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秘书应该有告诉你,今天我想一个人独处。”他有意无意地强调。
她却像听不懂他的暗示,娇媚地扇动眼睫。“自从上次化妆舞会后,我们好久没见面了,晚上一起吃饭吧。我刚已经跟餐厅经理说了,留一个包厢给我们。”
“今晚我有别的计划。”他拒绝她的提议,单手撑住池缘栏杆,俐落地跃上池畔,拾起浴巾披上肩膀。
“什么计划?”刘晓宣跟在他身后。“你要开会,陪客户吃饭?还是……跟别的女人约会?”最后一句,声嗓明显结冰。
他霎时凝步,回过头,打量刘晓宣不悦的神情,心下了然。“原来你都知道了。”
“饭店经理跟我说你是带着一个年轻女人还有她妈妈一起来的。那女人是谁?”她不客气地问。
“我前妻。”他答得直截了当。
“什么?”刘晓宣惊骇。“你结过婚?”
“是。”
“什么时候的事?离婚多久了?为什么你们现在又会在一起?是她纠缠着你不放吗?”
“这些不关你的事。”他不喜欢她质问的语气。
“怎么会不关我的事呢?”刘晓宣不依地噘唇。“你明明知道我对你——”她蓦地顿住,害羞似地睨他一眼。“讨厌啦!”
若是别的男人,肯定被她这样的娇嗔惹得方寸大乱了,可他只是漠然整肃神情,以最礼貌疏离的态度定义两人的关系。“我把你当朋友,晓宣。”
她霎时变脸。
怎么可能?自从在伦敦初次见到他时,她便暗暗喜欢上他,千方百计接近他,费尽心思施展女性魅力,他对她怎能毫不动心?
“你骗人!”刘晓宣颜面拉不下,气恼地指控。
“我没说谎。”他很冷静。
“你就是说谎说谎说谎!”她不相信!他怎么可能没有一点点喜欢她?她长得漂亮家世又好,多少男人争着将她捧在手心,他凭什么轻忽她?“袁少齐,你敢这样侮辱我,信不信我叫我爸开除你!”
他闻言,面色一沉,而她也立即后悔了,她没想过用这种手段威胁他,她只是太过无所适从。
“如果董事会因此开除我,我没话说。”他冷然撂话。
“不是的!少齐,对不起,我不是那意思——”她慌了,藕臂急切地攀住他,两人拉扯之间,她一时重心不稳,身子往后仰倒。
千钧一发之际,袁少齐及时展臂相救,搂住她后腰,将她捞回自己怀里。
她整个人吓傻了,反手紧紧抱住他,他想推开,她却如八爪鱼抓着不放,两人亲密相贴,姿势暖味。
这一幕,恰恰落入汪语臻眼里,她先是怔然伫立,接着嗤声冷笑。
这声讽味十足的冷笑,惊动了袁少齐,他转头,发现是她,顿时大惊。
她横睨他,沉默的一眼,却似千言万语,重重地压在他心头。
见她翩然转身,他再也顾不得绅士风度,用力推开怀中痴缠的女人,跨大步追去。
“语臻,你等等!”
她不理他。
“语臻!”
他在一座跨越荷花池的日式拱桥追上她,自身后揽抱她的腰。
“你放开我!”她气愤地挣扎。
他不放,双臂更圈紧,将她牢牢地锁在自己怀里。“你听我说。”
“说什么啊?”她冷嗤。“你追过来干么?不怕你女朋友生气吗?”
