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漩涡之时,却猛地撞到一道无形屏障,将她掀得倒飞出去。容彩翎一个翻滚,落地站稳,怔了一下,再次冲向结界之门……
“没有用的,这道结界之门只有迦莲天族帝君帝后方进得去。如果帝君陛下在此,凭着陛下的辟天诀与我的力量,兴许还能使陵王殿下闯得过去,现下陛下已入封印结界……”
“我不管,即使是毁了这座破庙,我也要进去!”
她一次一次冲撞着结界之门,一次又一次被弹飞,浑身痛疼不已。
时间已不多,假如那道门完全消失,她不敢想象。
再一次重重摔倒在地上的时候,雪狐猛地冲过来,紧紧箍着她的肩头,“小阿彩,不要去了,不要去,你相信雪狐哥哥,陛下一定会安然无恙的。”
“不要拦着我!雪狐哥哥,你总是最明白我的心意的,不是么?不要拦我。”
容彩翎用力挣脱雪狐,猛地从背上取下追月神弓,弯弓搭箭,使出全身的力气,一道耀眼金光雷霆电掣一般朝结界之门射去……
这时,安祈陵内,拓跋蕤麟真气逆流,邪气入体,狂喷一口鲜血,倾斜欲倒之时,拓跋嗣已闪身扶住了他。拓跋嗣看一眼珪一道长,道长点点头,提气运诀增强防护盾的抵御。
只见拓跋蕤麟面色煞白,额头冷汗涔涔。
拓跋嗣眼见他内息混乱不继,抬掌抵住其膻中,缓缓推气。“麟儿,邪灵环伺之时心防最为薄弱,切切莫要思想太甚,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父皇……”
“麟儿,有何不适之处且告知父皇。”
拓跋蕤麟心头一紧,仿佛回到儿时卧床生病时,父皇抛却政事,日夜守候榻边,总在他睁开眼那时,担忧地说上这一句话。然而渐渐长大后,父皇的要求便越来越严格,逐渐不再出现宠溺的神情了,他只道是父皇对他越来越失望,无论他怎么努力,都得不到父皇的赞许。受罚多过于褒扬,可他闯下的祸事居然一桩比一桩大,父皇尽管生气,却为他逆天改命,将皇位传给了毫无血缘关系的他。如今这个时候,本可置身事外,逍遥江湖的父皇竟然会选择涉足险境,陪在他的身边。
拓跋蕤麟紧紧抓住拓跋嗣的手臂“父皇,对不起,我惹下的祸,又牵累了您。”
“麟儿,莫要这么说,你是我的孩儿,父皇为你做任何事都是理所当然,心甘情愿的。”
拓跋蕤麟忡怔片刻,长睫闪动,垂眼说道:“父皇,我已经知晓,莲瑨方是您的亲生孩儿,我……我却伤了他,您不怪我么?”
阿彩并未将此事告诉拓跋蕤麟,可是那年拓跋蕤麟跟随阿彩查访莲娜与那神秘公子纠葛之事,随而再联想至父皇三番几次在战场上对莲瑨的格外态度,忽而就将整件事情想了个清楚明白。莲瑨便是父皇与莲娜所生的孩子。
拓跋嗣听得拓跋蕤麟如此说,亦愣了愣,随而淡淡笑了笑,说道:“那孩子,是父皇对不起他,你并不知晓,怪不得你……”
拓跋蕤麟低头沉默半晌,许久方说道:“父皇……您,为何要将皇位传给我呢?是因为,母亲的关系么?”他问出一直以来想问却不敢问的问题。
“麟儿,父皇将你视作亲子,并非是因为你母亲的缘故,能成为父子,是上天赐予的缘分,无论是否有血缘之亲,均无分别。从你一点一点长大,唤我父皇,爱调皮捣蛋,惹父皇生气,顽皮却又很贴心,那些时日均是任何东西都无可取代的。过去那十八年,父皇也是因为有你在身边,才不觉得寂寞。是否是亲生之子,又有何关系呢?”
“父皇……”
“麟儿,父亲为孩儿做任何事情,都是理所当然的,你以后都不必为此介怀,知道了么?”
