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笑,让人觉得他出的招儿正中了范长林的下怀。
商场中这样真真假假的事儿太多,范长林能做到像油锅里的一滴水一样,清清泠泠地浮在上面,大家都想包围他,但不知从哪儿入手,范长林不太给人机会找到他的漏洞、他的软肋,他的弱点。
像何雪盈这么单枪匹马的大胆女人还是第一次遇到,难得的是他并不反感。
虽然是范长林想了很多年的蒸咸鱼,但这顿饭范长林吃的并不多,何雪盈也很默契地闭嘴,小小的院落如同无人一样的安静,只有鸟儿在屋檐上窗台旁探头探脑唧唧咋咋的叫声,显得那么清脆悦耳,有了鸟儿的叫声,这里的一切更添了一份安逸。
吃了饭何雪盈又泡了一壶茶,两个人坐在回廊置放的躺椅里晒着太阳,喝着茶,看着房后劲翠的山峦,呼吸着清新带着甜意的空气,范长林闭上眼睛,轻松的身体都在升腾。
他忽然听到何雪盈说话,如梦幻般:“我喜欢你!”
范长林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但声音那么真切:“长到这个年纪,才遇到真正喜欢的人,幸亏这样,不然觉得自己白活了!我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在乎,只在乎自己的感觉!”连鸟儿的啼鸣好像都停了,范长林只听见这个声音。
被别人喜爱,大概是每个人都不能拒绝的,范长林知道自己要面对,所以他连眼睛也没睁说了句:“傻!”
这个字的音还没落,何雪莹的吻就落了下来。
范长林觉得他的声音很正常,并不知道会进一步激发何雪盈的热情,但后来何雪莹告诉他,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喜悦和宠溺。
范长林用手扶住何雪盈,确切地说是固定住她,看着何雪莹的眼睛说:“我有老婆儿子,什么也不能给你!”
何雪盈俏皮地摊了下手:“我说过了,我什么也不要,只想表达我的感情!”脸上一片阳光明媚一点也没有失望懊悔患得患失的样子。
范长林觉得他是遇见对手了,感情上的一个对手,用东北话说是老带劲了。这还是他没遇到过的事!
刚才回到家,看到家里的一切,看着床头上摆放着的一家三口的照片,范长林觉得自己真的已经从自己丈夫、父亲的岗位上走开的太远,这几天艾琴是怎么过的?她将会怎么对待这件事?虽然未来自己不能完全掌控,这种感觉他极不喜欢,但他知道他现在的态度十分重要,他不想狡辩、推诿、埋怨,他做不出来。
看着艾琴愤怒委屈的样子,他的心也一样难过,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年,其实早已融为一体,她痛他也痛,如果他痛,艾琴也一定是痛的。这一点他完全能了解,艾琴对他的感情,范长林自己最清楚。
他希望能安慰艾琴,他想对她说,他从未想过离开她和他们的儿子,还有他们一手建立起来的家,但是这种话对艾琴说好像是自己对她的施舍,在行动面前,语言是多么的乏力?
范长林走到客卧的门前,他没有敲门,而是要直接开门进去,但门没有任何悬念地锁上了。
范长林只得回到卧室,躺在床上,看着旁边空空的枕头,他轻抚一下,不知怎么就想起他和艾琴结婚的那一晚,他也是先躺在床上等着洗澡的艾琴,艾琴好像洗了很久,当时他们还没有能力买房,住在艾琴爸妈福利分房分到的一套小两居里,卫生间就在主卧室的外面,范长林听着哗哗的水声,似是永不停歇,他终于忍不住跑过去敲门:“艾琴,你没事儿吧?怎么这么久啊?”
