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臣妾愿意领罪,即使是死,臣妾也不会有半个字的怨言。”阮奉晖看着司空弦月,眼中尽是不舍,他真的好怕,怕到了阴曹地府和她走散了,怕连她的模样也会忘记,下辈子便再也没有了交集。
“你以为除了死,你还会有别的选择吗?本王还能有别的选择吗?你先下去吧。”司空弦月没有下命令杀阮奉晖,却是让他离开,李太医知道,司空弦月大概是希望阮奉晖能够逃走吧,但是以阮奉晖的为人,他是坚决不会逃走的,更何况,他知道司空弦月命不久矣之后,根本就没有打算独活。
虽然杀胡太医是阮奉晖不对,可是他从前却也立下了许多功劳,李太医忽然犹豫起来,自己将实情告诉司空弦月,是不是太歹毒了点儿?
当日,司空弦月突然宣布,三日之后举行封后大典,李太医心中诧异,莫非司空弦月是要封阮奉晖为后?但是多数人觉得,这后位非曾以沫莫属,如今司空弦月生下了曾以沫的女儿,就算曾以沫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果然,三日之后的封后大典上,司空弦月让樊冲宣读了诏书,宣曾以沫为王后,并将女儿司空胜男立为王储,曾以沫从此佐政,主帅司空祥瑞辅政。
听到这诏书颁布,阮奉晖并没有羡慕曾以沫,他早已不奢望什么皇后,眼下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司空弦月没有死在生孩子上,他还能多看她几眼。只是,恐怕她逃脱不了胡太医预言的命运,用不了多久,便会一命归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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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五十、此生最痛 。。。
封后之夜,最兴奋的人莫过于曾以沫,他这一生,在建筑方面的才学已经登峰造极,又嫁给了女王,女王生下了他的女儿,还将她立为了王储,而自己也父凭女贵,被立为后,试问大允国还有几人像他这般风光过?
这夜,司空弦月抱着女儿,哄着她睡觉,可是胜男却滴溜着小眼珠,东看看,西瞧瞧,比起同样大小贪睡的孩子来,她倒是挺特殊的。司空弦月将女儿送到了曾以沫的怀抱中,道:“好好照顾她。”
“女王,您——”曾以沫知道司空弦月今夜不想在这里停留,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失落。她虽然给了他名分,可是他知道,自己在女王心中的分量,远远比不上奉妃娘娘。
阮奉晖正孤枕难眠,看到司空弦月到来,不禁喜出望外,按理说,她不是应该在曾以沫那里留寝吗?难道她时刻想着的是自己?阮奉晖不敢奢望太多,她能来,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司空弦月躺在床上,心情沉重,愁眉不展,阮奉晖为她斟了热水,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问道:“女王,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我陷害胡太医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我的名声已经毁了,你不能再落个袒护我的罪名。”
今夜,阮奉晖说话的时候,没有自称臣妾,也没有和司空弦月讲求那些礼数。司空弦月没有回答,凝神看了他一会儿,岔开了话题:“我美吗?”
“美。”阮奉晖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司空弦月猛地甩了他一个耳光,只是这个耳光一点都不疼。司空弦月问道:“都到现在了,你还骗我?当我司空弦月没照过镜子吗?从前的我,风华绝代,艳若桃花,可是现在,却如此沧桑,像是枯枝败叶,你竟然说我美,你骗我还没骗够吗?”
