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冰语-焚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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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栖冰语-焚歌-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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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财侧目望了望挨在他肩头熟睡的面孔,少了那顽劣不羁,坏笑狡黠的神态,沉睡的少年像是晨曦里第一缕阳光,耀眼夺目、清纯无邪。
  昨夜,在暗无边际的雨夜里,是他为她撑起了伞……


11。两双脚丫子

  阿财这人头脑简单,事情总是爱往好的方面去想。
  很轻易就释然了,不再为四公子失约的事情难过,既然他连独鹤楼都没有去,那必然就是出远门还未回来,这趟远门一去就是两个月……
  好吧,姑且不论如何,没有被拒绝就还有希望,阿财给自己打气,再接再厉。用他们小混混的励志语来说,“咱是打不死的蟑螂!谁也不能消磨我的斗志!谁也不能夺去我的意志!”
  在梅林间大吼大叫一番后,满腔的闷气一呼而散,他躺倒在大树荫下,疲累悄然袭来,眼皮越发沉重,于是放松了身体,双手交叠垫着后脑勺,酣睡过去。
  
  高手对决,他阿财立于东大街的牌坊下,跟龟三爷一场轰轰烈烈的对决,身后是胖兜和傻锅在摇旗呐喊,“王八乌龟滚出去!还我东大街!”
  揍他!揍他!狠狠地揍他!将他踩在脚丫子底下,碾啊碾地蹂躏,肥厚厚的油脸在手下左捏捏右扯扯,揪了眉毛拔头发,痛得龟三爷杀猪一般鬼叫。
  “痛啊痛,饶命啊大爷……”
  “哈啾——”
  好一个喷嚏,气流强劲,伴随着一声惨叫!“啊!鼻涕!口水!”
  揉了揉眼,前方赫然是放大版的恶魔小皇子,他,他一只手用力扯着阿财变形的脸,一只手还拿着根狗尾巴草,脸上有星星点点的不明水印,正一副吃了大便似的臭脸。
  “你!你……竟敢喷我一脸口水!恶心死了!”小皇子一跃从阿财身上跳起来,奔至溪边用水拍洗他的脸。
  阿财大大伸了个懒腰,不明所以,慢慢爬起身来跟了过去。
  在溪边石板上坐下,侧脸看去,小皇子一身华贵的蓝锦缎长袍前襟全给水打湿了,袖口、头发也湿漉漉地淌着水,“欸,我的殿下,你怎么又来了,你父皇没事了?”
  今儿一大早在独鹤楼台榭上看日出的时候,小皇子的侍从就来了,唤醒了正趴在阿财肩头睡得口水直流的拓跋蕤麟,说是昨夜里皇上不知为何大发雷霆,头疾顿发,跌倒在地,宫里乱做一团。
  小皇子一听脸都青了,跳将起来就匆匆赶回宫城。
  
  拓跋蕤麟没搭理他,依旧在溪水中洗洗涮涮。
  阿财小声嘀咕:“真不是个男人,就没见过这么洁癖的,跟那半死不活美人一个德行。”
  被人狠狠睨了一眼,“你说谁不是男人,就没见过你这么邋遢的女……不男不女的!”
  “哗哗——”溪水掀起一层浪,熔金般的水花铺头盖脸将拓跋蕤麟浇了一身透湿。他恼恨地瞪向跳入溪水中的始作俑者,正一脸得意站在水中摇头晃脑笑的好不开心,明媚的阳光下,像是被镀上一层淡淡的光晕,耀眼透彻。
  拓跋蕤麟没有如常扑上去与他扭打,也没有泼水还击。心中的恼怒在望住那人的瞬间化作绕指柔,能时时见到他这样的笑颜,即便是被泼一身污又如何?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把自己给骇住了,随即别扭转身,往岸边草坡上走去。
  阿财亦觉反常,小皇子似乎心事重重,“欸,师傅——殿下——真生气了?干嘛不理人啊!”冲着那背后叫嚷,他依旧不回头,拖着湿漉漉的身子加快脚步。
  阿财正欲追过去,“哎哟”一声,被溪中石块绊倒,扑腾一下跌入水中,激起哗啦啦的水流,也成了不折不扣的落汤鸡。
  小皇子这才回过头来,瞧见阿财在水中的糗样“扑哧”笑出声来,“这才是报应!瞧瞧你,用不着本皇子出手,老天也收拾你。”
  “是啊!是啊!这贼老天从来就不待见我!”好像是扭到脚踝了,一丝丝抽痛,他勉力用手撑起身子,谁知溪底石块滑溜无比,扑腾一下又跌坐回去。
  “笨蛋!”某人跨入溪中,一把捞起他的手臂,足尖轻点,跃回岸上。
  阿财被丢在草坪上,小皇子也在身边坐了下来,一把拉过阿财的左脚,适才就见着他皱眉抽气来着,“怎么,扭到了?”
  阿财意欲拍开他的爪子,“不碍事——”可他的手却捏得紧,轻巧一带,阿财的鞋履布袜便到了他手里……
  不足掌指长的脚足,光洁白皙,肤质细腻,像婴孩一般柔嫩。
  “你干嘛!”阿财劈手就要去夺自己的鞋履。
  “不干嘛,晾干呗。”小皇子手脚快,自个的皮靴绢袜也脱了下来丢到一边。
  “我不用晾干,回去换一身便得了。”意欲站起身来。
  拓跋蕤麟拉住阿财的手臂,又扯坐回草坪上,“陪我晒会太阳,你别忘了,我这身是谁弄湿的。”
  阿财无奈瘫倒在草坪上,这小魔王执拗起来,是谁也拿他没辙的,若不从了他,没准就等着迎来更多的恶作剧,让你避无可避,防不胜防,此乃恶魔的本质。
  唉,技不如人,个头也不如人……一声叹息。
  