他听出她话里浸染着醋味,不禁微笑了,慎重宣布。“晓宣不是我女朋友。”
她讽哼,显然不相信。
“我跟她是在伦敦认识的,当时她爸爸——也就是春悦集团的董事长想挖角我,约我吃饭,那天我们才第一次见面。之后我回台湾,她便常找机会约我吃饭或参加宴会,但我保证,我只是将她当朋友看,没别的意思。”
“干么……跟我保证啊?”听他信誓旦旦地解释,她的气像是消了,原本僵硬的娇驱也渐渐酥软,不再抗拒他的拥抱。“我又不是你什么人。”
“你是我前妻!”他粗声强调,对她总是强力撇清与自己的关系感到懊恼。
“前妻也……不代表什么。”她低语,嗓音逐渐细微,软软的,如一束融化的春水,沁入他胸房。
他不自觉地心动,低头更贴近她,湿淋淋的发梢逗惹她敏感的耳际,水滴顺着她曲线美好的颈脖,滑落浴衣领内。
夕阳西沉,霞光剪着桥上他与她的姿影,衬着渲染迷幻色彩的天空,美得像一幅印象画。
他不顾可能经过的路人,方唇不安分地啃咬她后颈,嗅着那性感女人香。
她阵阵轻颤,气息变得急促,心韵迷乱。
“跟我说实话,语臻,你跟那个蔡睿安其实也只是朋友,对吧?”他胸有成竹地问,沙哑的声调拨弄她心弦。
她暗暗咬唇。“你都知道了?”
“是宝姨跟我说的。”他轻声笑。“她说蔡睿安不是你男朋友,你们比较像是工作伙伴,她还说,蔡睿安的确对你很有好感,所以要我多加油。”
“她在……胡说什么啊?”她羞窘不已,细声细气地抗议。“干么要你加油?”
“因为她知道……”他悬疑地停顿。
她跟着屏凝呼吸。
他忽然转过她身子,与她面对面,深湛的眼潭映出她慌张的容颜。
“语臻,这句话我本来想过一阵子再说的,我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时机还没成熟,重点是,我还必须跟你证明我做得到,所以——”
“你到底想说什么?”她鲁莽地打断他,心乱如麻。
“我想说——”他深呼吸,凝聚体内所有的勇气。“嫁给我吧!”
她骇然震住,脑海霎时空白,傻傻地瞅着他。
“嫁给我,语臻。”他热烈地表白。“跟我结婚!”
她瞠视他。“你……疯了。”
“我是认真的!”他握起她颤动的玉手,抵在唇前,绵密地呵护。
“你……”她一时无语,不知该说些什么。他的求婚来得太突然,毫无预警,她不但没有心理准备,也从不敢奢望。
经过一段漫长的静默,她总算幽幽地扬嗓,逸落唇瓣的却是连自己也料想不到的一句话。“这是你第一次……向我求婚。”
这是抗议吗?抑或撒娇?她茫茫地忆起许多年前那次婚姻,当时他本欲向她提分手,是她死赖着他,苦苦纠缠不放,甚至表明愿意与他私奔。
她没得到求婚戒,只有一枚随手捡来的易开罐拉环,而且,还是她主动套住他。
是她主动的,是她厚着脸皮决定跟随他到天涯海角……
一念及此,汪语臻蓦地笑了,笑中隐含的自嘲与伤痛,震动袁少齐,他怔怔地望她,一股难以言喻的不安占据胸臆。
过了好片刻,她终于收住那串令他神经紧绷的笑音,唯有一波波感伤的笑意,隐约在唇畔荡漾——
“我不答应。”
第10章(1):
“所以,她拒绝了你的求婚?”
干脆俐落的结论。
袁少齐自嘲地抿唇,举杯饮尽一杯酒。
乔旋看着他一杯接一杯,也不阻止,还体贴地为他斟酒。有时候,男人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只能好好醉一场。
两人在饭店的酒廊里喝酒,并排坐在面对落地窗的吧台边,窗外,灿烂迷离的流光晕着城市街景。
“我们已经将近两个月没见面了。”袁少齐黯然吐落。
“两个月?这么久?”乔旋惊讶。“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你这大忙人,不是开会问政就是做选民服务,前阵子还出国访问,我哪敢惊扰你?”
