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感情是不是很好?”
她摇摇头,闭上眼睛。“我从小就爱骂他讨厌,时常为微不足道的一点小事打他!有时候发脾气,还会任性地责怪他抢走了爸爸全部的爱,埋怨他让我所有好朋友都迷恋他。对我的不可理喻,他总是释然地微笑,抱着我,哄着我:‘小淳,哥哥最疼你,哥哥只疼你!’其实,我很喜欢他,在我眼里他太优秀,太完美……
他走了以后,我不理会爸爸的反对,退学去特警学校受训。我下定决心要和他一样做个最出色的警察,要向他和爸爸证明,他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
“所以你来了这个区。。。。。。”他终于明白她为什么要调来这个最危险的地区,为什么一双明明瘦弱的肩膀要倔强地承受着那么多艰难。
“我调来这个区,就是为了查出当年杀他的人是谁,帮他把未完成的心愿完成——肃清黑道。”
“你查出是谁了吗?”
“我查过当年的案宗,我哥哥……最后那段时间正在调查一批军火交易。”
“他妈的!肯定是崎野那个畜生做的。码头是他的地盘,嚣张跋扈,这么多年根本没人敢跟他抢‘生意’。”
“我知道……我找不到证据。”
“你放心!我肯定帮你平了崎野。”
她沉默,他的心在她沉默中消融。
“如果你做了黑道的老大,你会怎么做?”
“不管什么争端矛盾都不能私下解决,要谈判就在我面前……我就是法官,我说的话就是法律!”
“这是不可能实现的幻想。”
安以风看看手上的手铐,坦然地点头。“幻想,至少比那些每天就知道打打杀杀,什么都不想的黑道混混强……”
“有没有人说过你的口才很好。”
“小淳,我也会讲道理……但我只会跟听得懂的人讲!”
“对不起!”她启动车子,开向警察局的方向:“我听不懂!”
他知道她听得懂。
他是用心在说话,用心在听的人就一定能听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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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车刚停在警察局门口,安以风便看见一群警察紧张有序地出发执行任务。
不用想也知道为了什么案子。
对于一个口红都画不好的女孩儿来说,能为他如此费心的打扮,他怎么能不好好记住。
他最后看了她一眼,今夜的她比任何时候都要美,妆容精致到每一个细节。
她没有看他,连一个难以割舍的眼神都没有施舍给他。。。。。。
安以风推门下车,看见他的警察们相互看看,其中一个面孔比较熟悉的警官走过来。
安以风垂首,透过宝蓝色的玻璃窗望着她。
她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像那个完美却没有灵魂的维纳斯雕像。
唯一不同的是,她傲然的胸口在剧烈的起伏。
他重新拉开车门,笑着对她完最后一句话。“司徒警官,就算要作为呈堂证供我也要说:爱过你,我不后悔!”
她还是没有看他!
警灯的鲜红在她苍白的脸上旋绕,明明灭灭。
她黑水晶一般剔透的眼眸,在黑色和红色之间弥蒙。。。。。。
那位警官走近,看看还坐在车里的司徒淳,看看安以风。
“我……”安以风关上车门,刚想说自己是来自首的。
一个急促的声音出其不意地插入。“于警官,我怀疑安以风是昨天奸杀案的凶手……”
这一句话带给于警官的震撼远不及安以风。
安以风怔怔转头看着正关上车门司徒淳,如果不是视线范围内只有一个女人,他绝对不相信这句话是从她口里说出来的。
于警官轻咳一声,很认真地问她:“今晚九点到十一点,你跟他在一起吗?”
“是!从他今晚八点到现在,我一直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听到这句话,安以风的眼里再也容不下任何东西。
再闪烁的霓虹,都没有她的色彩炫目。
再吵杂的世界,他也只能听见她的声音在黑寂盘旋。
她终究为他背弃了追求,放下了原则。。。。。。
如果背后没有无数眼睛在盯着他们,他会冲过去,用尽心力去狂吻她!
于警官没有丝毫怀疑,淡然说:“那你带进去吧,粤华酒店出了命案,我们去现场看看!”
“是吗?”她装作毫不知情地问:“死者是谁?”
“一个帮派的老大,据他手下说,是安以风做的。”于警官又看了一眼安以风,说:“算你走运,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据。”
“是啊,看来仇家太多不太好,总被人冤枉……”
“你少废话!”司徒淳没给他机会跟于警官继续诉苦,将他拖进审讯室,砰的一声关上门。
安以风斜靠在椅背上,眯着一双邪气地眼睛,笑得一脸光辉灿烂。
“我实在很佩服你的智商——正常人怎么可能低成这样。”
她在他对面坐下,低头揉着额头,长长的睫毛上在微微颤动。
“就算没长大脑,眼睛总长了吧?就凭我这长相,想要哪个女人还需要强 奸这种卑劣的手段?哦,当然,除了你以外!”