  拓跋蕤麟依旧捏着阿财的脚腕,只见白皙的脚踝处晕了抹淡红印子,仅是轻微扭伤。又仔细看了看,脚踝处的骨节有轻微变形,该处肌肤上有旧伤痕迹,明显时日已久,内里的筋骨已长成,难以矫正,这,该就是阿财跛足的因由。
  阿财抽回自己的脚,说道:“不用看了,没得治。”
  “你是怎么弄成这样的?”
  “不知道,兴许就是天生的吧,我娘不记得从前的事儿了,我打记事以来就这样。”阿财撇了撇嘴,满不在乎。
  “怎么可能是天生的,你脚踝上有伤,是旧疾了,该是你幼小的时候就受了伤,未及时纠骨导致的,哪天我让宫里的御医给你瞧瞧。”
  “呵,让御医给我看,你别折杀我了,你们家御医也不行!从前我在城里见过一个四处济世为医的江湖郎中,说是我这脚就算皇宫御医也治不好,除非是神医冀四,可是这神医已经消失十余年了,不定早已归西,所以,它没指望了。”阿财摇晃摇晃小脚,白晃晃的。
  本以为小皇子会反驳,怎知他亦长叹一口气,一脸沮丧,“说得倒也是,宫里的御医都是一帮子饭桶!我父皇的头风之疾也好些年了,寻了多少名医均是束手无策,师傅也说过除非是神医冀四,我师傅与冀四先生交情匪浅,可连他也找不到那神医,唉,估摸就是不在了。”
  “噢,你今儿早上匆匆赶回去便是你父亲头疾发作,如今可还好?”
  小皇子皱了皱眉,忽地就一脸阴霾,像是有什么不吐不快之意,恨恨地说:“若不是有人存心,父皇也不会如此!”
  “存心?还有谁敢存心气皇帝?”阿财真是讶异不已了,侧头乖巧地听他说。
  “哼,乱臣贼子!待得我有朝一日……必砍了他们去!”
  阿财抿了抿嘴,不屑地说:“你怎么跟你父皇一个样,你可知坊间是怎么说的么?”
  “怎么不知,说我父皇暴戾无情、独断专制、任性妄为,你怎可听信这小道消息!”拓跋蕤麟的声调蓦地拔高了许多。
  阿财嚅嗫嘀咕:“我一小混混的,不听小道消息,难不成还去大殿上听圣谕?”
  听着他嘀咕,拓跋蕤麟狠狠在他额头敲了一记爆栗,“父皇才不是这样的人,不过说到任性,父皇还真是个任性的人,他征战无数,无败一仗,四邻臣服,我们魏国的强盛从平城的繁华富庶便可以看得出,有哪个城国的京城可比拟的?父皇的功绩摆在那儿,谁又敢多言一句?那些人说来说去抨击我父皇的,莫不过是个祖宗礼法。”
  “呀,这我也听说过,皇上不尊礼法,不愿立后纳妃,所以子息单薄,呃……就得你一个,据说为这个还在朝堂上跟大臣们争执不下,气不过就砍人了……”阿财那个腹诽的话儿可不敢说出口,那岂止是任性,简直是残暴。
  “哼,换是我也给砍了他们!”
  有其父必有其子——
  “你懂个啥!”拓跋蕤麟瞧见阿财那不以为然不屑的神情,又狠狠敲了他一记,“我父皇不愿纳妃立后,是因为他是这世上我见过唯一最有情的人!”
  有情?说错了吧,该是寡情!某人又腹诽了……
  “父皇虽未跟我说过,可我也知道他只爱我母亲一个人,父皇还是太子的时候,母亲便是太子妃,他即位近十九年,便守着母亲的寝宫十九年,你们这些世俗之人,又怎会知晓此种真情,昨夜便是因边关战事紧,父皇欲遣太尉贺兰长守领兵出战,岂料那老匹夫竟说自己年迈,唯一的女儿已年满十七,唯恐这一出征便耽误了她,以此要挟父皇允她入宫,连太后和不少权臣亦极力坚持,父皇方几欲拔剑砍了他,然头疾突发,方饶了那老匹夫。”
  阿财听得心底忽就澎湃了起来,一直就觉得四公子乃是个异类,想不到当今皇上比之有过之而无不及。
  拓跋蕤麟又说:“你可知父皇为何近年兴武轻文?连书院学子亦要修习武艺,便是意欲提拔年轻有为的少年武将。将来,我也会领兵出战,杀杀那班老头子的威风!”
  阿财却悠悠叹息一声,“想不到当今皇上竟是如此一个人,用一生仅爱一个女子,又是多么孤单可怜的事儿,倘若是凡夫俗子便罢了,他可是皇帝。”
  “笨蛋!那又如何,父皇才不会去在意他人如何评说,如此方能活的恣意。我,以后也会像他一样。”小皇子心里默念道,一生只爱一个女子,一世不变。
  他目光炯炯看向前方,望住那一大一小两双脚丫子,凤目中原本凌洌的光芒顿时柔和了,化作暖暖和煦的微风,拂向身旁似少年一般清朗的少女。那不男不女的笨蛋已闭上双眼,正惬意地享受午后阳光,眉头舒展,长睫在风中抖动。
  蓝尾雀不知从何处飞来,叽叽啾啾在空中飞舞,落到草坪上浅啄青草。
  树影斑驳,绿草如茵,微风习习,阳光穿透他们的身体,透明得仿如与光影融为一体,四周氤氲起美妙乐曲,那是夏日青草的呼吸。
  小皇子也闭上了双目,足尖轻触身旁的那只小脚丫,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清晰无比的画面……
  少年不知愁滋味,他们谁也料不到,此刻的风景,竟然是一生不能、也不愿忘怀的美好记忆。


