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离得好近,近得可以感受到彼此不稳的气息,能感受到彼此紊乱的心跳。
“你坐了这么久飞机。”他有点紧张地拉开我的手臂:“你一定累了,睡吧!”
“我不累!”我伸手拉了拉他的顺滑的睡衣,“你想不想我?”
“嗯!”
“那你有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我有点累了。”他闭上眼睛,背对着我躺下。“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那好吧。”我爬到他另一侧,拉着他手臂放在枕头上,满心欢喜地枕上去。
从这个角度可以看见他的正脸,好唯美的轮廓。
“老公!我发现你长得挺帅的。”我用食指顺着他美妙的轮廓游走,挺直的鼻梁,微薄的双唇,凸起的锁骨,以及半解的睡衣里露出起伏的胸膛……
他猛坐起身,拢了拢睡衣。
“我去跟安以风聊聊天。”
见他丢下这句话,匆忙走出卧室,我抱着被子笑成一团。
第一次发现让他失控,还不能把我怎么样,是件很有意思的事。
笑了一会儿,我忽然想起小秋的话。立刻决定先把老公抓回来放在枕头边,这样安全点。
老公太帅不是好事,不但要提防女人狂轰滥炸式的恐怖主义袭击,还得防着安以风那种极品帅哥。
穿好衣服走下楼,正好看见安以风半枕着沙发扶手,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说:“去冲个凉吧。”
“我已经冲过了。”
他半眯着眼睛看看韩濯晨,邪邪地牵动嘴角:“我说让你过一个月再接她过来,你不听……活该!”
“别睡了,换上衣服陪我出去喝两杯。”
“晨哥,你昨天不到两点就把我折腾起来帮你筹划婚礼,五点让我满世界给你找蜡烛,十点去机场接你老婆,现在已经凌晨一点了,你还不让我睡啊?”
“一会儿我给找两个美女陪你。”
“你TM想整死我吧!”
我忍不住笑出声,安以风听见我的声音,如释重负从沙发上爬起来:“你快把你老公领回去,我要回房睡觉了。”
“噢!”我走过去,刚好也不想睡,问正准备回房的安以风。“你诈死也不用弄得殉情这么轰轰烈烈吧?”
“殉情?”他睁大眼睛回头,从惊讶的表情看来,他对失踪猜测的最终版本不太了解。
我好心帮他解释一下:“是的。很多人都说你和晨关系暧昧,你杀了他,然后自杀。”
“不是吧?”他坐回沙发上,睡意全无:“这么多年,他们还没忘了这事?”
“什么事啊?” 我咽咽口水,两个人木然的表情,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你们该不是真的……有什么吧?”
“什么都没有!”两个人异口同声。
当他们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我总算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做:无风不起浪,空穴不来风。
十几年前的一个晚上,安以风心情很差,给韩濯晨打了个电话,便开始坐在夜总会的沙发上一个人喝闷酒,不是一杯一杯,是一瓶一瓶地喝。
他的手下不忍继续看他自残式的喝法,想劝劝他,于是苦口婆心对他说:“风哥,那个女警也不比别的女人多什么,你为什么偏看上她?”
“谁说我看上她?”
他的手下们面面相觑,虽然都没说话,表情也在告诉他:全世界的人都知道!
他放下手里的酒瓶,抓过来一个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爱司徒淳?”
他的手下很肯定地点头。
“你是不是以为我借酒浇愁也是为了她?”
“不是吗?”他的手下小声问。
“不是!”他大声说:“我是罪犯,她是警察,我能喜欢她?我跟她就是玩玩!你们都给我听清楚,我爱的人根本不是她!”
众人沉默。
安以风又喝了半瓶酒,借着几分醉意的大吼。“你们不信!好,今天我就告诉你们实话,我真正爱的人是……他!”
本来不太大的夜总会因为他的吼声变得鸦雀无声,DJ连音乐都关了。
所有人都被惊得定格,包括他对面刚匆匆赶来的韩濯晨,和手指僵在半空的安以风。
他看着自己的手指,明明指的是对面沙发上坐着的那个女人,怎么让韩濯晨挡住了。
韩濯晨最先反应过来,上前一步扶住半醉的安以风。“风,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
“我没醉!”安以风搓了搓脸,错就错吧,干脆将错就错。“我就是爱你了,能怎么样?”
“开什么玩笑?”
“走……”安以风扯着他的手臂,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去酒店,开房!”
完全没搞清楚状况的韩濯晨就这么被他扯出去。
进了酒店,开了房间,韩濯晨才艰难地问了一句:“风,你不是来真的吧?”
安以风一头栽倒在床上,苦笑摇头:“她爸爸是警察署长,我们之间的感情……见不得光,连被人非议都不行……我宁可让人以为我爱的是一个男人,也不能让人知道我爱她。晨哥,我不想有天东窗事发,她后悔爱上我……”
韩濯晨松了口气,坐在床边。“你再爱她,也不能毁我的一世清白。”
“靠!你还清白?”
