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是那么的期待啊!
从小,他一直是最疼她的人。
生病时,都是他抱着她去医院的,就算只是小小的感冒,都紧张的不得了,但就算是熟识的医生伯伯笑他是个傻父亲,他也丝毫不改初衷。
可她却教他大大的失望,同样也在十八岁那年,她疯狂地爱上一个男人,并且为了他与父母争吵,为他离家出走,投进了他的怀抱,以为能够从此一生与他厮守到老……
想想,那时候的她,简直天真可笑到了极点!
滚烫的泪水,不经意地滑落她的双颊,她已经嫁了人,永远永远都不能穿上那袭美丽的振袖和服了!
她父亲的心愿,这辈子是注定要落空了!
她究竟做了什么?对于这个疼爱她的父亲,她究竟做了什么?
似乎知道女儿还没走,北野裕开口淡淡地说道:「当年让你离开,我是真的以为你可以幸福的……」
闻言,泪水就像溃了堤似的,不断地从她的眼眶泛滥而出,「我知道,所以我从来都没有怪过爸爸,从来都没有……」
☆ ☆ ☆
好几天,她没有踏出家门口一步,整天一个人闷在房间里,终于她母亲再也看不下去,无论如何都要她出去走一走。
她出了门,不晓得自己该去哪里,不知不觉地往对街的贩卖机走去,站在机器前面发呆了半天,这才发现她最喜欢喝的果汁还是有在卖,只不过已经从一百圆变成了一百二十圆。
这七年来,涨价了二十圆啊!
她不由得泛起苦笑,时间真的改变了一切,所有的事物都不再是她熟悉的往日模样。
一转眸,她看见了裴涛就站在不远的地方,他往她这个方向走过来,一步步地趋近她。
「遥……」
「不要过来!」她退到贩卖机的右边,闭上眼睛大叫道:「你不要靠近我,走开!」
裴涛叹了口气,并没有依言离去,而是站到贩卖机的左边,与她隔着机身背对着背。
他沉默着,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开口告诉她,他已经恢复了所有的记忆,却在这时,她轻轻地开口了。
「我想,或许自己根本就没有想象中那么爱你吧!」
「为什么这么说?」他的心紧了一紧。
「或许我只是太寂寞了,所以一定要放个人在心里,只要想起那个人,就会觉得原来自己并不是那么孤单,那个人就算不是你,也会是别人。」她苦涩地笑了起来,「说起来,原来自私的人是我,说不定我根本就已经没那么爱你了,却还是用「承诺」想要绑住你,我真是自私。」
「不是的!你是爱我的,你是的!」他斩钉截铁地说道。
「太迟了,真的,已经太迟了……」她真的已经等得好累好倦,再也坚持不下去了,「或许,哪天我会找个人来爱吧!」
「为什么那个人不能是我?」
「你?我爱过了。」她低头轻笑了声,在他没看见的美丽脸蛋上出现了悲伤的表情。
一时之间,裴涛无言以对,刚俊的脸庞变得深沉严肃。
是的,她爱过了他,爱得奋不顾身,却也爱得遍体鳞伤,如果,她决定不再爱他,那么他也没有立场阻止她不要这么做!
纵使,此刻他对她的爱已经满溢胸怀,他都只能忍痛放手……
「你什么时候回台湾?」
「跟你离婚之后,或许就不会再回去了,我已经好久没有陪伴我父母亲,想要在他们身边多待一点时间。」
「已经不可能了,是吗?」他们为什么会走到这个地步呢?