浴室里的水声嘎然而止,又过了好久,范长林看见艾琴磨磨蹭蹭地穿了睡衣出来,脸红的像熟透了的苹果,长发也没擦干,滴滴嗒嗒地掉着水。
范长林下床找了干毛巾包在艾琴的头上,替她擦干,艾琴坐在梳妆台前,用吹风机吹头发,范长林就坐在床上看她,她吹得好慢,一点一点地拈起一绺头发,细心地吹干。
范长林觉得这么等下去不是事儿,他先关了床头的灯,在艾琴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把她从梳妆台前抱起来放到床上,艾琴紧紧地搂住他,热热的脸贴范长林的颈项上,不肯放开一分,范长林想动作也动作不了,他没想到平时像男孩子一样敢说敢干的艾琴,这时却是这样的娇羞可人的小女人,范长林亲吻着艾琴的脸颊:“我会对你好的!”说这句话的时候心也跟着柔软起来。他怀里的艾琴也随着这句话渐渐地变得柔软而放松,当时的范长林顾不得多想,现在想,一个女人,艾琴把第一次交给一个他的时候,像交付一生一样的紧张而郑重,而他的那个时间正是情急之下,并没有觉得我会对你好的是许下了他一生的诺言。
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范长林睡不着,干脆起来到书房打开电脑处理公务,圣地公司的IPO申请材料的报送时间已经进入了倒计时,事情千头万绪,都等着他定夺,他打开邮箱,看着哗啦一下子涌出的几十封邮件,一封一封地看过去,然后把重要的,需要马上处理的回复,文件存档,现在最主要的是员工持股的文件,艾琴已经写好,发到了他的邮箱里,他看了一遍,同时也看到了圣地公司常年法律顾问的意见,他决定明天召开董事会,所以把文件和会议通知都发给了几位董事, 想想自己脸上的伤,苦笑一下,别人怎么想随他吧,事情再也不能等着他把伤养好了再处理,圣地的工作日程是不能推后的。
艾琴也睡不着,刚才范长林来开门她听得真真切切,但是她已经没什么要跟他说的了,原来猜测一件事情和真正证实一件事情的想法竟是这样的不同,猜测的时候还有希望,就不想那最不堪的后果,证实了以后就万念俱灰,想的是我以后怎么办,要怎样活呢?她不想知道范长林和那个女人的来龙去脉,也不想问范长林,你是不是已经不爱我了,还有你为什么爱上别人了也不告诉我,还有你要和我离婚吗,我还爱你,这些已经都不是事情的重点了,事情的重点是现在面对这个情况她要怎么办?她手里的筹码有什么,她什么时机采用什么方法解决什么问题,她自问自己能不能忍,就当不知道范长林的事,照过日子,这样想着眼泪就流下来,觉得屈辱,那么还有第二条路吗?
现在做什么好像都不是时候,圣地要上市,这是头等大事,他们奋斗了十几年,圣地从出生、婴儿、童年、少年、青年的一路走来,她还希望圣地能走下去,她现在还剩下什么?范小铁和圣地!原来觉得和范长林是一生一世的事,现在她又一次觉得男女两个人的事不好把握,第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大学里,是林萧让她碰了钉子,是自己不够好吗?自问这个问题后就觉得自己傻,今天的艾琴和十年前的艾琴比除了不像那时那么年轻以外,其他的应该更好吧?自己已经被放在弃妇的位子上,为什么还要自责?还有自己怎么就一点没有什么感觉呢?范长林伪装的好,自己也太大意了,如果没有那张八卦照片,这件事还要过多久才会被爆出来,她还要当多久的傻瓜?
这样反反复复地来回想,心里真是五味杂陈:被羞辱的愤怒、被抛弃的屈辱、被撕毁的尊严、被欺骗的善良、被怜悯的自怜,为曾经的付出而委屈,是想哭哭啼啼的挽救还是烽烟四起的报复,凑凑合合地活着还是让自己活得更好?