拓跋蕤麟愣住了,这番话仿佛是一个严厉的父亲温和地对自己的孩子说,你是我无可取代最重要的人……
“是,父皇。”
声音哽咽,百感交集却暖意融融。即使他已长大成人,如今身为一国之君,可是在父亲眼里偶尔的脆弱,又有什么关系呢。
稍瞬,释然一笑,拓跋蕤麟凝神静气,盘膝坐好,心中默念口诀,慢慢摒除一切杂念
无论发生任何事情,亲人均不会离他而去,彩儿亦然。即使她不在他的身边,此刻他们却是命运相连。
一起生,一起死,这样也很好……
容彩翎亦未料到,她不顾一切,蕴含全部心意念的那一箭,发出耀眼夺目的金芒,金芒光速飞向前方,顷刻间;神殿猛烈震晃、空间曲扭抖动、爆裂,竟然便摧毁了结界之门
追月神弓之神力便是追随主人所凝聚的心念而动,心念愈强越强,能开天辟地,冲破一切阻碍,即使是上古神祗设下的封印结界也瞬间灰飞。
凭着的,就是那股不顾一切的执着。
遥想……那年凤阙高台下,望着火光冲天,那一刻的他也一定如她现下这般因为绝望而不顾一切,豁了出去,因而雪漫冰封……
然而,却因为她的怯懦、犹豫、分离七年。七年间每一分一秒,只有她方明白那种想见而不敢见的痛苦煎熬。
身为陵王那些表面风光,意气风发、逍遥自在的日子,都是过眼云烟,风轻云淡,在她的记忆里是如此恍惚,那不是她所想要的。她之所以站在那里,只是想要离他更近一些罢了……
当容彩翎决定返回萨迦城的一刻,非常清晰的意识到,倘若不能去到他的身边,她必定懊悔终生。
现在,这样的感觉和念头比任何时候都强烈百倍,就算前方是深不可测的龙潭虎穴,就算有去无回,失去性命,也没有什么可以拦住她的脚步。
一起生,一起死,又有什么关系呢……
容彩翎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破坏了封印结界的后果是什么,就已经随着追月神弓的箭光穿入了时空结界……
神弓金光撕裂了结界的阴暗,抬眼望去,阴暗的尽头,是仿如晨昏交替时弥漫的迤逦霞光,光影中;一个颀长的身影越发清晰,他黑发如缎,手执长戟,蓦然回首……
迷离梦魇
晨光透过格栅窗棂洒入内室,室中榻上伏卧清丽少女,薄薄的微光落在她雪白的肌肤上,泛起柔和的光晕,少女唇角微微翘起,象是流连在好梦里。
一个震天的吼声蓦地由屋外传来,房门“碰”地就被人撞开来。
“阿财!阿财!都日上三竿了,你咋还睡懒觉。快起!快起来,大金小金又在打架了,小蓝那老鸟一大早不知道去哪儿厮混,没人管得住它们,你快去看看,毛都落了一地……”
闯入房中虎头虎脑的少年猛地就要去将卧榻上睡得酣甜的少女拽起身来。少女却一把将枕头捂住脑袋,咕哝两句,闷头继续睡。
少年又吼一声,不死心继续去拽她,后脑勺却挨了个刮子……
“臭小子,跟你说过多少回,阿财现在是姑娘家,这姑娘家的闺房,是你能乱闯乱进的吗?立马给我滚出去!”
“阿娘——阿财是我兄弟,她就算变成了娘们也是我兄弟,你现在跟我说什么避忌是不是已经太晚了……”
“我让你说什么兄弟,我让你不避忌……”站在少年身后的妇人不知从哪拎了根擀面杖噼噼啪啪揍得少年满屋抱头乱窜。
从美梦中被吵醒的少女,皱着苦瓜脸,眼皮动了几下,猛地睁开,乌漆漆的眼珠子,怔怔望着前方一个追一个打的俩人。
如此鲜活……
噢,做梦呢,再多做一会吧,好久没梦见阿娘和胖兜了……
少女侧身倒下继续睡觉,可耳边的声音依旧闹个不休。悄悄张开一丝眼缝瞄去,阿娘正一杆子敲在胖兜的肩膀上,揍得他嗷嗷叫唤……
这是什么个情景,少女掐了掐自个的脸。会痛呐……
怯生生叫唤了一句,“阿娘,胖兜……”
“醒了就赶紧起来,别赖着,昨儿不是墨迹着你爹爹传授什么什么功夫,今儿就把说过的话抛到脑后了,你这孩子总是不长记性。”
“阿娘,胖兜……”少女仍是很迷糊。“你们,你们不是死了吗?”阿娘适才说,爹爹……难道,她这是来到了天上,和爹爹,阿娘,胖兜团聚来了?
