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楼月听得我的话,眼神在我身上转了几转,自语道:“你没有被影响……”她缓缓道:“你的定力很强。”
我轻笑道:“还可以了……抱歉,我要找一个人,要走了,希望我们下次还能再见面,如果有机会,我还想听你的曲子,只不过,我不想听这样哀怨的曲子了,你要换一个欢快一点的曲子唱给我听。”
秦楼月听了我的话既不点头,亦不摇头,过了一会,轻轻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笑道:“我叫白衣。”
听得我的名字,我突然有一种感觉,秦楼月的眼神有一种东西一闪而过,但只是一瞬,马上又恢复了那种空茫的样子:
“我们会见面的……”她的眼神在我身上扫过,“一定!……”
她抱琵琶转身,又举步欲行。
我看着她的背影慢慢转身,突然心中升起一个自己也不敢想的念头――
我大声道:“你是秦楼月,楚关风又是谁?”
秦楼月身影未回,依旧慢慢地在岸上行走:“是我要找的人。”
“你为什么要找他?”
秦楼月突然转身,向我现出一个我从未见过的笑容。这个笑容在她脸上慢慢绽放,竟似最美的月光静静流泻,使她的整个人变得空灵美丽――
秦楼月淡淡道:“杀了他!”
第二十二章 开心的傀儡
秦楼月悄然转身,怀抱琵琶向人群中缓缓行去,我怔怔地看着这个奇怪又神秘的歌女窈窕美丽的身影消失在我的视线,耳畔好似还回荡着她在我面前轻轻的语声:
“杀了他……”
那个散发着淡淡恬然气息的女子,刚刚就在我的面前微笑,两片樱唇中吐出的话语,却是令人听了毛骨悚然,满蕴杀机。
“你去了哪里?”我闻声回头,看到商少长坐在马上,脸上略有不快。
我伸出手臂,让商少长将我揽上马背,“商少长……春社润声时,你可听到那个月白衫歌女的歌声了么?”我的眼睛仍向秦楼月消失处望去,喃喃自语:“你可听到她的声音中有一种很特殊的情感?……如果有机会,真想再听一次……”
商少长冷冷道:“如果我是你,我不会再听第二次!”
我抬起头,惊讶地看着商少长。
商少长面无表情,缓缓道:“你觉得一个人的歌声如此低沉,竟会传出江面十数里?你觉得一个人的歌声即使再动听,再美妙,会使近百人听了如痴如醉,不知身在何地?她的琵琶每弹一下,听者就会觉得自己的心也随着跳动一下,你觉得这很正常么?”他看着我的嘴慢慢张大,眼睛流出不可思议的神色,“这个叫秦楼月的歌女,定然不是普通人。武功只高不低,以后还是不要见到她的好!”
商少长冷然道:“我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杀气!”
我点点头,任凭商少长在后面圈住我的腰,纵马走上官道。
商少长就是杀手,杀手的感觉一向比普通人敏锐许多,感觉危险更是敏锐许多。
何况他是杀手中的杀手。
马蹄声得得,黑马跑得且快又稳,我坐在马上,可心中却还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秦楼月。
纵使商少长说她那样危险与可怕,我却一点也没有感觉到。
反而感觉到一种深深的落寞与悲哀。
她的人,她的歌声,都散发出一种深深的哀伤。那种哀伤从她的琴声与歌声中直传出来,直似要深入人的心中。
相思最是秦楼月,无情最是楚关风!
她是秦楼月,楚关风又是谁?
月之相思,风之薄幸。
是不是那个让她开心,却又让她伤心的人?
可为什么却又要杀了他?
这一个情字,又有谁能说得清楚?
她怨无情,可无情又何尝不是有情?
商少长见我凝眉沉思,低头问:“想什么?”
我抬眼道:“不告诉你。”
商少长挑眉笑道:“为什么?”
