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们都得死,那你不如一把掐死我!这样,我跟单郎就解脱了,我们可以在阴间做夫妻,你掐啊!”
她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却惹得他更为暴怒。
“你想的美!我不会让你死的!我要你永远都是我阎领风的女人,你是我的妻子,你休想摆脱这个身分!”他激动地青筋都暴了出来,掐着她的手更用力了。
“呀,坏人,坏人!我打死你,打死你!姊姊,姊姊你快逃啊,快逃啊!”突然,紫荆跳了出来,拿起地上的木棍就往阎领风的背猛敲。
“啊!”阎领风一时不察,让她的棍子给敲了好几下,直觉地转身抓住那棍子,“啪!”地一声,木棍应声折断,他大手再一挥,把紫荆给扫飞到一旁。
“逃?哼!杜云娘,你今生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就算我阎领风不要你,也不会放了你,你休想逃。”绿帽压顶,伤了他这位大男人的自尊心;而妻子的绝情,更把他本就暴躁的个性给推进了地狱深渊。
他紧紧地将她扣在手里,满眼血丝的他,已到了疯狂的边缘。
“啊!”杜云娘让他掐得几乎喘不过气。
“喂,你放开她,放手啊!哪有人这么霸道的?她都说不当你老婆了,你没耳朵听啊?放手啦!”紫荆虽然胆小,但多少还有见义勇为的勇气,眼见情势危急,她也顾不得害怕,迳自奔上前,死命地捶着他的背脊。
“杜云娘,你怎么这么忘恩负义?我对你那么好,把你捧在手心宠你,可是,你却一次又一次地伤了我的心!在你的心里,永远只有单剑飞一个人,你把我当什么了?你自始至终都没把我放在眼里。”他激动地咬牙切齿,而眼光里似乎还泛着晶莹泪光,完全没有心思搭理娇小的紫荆。
“喂,你放开她,你这样会把她掐死的!”紫荆还在一旁继续努力扯着,但似乎没什么效果。“喂,你别这样啊!没老婆,再娶就行了。像我爹,他不也娶了四个老婆。”
“小鬼!滚开。”阎领风终于恶狠狠地吼了她一句。
“那你放了她呀!如果你非得坚持要老婆的话,那……那我当你老婆好了。不过,要等我再长大一点——啊!”紫荆话还在嘴边,便让阎领风一扫,又再度扫到墙角。
她仍不死心,随即拉下自己肩上的包袱,再度冲上前,对准他的背,用力敲了下去,使尽吃奶的力气猛敲着。
“啊!”突然一声闷吼,一道血注就这么从阎领风的背喷了出来。他顿时松了掐住杜云娘的手,转过身来,错愕地望着紫荆。
“啊!”紫荆也吓到了。因为,她的包袱竟然卡在阎领风的背上,还让他喷出血来。
“这是什么?!”阎领风忍痛地从背上扯下包袱来,随即揭开一看,里头有枕头、被子,还有——菜刀?!
紫荆这下子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她望着那片血渍与那柄菜刀,吓得瑟缩到墙角蹲着,频频打颤。
“领风,我亏欠你的,永远都还不清,你放过冷鹰堡吧!我答应你,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跟他在一起,我杜云娘到死都是你阎家的媳妇!”在阎领风尚未回过神之前,杜云娘抽出腰间的短匕,就这么刺入自己的心脏。
“啊——”紫荆见状尖叫不已。
“云娘!不,云娘!”阎领风想阻止,却来不及了。
“对不起!我真的对不起你……”杜云娘在吐出这句话后,便断了气。
“不!天哪!不要啊!我不是真要你死的。云娘,我的妻啊!看我做了什么事情?我竟然逼死你,是我逼死了你!”阎领风紧抱着她的尸体,嘶声呐喊。终于,他放下杜云娘,狂呼一声,奔进了外头的雷雨交加之中。
这一场人间惨剧,就这么活生生地在紫荆面前上演。她怀里还揣着那个布娃娃,听着惊天动地的雷声,她在极端的惊吓中,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当清晨第一道阳光斜照进这间破庙里,紫荆醒了。
“大姊姊,你好好的睡吧!你交代的事,紫荆会记在心上的。”紫荆捡拾干草,将杜云娘覆盖在草堆里。
她小心地将那只玉佩塞进腰带里,这才拖着瘦弱的身影,朝着茫茫的前方走去。
此刻的她,除了怀中的布娃娃,什么都没了。由于那包袱里的东西全都沾染上血迹,只好扔了。
“笨哪!什么东西不好拿,拿菜刀干嘛咧!笨哪!”紫荆一面走,一面咒骂自己。她想到昨夜的那一幕,身子还会打哆嗦,就不知那坏脾气的男人要不要紧?她还有点为他担心呢!