“……”
安以风坐起来,看看周围:“有酒吗?我要在这里喝它一个星期。”
“你不是打算让我在这陪你一个星期吧?”
“是!”
“安以风,你真TM讲义气!”
第二天中午,安以风半梦半醒间接到手下打来的电话,一句重点没有,没事找事地闲扯了半个小时不挂电话,他实在没了耐心,对着还在床上睡觉的韩濯晨大声说:“晨哥,都几点了,你还没睡醒。”
韩濯晨眼睛都没睁,从床头柜上随手摸了个酒瓶扔向他。
安以风在清脆的破碎声里一阵狂笑,电话里的手下立刻说:“风哥,我没事了,你忙你的!”
后果可想而知。
有些事越是不可能越是让人去揣测,以前再正常不过的练拳,喝酒,说笑,都会引起别人猜疑,再加上安以风那天生不怕事大的破性格,偏爱在别人侧目的时候,软骨头一样往韩濯晨身上一靠,把“奸情”演得淋漓尽致!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时候,除了韩濯晨,没人看见他笑得快抽筋的欠扁样。
我听完之后,很同情地拍拍韩濯晨的肩膀,悄悄问:“那天在酒店里你有没有想过,安以风如果说他是来真的,你怎么办?”
“我……”韩濯晨笑着把我搂到怀里。“我当时唯一的想法就是,我陪他练拳还行,动真的我绝对打不过他。”
安以风特鄙视地瞪他:“你还真信啊?”
“这世界有什么事你干不出来?!”
“有!当然有!”他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懒得跟你们说,我去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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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韩濯晨一早就起来带我去海边,坐在礁石上,迎着海风,听着海浪的旋律,再呼吸着海水咸涩的味道,整颗心都变得宁静。
韩濯晨和我坐在同一块礁石上,望着远方说:“听人说海浪声和母体的声音一样,会让人心绪宁静,忘记一些该忘记的。”
他的意思,我明白。
我站起来,踩着柔软的细沙,让海浪拂过双脚。
“有些东西我不会忘记。”或许是海浪的声音煽情,我不自觉说出埋藏在心里的话:“我记得,你让人把我的房间装饰得像童话书里的公主房,抱着我问:喜欢吗?我一句话都没说,因为我太喜欢……你每晚睡前都会来我房间看我一次,确定我没有坐在墙角才放心去睡,我没睡,因为我总想知道你会不会来……你将一架白色的钢琴摆在客厅,没说过让我学,我每天都会练琴练到手指失去知觉,因为我知道你想我学……我每次闻到你身上有烟草味道,就会坐在沙发上陪你看电视,因为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喜欢抽烟……三千个日日夜夜太久了,久得连刻意的讨好都变成了习惯,变成了乐趣,变成了爱……”
“芊芊……”他突然拉了一下我的手臂,我的脚下不稳,跌入他怀抱。
我看着他的眼睛,仿佛回到那个海边,曾经伤了他心的夜晚。“还记得吗?你第一次对我表白的时候……”
“记得。”
“那句话再说一次!”
“我可以给你时间让你接受我对你的感情,多久都可以……你是我的……”
“现在,我可以接受了!我是你的……”
我踮起脚吻上他的唇,他一秒的迟顿后,激吻得连海浪都陶醉了……
吻着吻着他渐渐失控,不安分的手开始往衣襟里探,刚伸到胸口,他迅速抽离,放开我。
“看来这海浪也不能总听!”他吸了几口冷风,无奈地摇头。“走吧,带你去个地方。”
如果韩濯晨不知何为美,那么这个世界没人称得上唯美主义者。
眼前这幢白色的欧式建筑既不雄伟,也不华丽,还略带些岁月沉积的质朴,偏偏后面种着鲜红的彼岸花,前面是蔚蓝的海水,色彩斑斓的鹅卵石砌成的楼梯从二楼的阳台旋绕到海水里。落地的玻璃窗半开,白色的窗帘被海风卷出来,在窗口一对紫藤的躺椅上方舞动……
远远望去像是一副色彩浓重的油画。
我刚想进去看,他拉住我:“里面还在装修,等一切都好了,再给你个惊喜。”
“这是我们的家。”
“不是。”他笑着说: “还有安以风一半。”
“如果要是四个人住就好了,一定不会无聊,等有了孩子,那就是青梅竹马。”
“你放心,一定会的!我看他也死撑不了多久!”
“什么意思?”
“以后你就明白了!”