“你在我心中,永远都是最美的,没有人能取代。”阮奉晖说道,这句话这么煽情,这么动人,可是他说得却有些哽咽,因为他知道,接下来他们面对的,将会是生离死别。不,不对,死这个字,他们谁都逃不开。即便是他先走一步,或者她先走一步,奈何桥边,他们很快便会会合。
“你看着这样的我,还会有男人的欲望吗?”司空弦月不依不饶,这辈子,她志向太远大,远大到让她忘了自己是个女人,她也曾渴望过相夫教子,相守一世,可是她觉得,那只能让自己得到救赎,却救赎不了天下的女子,所以她毅然决然地走上了女王之路。她太霸气,唯有阮奉晖,让她还觉得她是个雌性。
阮奉晖时刻盼望着和司空弦月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做,默默地守着便好,若是结合,也只是因为爱。然而现在,司空弦月的身体状况不好,若是行那男女之事,必然会伤身,阮奉晖本想拒绝,可是转念一想,若是婉拒了司空弦月,只怕她现在内心如此柔弱猜疑,会以为自己嫌弃她了。再说,两个人都没有太多的时光了,何必再去畏首畏尾呢,与其沉默着等待死亡降临,倒不如轰轰烈烈地释放?
那夜,阮奉晖将司空弦月压在身下,尽情地焚烧,他愿意为这个奇女子,贡献所有的甘霖。
那夜,司空弦月香汗淋漓,尽情地迎合着阮奉晖,这是她的男人,她曾经天真地以为,自己这辈子永远都不会爱一个男人,还曾经以为自己对艾伦的那些念想便是爱,直到很久以后,她才发现,她这辈子真正爱着的男人,只有阮奉晖。
许久以后,阮奉晖和司空弦月终于身体疲累,两人静静地凝望。阮奉晖将司空弦月拥在了怀中,司空弦月看着他的俊颜,问道:“我是不是很失败,明明很爱你,却未曾好好和你恋一场,甚至从未对你好过。本以为开创了女权基业,却没想到被阎王判了死刑。”
“你爱我?我终于亲口听到你说这句话了,我真是,真是死而无憾。不,在爱情里你不失败,你爱着我,我爱着你,这就足够了,不是吗?你对我足够好了,如若不然,当你知道李太医因我而死时,我便已经变成了孤魂野鬼。即使我们没能好好恋一场,这也不是你的错,错就错在,我们没有在皇宫外相识。若是昔日你未出闺阁,我们便相遇,你那时对我动了芳心,或许你不会嫁与那祺硕,不会成为皇妃,也不会有后来这女权天下。”阮奉晖激动地搂住司空弦月,临死前,知道自己的爱得到了回应,他觉得自己好幸福。
想到司空弦月刚才说的后半句话,他又接着说道:“任何新事物代替旧事物,都不是容易的事情,创业不易守业更难,你能建立这女权天下,已经是极为不易,敢问这天下,除了你,还有谁敢有这样的作为?你的女儿,你的后人,会守住你的基业,你又何须担心?你解救了大允国许许多多的的女子,居功至伟。”
果然,只有阮奉晖才是最懂司空弦月的,听了他的话,她感觉是那么的欣慰。次日一早,司空弦月在阮奉晖的寝宫用膳,两个人第一次心平气和地,没有其他人在场地吃饭,就如同民间的小夫妻一样,格外地温馨。只是,用完早膳之后,司空弦月取出了一瓶毒药,她拧开瓶盖,倒入了蜂蜜中。看着这有毒的甜蜜,她长长地吐了口气,也许祺砺说得对,她就是个妖孽,来到这世上,就是专门祸害男人的,已经有那么多男人因她而死了,接下来,阮奉晖也要因她而离去。
“难得你还为我着想,怕这药太苦,让我配着蜂蜜饮下。”阮奉晖淡然说道,仿佛即将服下毒药的,是与自己无关的恶人一般。阮奉晖知道自己不能被免死,内心其实也惧怕死亡的到来,因为一旦闭上眼睛,他就再也看不到眼前的恋人了。
司空弦月却一改适才的温柔,忽然板起脸来,凶神恶煞地说道:“大胆阮奉晖,你杀死胡太医,是因为胡太医知道本王有病,而且在研究治疗本王病症的药方,你却着急将他杀害,分明是盼着本王早死,好,本王就让你先死!”
说罢,她拿起盛着蜂蜜的杯子,递到了阮奉晖的嘴边,神情淡漠地继续说道:“就算你不曾谋害本王,本王也会让你死,你是本王的妃子,本王断不可能与别的女人分甘同味。若是本王死了,或许哪天你又成了其他女人的妻子,这绝对不可以!”
