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父急忙拨开宋小枫,对着里面吼:“你今天敢出来!”
我们一旁的工作人员都忿忿不平,可节目正在直播,说什么也不能冲上去对着薛父一顿狠骂,只有在一旁想办法解决现在的情况。
忍无可忍的邓星气急了,语气加速,颇有不满地对薛父说:“您这教育孩子的方法根本不对,他长大了也有自己的想法,你要听听他的想法和他交流沟通啊!你这么一意孤行,只会让孩子更恨你。”
话音刚落,薛父满脸怒气地朝邓星“呸”了一声,而且还真的吐了一些唾沫星子出来。
邓星气得脸都变了。
摄影大哥也看不下去:“老人家您文明点啊。”
那边经过宋小枫的不断努力,小薛终于垂着头从屋子里走出来了。薛父一见他出来,当下就要拿拐杖去打他,嘴里骂骂咧咧飙出一连串脏字,制作人一看不对,赶紧叫刘峒过去和宋小枫一块儿拉住他,又看了看我: “你过去把那孩子带到一边儿。”
我??
没敢多想,我赶紧点头,冲过去跑到小薛旁边,才发现这孩子真是瘦的可怜。邓星也随即跑过来,和我一起带着小薛走到院子的一个角落。
我看他不哭不闹,心里有点发毛,安慰他说:“小薛你放心吧,咱们一定帮你完成愿望让你上高中,对了,我听说你功课很好,你最擅长哪科?”
邓星对我点了个头,另一台摄像机也跟着拍了过来。
小薛在我们中间叹了口气:“我英语最好。”
邓星摸了摸他的头:“那你以后想做什么呢?”
小薛怔怔地看着远方,认真地对她说:“我想当外交官。”
我对他竖了个把拇指:“你英语学得棒,一定能行的。”
他听后非但没高兴反而把头埋得更低:“不得行,我要去深圳打工了,我读不到书。”
邓星和我无奈地对视了一眼,继续问他:“小薛,那你妈妈呢?在外面打工吗?”
薛来树轻轻颤了下,含糊不清地说:“我妈,我妈早跟人跑了,不晓得在哪。”
邓星尴尬地拨了拨头发,犹豫着该怎么说,还好这时摄影大哥比了个手势,原来是宋小枫那边已经稳住了薛父,叫我们把小薛带过去。
“小薛,那姐姐带你去跟爸爸说你想读书,告诉他你的原因,好不好?”我牵着他的手起身。
邓星也跟着过来,看到薛父,脸色不太好看,有些后怕,不过最终还是硬着头皮上前对他说:“薛爸爸,您看你儿子小小年纪这么懂事,成绩又好,以后肯定大有前途,刚才小薛还告诉他以后想当外交官,你作为他的父亲,难道不支持他吗?”
薛父冷笑了一声:“外交官?斗我们这种出生?我看还是自己出去打工,每个月给老子寄钱回来稳当点,你想当外交官?你还想不想当国家主席嘛!”
薛来树被他爸爸的冷嘲热讽羞得脸都红了,眼睛红红的,很是可怜。
我捏了捏他的手,给他鼓起:“别怕小薛,挺直腰板大声地告诉他你想读书,你想学知识,不做井底之蛙。”
也许是被我鼓舞了内心,也许是最终的爆发,薛来树紧紧地捏着拳头,憋着气,大声地对他爸爸说:“我就是想上课想读书!我还要考大学,找好工作,我才不要像你,没得文化没得头脑什么都不晓得,还以为自己不得行完了,妈妈跟到别人跑了,那是你活该!”
小薛一口气吼完这些话,所有人都楞了。
他涨红着眼睛,气势汹汹,像是把这十几年的委屈通通发泄了出来。
我转头看薛父,他的表情有些怪异,木讷地盯着小薛良久,才神魂不定地念着:“你确实厉害啊,娃儿。”
宋小枫一听有转机,连忙对薛父说:“这就对了,咱们心平气和地说,薛爸爸你过去把小薛牵着,咱们进屋聊吧。”
“牵他?”
“是啊,孩子其实也是爱你的啊。”
薛父胡乱点了个头,拄着拐杖,右脚一瘸一跛地朝薛来树慢慢走过去。
所有人都自觉地退到了一边,我也想放开薛来树的手退开。没想到,他一把紧紧地攥住我:“姐姐你牵着我嘛,我怕。”
“怕什么啊,那是你爸爸呀。”我看到制作人的动作,赶紧放开他,退到后面。
薛父走得极慢,脸色阴晴不定,眼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薛来树则是怕得快要哭出来,又不敢动。
薛父走到屋外的阶梯上,一手撑着门框,一手倚着拐杖,懒懒地说:“薛来树,你确实要比我厉害点。”
小薛抖了下,没说话。
随即是一阵沉默,父子俩都不说话。
我们在旁边也不敢兀自上前。
半晌,薛父才沉着脸开口,利索地吐出两个字:“杂种!”说完不等我们反应过来,就二话不说地一把举起手上的拐杖,凶恶至极地朝薛来树身上掷去:“我打死你这个没得良心的畜生!”