他低沉的嗓音就像利锥般钻进她的心里,狠狠刺痛了一阵之后,她才缓慢地点头。「嗯。」
「是吗?我知道了。」他闭上双眸,忍痛地呼了口气。
「签好离婚协议书之后,我会把它寄给你,有了那张证书,你和桑原小姐之间就再也没有任何阻碍了。」
「或许是吧!」他苦涩一笑,半点都没有欣喜雀跃的感觉,丝毫不像是一个即将当新郎的人,「哪天……我们可以再一起吃个点心吗?」
「你根本就不喜欢吃甜点,以为我不知道吗?」她知道他是在找借口见她,但她已经死心了,就连最后的机会,她都不愿给他。
该结束了!他们的爱……不可能再重来。
「妳知道?」他一愣。
「你总是只吃一口,含在嘴里半天吞不下去,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爱吃甜点的人。」她微微一笑,从贩卖机的另一头走出来,站在行人道的边缘,回眸正好对上了他惊讶的眼光,「所以,我们没有理由再见了,涛,这次我们真的是再见了,好好保重。」
「我会的。」他淡然颔首,看着她走过街道,走进了那扇和式门扉里,彻底地,消失在他的世界之中……
☆ ☆ ☆
后来几天,他不再登门拜访,北野遥在报纸上看见他与桑原集团千金近日内要宣布订婚的消息,心里并不感到讶异,只不过有一点点……难受。
终究还是会在乎他吧!毕竟,她曾经如此深爱过这个男人,怎么可能对他说忘就忘呢?还需要一点时间吧!她想。
这两天,她和母亲商量搬回日本的事情,母亲说,她想要回来就回来,千万不要勉强。
她粗略估算了下,把店结束掉,烤箱等器材处理一下,再加上她这几个月的收入,等于是没赚也没赔。
她的一切仿佛注定就是个零,她的事业,她的爱情……
忽地,电话铃声打断了她的沉思,她接起话筒,按下通话键,还来不及说话,就听到贺莲在电话那头大叫:
「遥,打开电视,快点打开电视!」
「怎么了?你在日本吗?」来电显示对方也在东京。
厚!都已经什么时候了,还在跟她扯这个话题,贺莲催促道:「不要管我人在哪里,你不立刻打开电视看新闻的话,我包准你会后悔一辈子,到时候不要怪我没有事先告诉你!」
☆ ☆ ☆
两大企业跨国联姻,双方的婚事看似重要,其实只不过是合作关系的点缀,依照惯例召开记者会,男女双方就像是被拱在台上,任人恣意欣赏评论的对象,似乎只有认命的份。
豪门世家对于一般人而言,是遥不可及的梦幻,所以,他们两人的一切,让媒体记者就像嗅到血味的鲨鱼般,非逼问到满意不可。
当然了,男方怎么把女方追到手的细节,更是不可不问的重要关键。
「请问裴先生最喜欢的约会地方是哪里?」记者之一问道。
所有的问题之中,这是裴涛最乐意回答的,他抿唇一笑,冷峻的气质以及刚俊的脸庞已经谋杀了记者不少底片,这会儿又是闪光灯四起。
「我最喜欢约会的地方,是东京某区的一台自动贩卖机的旁边,那是个谈情说爱的好地方,缺点是我喜欢喝的饮料常常缺货没补。」
「裴先生真爱开玩笑,像你这么有钱的总裁,一定是经常出入高级的餐厅,以最好的食物招待女朋友吧!」
这个由记者不经心问出的问题,教裴涛心口为之一痛,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有点苦涩。
「我也想要给她最好的东西,只不过她说不要,所以我总是教司机将车子开走,和她在贩卖机旁谈情说爱,好让她可以在父亲发现之前随时跑回家,她总是只向我要一样东西,那就是一百圆的罐装果汁,我们顶多只能约会半小时,再多几分钟就会让她父亲起疑心。」
这时,桑原集团的人发现他的答案有些诡异,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立刻透过主持人告诉记者。
「请不要再问这种问题了,换点别的说说。」
虽然对于这个话题非常感兴趣,但记者们只好打住,又开启了另一个新的话题,「请问裴先生,听桑原小姐说你是一个很温柔的人,能让她这么形容,想必你真的是一个很体贴的男人吧!」
「不,我不是,我非但一点都不温柔,甚至于是一个残酷无情的人。」裴涛不管众人惊讶的神情,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我伤害了最深爱的女人,她是我承诺要用生命去爱的女人,而我却重重伤害了她,这样的我,还算是一个温柔的人吗?」
他冷笑地扬起眉梢,以眼神反问所有在场的人,每个人都是一脸惊愕,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
记者终于忍不住了,「呃……冒昧请问裴先生最后一个问题,裴先生所说的那个女人……不是桑原小姐吧?」
「对,不是她──」
这会儿,一直维持娴静气质的桑原小姐终于受不了了,她站起来大声对记者说道:「不要说了!今天是我们宣布订婚的日子,怎么净说些不相关的事情?不要再说了!」
裴涛也站起了身,侧眸觑了她一眼,「怎么会是不相关的事情呢?她是我的妻子,她等了我七年,接下来的半辈子,换我为她而等待。对不起,婚约取消了,今生今世,能够当我妻子的人只有她一个。」
说完,他低头向哭着不敢置信的桑原小姐致歉,也对着摄影机向所有人致歉,他知道自己这么做毁了一个跨国性的合作计画,但就算是毁掉他的一切,他都心意已决。
一瞬间,媒体的镁光灯不停闪烁,这个戏剧性的大逆转只怕会是明天各大报纸上的头条新闻……
☆ ☆ ☆
一直过了久久,直到电视上的记者会结束,画面转换成报导最近日本各地大暑的新闻,北野遥还是无法回过神来。
她回想着他在电视上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句话都像会烫人的石子,搋在她的怀里,几乎要教她的心口为之燃烧起来。
他说,她是他最深爱的女人。
已经多久不曾听他说过了?教她都快要怀疑起自己的记忆,究竟她是不是他最爱的女人呢?