阮奉晖以为,司空弦月会将这有毒的蜂蜜直接灌到他的口中,可是她没有,她的手在发抖。他觉得她是全天下最最勇敢的女人,可是她却因为端着毒药而发抖?!阮奉晖从容地接过蜂蜜,问道:“曾以沫呢?你会让曾以沫给你陪葬吗?”
“不会!”司空弦月毫不犹豫地回答,大概是猜到了阮奉晖的心思,她接着说道,“曾以沫是公主的父亲,将来还要辅佐公主成就大业,本王再不明智,也不至于杀了他,让女儿成为孤儿。”
听了司空弦月的话,阮奉晖嘴角泛起了一丝笑意,毫不留情地说道:“司空弦月,你就装吧!你现在分明是在表演,我只相信你真情流露时所说的话。不管你怎么对我,都是因为你爱我。留下曾以沫,难道你就不担心他会跟别的男人女人搞在一起?你不担心,说到底,是你不在乎,因为你根本就不爱他。”
阮奉晖说罢,将这有毒的蜂蜜一饮而尽,胃里翻涌了一下,他便倒下了。司空弦月慌了神,赶紧将阮奉晖抱在了怀里,她好想喊太医来,可是没用的,她根本没的选择。阮奉晖耗尽最后的力气,抬起手来,抚摸着司空弦月的脸颊,哽咽着向司空弦月说出了这一生最后的三个字,也是最感情最浓烈的三个字:“我——爱——你!”
说罢,他的手便从司空弦月的脸上滑落下来,在尚未失去知觉的时候,他感觉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滴落在了脸上,只是,他已经没有力气睁开眼去看了,就算再不舍得,也终须和这红尘俗世说句再见了。可是即使是死,阮奉晖的嘴角却是含笑的。他这么爱司空弦月,又怎么会不懂她最后的看似薄情?她觉得自己从未好好对待过他,愧对于他,所以她怕阮奉晖原谅她,她宁愿阮奉晖死的时候是恨她的,可是有时候,爱太深了,又怎么能恨得起来?
司空弦月抱着阮奉晖,沉默了很久很久,她忽然爆发一般地大哭起来。她司空弦月这辈子究竟做了些什么,没有保护好自己的第一个孩子,被孩子的亲生父亲杀死,现在却又毒死了自己最爱的男人。她解救了整个大允国的女人,却未能解救得了自己,她不是神,她做不到。
司空弦月厚葬了阮奉晖,却在阮奉晖的坟头,命人在石碑上刻下了“大允国女王司空弦月王妃阮奉晖之墓”的字样,她和他曾生同衾,死也要同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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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五十一、名垂青史(完) 。。。
阮奉晖一去不返,司空弦月内心苦痛,夜夜睡梦中喊着他的名字,难以安寝。也许他还没有走太远,也许他正在奈何桥上等着她呢。司空弦月知道自己时日无多,须抓紧将更长远的事情办妥,于是她开始着手教曾以沫处理政事。
曾以沫倒是个很有天分的人,司空弦月所讲述的事情,他都铭记于心,然后他这天分太高,是好也是坏。如果他一心教导女儿,倒也无妨,怕只怕,女儿太小,大权落入了他的手中,他却久久不肯交出。可若是不教给他,将权利分散出去,只怕这又威胁到大允国的安危,万一大允国分崩离析,司空弦月反倒成了千古罪人。
想来想去,司空弦月总算想到了办法。今日能信任的人,不代表日后不会背叛自己,但若是自己够高明,拜托他们的事情,他们一定会做到的。司空弦月首先便想到了樊冲与霁月,以及思清、梦瑶和柔婉,于是便写好了锦囊,分别交到这几个人手中,并讲明了在公主几岁的时候,要将哪个锦囊送到公主的手上,既然只是举手之劳,何况又是女王亲自来求,这几个人倒是也答应得爽快。只是,他们互相并不知道,其他人手中竟然有这锦囊,他们只以为自己是司空弦月最信任的人,便独自担当起了这份重任。