第二天早晨,范长林下楼的时候,艾琴已经坐在餐桌边了,她正聚精会神地看中央二套早七点的财经新闻,阿姨看范长林下来了,就从厨房把早餐端出来,一一摆好,按着习惯,范长林坐在艾琴的对面,范长林看艾琴除了眼圈儿有点黑,神情却是异常的平静,而他自己的心却是忐忑的,现在他情愿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但他知道艾琴是不会的。
“以后我们分餐制好不好!”艾琴的眼睛还盯着电视也没看范长林。
范长林正把一勺豆浆麦片往嘴里送,听了这话,那勺子就停在了半空。
十二
范长林的勺子在半空中只是滞了一滞,还是送到嘴里,艾琴这句话传达出的意思太明确了,范长林觉得自己应该忽略掉,他看艾琴仍没有转过头来,就说:“先吃饭吧,要凉了。”
艾琴其实心里堵得很,眼泪堵满了胸腔,好像什么也吃不进去,但是现在是吃饭时间,她就要吃,今天有她爱吃的小笼包子,她夹了一个,豆浆麦片她有点吃不下,又喝了一杯果汁,她很好奇范长林吃不吃的下,就把眼睛转向他,范长林一勺一勺地吃着豆浆麦片,似乎下咽的也颇为艰难。
艾琴心里冷笑:装什么装,心里不定怎样心花怒放呢,地下情曝光,也是事情要向前发展迈了一大步吧?
艾琴很快结束了早餐,到衣帽间换衣服,看着衣橱里挂的满满的一排排衣服,好像都是范长林买来的,她今天不想穿。想挑一件自己买回来的衣服,兜兜转转翻了两遍都没找到合适的,最后选了一件淡粉色的衬衫,外面套了件黑色薄开衫,这两件衣服都是她自己买的。她一早就看见了范长林今天开董事会的通知,圣地公司的信箱是和手机相连的,如果有邮件,手机上也能看到。
吃饭的时候看着范长林嘴角的青紫,她本想劝他晚两天开会,可最后还是忍住了,范长林自己都不怕别人看见丢面子,她也不必为他担心。
通常范长林和艾琴都是开一辆车上班的,当范长林从车库把车开出来的时候,艾琴站在一旁正等着,这让范长林有些意外,刚才艾琴说要分餐吃饭,明显就是要跟他划清界线,现在又要跟他乘一辆车,艾琴到底怎么想的,他倒是有些拿不准,但他还是把车门打开让艾琴上来。
上了车,艾琴就转头看着窗外,范长林几次想张口说点儿什么,都被她明显不想交谈的态度堵了回去,现在的范长林有点儿像闯了祸的孩子,不知道怎么解释,更不知道会受到怎样的惩罚,又恐怕因为自己现在的举措不甚会火上浇油,所以他最好沉默,为了打破车里紧张的气氛,范长林打开收音机,拨到经济台,以前他们在车上都是听一点音乐的,但现在范长林觉得不合适,听浪漫抒情的?没有高兴轻松的心情;听悲伤低诉的?艾琴会更觉得委屈;听激越奋进的?会鼓舞艾琴的斗志。所以听新闻比较好。
车一路开到公司的地下车库,还没停稳,艾琴就开了车门下了车,范长林停好车在电梯门口追上艾琴,艾琴先上了电梯,范长林追进去,两个人都站定了,范长林没有按电梯指示健,艾琴看他没动就自己伸手去按指示健,刚伸手就被范长林握住,她只能看见范长林的后背,却感觉到了范长林的悲伤,她的手还是不自觉地往外挣了挣,但范长林握得很紧,艾琴又不得劲儿,只好放弃。
范长林似是自言自语:“你能原谅我吗,其实我从没想过放开你的手。”
艾琴突然觉得很无力,绷了几天的弦儿突然松了,她腿软得像要倒下,为了支撑住自己,她扶了一下范长林的背,范长林返过身来扶住她。
艾琴推开他,看着他的眼睛:“我不知道会怎么样,但是我也好奇,如果换了我做了这样的事,你会怎么样?”
范长林不能拍着胸脯说自己会选择原谅,因为哪个男人会这么说呢?这也就是艾琴的厉害之处吧?但范长林出手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还是想争取让艾琴表态:“你需要时间!我可以等待”说完觉得力度不够,又加了一句“你看圣地正处在这个时期,我不想因为这件事影响其他的事。”
这句话让艾琴觉得很刺耳,她心里冷笑了一下,男人真是,在他的心里最重要的是什么?但嘴上还是说:“这个我知道的,圣地也是我的!”