“可是这是大事。”男人掏出一颗真心求婚被拒,不论再坚强都要受伤,何况对方还避不见面。
“她威胁我,如果再去她家找她,她就偷偷搬家,让我永远找不到。”袁少齐长长叹息,大掌扣着玻璃杯缘,来回转动。
“你前妻还真绝。”乔旋皱眉。“她就那么讨厌你吗?”
“不,我想她不讨厌我。”这点袁少齐还有把握,若是语臻对他有一丝厌恶,他不会感觉不到。
“那她为什么拒绝你的求婚?”乔旋不解。
袁少齐没立刻回答,恍惚地出神半晌。“我想,大概是因为这个。”他扬起手指,按压自己的额角。
乔旋望过去,发现那是一块小小的凹印,虽然随着时光飞逝,疤痕的色泽已淡,但仍看得出当初受伤时,应是一道颇深的伤口。
“这什么?你跟人打架受伤的吗?”
“是语臻他爸打的。”袁少齐涩涩地解释。“他拿高尔夫球杆敲我。”
“什么?!”乔旋惊骇。高尔夫球杆可是金属打造的,一个不小心,别说头破血流,说不定还有性命危险。“他怎能那样对你?”
“因为他说我配不上他的宝贝女儿……”袁少齐幽幽地叙述当时的来龙去脉,这是他从未曾对任何人吐露的秘密,就连语臻当年发现这道伤口时,他也只是三言两语带过,但他想,她猜到了事实真相。
“原来你……受过那种侮辱。”乔旋听罢,为好友感到忿忿不平,他以前只知道他是因为前妻家人反对,才选择私奔结婚,从不晓得他暗自承受如许伤痛。
相对于乔旋的愤慨,袁少齐却是平静。这一切,对他而言已事过境迁。“虽然语臻不晓得她爸爸妈妈私下跟我说了什么,但她知道我不喜欢他们,甚至可以说是憎恨,所以……”
“所以她才拒绝你的求婚,因为她不相信你会对她妈好?”乔旋机敏地抓到他话中脉络。
“她说我是同情她,才会向她求婚。”袁少齐喃喃低语,慢慢地喝酒,酒精烧灼入喉,熨烫五脏六腑,他的心,也因而隐隐疼痛。“她说我是看她一个人又要扛家计,又要照顾老年痴呆症的母亲,所以才无端发挥骑士精神。她还说,她妈不是我的亲人,我不可能对她妈好一辈子,迟早有一天,我会失去耐性。”
“她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乔旋不忍地望向好友,纵然真相丑陋,他仍是选择戳破。“我听说罹患老年痴呆症的人,到后来几乎都会有精神失常的问题,甚至有妄想症,更别说生理上像是大小便失禁等问题,要照顾这样的病人,需要很大的耐心。”
“我知道。”袁少齐掌指紧紧扣住酒杯。“而且我想不到最后一刻,语臻不会选择将她妈送进安养院。”
“那该怎么办?”乔旋叹气。“你能克服这些吗?”
他默然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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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做不到。
爱情不是万灵丹,这是她从第一次婚姻悟到的真理,相信他也该懂得。
他们可以冲动地相爱,义无反顾地成婚,但建立一个家庭不是童话故事,而是最真实的生活。
生活,就是时间的消磨,这世上没有任何事物的力量,抵挡得了时间。
时间是最残酷的王,爱情在它面前,也只能宣告臣服。
所以她没勇气接受他的求婚,他应该懂的……
汪语臻凝束思绪,倚在窗前,看窗外细雨绵绵,手指在玻璃上刻画,一笔一笔,写着她不敢呼唤的人名。
少齐,少齐,少齐……
“包子!”一道沉哑的声嗓蓦地在她身后落下。
她愣了愣,怅然回眸。
“臻臻,我要包子。”汪妈妈走过来,锁着眉头,左右张望,似是在寻觅什么。
又来了!
汪语臻悄声叹息。“妈,我不是说过好几次了吗?他不会来了。”
自从她拒绝他来访后,汪妈妈几乎每隔几天就会吵着要包子,起初她以为母亲是犯了口腹之欲,后来才明白她口中的包子不是食物,是袁少齐。
她不懂为何母亲坚持想见他,他们不过相处短短一段时日,而且很久以前,母亲还很讨厌这个女婿的,不是吗?