他说着,眼光在审讯室的每一个角落搜寻,观察着这地方除了一个摄录机,还有没有其他的监视器。
如果没有,他现在就把她吻到无法呼吸,一分钟都不想再等。。。。。。
“我们到此为止吧。这次算是回报你对我的感情,下次我绝对不会再心慈手软。”
他伸到半空的手和脸上的笑意同时僵硬,就连心中刚刚萌生的幸福感,也被她一句话击得粉碎。
他收回手,双手握在一起,指骨关节在白炽灯下泛着无力的苍白。
他漆黑的瞳孔,在白光下渐渐失去神采,找不到焦距。
审讯室里他们的视线再没相遇,他们呼吸的节奏也越来越沉重。
安以风最终打破长久的沉寂,轻声说:“小淳,我知道你很爱我……”
“我也知道!” 她转过身,背对着他说:“可我没办法跟一个手上沾着血迹的杀人凶手谈情说爱!”
“你以为我想杀人,我也是迫不得已!”
“我是警察,我爸爸,我哥哥都是警察,我从懂事起就能把好人坏人区分的很清楚!安以风,你是坏人,这是不争的事实……”
他稳了稳急促的呼吸,让口气变得更温柔些:“我理解你的矛盾,我可以给你时间让你考虑。”
“我考虑的很清楚!我已经为你失去了理智和原则,我不能再继续错下去!安以风,爱我,就别再打扰我。”她停顿了好久,才继续说:“我求你……让我和哥哥一样做一个好警察,让我做我该做的事……”
他望着她的背影,迎着审讯室刺眼的灯光,牢牢地记住她的背影。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好!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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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个漫长的黑夜过后,他再没出现。
就连以前每天都停在她楼前的车也跟着他一起消失无踪。
她以为不见他,就能努力让自己相信他从未出现过,相信一段被心跳搅乱的日子不过是一场春梦。
可是她错了,对一个人的惦念,不会因为他的消失而改变,反而会日渐深刻。
他不出现,她会不由自主去追寻他留下的痕迹,一辆再普通不过的巴士会让她看三分钟,一条回家的水泥路会让她辨不清方向,甚至黑夜的街灯,都会磨蚀她的心。
她想见他,哪怕是迎着阳光,模糊地看上一眼。
早知如此,说分手的那天,她就不该流泪。
如果眼眶里没有泪,她就能回头再多看一眼,记住他离去的背影。
每天,司徒淳都在浮浮沉沉的希望和失望里度过。
出门前,她总害怕看见他的车停在楼下。
出门后,又失望地望着空荡荡的街道呆上几秒。
经过他的楼下,她再次抬头,迎着天空中的雨丝望着他的家。
他的阳台还挂着她洗的衣服,落了尘,淋了雨,污秽的水顺着黑色的衬衫流下来,没人理会……
数不清多少次她想冲上楼去对他大吼:把衣服收起来!
她没有那么做,因为她找不到可以那么做的理由。
惆怅中,她脚步有细微的停顿。
低头再看一眼身上的警服,她停顿后的脚步变得匆忙而凌乱。
这个世界,什么人都可以相爱,身份,地位,个性……什么都不是阻挡爱情的理由。
唯一能让两个人无法靠近的就是追求的背离。
他们走的路是截然相反的方向,也许他们可以停住脚步彼此相望,但是,注定要越走越远。
现在纠缠的越深,将来的痛苦就会越深。
她除了趁着自己还有理智适可而止别无它法。
可她忘了一件事,爱情,没有理智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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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局和平日一样,还是杂乱无章。
有的警察在不耐烦地写着询问笔录,有的在对着一脸不屑的犯人大吼,还有的喝着茶水聊着天,把黑道上的厮杀当作趣闻一样谈论。
这也难怪,他们在这个区呆得久了,死人的事早已司空见惯,谈论起来就跟谈着吃饭睡觉一样平常。不像她,看见安以风用短短几分钟将一个生命扼杀,忿恨之极,恨不得杀了他。
那种痛心疾首的恨,与其说是恨他杀了人,不如说恨。。。。。。他!
司徒淳简单打了个招呼,从他们身边经过,接了一杯开水坐回自己的位置。
她拿出一包速溶咖啡倒进瓷杯里,一边搅动着咖啡匙,一边看向对面。
坐在她对面的是于警官。
她调来这个区有三个月,唯一看着像个警察的就是对面的于警官。
他在这里资格最老,为人最谦恭,办案也最认真。
几乎每个他接手的案子,都能破得干脆漂亮。
简直就是难得一见的出色的警察!