从海边回来,韩濯晨要去健身中心找安以风,本想送我回家,路过一间咖啡厅,我莫名奇妙被名字吸引。
Waiting……
“晨,这个名字真好,我在这里等你吧。”
“也好,我刚好在附近,一会儿来接你。噢,对了,你别到处走,有事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
进去后,我在服务生推荐下,点了一种叫Waiting的饮品。
我喝了一口,味道非常特别,入口是甜,渐渐酸苦,仔细回味一点点醇香在口齿间萦绕……
别有一番滋味!
“您觉得怎么样?”服务生问我。
“很好,我想你们的调酒师一定经历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才会调出这么有味道的饮品。”
听到我的话,对面的一个很美的女人抬眼看向我。
她的皮肤很白皙,但不是白种人那种白,她的眼瞳是黑色的,幽深的明媚,看起来有点像中国人。
她穿一件浅灰色的V领短裙,简洁的剪裁不仅衬托出她完美的身材,更烘托出一种成熟女人的高贵和雅致。
见我对她微笑,她走过来,大方地坐在我对面:“你好,我叫Chris。”
“很高兴认识你,我叫Amy!”我好奇地问:“你是中国人吗?”
“是,中国HK。”
“真的?我也是。”我的眼睛一亮,用中文说:“真巧啊!”
“你来多久了?”她问我。
“我刚来。你呢?”
“很多年了。”这个时间被她用一种惆怅的感觉说出来,让人有种在时间里煎熬的感觉,就像我在英国的两年。
尴尬地沉默了一阵,她问我:“我听你的发音很偏向于英式英语。”
我随口说:“哦,因为我以前在伦敦学钢琴。”
“好巧,我以前是在伦敦皇家特警学校学过四年。”
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一身高雅的女人是个特警,我实在没法想像她穿上警服的样子。
“那你现在还做警察吗?”
“五年前我爸爸退休来澳洲养老,我就辞职跟他过来了。”
“澳洲的确是个养老的好地方。”
“是啊,海阔天空,方圆几公里都见不到一个人。真好……”
“就是太寂寞,总觉得他们少了点中国的人情味,怎么也容不进他们的社会。”
“是文化差异,中国人的含蓄和外国人的直率太冲突。”
“……”
“……”
我们开始闲聊,聊澳洲,英国,还有中国,我很喜欢她说话,她的每一句话都有着对生活无比深刻的理解。
后来,她还跟我讲了很多在澳洲生活的经验。
我发觉,她就像一株兰花,美不在高贵,而在于品性高洁。
淡妆素裹,一样清雅幽香,沁人心脾。
时间和经历留给她韵味,是我这种二十岁的小女孩儿可望而不可及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她身上少了点东西——灵魂,一个拥有喜怒哀乐的灵魂!
没多久韩濯晨就来接我,他没下车,打了个电话让我出去。
我挂了电话,跟Chris道别的时候,嘴角的甜笑还没收敛回去。
“我老公来接我了,改天我再来找你聊天。”
我正要拿钱,她按住我的手:“不用了,今天我请。”
看她一脸诚意,心中涌起暖意,我没有推辞,笑着说:“谢谢!改天我请。”
坐上车,发现韩濯晨正透过墨色的汽车玻璃望着咖啡店里的Chris出神。
“喂!”我用双手捂住他的眼睛:“不许看!”
“吃醋了?”他拉开我的手,没有再看,目光全部集中在我的脸上:“你们聊得好像很投机,说什么了?”
“没有啊,她说她是个警察。”我有点紧张地看着他:“我以后是不是要避着她一点?”
“不用,我看你挺喜欢她的,交个朋友吧,但千万别乱说话!”
“哦!”
从那之后,每天我都去咖啡厅坐坐。
和Chris熟悉了才明白她的内涵完全是源自于她丰富多彩的经历,她做了十二年的警察,看透了世态炎凉,所以辞职来了澳洲,开了属于自己的咖啡厅。咖啡厅不大,生意不忙的时候,她还会插插花,做做料理,有时还会研究一下调酒。
她说这些会让人心绪宁静……
最让我惊讶的是,我本以为她不到三十岁,看身材一定没生过孩子,当我看见他十几岁的儿子吓了一跳,怎么也不敢相信,直问她婚后怎么保持身材的。
“女人要保持身材很简单。”她开玩笑说:“别跟自己爱的男人生活在一起,身材绝对好。”
我艳羡地搂着她比我纤细的腰,摇头说:“那我宁愿胖成一头猪。”
“你跟你老公一定很相爱。”
“不是因为相爱。”我幸福地端起waiting,浅尝一口。“我从九岁就跟他在一起,我离不开他。”
“喔?青梅竹马?”
我摇头,很坦诚地告诉她:“他是我养父,我的性格习惯全都是他按照个人喜好培养出来的。所以,我总觉得……我的存在是因为他的需要……”
她的脸上并没有任何不解和鄙夷,短暂的思索后,她笑着告诉我:“很感人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