“包子为什么不来?他也出国了吗?那我们一起坐飞机去找他!”汪妈妈尖声吵嚷着。
“妈,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我们别去打扰他好不好?”她握住母亲的手,试着哄慰。
“可是他说过还要带我去玩的!”汪妈妈不甘愿。
“我带你去也可以啊。你想去哪里?要泡汤吗?去乌来好不好?我请睿安开车载我们去。”
“我不要他,我要包子!”不知怎地,汪妈妈对蔡睿安一直没好印象,他几次来访,最后都会闹得不欢而散。
“妈……”
“包子、包子!我要包子!”汪妈妈哭闹不休,像个孩子耍脾气。
汪语臻闭眸深呼吸,忽然觉得好累,这阵子她心神不宁、茶饭不思,很难得有一个晚上睡好,还要经常应付母亲无理取闹,她的神经绷得很紧。
“妈,拜托你不要闹了好吗?算我求你。”
“包子在哪里?我要包子!”
“妈!”她恼了,不知不觉提高语调,面色凝重,吓坏老人家。“你到底想怎样?为什么我怎么说你都不听?他到底哪里好了?你干么非见他不可?”
“因为他……很乖,他喂我喝汤……”汪妈妈喃喃低语,神情变得恍惚,眸光混浊。“我想见你哥哥,你不是说我们要一起坐飞机去找他吗?”
汪语臻看着母亲,霎时顿悟,原来母亲是将她的前夫与兄长搞混了,在她心里,两个人或许已合而为一。
她把“包子”当成自己的儿子,那个离弃父母不顾的儿子。
一念及此,汪语臻心弦一紧,眸中怒火灭了,只余黯淡的灰烬,她上前一步,轻轻拍抚母亲颤抖的背脊。
“你说包子会喂你喝汤?”
“对啊,他会喂我。”汪妈妈傻气地笑。“他好乖,对不对?”
确实很乖,她想不到他会对她的母亲如此温柔,他应该恨她父母的,不是吗?她以为他会一辈子执着于过去的恨,可他……
泪胎在她眼里无声地孕育,她用力咬唇,强忍梗在喉头的酸意。
“臻臻,我们去找包子,去找包子。”汪妈妈固执地摇晃她的手。
而她终于无法抗拒,她其实……也想见他,只是不敢顺从自己真实的心意。
“好,我们去找他。”
于是她领着母亲,凭着一股冲动坐上计程车,直奔春悦饭店,路上拨打他的手机,毫无回应,她索性直接到柜台求见总经理,对方却告诉她他不在。
“请问他是去开会了吗?什么时候回来?”
“他不是开会,他出国了!”尖酸的嗓音在她身后扬起。
她愕然旋身,迎向刘晓宣冷淡不菩的脸孔。
“我见过你。”刘晓宣上上下下打量她,目光凌锐。“你就是上次跟少齐一起到白沙湾饭店的那个女人吧?还有,我生日那天,你是不是来负责弹琴?”
她听出刘晓宣话里质疑的意味,防御地挺直一身傲骨。
“你就是少齐的前妻,对吗?”刘晓宣继续逼问。
她毅然点头,礼貌地自介。“敝姓汪,汪语臻。”
“汪小姐。”刘晓宣冷哼,似笑非笑。“请问你找少齐有什么事?”她问话时高傲的口气,仿佛自居正宫,而她是外头不知羞耻的情妇。
汪语臻凝眉,整肃容颜,不愿在这女人面前屈居下风。“我想见他,至于为什么,我想没必要跟你报告。”
“你——”刘晓宣面色一变,狠狠地瞪数秒,忽地转向一旁傻笑发呆的汪妈妈。“这个一脸痴呆的女人,是你妈?”
汪语臻一凛,直觉将母亲拉过来,护在自己身后,不管是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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