这次两个警司涉嫌受贿被停职调查,估计升职的人选非他莫属。
于警官似乎感受到她的视线,抬头对她善意地笑笑,低头继续写报告。
因为他旁边的档案夹上写着“机密”,所以她没去细看上面的字,将探索的视线移到他眉间深刻的皱纹上。
很久以前,她爸爸写报告的时候也是如此的眉头深锁,她的妈妈病逝,哥哥殉职以后他就变了,就连写升职报告都是云淡风轻,不切实际。
他的职位越升越高,个性越来越模糊,理想从他灵魂里丢弃……
可他终究是她最亲的亲人,她不能做一个最好的女儿,也不能让他光辉的一生蒙上耻辱!
她刚下定决心不去缅怀这段梦幻般的初恋,一起重新开始。
一个女警的声音突然响起: “你们听说了吗?是不是崎野的太子跟安以风对上了?”
说话的是个刚进门的女警,也是这个区警察署里除了司徒淳以外仅有的女人。
她手上一颤,咖啡溅在手上,没有一点知觉。
她呆望着水中旋绕的黑色,屏住呼吸听下去。是什么内容不重要,能听见熟悉的名字,她已经很期待。
“谁都知道他们不和。”有个警察说。
“他们要是真对上,我们又有的忙了。”
“我还听说崎野的太子放过话,谁能做了安以风,他给一百万……”
咖啡杯被她剧烈颤抖的手碰倒,咖啡洒了一桌,她狼狈地抱起桌上的重要文件,手臂还处于半麻痹状态。
很多道锐利的目光看向她。
她抱着文件,惊慌失措的眼眸紧盯着咖啡染黑的白色桌布。
她的心被丝线勒紧,勒得她剧烈地呼吸还是将要窒息。
可她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恐慌,强装镇定地坐下,抱着沉重的文件手忙脚乱地从包里翻着手绢。
手绢就这她的手边,她却怎么也找不到。
一双手伸过来接过她的文件,放在对面的桌上,她才用朦胧的视线看清身边的于警官。
“谢谢!”
他摇头,拿着灰白格子的手绢帮她擦着桌上的咖啡。“黑道就是这样,动不动就你死我活,你习惯就好了。”
咖啡擦干了,染在白布上的黑色再也擦不去。
就像安以风不出现,他对她的纠缠永无止境。
爱情,它的存在,无关乎分离还是相见……
最卑微的希望就是对方好好活着。
所以,她必须为他做些什么……
她抱回自己的文件,无意间瞥见于警官的档案上写着一个醒目的名字:韩濯晨。
正常来说,罪犯的资料很少作为机密的文件收藏。
她正想看看写的什么内容,于警官急忙合上文件,收起来送进档案室。
于警官的举动让她单纯的好奇心变成疑虑,如果王警官和赵警官可以被崎野收买,那么于警官会不会也被韩濯晨收买?
司徒淳心中一寒,急忙抓起电话,飞速按了几个号码。
电话一通,她不等对方说话,直接说:“帮我调一下JM0007949,马上!”
“又是什么案子?”清爽的声音从话筒中传过来。
她压低声音说:“我怀疑一位警官和黑道有牵连。”
“唉!上次那个案子我刚审出点眉目,你又开始怀疑另一位。淳淳,你这样做事,黑道还没怎么样,你先把警察都送进监狱了。”
她刚要解释,看见于警官回来,匆忙打断对方的牢骚。“我现在说话不方便,晚上在料理店见。”
没等对方答应,她已经放下电话。不是她心急,而是她相信对方非但不会拒绝,还会在晚上五点半准时在料理店定好房间等着她。
所以她一下班,片刻不停留地直奔料理店。
幽静的包房里,一个年轻的警司耐心地坐在桌边等待着,警装笔挺,坐姿不凡,身上的正气浑然天成。
这种男人,即使安静地坐着,都会净化空气。
不必看警衔,也看得出他是警界中百年难得一见的菁英型人物。
司徒淳走进包房,连客套都省略了,直接伸手:“我看看文件。”
男人淡淡摇头,从档案袋里拿出几张传真文件。“我查清楚了,没有问题。”
“是吗?可能是我多疑。。。。。。”她翻开第一页,明媚的眼睛盯着上面的字,大惊失色:“他是于警官的儿子!”
“是!”
她用最快的速度看完后面的文字,彻底惊呆。
上面写的全部都是韩濯晨近三年协助于警官破案的记录。
“他。。。。。。”她依旧难以置信:“你别告诉我他是卧底!打死我都不信!”
“我起初也不信,下午特意问了一个知道内幕的朋友。”男人悠然笑笑,拿回她手中的文件,小心收好,继续说:“三年前,他们为了调查一个贩毒集团,想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