
不,也许,他根本不知道她在这里。所以,她的担心是多余的……应该是这样吧。她从来都没说过她会去哪里,他不可能知道的……
小小叹口气,诸多的也许,只是自我安慰吧。
她沉默了一会儿,站起了身子,对着大海喊道:“东海好危险啊啊啊啊啊!早知道去太平城了啊啊啊啊啊!我每天被逼练武,还被人冤枉,我怎么那么倒霉啊啊啊啊啊!!!我要做坏人!!!我要做叛徒!!!我干脆加入南海算啦!!!”
她刚喊完,就听见了冰冷的训斥声,“你敢。”
小小全身一僵,一点一点地回头,就看见温宿略带怒气地走了过来。
“师……师叔……”小小抱着三弦,怯怯道。
“你胆子够大的,先前胡乱认罪也罢了,现在竟然敢说想加入南海?”温宿说道,“如今大敌当前,再这么胡说八道,我都保不了你!”
小小低着头,道:“小小知错了……”
温宿看着她,轻叹了口气,“你若真知错就好了……”
小小抬眸。啧,错就错在她不该留恋这张脸啊……
两人之间,有了短暂的沉默。
温宿看着她,思忖再三,才开口道:“廉钊领兵的事你听说了吧?”
小小看着他,点了头。
温宿略微沉默,道:“……如今的情势,交手在所难免。你可有准备?”
小小笑了笑,道:“也许,他根本不知道我在这里啊,我避开就是了。”
“他知道。”
听到温宿的回答,小小沉默。
“今早的招降书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楚,要东海把你交出去。”温宿慢慢说道。
小小低着头,不说话。
“事到如今,你不会以为他是要你回去做廉家的少夫人吧?”温宿的声音冰冷,“他现在是朝廷鹰犬,和神霄派同流合污!他要的不是你,是九皇神器!而你,却还对他念念不忘……小小,要我说多少次你才明白,你和他,注定了是敌人!”
温宿的话,每一个字都嵌进了小小心里。她无法反驳,只能静静听着。
“好,就算他不是为了九皇神器,你也该知道,大哥与廉家,素有仇怨,他能真心对你吗?”温宿继续道。
听到这句话,小小想起了廉家的种种,想起了双目失明的朱宸彦……没错,这样的仇怨,如何能了结。突然,她想到了什么。廉钊曾经说过,鬼师闯神箭廉家,是廉家之耻,廉家从未对外人提起。温宿和鬼师失散多年,应该并无交集才是。可温宿已经不止一次提起这段恩怨了……
“师叔……”小小有些疑惑,开口问道,“你是怎么知道师父和廉家有仇的?”
温宿的表情微变,但很快便平静地回答,“大哥当年寻九皇神器,奉的是神霄派的命令。那时,东海也是神霄门下,自然略有所知。有何奇怪。”
“哦……这样……”小小点了点头。
“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我问的,是廉钊……”温宿道,“我退一步,你无需与他交手。只是,我杀他的时候,你休要阻挠。做得到么?”
小小垂眸,沉默。
温宿看着她沉默,表情里带上了异样的落寞,他犹豫着,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小小的头。
小小吓到了,跳开了一步。
温宿略有些尴尬。他开口,道:“大哥在天有灵,也不想见你这般伤心……”
小小笑了,道:“我知道师叔是为我好,师叔的话,我会记住的。”
温宿的眼神依然染着落寞,他缓缓道:“你知道就好……”
“对了,师叔,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小小笑着,问道。
“吵死人的三弦声,听不到才奇怪吧……”温宿回答。
小小愣了下,“啊?很难听么?”
“是啊……”温宿伸手,拿过她怀里的三弦,走到礁石边,坐下。然后,起手扣弦。
小小惊讶不已。她还真的不知道,她这位师叔会弹三弦。
小小看呆了。这样的姿势,这样的弦音,和师父一模一样。指法控弦,都比她强上百倍。
只是,很快,小小就发觉了不同。温宿的眼神空洞清冷,视线停在虚无的远处,让那三弦声也莫名的冰冷遥远起来。而师父弹琴时,总是带着笑意,亲切而温暖。
一曲弹罢,温宿转头,看着小小,“这样的曲子都弹不出来,还敢夜夜扰人清梦。”
小小硬着头皮,回答道:“师叔,你这样弹是赚不了钱的……”
温宿皱眉,“什么?”
小小走到他身边,认真道:“所谓的卖唱,就是要俗一点,热情一点么。这么冷冷清清的,像卖身葬……”
小小的下半句,扼杀在了温宿冰冷的眼神下。
“好,俗一点的小调是吧?”温宿微怒,他深吸了一口气,拨弦。
这一曲出来,小小傻眼了。没错,这就是她夜夜弹的小调,只是,跟她比起来,温宿弹出的音色,好太多了……
温宿抬眸,微微一笑,似是挑衅。
小小眨眨眼睛,“师叔……不够热情喂……”
温宿皱眉,指法又快了一分。
“热情又不是指弹得快。”小小笑着道。
“……”温宿不再理会她,自顾自弹。
“喂,师叔,你这就不虚心了呐。”小小坐下,认真道,“俗话说:从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我虽然是小辈,但论起卖唱,我肯定……”
“啰嗦!”温宿抬头,微怒道。只是,他的眼神里,却带着隐隐的笑意。
小小厚着脸皮,笑道:“可是,我说的是实话呀!来来来,我给您示范一遍啊!”她说完,就动手抢三弦。
温宿一个旋身站起,“凭你的功夫,也想从我手里抢东西?”
“师叔,那是我的三弦呐……”小小无奈。
温宿看她一眼,“目无尊长。”
“那您还欺负小辈咧。”小小反驳。
温宿冷着脸,将三弦递给她,“拿去。”
小小小心翼翼地接过,把三弦抱在怀里。
“半夜三更在这里卖唱,这样的毅力用在练武上我就高兴了。”温宿说完,转身,“早点休息,明日还有正事要做。”
“是,师叔。”小小笑着回答。
温宿冷着脸,走了几步,不自禁地笑了出来。“谁会去卖唱啊……”他笑着,低声自语。
小小看着他的背影,安静地笑着。没错,他不是她的师父……从来都不是。无论是生气,还是微笑,都不一样。他就是他……不能拿来代替任何人。
“对不起……师叔……”小小低声地说着,“其实,你不是很像我师父……真的……”
……
……我 是 表 示 和 平 已 经 结 束 的 分 割 线 = =+……
第二天一早,朝廷的战船在海上摆出了阵形。战船布成了三重,第一重前锋,乃三艘快舰。第二重中防,六艘铁甲战船。第三重后防,九艘铁甲舰。阵内还有数十艘轻装小艇,为游击之用。而这阵中,除了前锋的快间和游击小艇之外,其他战船全以铁链互联。
看到这种阵形的时候,东海所有人都想起了昔年曹操赤壁。同样是不谙水性的军队,同样是连船。而比起昔年赤壁,廉家此次的军力,就显得单薄了点。
东海七十二环岛,共有战船百艘,各形小艇五百有余。况且门下弟子千名,皆是精通水性,熟悉海战。如此悬殊的战力,胜负之数,所有人都以为自己猜到了,只是,到了正式开战的时候,一切与猜想的完全不同。
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