小薛睁大双眼,眼泪簌簌地往下掉,无助地大喊了一声:“妈妈!”
手腕粗的木棍子简直是要了这么瘦的孩子的命。眼看就要打下去,我几乎是下一秒就立刻扑到小薛身上,抱住他。
手臂被重物狠狠一击,一阵剧痛,随后力气全失,跌到地上,脑子里嗡嗡作响。
这下把全都人都吓坏了,刘峒离我最近,他赶紧跑了过来,把我扶起来。
宋小枫和其他人都一脸怒气地瞪着薛父:“您怎么能打人啊,那可是你亲生儿子,要不是我们工作人员护着,你这棒子下去他受得住吗?”
“就是,你把我们工作人员打伤了,我们是可以起诉你的!什么事儿不能好好说,非得用蛮力啊!我们本来也没有恶意,只是觉得你这教育方式太不正确了!”
甚至有人在一旁小声地议论:“没有文化就算了,连脑子也没有!”
我身下的薛来树虽然躲过了这一棒,可整个人跌坐到地上,右手撑地的时候竟不小心碰到了地上的玻璃渣,扎在手心里,触目惊心。
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薛父恐怕也是被宋小枫一行人色厉内荏的语气给镇住了,沉默地回到屋里不再出来。
我和小薛都受了伤,节目的时间也已经到了。
宋小枫经验丰富,一脸抱歉地在镜头前给观众解释目前遇到的困难,并且要及时把薛来树手里的玻璃渣给挑出来,所以今天的节目到此结束,今后会有陆续的跟踪报道。
附近的小诊所已经关门了,栏目组只好把宋小枫带上了车。我胳膊又麻又痛,刘峒主动扶着我上车,一路上很是照顾。
到了医院,我和小薛就被分开到不同楼层,刘峒坚持陪着我挂号。
我左手臂关节处出现乌青和浮肿,回来的路上没有条件冷敷,导致皮下大量出血,不过看那医生云淡风轻的样子,估计也不是什么大伤。
至少比骨折什么的好。
刘峒从护士那里接了一袋硬邦邦的冰块,用纸巾包住敷在关节处。
我不好意思地自己接过来:“麻烦你了啊,你到薛来树那边去吧,我一个人没关系的。”
他摇头:“他们都在那边,我去也是占地方。”他顿了下,“不过你也太冲动了,这么扑过去,地上都是玻璃渣,要是你们两人被一起打了怎么办。”
我扑哧一笑,“怎么可能嘛,而且当时哪里会想这么多,本能地就冲过去了,我看那个薛父也被吓着了,哪里还敢再打。”
刘峒微微一笑: “人一担丧失理智后谁也说不定。”
突然放在膝上的包里发出嗡嗡的震动声,我刚才故意把电话设成了震动,忘了调回来。
我右手伸出来找了找,然后也没看来电显示,直接按了接听键。
“喂~”
“你在哪里?!”那边的声音低沉却很急躁。
“周逸……?”他急什么?
他深呼了一口气,说:“我看到电视了,你现在在哪个医院?”
他,他看到了!??
一连串的事情发生之后,我已经把现场直播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现在被他一提醒,我顿时想死,祈祷千万别被我老爸看见了!
“那什么,我是小伤,而且有同事陪着我呢,一会儿就回去了,你不用来了,那么麻烦。”
周逸似乎彻底不耐烦了,冷凝着语气说:“周淡淡你少跟我废话,哪个医院,快说!”
“呃……四院。”
“骨外科?”
“五栋三楼……”我老实地向他报告。
“不要乱动。”周逸说完,直接挂断。
我无奈地把手机塞回包里,刘峒看了我一眼:“男朋友吗?”
“啊?”我慌忙地看他,“呃,不,不是。”
怕他再问起别的问题,我拨弄了下头发,装作感兴趣地问他:“你们《真情人间》遇到过今天这样的事吗?”
他想了会,摇头:“没有,不过我们节目有时候也挺匪夷所思的。”
“是么。”
他认真地点头:“比如上一期吧,嘉宾是一对师生,要节目做主在全国观众面前承认他们的恋情。简直是……”他一时间找不到词来形容。
我微微一愣:“师生?”
“嗯,十七岁的男孩子和二十六岁的历史老师,你说荒不荒唐!”刘峒不屑地笑了声。“孩子没长成熟一时犯傻就算了,那个老师也跟着傻,二十六岁的人了,简直像个孩子。”
我皱起眉头:“那……说不准他们是真的爱对方。”
刘峒无畏地耸耸肩:“那又怎样,学生才十七岁,还没成年,连他人生的四分之一也没走到,懂什么?这种家境富裕的孩子内心寂寞,看到年轻漂亮又对他倍加关心的老师,自然会产生依赖。而这个老师,简直就是违背了师德,丢他们学校的脸,还口口声声地说爱他。”
我听着刘峒厌恶的口气,一下不知说什么,沉默地盯着自己的大腿。
刘峒见我没反应,略带歉意地说:“怪恶心的,我还是不说了。”
“……”
我刚想闭上眼休息会,就看见对面的电梯叮地一声打开。
周逸穿着一身漆黑的西装朝我直直走过来,一双凤眼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哈,音速小子来得真快……” 我试图表现得欢快一点。
不过这人完全不解风情,盯着我浮肿的关节,眉头深锁。又把视线移到我笑嘻嘻的脸上,这才没好气地说:“还会傻笑,看来没我想象的严重。”
他眼光又是一射,淡淡地瞥了眼旁边正打量着他的刘峒。
我赶紧介绍:“这是今天和我一起出外景的同事,刘峒。”
周逸彬彬有礼地向他点了个头:“麻烦你了。”
刘峒看着他,摇了摇头:“没关系,大家都是同事。”
我看到周逸这态度,这神情,这语气,忍不住冷哼了一声,你以为你是谁啊!