从他的口中,她再一次听到,同时也再一次确认。
然后,她也同时发现自己原来还是那么爱他,爱得好深、好深……
她怎么以为自己可忘记他呢?
做不到……她根本就做不到啊!
当她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忽地,她的手机铃声响起,北野遥抬起手背擦去泪水,打开了手机盖,接听电话。
「喂……」她的声音因为哭泣而有些哽咽。
电话的那一端久久无语,虽然没有出声,但她知道是他,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已经沉寂许久的心仿佛又重新跳动了起来。
「是我。」
他低沉的嗓音虽然简短,却有力地敲进了她的心底,北野遥深吸了口气,觉得胸口好热好胀,有一种快要哭出来的冲动。
「我看了电视,刚刚看了电视……」她咬着唇,很小声地说道。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件事情,她明明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但她就是觉得自己应该要告诉他。
闻言,电话那头又是一阵久久的沉默,终于,他缓慢开口,「对不起,让你等了那么久,我回来了。」
听他这么说,她终于再也忍不住失声哭了起来,泪水就像溃堤般不断地滑落她的双颊。
「我……我终于等到你了,是吗?这次我们不会再分开了,是吗?涛,你告诉我,是不是?」
「是的,绝对不会,这次我会紧紧的捉住你,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开。」他低沉的嗓音一字一句坚定地说道。
「我想见你,你在哪里?」
「打开你房间的窗户,往对街的方向看,你就能看见我。」
她依言照做,看见他就站在那台贩卖机的旁边,时空仿佛被错置了,就像七年前一样,他站在老地方等她。
仿佛他们之间从来都没有分离过……
他朝她扬了扬手,手里拿着一罐她爱喝的果汁。
「快点下来。」
她远远地看见了他的嘴唇在动,手机里传来他低沉的嗓音,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真实,美好得教她害怕。
她飞快地转身跑下楼,生怕一切在转眼间消失,她一刻也不敢停留,就连鞋都忘了穿,她拉开门,跑过街道,扑进了他的怀里。
「如果这是梦,我不要醒……我不要醒……」她纤细的双臂紧紧地抱着他,感觉他胸膛不断地传来人体的温暖,泪水不禁掉得更凶了。
「这是真的,是真的。」他浑厚的嗓音在她的耳边沙哑低语,仿佛催促般,一次次地说服她正视自己,「看着我,你睁开眼睛看着我。」
「不要,我不要……」她不停地摇头,紧紧地闭上美眸,纤细的膀子仿佛捉住最后一根求生的木桩,牢牢地抱住他不放。
「不要哭,我不喜欢看到你哭。」他柔声哄着,每次见到她哭,他的心就觉得一阵阵抽紧般的疼痛。
「可是我忍不住……」说着,她又哽咽了起来。
曾经,她以为绝望了!
他执起她纤细白嫩的右腕,隔着那层纱帕轻吻着她那道伤痕,低沉的语气,温柔得几乎教人心疼。
「这伤,是我欠你,所有我欠你的债,以后,我千倍万倍还给你,相信我,再相信我一次,以前欠你的幸福,接下来的日子,我千万倍还你。」
她感觉到他唇的温度灼烫着她的伤痕,睁开美眸,看着他深情的注视,心口一热,失声哭了起来。
她的泪水就像溃了堤般,不断地滑落双颊……
见状,他忍不住笑叹了口气,有力的长臂紧紧地抱住了她这个泪人儿,以宽阔的胸膛承载她所有喜极而泣的泪水。
「遥──」
忽然,她听见了父亲的唤声,心里急着想要保护他,七年前的那一巴掌,她记忆犹新。
「我爸……我爸过来了,你快点躲起来!」说完,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将他高大的身躯塞在贩卖机后头,一个人面对父亲,试图装出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镇静模样。
但北野裕远远走来,已经把一切都看在眼底,冷笑道:「一个大男人被一个小女人藏在贩卖机后头,让她自己去面对自己的父亲,你羞也不羞?」
「每次都被藏起来确实不太好意思,但这似乎是她的乐趣,我不忍心毁掉她这么一点小乐趣。」
裴涛在她把他藏进去之后,又立刻走了出来,他伸出长臂环住她的肩膀,以最诚恳的眼神望着面前的长者,「但是,这次我决定自己出来面对她的父亲,想请他答应我们两个人在一起。」
「爸……」北野遥咬着嫩唇,紧张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睁着美眸企盼地瞅着父亲,却生怕他会摇头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