这,究竟是哪里?显然,现在的情形,倘若她扑过去跟阿娘胖兜抱头痛哭会被他们看作成怪物吗?
阿彩犹豫地爬起身,走过去就要拉阿娘胖兜的手,却猛地被阿娘推向门外……
“臭丫头,昨夜又未洗澡便睡觉了,一身汗臭都馊了!快去洗漱干净!”
“哦……”阿彩一边应承一边回头。出了房门,一个清脆的声音招呼她。“小宝,起来啦,娘去给你准备早膳。”
阿彩扭头,彻底懵了……那坐在院子里整理花枝药草的美丽女子,披着一身干净清爽的晨光。可不正是自己的母亲。
“小宝,还愣着作甚么?吃过早膳赶紧去林子里,你爹爹等你许久了。”
阿彩再顾不得其他什么洗漱早膳,猛地撒腿就往母亲手指的树林子跑去。
一路跑,方才留意到这里,竟然便是父母亲曾经隐居的那个赛里木卓尔圣湖边的山谷。她奔跑着穿过树林,来到河边,那面朝溪流,颀长高挑,清俊出尘,即使是背影,亦如晓月清风一般的优雅,这样的男子,可不正是自己的爹爹……
“爹爹……爹爹……”双眼噙满泪水,阿彩朝着回首微笑的父亲怀中扑去,将脑袋扎向那个温暖的胸口,闷着嗓子说:“爹爹,我好想你……”
“嘁,一大早就会撒娇!懒得跟猪似的,都什么时辰了,以为撒娇爹爹就不会罚你么?”旁边传来一个鄙夷的声音。
呃……这欠扁的小子,除了拓跋蕤麟还会有谁?
父亲的大手揉着她的脑袋,温和问道:“小宝怎么了?为何大清早就哭鼻子了?可是睡不好,梦魇了?”
阿彩的脑袋仍是使劲扎在父亲的怀里,呆滞了半晌,方闷闷说道,“我……我好像是梦魇了,梦到了很多很多,梦到爹爹,阿娘,胖兜,你们都离开了我。”蓦地猛抬起头来,望着父亲,再伸手摸摸他的脸,可仍然是不能确定眼前的一切究竟是虚幻还是真实。
“爹爹,你告诉我,现在才是真的吧……你们都还好好的……活着……”
容玥莞尔一笑,“傻丫头,我们当然都好好的,爹娘从平城将你们兄妹寻回来以后,我们一家人就一直住在山谷里不曾离开过。以后也是,大宝小宝以后都在爹娘的身边,哪儿都不要去了。”
阿彩舒了一口气,龇牙嘿嘿笑开来。
以后都在爹娘的身边,哪儿都不要去了,这样的日子,就是幸福快活呐。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又有什么关系呢?即使这是梦,她也只愿沉醉在这梦里,永远都不再清醒……
有爹娘、哥哥,有阿娘、胖兜、有小蓝、大金小金。
可是,等等……
为何会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呢?似乎是,少了一个人,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人。
难道,他们的相遇只是一场梦么?倘若从来便没有过他,为何想起来会觉得这般难受。
阿彩摇了摇头,一起经历过风风雨雨,刻骨铭心的思恋,生死相随的情义,那绝对不是梦境。
即使她是如此贪恋眼前这一切触手可及的幸福生活,可是,没有莲,她的心就不再完整,阿彩便不再是阿彩。
要去到他的身边,即使是从天堂堕落地狱……
“爹娘,我必须要去!”