他坐到我旁边,自然地拨开我的右手,接过手上的冰袋,轻柔地敷在我的左臂上,然后问我:“医生怎么说?”
我还是没忍住,使劲瞪了他一眼。
他皱了皱眉,“眼睛挤什么,问你话呢。”
我…………%¥&*#@
只好懒洋洋地回答他:“没什么大碍,没骨折,没错位,不用打石膏,冷敷十五分钟就可以走了,前三天都要冷敷,后面热敷,适当地活动左手。”
刘峒在一旁安静听完,细心地补充道:“还要记得吃消炎药。”
“啊!对对对。”
周逸:“……”
他皮笑肉不笑地看了我一眼,抿了抿薄唇,显得脸上的鼻梁更为高挺,清俊矜贵。
这时,刘峒站起来拍了拍我肩膀:“那我先去小枫姐那边看看,她们让我转告你回家好好休息,而且批了你三天的病假。”
我大喜:“太好了,那你去吧,谢谢你了啊。”
“应该的,那我过去了啊,拜拜。”
周逸一动不动地看着刘峒进了电梯,这才从黑脸金刚变成正常人,看了看我的关节:“痛不痛?”
我撇嘴:“……你别这样。”
他挑眉反问:“我怎么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好吧,你这种什么都不说清可事事都要来关心我的态度实在是很容易让人误会,也让我很困扰。”
周逸一愣,随即露出剜人的眼神:“我以为我表达得够明显了!”
我偏头赌气不看他:“是很明显,可你有女朋友,你不去关心你的女朋友跑来我这里发什么疯!”
“我哪来的女朋友!?”
我一听,气得不行:“你又想否认了!?你自己亲口说的,在英国!你老人家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周逸顺着我的提示,一下子就明白了我指的什么,眼里浮出笑意:“我还以为你不在意,没想到……”
我脸一红,凶道:“怎么,又想起来了?两面三刀!”
周逸笑意加深,得寸进尺地捏起我的脸颊:“周淡淡,你这脾气还真是跟着你年龄一起在增长啊。”
“才怪。”
他嘴角一翘,呢喃低语般地说:“恐怕也只有我才会喜欢你这性子。”
“胡说,离我远点!”我被他的气息搅得心慌。
他大手一揽,把我从椅子上给拉了起来:“走吧,送你回去,边走边给你坦白,如何?”
“……”
周逸好笑地哄着我进电梯:“好了好了,左手不要乱扭。”
我本来以为周逸和这位“英国女友”之间的故事是多么的离奇曲折却不良而终,还准备朝周逸冷嘲热讽一顿。
可是,现实总是出其不意的。
听周逸漫不经心地讲出来,我彻底失望了。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街景,顿时无语。
“不高兴了?”
我扭头问他:“既然Liz像你说得那么好,你为什么要和她分手?”
他淡笑着揉开我的头发:“刚才不是说了,我不喜欢她的性格。”
我纳闷地说:“你们男人不都喜欢这样的吗?体贴可人,善解人意。你欣赏水平是不是有问题?”
周逸似笑非笑地盯着前方,问我:“你呢?”
我?我什么?难道他在问我是不是也这么“小鸟依人”?
我茫然地看着他,有些抱怨地说:“我不温柔不可人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我就是一只恶老虎,那又怎么样!”
没想到,话刚说完,周逸就吃吃地笑了起来:“我欣赏水平的确不怎么样,我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不过……”他突然扭头细细地打量了我两眼,“你也只能算是个小虎仔吧。”
“你!”我嘴角抽搐着瞪周逸。
脑中倏地闪过筱小那张严肃地大脸,一本正经地在说:“女人要抓住掌控权,才能掌控住男人!男人嘛,对自己得不到的东西最感兴趣了,你要先给他点苦头,最后再赏他一颗糖吃,保证下半辈子他都对你俯首为臣。”
呃…… 虽然这个逻辑很奇怪,不过筱小,我暂且相信你一次吧!
我斜斜地瞟了周逸一眼,说:“你这是在调戏我吗?还是…你在向我告白啊。”
“阴阳怪气的说什么呢!”
“噢~~~你真的在向我告白啊。”
周逸闷闷不语,埋头开车。
十字路口遇上红灯,车子稳稳地停了下来。
我看着周逸黑脸,心里暗爽到不行,但还是摆出一副为难地表情:“可是周先生,我们已经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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