我轻轻一笑,莞然道:“如果我心中所想你都知道,那岂不是很无趣?”我眨眼道:“世上最吸引人的东西,是你最想知道却一时不得而知的东西。”我坐在马上转过身来,缓缓道:“哪怕那东西的价值不如一块石头。”
商少长从我身后环住我的腰,轻声在我耳边道:“你的心,便是我最想知道的东西。”
骏马如龙,暖风如酒。
商少长的声音绕在我的耳畔,此时此刻,竟比这微风还要令人沉醉,令人心折。
我的眼眸却依然清澈,我的声音亦清冷如斯。
我笑道:“你知不知道世上有一种人的心是最难懂的?”
商少长扬眉道:“哦?”
我道:“是女人。”
看着商少长有些茫然的脸,我悠然道:“虽然有很多人和我在一起时忘了我的性别,可我至少是个女人。”我坐在马上,脸上现出一个灿烂的微笑:“我敢和你打赌,我的心绝对比大部分女人都难懂!”
商少长看着我,突然也笑了,他的笑容中竟似有一种融化冰雪的力量。
他轻轻捏捏我的脸颊,道:“我敢和你打赌,我会在一年内知道你的心!”他的眼中闪过一刹亮光,定定地看着我:
“赌不赌?”
商少长跳下马背,道:“现在天色不早,我去前面打听一下哪里有住店。”商少长看着马背上的我,笑道:“你在马背上等我,我去去就来。”
我轻轻点头,看着商少长走进一家杂货铺里。
这些天接连奔波,却都是商少长一手张罗饮食起居,没让我插手半下。而我也知道,就算商少长让我张罗,我却也是不会。
经商的才能和生活的能力,完全是两回事。
我坐在马背上,一袭黑衣如墨,黑马也如墨。
一个黑衣女人坐在浑身无一丝杂色的黑马上,任谁都要多看两眼。
我的眼睛却没有注意时时打量我的行人,目光却穿过他们,落在不远处的巷子里,一群嘻嘻哈哈的孩童身上。孩子中有男有女,都在围绕着一个打扮得滑稽可笑的小丑跑来跑去。那个小丑穿着色泽鲜艳的衣服,脸上红一道白一道画得可笑无比。一边手上灵活地操纵着一个木偶,一边滑稽地又跳又唱。一会儿扮个鬼脸,一会儿翻个斤斗。逗得身后的垂髫孩童不时哈哈大笑。
看着他们玩得高兴快乐,我的唇边也慢慢落出一丝温柔的笑意。
我有多久没有无拘无束的大笑过了?
我轻叹一声,现在的我,早已过了纵情大笑的年纪。
孩子不知何时散去,商少长还一直未回。
“这位黑衣服的姑娘,我送你样礼物好不好。”一个奇怪的声音在马前响起,我抬眼一看,却是那个小丑,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不禁一怔,一直在马上想事情,却不知何时这个小丑居然跳到我马前。我暗暗吃惊,脸上却笑道:“无功不受禄,这我可就不敢当了。”
小丑龇牙一笑,道:“姑娘何须对我客气,不久我们就会见面,到时再谢我也不晚。”他突然手一扬,一件物事向我怀中飞来。我下意识伸手接住,却是他手中一直逗弄孩子的木偶。看我将木偶接住,小丑突然哈哈大笑,抬头看了我一眼,连跳几跳,已迅速消失在巷中。
我眼睛大睁,看着那个小丑在我眼前消失,却几乎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个小丑看了我一眼,这是一双充满狠毒、淫邪、冷酷与阴森的眼睛。
我直觉得好象有千百条冰冷滑溜的毒蛇爬过脊背。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商少长充满怒意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回身,看到商少长站在我身后,眼睛死死地盯着我手中的木偶。
我从未见过商少长现在的表情。他脸上的肌肉不时抽动,眼睛锁住我手上的木偶,好象我手中拿的不是木偶,而是一条最毒的毒蛇。
我勉强笑道:“是一个小丑不知为什么送我的木偶,你看――”,我一扬手,眼睛也向木偶看去――
“啊――”我一声尖叫,手中的木偶已让我在惊悚中扔上半空!