“小宝,我们一家人在一起,难道还不够吗?这不是小宝你所希望的生活吗?爱情最是伤人伤己,小宝,远离那些苦难,我们一家人幸福快乐地相守,……不要再离开爹爹娘亲了……”
阿彩怔怔望着爹娘,却一步步后退,用力摇头……
“不是的,不是,你们,不是我的爹娘。我的爹娘告诉我,‘情至深处,无怨无悔,无论会经历多少苦难,也要坚持情之何物,也要相信,爱一个人不会轻易回头。’我的哥哥,他的梦想是要成为像父皇那样伟大的帝王,阿娘,虽然我很希望你能清醒过来,能像现在这般慈爱,可是,因为我,你失去了孩儿,因为我,害死了你和胖兜。那些痛,我忘不掉也无法抹去,更不奢望你会原谅我。不能一家人生活在一起,是我这一生再也无法弥补的遗憾,我不能自欺欺人。对不起,彩儿要走了,对不起……”
容彩翎扭头朝着山谷外跑去,不敢再回头望一眼。
黑暗再度袭来……
容彩翎摇了摇有些昏沌的脑袋,一时迷茫。环顾四周,只见四周是白茫茫的雪地,梅林连绵成片,而自己正站在间中一株巨大的秋白槿树下,灼灼花瓣像漫天雪花一般纷纷扬扬洒落肩头。苍白干净,却衬得四面梅花火红似血。
这是什么地方?阿彩揉揉额头,想不起来自己怎会无缘无故到了此地,抬手看见自己穿着一身华丽艳红衣袍,金线织绣的金鸾彩凤,沿着袖口衣襟流光溢射,栩栩如生。
心头猛地一颤,这身衣袍,是那个死也不愿想起的人,为讨她的欢心,掳来名动天下的盲眼绣工,以流云火裳、金丝玳瑁、明珠美钻织就而成,亦是七年前她冲上凤阙高台,被烈火焚烧时所穿的那一身……
秋白槿……
望着在眼前翻飞旋舞的花瓣,容彩翎情不自禁哆嗦起来,双目频频环顾,心中惊恐一点点漫延全身。
她拔足便要逃离这美丽却让她陷入惊恐记忆的花树,背后却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我的王妃,你在找我么。”
这声音不高,很浑厚,听在耳中像是毒蛇猛地卷住心脏,寒气和恐惧瞬间溢满全身。
她不敢回头,也无法出声,不住默想“这是做梦……做梦呢,那个人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他不能再对她怎么样了……”
肩头一沉,一只宽厚手掌搭了上来。
“我有没有死,我的王妃,你难道不知道?无论你身在何处,本王都一直注视着你,你这一生,永远都无法摆脱。我才是你的夫君,而你,只能是我的女人!”
他的手指缓缓沿着肩膀抚上她的颈脖、脸畔,手下的肌肤一寸寸僵麻。
容彩翎想大声尖叫,想拍开那手,想夺路逃开,却惊觉浑身无法动弹,任由恐惧侵袭所有感官。
邪恶的手指停留在她的太阳穴上,阴测测的声音贴住耳边,“你逃不掉的,我的王妃,倘若你不记得是如何成为我的女人,那便好好感受,我们一直重复,直到你记住为止。”
梅树林忽然便幻化成冰晶丛林,男人将她拽倒地上,强壮的身体覆盖而来,眼前顿时昏暗。她用力的挣扎,拼尽全力撕扯反抗,踢打……
然而更令人崩溃的是四周冰晶反射显现的一幕幕,是那个令她失去所有的夜晚……
绝望的颜色覆住了天,也覆住了地,像无边无际的黑洞,吞噬掉世间万物。
一切在重复!她所遭受最不堪回首的蹂躏。
挣扎激起了男人的兽欲,野豹般狠戾的目光灼烧她的肌肤,大手一挥粉碎了身上的衣袍,火烫强悍的气息便压上了她的身体。
“辟天大人……您终于来了……”
“辟天大人……您终于来了……”
“辟天大人……您终于来了……”
莲瑨从进入封印结界,便听见女人低沉蛊惑的声音,反复说着同一句话,时而喃喃自语,时而如泣如诉,时而喜不自禁,时而哀怨缠绵。一声声,饱含了深沉复杂的情绪和刻骨的怨念。即使女人反复呼唤的不是他的名字,听在莲瑨耳中却犹如迷魂幽乐,撩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令人心潮翻涌,不知不觉便要循声而去,永远沉浸在这温柔的语调中。
莲瑨忙念诀凝气,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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