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冰语-焚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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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栖冰语-焚歌- 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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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若是不疼爱你,又怎会对你这般严厉呢?就像我阿娘,大概是因为清醒了以后,发现是喜欢我的,所以才无法面对,才会赶我走,其实,她并不恨我呢。就算是没有血缘,亲情也是割不断的。” 

  “分析别人不是你的特长,很多事情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父皇对我如何,我自然是明白的。这件事我早就没放在心上了。倒是你,自己还揣着心事就去管别人的闲事,不嫌累得慌么?”
  
  然而这闲事,小皇子不得已,还是陪着那丫头去管了。
  反正,她要上天入地,他都陪着她。


67。星罗宫遇险【VIP】

  阿彩不知为何,一颗心躁动难安。
  既然失眠,就去做些刺激的事情。兄妹俩决定要前往皇宫探个究竟,刻不容缓,立即就趁着夜色出发了。

  阿彩兴奋得手心都搓热了,小皇子却意兴阑珊,若不是担心这丫头独自行动惹麻烦,他才不会大半夜瞎折腾呢。

  皇宫巍峨,主楼建筑就只得一座,却庞大得惊人,连廊走道迂回,若是不识路,进去仿若置身迷宫。

  他们当然是不识路,所以迷路了。
  宫城里守卫森严,每隔一小会便可见皇宫侍卫巡过,整齐的脚步声由近到远划过。
  逮了一个落单侍卫,一问,方知道这皇宫当真是以迷宫的格局来修建的,每一队侍卫均是负责巡逻其中一小块区域,若是乱走,连他们也会迷失方向,而教皇大人和带回宫的圣女究竟身处何方,他们这些小侍卫是不可能知晓的。
  把侍卫敲晕了,继续找,摸索了大半夜,当真是连个猫影都见不着,终于穿出复杂的廊道,结果一看,又回到了原点。
  万般沮丧地跃上宫城阁顶,坐在琉璃瓦上叹气,“哥哥,怎么办,这地方要找人实在比登天还难吧。”

  拓跋蕤麟侧头瞥她一眼,“连路都没探好,就学人家什么见义勇为,结果自己倒先给困住了不是。”

  “嘁,还说我呢,你不也来了嘛。”
  “那是师傅让我随时跟着你,省得你又招惹麻烦的。”
  阿彩托着腮帮子叹息,“那可如何是好啊——”
  拓跋蕤麟躺倒在琉璃瓦上,目光一瞬不瞬地望天,今夜星光闪烁,仿如碎钻银河,看了半晌,若有所思地说道:“以前在平城的时候,曾听得一名异域游方学士讲述北域风土,便提起一座名为‘星罗宫’的宫殿,据说是根据天上星罗走向而修建,蕴含星相万千变化,唯一能掌控这宫殿百般变化全局的,只有教皇。这位教皇擅观星及占星之术。”

  “哥哥,莫非这座宫殿便是‘星罗宫’?”
  “适才我们这般瞎走乱逛的时候,我稍微留意了一下,这廊道房间格局与季节星盘摆布倒也相似,父亲留给我那本五行书中亦有提及这星相学,星子之黄道十二宫与五行之理略有相辅,而今夜盈月……”
  “哥哥,你在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明白?”
  拓跋蕤麟噌地跳起身来,“我大约知晓这其中变化了。”又拍拍她的脑袋,说道:“你要是能明白,天下就没有笨蛋了。”
  丫头嘀咕——“哪有人这么吐糟自己妹妹的。”
  凤目眯起,笑意盈然。

  七星指末,月华中天,兜兜转转,来到一道环梯前。
  环梯旋转上行,逐级登高,顶上只得一门,推门进入一处大殿,顿时就震住了……
  眼前的景象仿佛置身天外异界,无比诡异骇人,心底寒意油然生起……
  宽大的殿堂呈半球形,壁面地表镶嵌光滑的黑曜石,地面由四周朝着殿中深深凹陷。
  抬眼看去,上方亦是一个半球形的穹顶,深邃幽远,星罗密布,仿佛只是一方穹顶,却网罗了整片夜空。