抚着吵闹不停的肚子,她沿着树林走,然而,昨晚的那场大雨使整个泥地泥泞不堪,教她寸步难行。
“哇!有果子,太棒了!我快饿死了。”她像是遇见救星一样,顾不得脚上的泥泞,飞也似地冲过去,拔起果子,就往自己嘴里送,并随手摘了几个塞进衣服里,满足地离去。
“哎呀!”才走没几步路,她便让个东西给绊倒在泥地里。“是什么啊?啊!”
她定睛一看,却发现绊倒她的不是石头,而是昨晚让她那柄菜刀给砍伤的阎领风。他浑身是血的躺在泥地里,奄奄一息。
“喂,喂,你可别死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费了好大的劲儿,紫荆才将他拖出树林,再拖进树林边的一个小山洞里,她汲了桶水,往他脸上泼去。
“咳咳。”他醒了,却有点神志不清。“还在下雨。”
“雨早停了,是我拿水泼你。”紫荆累得都快趴在地上不想动了,不过,一见他醒了,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
“又是你!”他虚弱地瞄了她一眼,“你要替她报仇是吧!那,动手吧!”他眼一闭,一副等死的模样。
打从昨晚杜云娘自刎之后,他的心,也随她死去了。杜云娘是他阎领风第一眼就爱上的女子,他曾发誓要给她人间所有的幸福,但是,她却因他而死了!他不知道他是该后悔?还是该向老天抗议?于是他漫无目的的在风雨中狂奔,甚至摔倒在地也毫不在意,任由冰冷的雨水鞭笞他的身体。
“虽然你是坏人,但是,我还是不希望你死。”紫荆低下身子,用手沾着水,拂去他脸上的血渍与脏污。
“我死不死,不干你事,滚!”他不领情地别过脸去。
“怎么不干我事?那柄菜刀是我带出来的,我只是想气气福婶,谁教她老是不给我饭吃——要是她知道我让她的爱刀砍了人,她铁定会气得半死。你知道吗?她这柄菜刀是切西瓜用的,可沾不得荤腥哪!”她说着便坐了下来,开始脱下她那草鞋,露出她那小巧的脚丫子。
“你干嘛?”他觉得这小女孩挺唠叨的,不知又要耍什么花样。
“救你啊!以前我娘不舒服时,都会唤我睡到她身旁,再要我用脚丫子贴在她的肚子上,搂着她睡觉,她说,我是小仙女,而仙女的脚丫能医好她的病。”九岁的紫莉,有着仙女般的好、心肠。
“什么?!你——脚丫?!你发什么神经!”阎领风望着她的小脚丫,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你别难为情嘛!这里只有我们俩,没别人了。”紫荆伸手解开他的腰带。
“小鬼,住手!我要翻脸罗!”由于身心受到冲击,再加上一整晚的风吹雨淋,让他原本不算什么的伤势加重。而此刻,他是全身冷冰冰,冷得麻痹了所有的神经,只得由着紫荆“蹂躏”他的身体。
“别担心!这法子很灵,我小豆芽不会骗你的。”她无视于他的挣扎与叫嚣,硬是脱光了他身上的湿衣,再用自己的身子贴着他,牢牢地将他抱紧。当然,她也把她的脚丫抬上他的肚子,缓缓地在那上头磨来磨去。
“小鬼,住手!等我好了,我非把你痛扁一顿才行!住手!”他又恨又气。
“是住脚才对!”她天真地纠正着。“原来,坏人的脾气都很坏啊!我大娘也是好凶啊!经常把我吊在树上鞭打,可是,你们为什么都要当坏人呢?是天生脑子烧坏?还是吃了什么坏东西?”
