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皇上因绿袖知书达礼,温柔大方且对甄家三小姐有知遇之恩,特此准许甄太师望收绿袖为义女的要求。绿袖在众人羡慕的眼神下住进了甄府,而明日更是她和贤墨的大吉之日。
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是我最想看到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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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儿姐姐,你明天就可以离开了。”忽地,耳边传来了正太的声音。
我转头望去,对着正太灿烂一笑,“恩,早就知道了,贤墨今日下午就来说过了。”
“三叔的动作还真是快。”正太撇着嘴嘟嚷着,脸上是不甘心的神情,“还以为我会是第一个呢。”
“傻不傻呀?这有什么好比的?”我伸手就是拍正太的脑袋。真不知道正太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连这个都比,果然还是一个孩子。
看着正太许久没有反应,只是那么看着我,忽然觉得有点不安,小声问道,“怎么不说话了?”
“韶儿姐姐。”正太边说着边扑进我的怀里,巨大的冲击令我不得不向后仰去,撞在了窗栏上。
刚想发出“嘶——”的吃痛声,却看见正太将脸深深的埋在我的腰边,说道,“韶儿姐姐很久没有这样拍我头顶了。”
我低头哭笑不得的看着正太,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好笑的说,“就这个原因?你突然不说话了,我还以为你遇到了不开心的事。”
真是吓到我了。
“没……”正太的声音带着一丝丝的哽咽。
“那就好。”我将正太的脸抬起,抿嘴笑着说,“你把我带到屋顶上可好?好久没有出去看夜晚的天空了。”
正太傻傻的看着我,然后结结巴巴的说,“那……那个……不行……”
“怎么不行了?”我佯装生气的样子,不高兴的扁了扁嘴巴,翻了个白眼说,“你就把我推出去,然后带我到上面就可以啦。你不是会武功的嘛。”
看到我生气的样子,正太果然心软了下来,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说道,“那好吧。不过你不能和三叔说呀。三叔说了,不能让你离开房间的,不然你会很累。到时候你的腿……不是,我是说你的病就很难好的。你需要休息。”
听着正太噼里啪啦快速的说完这一长串话之后,我咧开嘴角一笑,“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若不说出去,还会有谁知道?走。我们上屋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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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天气很好,空中没有一丝云朵,满天的星光在空中毫不遮掩的一闪一闪发亮着,这种心情令我不自觉的哼起了调子。
“风吹落叶舞晴空,
我奏狂歌唤英雄。
歌罢举杯问苍天,
苍天亦笑我精诚。
杯中自有天上月,
腹内更牵万种情。
一生大醉能几回,
何不豪饮到天明?”
“韶儿姐姐……”正太转头望向我,眼里是遮掩不住的惊讶,“这是你写的么?我从未听过。”
“不是。这是我以前在宫外生活时听到的一首曲子。”我双手托腮看着远方的星星笑着说道。
其实这是北宋苏轼的诗词《枯木竹石图》。前世高三时,因为我整日担心成绩发牢骚,怨气很大,情绪极不稳定,搅得我周围的人都胆战心惊。而这首歌是他在我生日那天唱的。
当我听他唱完这首歌的时候,耳边忽然想起了老师说的那段话,“……传世作品《枯木竹石图》,绘干扭枝曲的枯树,若挣扎伸展,坚硬顽强;虽笔墨不多,却有孤傲险怪之气,与其傲岸豪放的性格相一致,抒写了胸中的磊落不平……”
无需开口,只是这一首歌便能明白他的心意。此后,每当我想激励自己的时候,我都会唱这首歌,那首全世界独一无二只为我一个人写的歌。
“韶儿姐姐,谢谢你。”正太突然扯开嘴角笑着说。
“谢我什么?”我转头还给他一个笑容问道,心里却早已明白。
“十姑姑的事情。”
“没有十姑姑,只有甄绿袖。”我对着正太的脑门子敲了一个糖炒栗子,把手竖起来放在最前,做出一个“嘘——”的噤声手势,笑着说,“我知道你因为十姑姑的事情很开心,可是还是要小心隔墙有耳。”
正太曾经说过,只有在贤墨,齐凛轩,绿袖的面前他才会表现得像一个孩子。而此刻的他就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孩子,有什么表情都会表露在脸上,比如现在那种失而复得的表情正展露无遗的出现在脸上。这样对他,没有了那种大小孩的感觉,只是一个孩子而已。
“好。”正太轻轻的点了点头,随即又说道,“可是,韶儿姐姐,你的腿……从今往后……该怎么办?”