  群星辉映中,有异常闪亮的十余星子,排列成图形,恍眼似巨蝎,那组成蝎形的星子投射下光柱,落在殿堂周边也排列成巨蝎形状的玉石基柱上,而每一根基柱上均站立着一名少女,白衣翩翩似雪,双目紧闭,仰头迎向光柱,面色惨白如纸,双手下垂张开,骇然惊见那中指指尖凝着鲜血,“滴答滴答”缓慢滴落……

  血滴沿着指尖滴落至地面一条光滑的槽道,缓缓流向殿堂中心半球的低端。
  十余名少女的鲜血汇聚在殿堂中央的一个巨大水晶球上,水晶球里蜿蜒纹理轨迹,血液便随着那轨迹缓慢流动穿行,球体缓缓转动,球面雾霭氤氲,焕发出幽幽红光,那红光凝聚成一点上升,如同丝线一般透向穹顶,胶着于一颗铮铮发着红光的星子。
  那红雾光影似有魔力,兄妹俩尽管手心沁汗,惊异难言,却禁不住脚步往那水晶球移动,试图融入雾霭光斑中,探个究竟。

  拓跋蕤麟率先警醒过来,一把拖住阿彩,“不要过去,有古怪。”
  阿彩眼睫颤动,打了一个激灵,站住了脚。却觉得心脏鼓躁的厉害,那水晶球仿佛挟带着无穷无尽的引力,向她召唤,体内的血液不由自主地翻江倒海,沸腾起来。

  “彩儿……”拓跋蕤麟用指力掐她的手心。
  “唔,哥哥,我没事。”阿彩定了定神,“这究竟是什么邪术?我们要不要先救人?”
  拓跋蕤麟皱眉说道:“别急,总觉得有何不妥,这殿外非但没有人看守,殿里的布局也甚是古怪,那水晶红雾似能迷惑神智,扰人心绪,还是不要太过靠近。”

  “哥哥,你可知道这是什么邪术么?为何要放干人血,实在是残忍之极。”
  “邪术我哪会知晓,不过倒是听说有些阵法或者术数需要活血才能启动,看这情形和血滴落的速度,这些女子都还未断气,水晶球内也未积聚大量鲜血,因此看来这水晶必定是依靠活血运行,使用过的败血由甬道弃入护城河中,所以我们才看到血染河水。至于这术法到底何用,就不得而知了。”
  阿彩攥住拳头,说道:“这种术法如此邪门,竟要伤人性命,必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即便我们今日能将人救出去,也止不住那神棍再度祸害他人,我就毁了这破球去!”

  阿彩说罢抽出腰间匕首,远远用力朝那水晶球投掷过去……
  “锵!”一声火花撞击,匕首深深插入水晶球内,迸裂出万千碎片,片片如同沾染了星光粉尘,放射出耀眼光芒,光芒中影像浮动,光怪陆离……

  这火红的光芒瞬间波及整个大殿,将所有人拢入一片血色当中,在血雾光影中迷失,抽离。
  
  在水晶球爆裂一霎那,强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睛,待得渐渐平歇下来以后,眼前是摸不着,看不到边际的幽暗空间,空中悬浮无数水晶碎片。

  每个碎片幻化成光,一粒粒光影尘埃重合聚拢,光影中,渐渐浮现一个男子的身影……
  他身形高挑,玄袍垂拽,乌发散开,一缕一缕在星沙萦绕中拂动。
  阿彩噔噔后退两步,是他……为什么会是他……
  他是强制压在心底的一道禁忌,她小心翼翼从不敢去触碰,不敢去思考,不敢去面对,可他终还是出现在面前。

  他缓缓转过身来,容颜惊艳绝伦。

  湛蓝的眼眸前漂浮血红雾霭,呈现出蓝紫色,就像是晨昏交替时迤逦霞光倒影在湖面的颜色,艳光四射且充满迷雾一样的魅惑迷离。
  “你恨我?”他开口说道:“你的力量凝聚了满腔恨意,你希望我永远都不要出现在你的眼前,你希望我灰飞烟灭!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绝美的容貌,那抹眸色却痛楚难当,他缓缓从红雾中走了出来。
  阿彩禁不住全身颤抖,手脚无法动弹分毫,惊骇地瞧见他胸口插着一把刀子,她用力掷向水晶球那把匕首,巍巍地没入了他的心口,鲜血沁出刀背,飘摇了一地。