范长林明显松了口气,如果现在被判死刑不如争取死缓,这样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这是多年来商场上的谈判技巧。
艾琴看着范长林也笑:“要想顺顺利利的,周遭的一切都要摆摆好吧!”口气里明显的不屑。
范长林摸了摸艾琴的头发没有说话,按了电梯,十七层,那是他们办公室所在的楼层。
被范长林摸过的头皮一直发麻,其实这是范长林对艾琴最爱做的动作,以前艾琴觉得自己是这样的被范长林宠爱,如果当着别人,当然这别人也是非常熟识的人,比如父母啊,徐子谦和田丰收啊,艾琴会不好意思地脸红,现在艾琴觉得这还真是范长林的习惯动作,瞎摸什么?你糊弄傻瓜呢?
董事会是在范长林的办公室开的,宋瑜告诉艾琴的时候,艾琴想:范长林还是出不了门。看宋瑜看着她不走,就从文件堆里抬起头来,她知道宋瑜关心什么,故意卖了个关子:“想让我告诉你之前,你先告诉我!”
宋瑜忍耐地听她说。
“韩江那么一表人材,又那么哦,怎么说呢,成功!你舍得和他离婚呢?”艾琴终于问出来。
宋瑜笑:“你曾笑我一脑门儿官司的时候还惦记别人,现在正好用你身上。”
艾琴也笑:“现在我能理解你了!”
宋瑜睁大眼睛,似是惊异。
艾琴点头,她真的理解了,因为事态发展的主动权掌握在宋瑜的手里,虽然也愤怒也悲伤也自怜,但比起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要好得多的多,就如同现在的她自己。
宋瑜把双手撑在办公桌上,笑着说:“大多数人是穿着衣服好看,尤其是名牌衣服有很强的修饰功能,我们看外人,都是穿衣服的,夫妻之间,是穿着衣服的时候也看脱了衣服的时候也得看,所以,最丑的也看见了,关键是你不能容忍这丑,所以。。。。。。”
艾琴觉得很贴切,宋瑜虽然没有讲故事,但说出了道理,她也回了宋瑜:“西线暂时没有战事。”
宋瑜也知晓地点点头。
徐子谦特意约了田丰收一起去范长林的办公室,门也不敲,推门就进。
范长林正站在若大的书柜前埋头看着一本书,听见门响,抬起头来,徐子谦和田丰收看见他的脸愣了一下,继而都明了似的坐在小会议桌旁,徐子谦一言不发,田丰收敲着桌子说:“范长林,你撞墙上了?”然后又似不解地自言自语:“撞墙也不对,撞墙也都先撞脸上的最高点呀!”
徐子谦推了他一把,意思是贫什么贫。
范长林不答茬,坐在他的对面。
田丰收探过身凑到范长林的面前:“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怎么办呢,我想艾琴是不会放过你的,再说艾琴怎么你了,你做这种事?”
徐子谦拽着田丰收让他坐下。
“我看你真是吃饱了撑的,要不是你脸上有伤,我都想揍你,你想玩儿就别结婚呢,怎么什么事儿都是得你占着,别跟我说什么爱情,鬼话!我才不信!”田丰收抑制不住地想说。
徐子谦使劲儿拉他,他甩开徐子谦:“让我说完,范长林,从今天起,我跟你只是同事,别说我们是哥们,我没你这样的哥们!”说完站起来要走。
正在这时,艾琴推门儿进来,看着三个人剑拔弩张的样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看着田丰收气的有些发红的脸问:“老田,你怎么了?”
田丰收好像一下子泄了气,摇摇头。
范长林倒是镇定,他说:“开会吧!”
他先把去重庆成立分公司和重庆要开工项目的事简单介绍了一下,然后对田丰收说:“重庆的地质情况和北京不一样,我建议还是找当地的施工单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