是啊,从今往后该怎么办?一辈子都要靠着这个轮椅过日子么?难道我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再站起来了么?我不甘心……
“不知道。船到桥头自然直。该来的总会来的,有些事情若是真的需要经历,那么便就经历吧。”我耸了耸肩,认真的看着正太说道,“牺牲一个人,总好过牺牲两个人。”
我不是圣人,而我更要不得不承认帮助绿袖和贤墨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让自己充实起来能够忘记齐凛轩,但最主要的原因是在这个你吃我我吃你的宫中,我能够毫无顾忌的和绿袖说心里话,能够当着贤墨的面发牢骚,表现得像个孩子。他们总是含笑看着我,然后包容着我的任性。
对于我而言,他们给予了我最大的关怀。我能回报的几乎没有,只有尽我自己最大的努力让他们幸福,而他们的幸福是我最大的幸福。
“韶儿姐姐,留在宫里不好么?”正太低下头,他的脸淹没在黑暗之中,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只知道他的语气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你以后永远都不能走路了,若留在宫里,我可以照顾你。”
“留在宫里不好。”我平静的说道,“没有自由。”
皇宫就像一个围城,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想出去。
这个繁华的地方充满了太多的诱惑,无数的人在这里面迷失了自己。我不想在日后没有了自我,只是仅仅几个月的时间,我却仿佛觉得过了许久。发生的事情太多,受到的伤害令我害怕一切,尽管有些事情是我自作孽不可活。
“韶儿姐姐,若是你心意已决,那么就走吧。只是……”正太抬起头,月光柔和的洒在他的脸上,一双眼睛在黑暗中显的格外的明亮,坚定地说道,“你若是累了想回来了,就回来吧。我会等着你。”
不需要过多的言语,却能感受到正太的心意。于是嘴角不经意的轻轻上扬,我轻笑着说,“好。”
正太的紫色袍子在月光下隐隐的泛着光泽,黑色的发丝随着风轻轻的扬起,他扑闪着眼睛看着我。心领神会的抱住正太,将脸靠在他的太阳穴旁,耳边只有风轻柔的声音,一切仿佛斗像静止了般。
“我们永远都是姐弟,对不对?”忽地,正太开口道。
我想起了那个很久以前的一个夜晚,我和他也是坐在屋顶上,当时的他也问了这样一个问题。鼻尖一阵酸意,我抬起脸,轻轻的正太的额头落下一个吻,缓缓开口道,“是。永远的姐弟。”
“你不会忘记我的,对不对?”
“对。”
“那么你出宫后也会想念我的,对不对?”
“出宫后,我会想念你的。我会很想很想念你。”我重重的点着头。
“好。”良久,正太咧开嘴角笑着说道,“那么一言为定。若日后我有机会出宫,那么我一定会来找你的。”
“好。”看着和那晚一样带着少许无理取闹的正太,我笑出了声。
永远的姐弟,是我和你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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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你很漂亮呀。”红衣边说边帮我整理裙摆,“老爷夫人看到了肯定会很开心的。”
“恩。”我咧开嘴角笑着说。
弯弯细细的眉毛,不大但有神的狐狸眼,没有直挺得鼻梁,小巧的红唇,脸颊没有了之前的圆润,取而代之的是稍瘦的脸颊。耳鬓有两缕细细长长的发丝垂下,一支木制的簪子插在发丝间,固定住了脑后简单的盘发。淡粉色的丝质衣服贴着身体,一条白色略宽的丝绸带束在腰间,用两股深粉色和白色拧起来的线在宽松的袖管边缘形成了一朵朵若隐若现的桃花,略带褶皱的裙摆在身下铺开。
“没有之前的珠圆玉润了。”忽地,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
我转头望去,贤墨穿着深蓝色镶金边的袍子站在我身后。我笑嘻嘻的看着他说道,“怎么过来了?不在自己的府中么?今天可是会很累的。”
“现在天空才微微亮,时辰还早。”贤墨笑着摇了摇手说道,“更何况是芸儿要见你。”
兴许是因为今日是他成亲的日子,贤墨的脸上少了一丝沉稳但多了些欢快的神情。
“好。”
“你多了一份淡然。”突地,贤墨微笑着开口道。
“恩。因为经历了许多事。”我转头回笑。
语毕,红衣推着我走出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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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还泛着鱼肚白,宫门被人打开,发出沉重的闷响声,马蹄的声音在清晨显得格外的突厄。
我撩开窗帘向后看去,清晨雾色中的宫门缓缓的关上,最后发出“砰——”的一声闷声。
这几个月的宫中生活就这样被彻底的隔断了。放下窗帘,不愿多想,坐在马车上闭上眼睛微微的小憩,不多久的功夫就到了甄府门口。
或许是因为之前经历过姐姐出嫁的事了,这次我平静了很多。看着绿袖房门内进进出出的人影,我笑着转身离开,等她忙好了在过去吧。
“红衣,你去看看府上有什么要帮忙的,我自己一个人去爹的书房。”我转头笑着对红衣说。
“红衣知道了。”说完,红衣就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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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过了一段时间,我还是不能够熟练的掌握轮椅的移动方向,待我快精疲力竭的时候我终于到了爹的书房。
“爹。”我坐在门口轻声唤道。
然后就看见爹和娘从书房内走了出来,娘一看见我就抱着我哭了,“韶儿……”
“娘。哭什么呢。我这不是好好的?”