  “不!”她尖叫——“怎么会这样,不是,不是的,这不是我想要的。”
  她伸手,想要触碰他。
  他挥开,冷冽地看着她,目光仿佛要尖锐地将她洞穿,恨恨地刺透她皮囊下一味躲避的那个怯懦的魂魄。

  声音冻如二月寒霜,“你凭什么恨我呢?你有什么资格恨我!你用无知来掩饰你的自私莽撞,你甚至不明因由,残忍地将罪责插入我的心口,你不就是想要确定我是铁石心肠么?可我的铁石心肠终究还是敌不过你的刀尖,说到狠心,我不如你啊……”
  她跌坐到地上,指尖刺入掌心,“莲……不是这样的,我,我……”
  “站在我的身边,你再也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了,我不会相信你,永远都不会再相信你,如同你不信我一样,如同你轻易的放弃,轻易离开,你口口声声所坚持的情,其实不堪一击。你恨我,是不肯看清自己的错,你是不肯面对,一手毁了感情的人,是你。”
  他沾满鲜血的手猛地握住刀柄,缓慢抽出。
  阿彩泣不成声,“你不要死,不要死,我没有想过要你死啊!你说得对,是我恨你,我恨你心里有比我更重要的东西,我贪婪,我想要拥有全部,你的全部关注,你的全心全意,你的目光只可以停留在我身上,可我越是想这样,就越恐惧,觉得你已经不再需要我,我恨你为何不肯停下脚步等我,我恨我们之间难以跨越的距离……”

  “因为我心里没有你,所以你恨不得我死了,你想挖出来看看这里面究竟有没有你。”他抽出了匕首,鲜血淋漓从他的胸口顺着掌心顺流泻,手指一把攥紧胸口,“愿意交换吗?你不是说喜欢我么?那我们交换吧。”
  他俯下身,瞳孔中焕发妖异的血红,将血淋淋的匕首递了过来,红雾星沙在身畔萦绕,他笑了起来,笑得妖艳颓废。似乎在嘲笑她不敢,嘲笑她所谓的真心都是不堪一击的谎言。
  红雾弥漫,雾霭中有声音飘悠掠过心头。
  『死吧,死了是解脱,为你而死的人已经够多了……
  你没有保护好贺兰珏,独自逃生……
  你连累手足兄弟死于非命,你由得母亲在大火中化成灰,你早就该陪他们上路了。
  你无力阻止亲人的离去,你用谎言粉饰太平。
  而今,你因爱生恨,因恨生孽,已是万劫不复。来吧!承担你的罪孽,死,是解脱,所欠下的债是要还的。』

  她哆嗦着伸出手,接过烙烫的匕首,刀尖对准了自己的心口。
  在他的嘲笑声中,她将刀柄握紧,握紧……
  不敢么?不敢么?没有什么是不敢的!
  不是不敢,是不能!
  “死有何难,我从不怕死,死,只是解脱而已,我却不能死。我的命不是我一个人的,爹娘赋予我生命,爱我的人从来没有放弃过我,我更不能放弃自己,生命不容亵渎。面对罪孽活下去,才会得到救赎。那才是真正的解脱。”
  她仍是握紧了匕首,却倏然调转刀锋,指向了面前那笑得无比妖异的男子。
  “你不是他,你不是!他从不需要任何交换,包括感情……”
  他从没有,从没有不信我。
 
  无边无际的黑暗,没有出路,没有尽头。
  他看不见前路,听不见声音,张开十指,抬起,眼前仍是一片空无。那种没有任何存在感的黑暗令人连窒息都感觉不出来,
  也,压制不住心底骤然涌出来的恐慌。
  “彩儿——”
  “彩儿!你在哪里?”
  声音突兀地回荡,他甚至辨认不出那个声音是自己所发出的,陌生得心悸,即便是如此,他也要放任那个声音,那个名字在空灵黑暗中回响。