12。名贵的玉璧

  清晨的草叶尖上凝了白露,所谓白露秋分夜,一夜凉一夜,这才过十五,天就渐渐转凉了。
  重重吸了口清冷的空气,再大大伸个懒腰,通体舒爽,血脉流畅……
  他阿财没别的优点,就精力异常充沛,什么烦恼事、伤心事,一觉过后全身的活力细胞便焕发了,像他这样的人,摔倒了爬起来也快得很。
  去给大公子擦过身子,从衣箱里翻出纯白棉布里衣给他换上,摸摸那削瘦白皙的手腕,都露出来一截了。
  呃……莫非这活死人长年累月的躺在卧榻上,也在拔高身子?再摸摸脚踝,还真是短了一大截,天凉了,得去跟阿昌伯知会一声,给大公子重新裁剪衣裳去。
  贺兰珏裁衣裳的时候向来都是按自己的尺码一式两份,大公子估摸如今也十九岁了,落马酣睡至今也有四年,那个头竟比贺兰珏还高不少,这可是奇事一桩。
  阿财又捏了捏他的手臂,觉得比初见那时越发瘦削了,不吃不喝,光每日那一粒药丸,不瘦成皮包骨才怪呢。
  瞧着这绝色美人日复一日的消瘦,阿财心里也不好受,跟阿昌伯念叨了几次,他却像不在意似的,叮嘱好生服侍便可。
  阿昌伯也是个怪人,沉默寡言得紧,人说年纪大了的人特别爱闲磕,可他就是个例外,除了吩咐阿财干活之时,废话是绝对不会多说一句,对阿财如此,对公子珏亦是如此……
  