为了培养司空胜男的政治天分,司空弦月要求曾以沫每日给女儿读治国方面的书籍,虽然女儿还太小,完全听不懂,可是司空弦月却觉得,她需要这样的熏陶。孩童时期是最心无旁骛的时候,若是此时将这些理论灌输进去,待女人大些的时候,或许能够明了许多。
司空胜男打小便与众不同,若是给她讲童谣,她常常会听着听着就睡着了,可若是讲这治国之道,她却精神得很,似乎能听懂一般。司空弦月十分欣慰,她断定,这孩子在治国方面有十足的天赋。
司空弦月已经拜托父亲,以及樊冲和几位公主,要好生看管曾以沫,谨防他有二心,一定不能让他夺了这天下,更不能让他勾搭了别的女人,让新生的孩子坐上大允国的王位。这天下是女儿的,是女人的,断不可将女权时代在刚刚兴起的时候就要终结。
近来,司空弦月一直心事重重,她的生命太短,她还有许多事情未来得及完成,如果上天再给她几年的时间,她几乎刻意肯定,大允国又将是另外的风貌。大概是太着急上火,心绪不宁,加上哀痛过度,她的病情日益恶化,如今,她已经不忍心再去照镜子。如今这番模样,她能不见人便不见人,即使是要批折子,也常常是留在凤寝中批阅。
这日,司空弦月拿出了一张画,这是宫廷画师画的,画中正是自己刚刚登基时候的模样,那时候的自己,是何等的风光,心情好,自然样貌也就顺眼,果真是国色天香,可画中人越美,就越显得自己现在的模样丑陋。眼下,自己的远大理想已经实现,又有了可爱的女儿,何必再去计较那么多,只是,苦了女儿了,从小她便对着母亲这样一张沧桑的脸。
该来的总会来,谁都逃不开,即使你有一万个不想提,却也阻挡了不了时间的步伐。终于,在一次逗女儿玩的过程中,司空弦月累得睡着了,女儿看着母亲,跟她咿咿呀呀地说着话,看到母亲没有及时回应她,似乎感觉到自己受了冷落一般,哇哇大哭起来。
守在门外的宫女太监赶忙过来,却见女王躺在床上,双目紧闭,模样安详,只是无论他如何叫喊,司空弦月都不再回答。小太监大胆上前试探,却发现女王已经没有了气息。可怜司空胜男这孩子,刚出生没多久就没了母亲,她从出生便肩负重任,成长中却得不到母亲的关爱与庇护,而司空弦月,也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将母亲全部给了她。
大允国女权基业的开创者,一代女王司空弦月驾崩,举国哀痛。国丧期间,全民穿白,痛心不已。这个让人敬仰,让人崇拜的女王,虽然离去,却留下了一片新天地,她的事迹被无数女人传颂。司空弦月死后,与阮奉晖合葬,两人终于实现了生同衾,死同穴。
司空弦月在位仅仅三年的时间,却比在位时间更长一些的祺硕赢得了更高的盛誉。自然,司空弦月这等厉害人物,岂是祺硕所能比的。她为女人开创了全新的局面,女人从此扬眉吐气。司空弦月的事迹,被载入史册,后人著有《弦月传》、《大允女王》、《弦月野史》等著作,对司空弦月的政绩、业绩甚至连她的艳情史,都有许多的记录。
司空胜男不愧为司空弦月的女儿,自幼便饱读诗书与史书,才华横溢,在她五岁之后,每年便有不同的人奉上锦囊一个,司空弦月果然高明,将这些锦囊分别交到了不同的心腹手上,即便这些心腹将锦囊打开,也看不出所以然,但是司空胜男却格外聪慧,似乎与母亲心有灵犀,一看便知,自然,这也与司空弦月心腹们奉上锦囊的顺序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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