我自认为是个遇事非常冷静的人,即使是面对杀手,我也决不会尖叫。
只是我现在遇到的事,实在太过匪夷所思,太过……恐怖。
那个小丑送我的木偶,居然雕的是我的模样,穿的也是与我一样的黑衣,雕的活灵活现,几乎是同我一个模子刻出来。
不同的是,我手中的“我”脖子上套了一根绳索,口中居然一滴滴有鲜血流下,有一滴淌到我手背上。
几乎随着我尖叫声响起,“呛啷”一声,秋水刀也瞬时出鞘――
在我的眼前突然闪起漫天刀光,千万条明亮无垢的水光在天空出现。
那个诡异的木偶已在一眨眼中,让商少长的刀劈得粉碎。
我稳稳地坐在马背上,开口道:“看来……也不算可怕……原来那木偶的肚子里,却是有一块用血冻成的冰,冰化了……血便流出来……”我眼睛直直地望着前方,声音竟似有些发抖:“原来……就是这样……”
一双有力的臂膀自身后用力地抱住我,商少长不知何时上了马,他抱得那么紧,几乎让我喘不上气来!
“乖乖地……不要害怕!”商少长将我的身子紧贴他的胸膛,喃喃道:“有我在你身边,谁也不会伤害你分毫!”
“我……”我本来想说“我没有害怕!”,可我嘴唇张了张,终于什么也没有说出来。我伸出手臂,也紧紧地抱紧了商少长。
这一次,我是真的有些害怕。
我坐在火堆边,静静地看着天边的残阳一点点地落下去,由黄昏渐变成夜晚。商少长没有找客栈,却在人烟稀少处找了一个小小的土地庙。为我烧了一堆松枝取暖。
如果我们在客栈住下,万一杀手找上门来,却又有许多无辜的人要白白丧命。
初春的空气还是寒冷,我的面前虽然有一堆火,但还是觉得全身上下都是冰冷彻骨。
诡异的木偶,邪恶的小丑,危险的气息――似乎想到每一件事,都不会让人觉得温暖。
我从怀中拿出小绿送我的玉盒,其中是小绿为我配的各种各样药丸散剂,其中不乏些有趣的东西。可是现在,几乎什么也用不上。而我纵使再被别人夸做精明无双,可面对危险,却连自己也保护不了。
叹了一口气,我从玉盒中拣出一块丹药放在袖中,如今之计,如果运气好的话,也许能用得到。
一只大手伸过来,将我揽进他的怀中。商少长拍拍我冰冷的脸颊,笑道:“害怕了?”
我眼睛直直地望着火堆不时爆出火星,任由商少长为我将身上的黑裘披风拉紧,鼻中吸入商少长身上那股熟悉的气息。我咬了咬嘴唇,终于摇了摇头。喃喃道:“这件披风……还是逸扬为我备的……却不知小绿与逸扬现在怎么样,过得好不好?还有云姨,苏三手们……我……许是许久未回归云庄了罢……”
商少长轻轻拍拍我背,柔声道:“你放心,他们一定安全快乐,每个人都会很好,很好……”商少长的手轻柔地掠下我耳边的长发,轻声道:“你在我身边,也一定会很好!”
“可……”我欲言又止,慢慢道:“你和我在一起,无缘由地多了那么多的麻烦出来……这样的出生入死……”
商少长哈哈一笑,道:“小丫头,和你在一起怎么会有麻烦?不是有这么一句话么?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他俯下身,在我耳边轻轻道:“男人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是什么都愿意做的!”