  且说公子珏的骑射程度一直落后于其他学子,这阵子不得已留在书院恶补。自从那日校场挫了贺兰敬的锐气之后,他倒是不再明目张胆地欺辱公子珏,然而看他们主仆俩的眼神越发阴戾难测。
  泰德书院的学子中,论背景权势之强,除了那唯恐天下不乱的恶魔小皇子,尚有右相韩非之子韩子翊。
  右相韩非,在北魏王朝中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十余年来无可动摇。据说魏帝为太子之时,韩非便为其左右心腹,登基以后,在政事上更为倚仗此人。魏帝重军防,逢战事必御驾亲征,一去累月,朝堂文政必是托付于右相,也难得两人默契无间,从无避讳猜疑,十数年来,将这北魏王朝治理得国富民强,傲视列国。
  而贺兰家乃是世袭贵族,且非是因为当今太后的缘故。
  坊间相传,拓跋氏与贺兰氏祖上便是一道入主中原北方的鲜卑大族,建立北魏王朝,拓跋氏称帝,贺兰氏虽称臣,然而拥兵自揽,掌握着北魏三分兵马,拓跋先帝亦不为避忌,宣称凡拓跋氏子孙凡继任大统者,必以贺兰氏嫡女为后,沿袭至今。
  贺兰氏族一时权倾朝野。
  此祖宗遗训却教当今魏明元帝一破再破,明元帝手腕强悍,自登基以来一再削弱贺兰氏族,明元帝拓跋嗣非太后亲生之子,自然不会对贺兰太后言听计从,尽管贺兰氏在朝堂后宫盘根错节的支脉无比庞大,嗣帝却重用汉官,十余年,右相韩非的崛起,贺兰氏的没落全权操控在帝王指掌之间。
  如此这般,泰德书院中,除了恶魔小皇子,贺兰敬最为忌惮的便是韩子翊。
  偏巧韩子翊是贺兰珏的至交好友,尽管再如何痛恨这夺其贺兰氏嫡子风头的偏房亲戚,有韩子翊为其出头,贺兰敬也不敢过分妄为。
  
  阿财拿着阿昌伯给的银两前去城里的裁衣铺给大公子定制衣裳之后,便前往泰德书院收取贺兰珏的换洗衣物。
  听闻贺兰珏与一众学子们在松林涧练习搏击,便寻了去。
  贺兰珏每日最关心的就是大公子的状况,总是听了阿财描述以后才放得下心。汇报工作就必然成了每日例行。
  松林涧是泰德书院后山瀑布旁的一大块平地,阿财寻去的时候,只见数十学子两人一组,正在互练搏击。
  搏击之术是鲜卑族传统技艺,如今虽不见得对敌有多大作用,可传统不可废嘛,也能强身健体,训练学子们对敌反应的机敏能力。
  只见一身短打装束的贺兰珏正与韩子翊滚打得不可开交,连阿财这外行人也看得出韩子翊让他让得多过分啊,这才勉强能交起手来。
  “公子——”阿财走近喊了声。
  贺兰珏一扭头,“哎哟!”韩子翊一个收手不及,一拳头打在贺兰珏的下颚上,贺兰珏身子向后一仰,便倒了下去,他颈脖子上忽地飞出一样物事,在阳光下闪着翠绿莹玉的光华,直向崖边瀑布落去……
  贺兰珏人未倒地,蓦然便弹起向那物事扑去,就凭他那点功夫,自然是够不着,一道光便向崖下落了下去。
  贺兰珏竟然还想向下扑腾,被阿财飞跑过来一把拽住了胳膊,而韩子翊微愣之后亦抱住了他向崖下冲的身子。
  “珏!你疯了,什么东西值得你扑崖拾取?”韩子翊将依旧挣扎的贺兰珏拖了回来。
  “玉璧!玉璧——”贺兰珏嘶喊着,阿财从未见过他如此惊惶失措,便走到崖边俯下身子向下看,只见一抹莹绿的反光挂落在山崖边横里长出的一棵松柏上,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的枝杈,那莹亮的光也跟着晃动。
  呀,山崖下是湍急溪流,倘若被风吹落,那便是石沉大海,再也无迹可寻。
  这时学子们见到这边的异状,均围了上来。
  贺兰珏不顾韩子翊拖拽,非要攀下山崖,拾取那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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