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木怔了一下,看着顾森微微有些波动的侧脸,再开口声音又是那种冰冷的脆质,却透着的是难以名状的痛苦,冯崎……
“谁啊?”从来没听说过。
“当年抛弃我母亲的人。”顾森站回到陶木身边,眼光却没离开墓碑。
“哦……”这么说是生父,“他找你做什么。”
“认亲。”顾森几乎是笑着吐出这两个字的,完全嘲讽的笑。
“什么?”她刚刚好像听到什么。
“卷了唐家一笔钱以后,他由明转暗做走私,后来又和黑道扯上关系,”他知道的也不多,但是大致就是这个过程,“到了这个年纪,又想起来玩温情,谁知道呢,也许是不能生了,也许是快要死了,他想我能去到他身边,继承他的……财产。”
“哦……”陶木应了一声,稍稍想了一下,又用完全疑问的语气问道,“那你就去了?”
“你这么想?”顾森偏了一下头,看着陶木有点奇怪的反问。
“不,稍微有点想起来第一次见到唐少逢的时候,他说的话,”就是那句“现在回到了你那个奸夫老爸那里”,“按理说这件事在情节发展上根本是没什么悬念的,但是有那句话在,多少让人有点期待会不会有什么其他方向的发展。”
“期待?在别人为生命中最大的阴影和伤害认真悲痛的时候,你这样说不觉得有点过分么。”顾森只是微微皱了眉头,表情和语气上倒不如他自己说的那么哀怨。
“你强调了嘛,财产,”陶木耸了耸肩膀,“毕竟这件事跟我没什么关系,所以感情上很难上升高度,而我从来不跟钱过不去。”
顾森不能肯定换个人这么说他是不是还是这种感觉,他觉得并不介意,应该说陶木的反应在他想象的范围之内,好吧,他平静接受了。
“你在意这个人么,冯崎。”陶木突然说。
“事实上,我对这个人没有任何的印象,”顾森想了一下,慢慢的说,“虽然曾经他是唐家的第一心腹,但印象中我几乎没有见过他,或者说,我见过,但是因为那时还小没有记忆……从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世后,那些遭受的对待和我母亲的事让我常常想如果有机会见到那个人,该如何的恨他或者该如何的对待他,但事实上,我真正见到他的时候,却什么也没有发生,他提出了他的要求,我则在盘算着别的事,然后会面结束,像我平时接的任何一件工作,我们都没有对彼此表现出过多的情绪。”
“盘算着别的事?”陶木有些奇怪的问。
“母亲死后我一直没有离开唐家,”顾森知道她会这么问,“于情于理于利益,我母亲的家族都不会提出带走我,我又还是个小孩,赌气离开了那个家族一点意义都没有,什么都做不了也很难生存下去,我需要庇护,需要能力,虽然唐家上下对我不管不问,但并不影响我接受教育。”
“难为你小小年纪就有这么长远的眼光。”陶木笑了一下,像昨天顾森那样,靠上去,给他一个温暖可靠的安慰,这个时候比起刚才那个“生命中最大的阴影和伤害认真悲痛”的时候她更想这么做。
“毕竟是唐家的二少爷,”顾森坦率的接受了陶木的举动,并不觉得有什么别扭,然后接着说,“直到几年前,我离开唐家,离开英国,在中国那个小城市里和人合伙开了一家律师事务所,选了个好位置不是么。”
“那么那个‘盘算’呢。”陶木笑得心照不宣,无论如何,这句“好位置”都很值得甜蜜。
“汤普逊家的大小姐,”顾森伸手换了姿势,自然的揽住陶木,“我处理完那些事情离开英国后,我和唐家除了名义上就没有其他牵连了,但是因为这件事唐家又重新找上我,我虽然有独立的能力,但是毕竟只是个小小的律师,不足以和唐家抗衡,如果逼得他们不择手段,我可能会非常麻烦。”
“冯崎那边也是同样,所以你的盘算就是利用两方的势力相抵,维持平衡。”陶木了然,“但是会有别的麻烦吧。”
顾森偏过头,难得的对陶木笑了,饱含着很多含义的有些狡猾的微笑,
“生活是平衡的,不管怎样都会有麻烦的事,差别只在于受哪一边所累更加容易忍受一点。”
“收钱,”陶木摊开手,伸到顾森面前,“这是我说的吧,你不但抄袭还篡改。”
顾森接过那只摊到他面前的手,慢慢的放到唇边,在柔软的手心上印下深深的一吻。
“上帝没有给大多数人机会,去选择被生下来成为什么样人的孩子,”陶木看着顾森,很认真的说,“既然你有了这样的机会,就去选一个想爱的,成为你的父亲吧。反正两边都半斤八两。”
“最后那个补充太多余了。”他指责。
“我就是为了那个补充才说这句逻辑诡异的话的,”陶木脸不红心不跳的说,“不过,其实你自己已经做出选择了吧,虽然被无视,虽然被那样冷漠的对待,但是你喝醉的时候,会叫他父亲。”
“……是么。”
“是呀。”