  走了不知多久,他开始怀疑自己只是一具抽离了身体的魂魄,然而这个念头刚升起的时候,他看到了朦胧微弱的亮光。
  快步跑上前,“彩儿!”
  血液瞬时被抽干了似的,亮光中倒在血泊中的少女,心口插着匕首,鲜血染红了衣裳,净白无瑕的面容,没有一丝生气。
  “彩儿,你不要吓我。”他俯身攥住她的肩头,用力将她拉入怀里,“彩儿,你醒醒,你答应过不会再离开,你不准食言!”
  他晃着她的肩膀,心口流出来的血淌落衣襟。
  “哥哥……”
  她眼睫颤动,气若游丝的声音却教他欣喜若狂,“彩儿……我带你离开这里,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他抱起她。

  “没用了,哥哥,我要死了……”大滴的眼泪滑落面颊,用力喘息。
  “你不准死,听见了没,你敢死给我看看,追到阴曹地府我也会把你带回来,离开的事,你想也别想!”

  “哥哥,你不喜欢我对吗?你从不叫我妹妹,你不喜欢我做你的妹妹么?你也嫌弃我,觉得我没有资格做你的妹妹啊……”
  他怔住了,这话如同一点火星在胸口炸开。
  “不是这样的,彩儿,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喜欢得超出了我的想象,我不要你做我的妹妹,因为我喜欢你啊,彩儿,我喜欢你……你永远都别想离开我。”

  冲口而出的话,仿佛历经了一生一世,攥得心口酸楚痛疼。
  她微微笑了,“哥哥也是笨蛋,哪有不准妹妹离开的道理?哥哥以后会有属于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家,我只是妹妹而已,忘了我吧。”

  “休想,你就算是妹妹,也休想离开我半步……”
  “你就当作,小时候把我踹入狼群,我已经被狼吃掉了。如果真是那样就好了,我就不用变成瘸子,不会做乞丐,小混混。爹娘痛苦十多年,一家分离,这一切,哥哥,不都是你造成的么?你命带天煞,克尽亲人,所以我们都没有好下场……哥哥,我死了,不正是天命么?”
  “是我的错么?是我的错!彩儿,你别走,是我的错!”
  “哥哥,放手吧——”
  “不放手,就算是错我也绝不放手!”
  “哥哥,一切,都是因为有你,才会变得悲惨,你终将孤独一生的啊。”
  “不——”
  他陷入无法自持的绝望中,黑暗铺天盖地袭卷而来。
  
  阿彩拍打着他的脸,掐他,捏他,真想揍他,可是全身力气仿佛被抽干了。
  眼见他脸上万般苦楚划过,肌肤抽搐,眉毛纠结,眼皮跳动,身躯如同烈火焚烤一般,痛不堪言。

  “哥哥,你醒醒啊,哥哥!”
  她清醒过来的时候,拓跋蕤麟脸上灰败绝望的神情就把她骇住了,可是无论怎么摇他晃他,也醒不过来。

  殿堂中,如同他们推开门走进来时一样,穹顶的星宿,光柱下流血的少女,还有殿堂中的水晶球,水晶球氤氲的血色迷雾,均未曾有过丝毫变化。

  只是,多了一个人。
  血雾中朝她走近的一个高大男人。
  亚麻色的长发垂落脚踝,白袍拽地,眉心血红的星形印记,灰色瞳孔,浑身散发出清冷和妖异,这是一个好看的男人,也是个看一眼就令人从骨子里感到恐惧的男人。

  他慢慢走至她的前方,静静打量着阿彩,仿佛自言自语一般说道:“好一颗晶莹剔透的心,好一个干净的灵魂。从未有人能从我的血咒誓约里脱身而出。”

  阿彩瞪着他,用目光将他千刀万剐,“是你,是你用幻术!你究竟是谁!我哥哥怎么了?你把他怎么了?”

  男子唇角上扬,声音空灵,“我是教皇,他如今陷入梦魇绝望之中,过不多久便会心神俱碎,癫狂而死。”

  “原来是你这神棍,适才是你装神弄鬼未能得逞,又来害我哥哥,无论你做了什么,赶快让我哥哥醒过来!”

  “你错了,你们所见到的,不是我,是你们心里最不敢面对的东西。而不敢面对的负罪感,就是罪孽潜藏的根源。”
  “而他——入了魔障,越挣扎,越致命。”


68。沦为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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