她紧紧地贴着他光裸的身子,开始对他话家常,而阎领风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只好闭起眼,不理她了。不过,她还是继续地讲。
“哎呀!糟了。”突然,她像想起什么似地叫了起来。
阎领风睁开眼,发现她的一双手正按在他的胸膛上。
“我大姊说,男女授受不亲,要是被男人摸到了,就得嫁给他,那我这下子,不就真得嫁你了吗?哎呀!惨了惨了。”她挺认真的懊恼着。
“放心!这辈子,我都不会再娶妻了,小鬼!”他冷冷地说。
“为什么?坏人也可以讨老婆呀!不过,那也好,像你脾气这么坏,我也不想当你的老婆啊!可是,我们已经有了肌肤之亲,这可怎么办?”她很忧恼呢!
“这不叫肌肤之亲,笨蛋!”他被她的童言童语惹得又好气又好笑。
“我是笨哪!不过,我很有责任感喔!”她稍稍抬起头,微笑地望着他那严肃的神情说:“所以你放心,是我把你砍成重伤的,我一定不会丢下你不管,我绝不会让你死在这片荒山,再让野狼把你叼去啃。”
“小鬼!你说话小心一点,是我自己的疏忽,不是你把我砍伤的!就凭你这小人儿,你有这能耐吗?还有,我死不了,所以,请你立刻滚蛋。”二十几岁的阎领风,有着跋扈与狂傲的气质,他向来对任何事都不屑一顾,尤其,在杜云娘跟人私奔后,他对女人就起了一种莫名的憎恨,而眼前的紫荆,偏偏是个女娃儿,所以,他根本不喜欢她,也不愿领她的情,他只想赶快把她打发走。
“叽哩咕噜,叽哩咕噜。”有个怪声音回荡在这山洞里。
“奇怪了?刚刚明明吃了果子,怎么肚子还在唱歌?”紫荆抚着唱空城计的肚子皱着眉头,不解地叨念着。
“我腰带里有银子,拿去买东西吃吧!”别误会,阎领风不是慈悲心大发,而是想趁此将她打发走。
“哎呀!笨哪!我忘了你淋了一整晚的雨,铁定到现在都没吃东西呢!那……你等一会儿,小豆芽去买些吃的回来。”她跳了起来,找出了碎银子,打算到附近买些热食。
“喂,小鬼,等等。”突然,阎领风叫住了她。
“嗯?”
“替我把这烟火棒拿到外面拉开,什么都别问,照做就行了。”阎领风终于决定要发出讯号,命令手下撤回空谷山庄。至于为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或许是杜云娘的死,让他突然丧失了赶尽杀绝的意念。
“放心!这玩意儿我以前玩过。”紫荆好玩地将烟火棒拿在手里转呀转的,再气势磅礴地告诉他:“你乖乖在这儿等我喔!我一定会回来的!”
“喔不!别再回来了。”在她跑出山洞后,他闭起眼,喃喃自语着。
他终于睡着了,他感觉到自己的身子愈来愈暖和,他梦到自己被一道火光围绕着,而火光一袅,出现了一张小仙女的脸庞。
“嘿,你醒醒啊!我弄了好多好吃的东西呢!”紫荆忙得一张脸红扑扑的。
“你还没走?”阎领风一睁开眼,就对上她那小脸蛋,不禁拧着眉嫌恶地问。
“我当然不能走!我可是要对你负责的。”她拨了拨那一头乱发,在抹了抹脏污的脸庞后,她笑嘻嘻地端上一碗稀饭。
“这是什么?”他闻到稀饭里有怪味道。
“稀饭哪!是我特地为你煮的耶!因为,这附近都找不到店家,只好跟农家借点食物,然后再摘点野菜跟笋子,和在一起熬成粥。”虽然年纪小小,但是,紫荆却在大娘的“严厉调教”下,学会了许多的家事。
“这是什么怪味道?我不吃!衣服给我,我不要待在这里。”他别过脸,坚决地拒绝,并开始用眼光搜寻他的衣服。
“你不吃不行啊!我娘说,生病的人要吃热粥来调养。而你病好了,才能走出去啊!是不是?”她苦口婆心地劝着。
“要我吃这玩意儿?门都没有。”他想挣扎站起,却发现一动就会牵动背上的伤口,疼得让他爬不起来。
“这洞本来就没门哪!来,我喂你吧!虽然有点丢人,但,我发誓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紫荆自以为好心地扳开他的嘴巴,让那一碗吹凉的粥,咕噜噜地灌进他的嘴里。
“嗯——嗯嗯——嗯嗯嗯——”阎领风狼狈地发出怪声音。
“好了,好了,这不就喝完了吗?对了,你刚刚要说什么东西?”