顾森偏过头看静静躺在那里的墓碑,他并不惊讶自己喝醉之后的所为,只是从来都没有人这么告诉过他,突然想起来昨天书房里那个被含糊过去内容的会面,他带走陶木时身后那声有点僵硬的“少攸”,是不是可以认为,也许身边的这个女人从一开始的行为就有着这样的意识。
完全没有意识身边男人内心的波动,陶木仍旧是习惯性微微偏了头一幅若有所思状,从头到脚都营造出与其无关的氛围。
“从小学开始,我上的就是寄宿学校,”两人沉寂了一会,顾森再开口却是个毫无关联的话题,“唐家的那段事不是秘密,我的学校生活也不见得友好,但是比起呆在唐家那座宅子已经好太多,我对周围人并不在意,孤僻,不合群,事实上念到大学的时候我认识了法兰克和乔伊丝,一段混乱的交情之后,我才算是真正意义上有了朋友,但是到了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可以掌控那些事情然后面对那些问题的时候,我几乎没有犹豫的就切断了和他们的所有联系解决了事情然后离开,有时候我觉得自己的感情全都在五岁之前用完了,在那件事情发生前,无论是母亲还是父亲,我过分幸福了。”
他看向她。
“后来你不是在我的小城市又遇见了么,还是同一天,阔别多年的法兰克,之前打错电话结识的我,还有来做生意的唐少逢,多么豪华的小概率事件……好吧,其实我也觉得你和他们切断联系这件事太奇怪了,所以即便是继续勉强配合气氛我也完全没有办法接下这句话,”陶木说的非常正直,毫不掩饰,“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内心一直在号呼着让我实在忍不住于是不得不说出来的某种猜测,我想你一定是觉得,无论是法兰克还是那个乔伊丝,想找到你一定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所以你就放心的去建造自己自由的生活,另外还有一点点就是心里矫情,想着自己有多重要要是这样突然离开他们一定会满世界找自己吧,事实证明伤心了吧,失落了吧。”
顾森噎住了。
“……难道号呼中了,”陶木看到顾森的反应也惊了,从刚才开始就在有违本性的出安慰牌,而此时实在是掰不下去了而已,没想到居然得到这种效果,然后她噗了一下,“所以其实你才不是什么感情用完了,根本是过分丰富,像小孩子一样,话说想想是你这样的男人,这点别扭就变得尤其可爱。”
顾森张口,想说什么却完全说不出来,这么多年来,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想大笑出声,然后他这么做了。
“你应该多笑笑的,”陶木拍了拍趴在自己身上抽搐的男人,费劲的说,“疏经活络是好事,不过还是尽量不要波及旁人了。”
她快要被勒死了。
然后过了一会。
“好了,”陶木终于无奈的自己动手把顾森从身上撕下来,“我的外表相较内心还是纤细很多,承重较小,如果你‘生命中最大的阴影和伤害’告一段落了,我可不可以询问一下我们接下来的行程。”
为什么像打游戏一样,解决一个事件升级然后再触发下一个事件。
顾森没有回答,他看着眼前的女人,从那个打错了的电话开始,他和她之间的经历不过只有这非严格意义上的六天而已,他拜托她装他的未婚妻,然后携着私家飞机带她去异国,如果如她所说在她心中这只是场艳遇,那么这一场英国之旅结束后,他们之间还有多少联系可以残留下来。
他们不是情侣,但是从肢体接触言语举动上来讲又似乎自然的太过于像情侣,自然到他之前根本没有想过,那些亲吻相拥甜言蜜语究竟出于什么含义,或者可以说他们一开始的相处模式就已经违反了常规,而陶木也总是太过从容,从容的让这含义看起来好像可以包罗万千又可以什么都没有。
他们之间,是什么呢。
而更重要的就是……这非严格意义上的六天对他来说,又意味着什么。
就这样结束了么。
深深吸了口气,脸上依然是无波无澜。
“我们回去。”他说。
“好。”陶木点点头,并没有讯问回哪里,却隐隐有了跟随的意味,只是两人都过份专注于自己心里所想,并没有多加注意。
然后他转身离去,她挂上他的臂弯,还是那么的过分自然。
一件事情,经历时总是无知无觉,只有在结束的时候,才会猛然回想起那些点点滴滴的到底影响了什么,然后接下来的生活该怎么样的继续,所以这个通俗来说就是回顾过往展望未来的过程在陶木这边进行起来除了思考的立场不同以外和顾森的根本就没什么太大的差别,只是已经下定决心致力于享乐的女人在“就这样结束了么”后面又多想了一句。
单就艳遇来说,是不是还应该再发生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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