尽管残疾了,可是不管怎么说,好歹命还是保住了。
“好好。娘不哭。”娘在我耳边哽咽的说道。
“爹。我今日就走了。”我抬起头笑着看向爹。
“你当真不后悔?”
“不后悔。这京城消息传得太快了,我再待着怕是也要给府上带来麻烦的。哈哈”我咧开嘴笑着说,“与其这样,不如我以后一直住在北境的那个院子里,还能养病,挺好的。”
“韶儿……”我话还没说完,娘别过脸哽咽的唤着我的名字。
“夫人先进去吧。我和韶儿说些话。”爹对娘说道,我知道爹这么做是为了不让娘伤心。
长了那么大,我依旧还是让你娘操心。
“哎……”爹最后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带着些许的无奈说道,“韶儿。你变了。不过这样也好。”
“爹,经历了这些事,我也要学着长大的。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任性,不懂礼节,总是给你们惹麻烦了。”
“韶儿,记着,以后的路是漫长的,凡是能忍则忍,不要再这么冲动了。这次的事……”
“爹。我知道。吃一堑长一智,我懂得。”我嘲讽的笑着。吃一堑长一智,只是这个堑让我今后都无法走路了……
“爹。我走了。”我转身就要离开,手快速的推着轮子,想要走得快点。怕自己再待下去就要后悔这个决定了。
“韶儿,若是想家了,那么便回来……”良久,我听到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那样的无力。
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下,我终究还是让爹和娘伤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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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到绿袖房门口,人已经渐渐少了。擦干眼泪,拍拍自己的脸颊,让自己看上去充满了喜气洋洋的感觉,在门口唤道,“绿袖。”
“韶儿。”还未看见绿袖,就听见她的声音从房内传出。紧接着,就瞧见绿袖穿着鲜艳的大红色喜服走了出来。
“绿袖。恭喜你和贤墨百年好合呀。”我眨了眨眼睛笑着说,“记得日后一定要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孩子,到时候我回来,你一定要让人认我做干妈哦!”
“好。”绿袖含笑看着我说。
“原谅我没有办法参加你们的成亲,我需要赶路。”我吐了吐舌头,俏皮的说。那个江湖医生已经给我爹说了,今日我必须走,若是不走的话,只怕是会彻底的丧命于黄泉。
“我知道……”
“绿袖。一定要幸福。”我张开双手抱紧绿袖,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你也是。”
我们都懂,有些话想说却说不出口,千言万语只能汇成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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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马车里,吃着桃花糕,看着外面的风景,耳边是哗哗的小溪流水声还有孩子们的欢笑声。
忽然就想起了曾几何时,也是这么一个场景,那时的我还想着要去放风筝,可是现在的我却连走路都不能走了。
凄凉的一笑,闭上眼睛打算用睡觉来忘掉不开心的事。
“韶儿。大哥还是那句话,若是有不开心的事那么便写信回来告诉大哥。大哥会倾尽甄府所有的力量来帮你。”临走之前,大哥难得严肃的看着我说。
“大哥。”我以为我不会哭,可是为什么听到这句话我还是哭了。
“韶儿。要出远门了,不要哭花了脸,难得今日你如此漂亮。二哥可不希望日后想起韶儿的时候是一张大花脸。”二哥在旁边打趣的说道,浑然没有之前对我的好。
“二哥!”我瞪大眼睛怒视着二哥,“你越来越像大哥了。近墨者黑,近朱者赤。哼。”
“哎。这话怎么讲?若是这样的话,韶儿总和我待在一起,那不也是黑的了?”
“二哥。”我无力的翻着白眼,这世道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韶儿。二哥和大哥一样,若是你受了委屈,便写信过来,二哥会帮你。”
……
思绪还没回忆完,便听见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
“红衣,去看看,怎么了?”我隐隐约约有种不好的预感。这种声音……
“小姐。属下带你马上离开。”红衣还未走出去,便有一个男人冲进了马车内。
我这次院门要去宅子很久,所以钱财带了很多。而这个男人是爹给我配的侍卫,以防万一路上碰到强盗。
“碰到强盗了?”我颤巍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