“你――”我只觉脸颊突然发烫,不由握起拳头向商少长胸膛捶去,手举得高高,落下时,却轻轻落在他身上。
此行虽是处处凶险,不知道何时杀手找上门来,但此时听得他与我调笑,却心中慢慢生起一种浓浓的甜蜜与温情。
如果没有那些可怕的杀手,此情此景,却有多么的美好。
商少长握住我捶下的右手,笑道:“来,我们猜个谜儿。”他从地上随意拾起块鹅卵石握在手中,双手在背后互交几次,伸出时两手都握得紧紧,笑道:“你来猜猜,这石头在哪个手中?”他见我微微颦眉,牙齿轻咬嘴唇,促狭道:“猜错了,可是要小小地罚你。”
我听得商少长说“小小地罚你”,不由脸又是一红,心中暗咐这个小子的惩罚八成带了几分色情。凝神向他双手瞧去,思索一阵,我指着他左手道:“在这里!”
商少长哈哈笑道:“你来看。”他左手张开,却是空空如也。
我轻噫道:“难道是在右手里吗?”商少长将右手一张,居然右手也是空的!
我“啊”了一声,马上已知原委!原来他双手背在身后时,已将鹅卵石放在身后,实际上两只手中都是空无一物,小小的骗了我一次。想及其,我嗔道:“你耍赖!这怎么能算!”
商少长笑得暧昧无比,贼贼笑道:“怎么不算!来,让商哥哥亲一下!”左手一拉一带,已将要站起的我又拉回他怀中,道:“我可是亲定了!”
商少长这次将我拉到怀中,手法迅捷快速,我居然一下子挣扎不得地让他抱住,大羞之下刚要反抗,忽听耳边商少长轻声道:“别动!”
我一怔之下,随即不动,商少长左手紧紧扣住我腰,我耳中只听得极细小的铁器磨擦之声,那是刀离开刀鞘的声音――
我向他右手看去,商少长有力的右手握住刀柄,他那柄天下闻名的秋水刀已缓缓出鞘。
随着秋水刀慢慢脱出鞘外,刚才还与我调笑的商少长,突然仿佛变了一个人!
冷静,肃杀,沉稳,无情!
现在的商少长,全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异常压迫的气息!
杀手的气息!
这才是天下第一杀手,但有先后无少长的真面目。
“来,我们猜个谜儿?”
“猜错了,可是要小小地罚你。”
“在这里!”
“你来看。”
“你耍赖!这怎么能算!”
“怎么不算!来,让商哥哥亲一下!”
在空荡荡的空气中,突然不知从何处传来语声,听起来似男似女,却又非男非女。在黑暗的夜晚显得诡异非常,只觉得有一股凉气直直从后背直冒上来,令人毛骨悚然。尤其说的又是我和商少长刚刚说过的话语,更令人觉得害怕无比。
商少长缓缓道:“你还是出来的好,杀手躲在树林后装鬼吓人,一般都是吓不死人的。”
商少长话音甫落,土地庙前黑鸦鸦的树林里,突然飘忽忽地“拉”出了一个穿着黑衣服的人。
说“他”是被拉出来一点也不为过,“他”的身上好象被一根线牵引一般,平平地“拉”了出来,直到离我们二人约二十米开外才停住身形,在火光闪耀下一闪一隐不住晃动。好似一个从地狱里出来的幽灵。
这个“幽灵”的脸,居然是一个木偶!而且居然雕成我的样子!脖子上缠着一根麻绳,从眼里,嘴里,不住滴出血来。
“看着你自己死后的样子,不知白衣卿相会作何感?”这个如真人一般大小的木偶嘴一动一动,居然说起话来,怪异至极的语声在夜晚又响起,如夜枭喋喋。
若说我最开始还有些怕,现在则是完全充满厌恶与鄙夷。
我缓缓从商少长怀中挺直身子,冷冷道:“感想只有一点――”我面带微笑,眼中却射出一缕寒芒,一字一句道:“就是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