“我·要·杀·了·你!”他从口里迸出这句话。
“很难喝吗?应该还好吧!这东西是刚倒进馊桶里的,猪都还没吃过呢!我就赶紧将它捞了上来。”
“馊——桶?!你竟然给我吃……”他开始大呕特呕了起来。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我大娘也经常让我们吃馊桶里的菜饭呀!我大姊说,这叫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她实在搞不懂,他的问题出在哪儿。
“可恶!你——你——”他早已气得说不出话来。想他堂堂空谷山庄庄主,今日却沦落到让个小丫头整得七荤八素的,这事要是传了出去,教他阎领风往后如何能在江湖上立足?
“等等,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她突然往四下梭巡。
“你在烤什么东西?”他闻出端倪了。
“哎呀!你的衣服!”她倏地跳了起来,立刻冲到洞外,手忙脚乱地忙着抢救那些烤得半干的湿衣服。
终于,在一阵烟雾呛鼻的咳嗽声里,她满脸乌漆抹黑的走了进来,笑得腼腆地将手上的衣服摊了开来。“不好意思,稍微给它烧到一点点啦!”
“这叫一点点?!”阎领风一双眼睛瞪得好大,像是要把她给吞入肚。
不过,这也怪不得他,因为,紫荆手中的那件衣裳已经变成一张破布,不但是千疮百孔,还缺袖子、断下摆的,连乞丐怕是都不穿它。
“要是我二哥在就好了!他一定可以缝补好一件新衣裳还你的。”在费尽心思后,紫荆还是鼓起勇气,交出她的家政成绩——一件用树叶补救的衣裳,上头还有草菇与小野莓点缀其间呢!
“你叫什么名字?日后,我好找你报——”他铁青着脸,冷冷地问道。
“报答我?不用了啦!这是我应该做的。我叫唐紫荆啦!不过,大家都唤我小豆芽。”她突然觉得自己挺伟大的。
“是报仇!所以,你最好趁这时候赶快逃,否则——”
不过,阎领风的恐吓对唐紫荆起不了什么作用。因为,她根本听不懂,她只知道他受伤了,他没有她,肯定会死在山洞里。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她依旧用自己的模式来“伺候”阎领风,伺候得他咬牙切齿,大为光火。
“喂,坏叔叔,喝点水吧!慢慢喝。”紫荆总是这么喊他,不过,那只是对他的一种称呼,她心底倒没有太多的心眼。
“这水是哪里来的?”他每次一听到要喝东西,就大惊失色。
“放心!这是我从溪边打上来的。”她的动作向来很细心,不过,她的脑筋可就没那么细腻了。“哎呀!这水里竟然有这么肥的一条虫,我怎么没看到呢?还好,你没整个吞下去,不过,它缺了半边……”
她还后知后觉地捡着虫子,阎领风却翻了白眼,差一点又要吐了。如果可以,就算用爬的,他也要连夜爬出这里。
“坏叔叔,你干啥啊?”终于,在山洞的第五天,阎领风总算能打通气脉,让全身筋血疏活,进而手脚可以活动,勉强拄出洞外。
“别跟来!否则,我对你不客气。”他撂下这话,随即一跛一跛地往前走去。此刻的他,穿上那一身千疮百孔的衣服,两边的袖子随风晃呀晃的,有时还会自动掉出树果子,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