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北燕地境,我就撑不住病倒了。张自成要我们在宿迁住下,我不肯,硬是逼着他雇了条船往杭州走。他拗不过我,只得定了两间回杭州的客船的舱。还在上船前买了个使女一路上照顾我。
一路上都昏昏沉沉的着,也不肯吃药,等快到杭州的时候已经彻底昏迷了。
我不知道云箫来接我的时候到底是什么反应,因为我当时一点知觉都没有了。好不容易醒过来,发现已经在熟悉的雨聆阁,屋子里浓浓的药味儿。床边是云烟靠着,看她脸上的泪痕,应是刚哭过。
心里觉得很愧疚,这一路上只顾着自己痛苦,却全然不顾周围其他人的感受。云箫、父亲、云烟,甚至张自成和其他关心我的人,见到我现在这样不知道有多伤心。
摸索着想起来,不小心惊动了云烟。她立刻站起身子,关心地问道:“小姐,您醒了。”
我向她笑笑,只是没有力气说话。舔了舔干枯的嘴唇,努力地睁着眼睛看她,她忙机灵地给我倒了一杯水喂我喝下。
冰凉的液体顺着我的喉咙走到我的五脏六腑,精神也好了些。云烟扶起我,柔声道:“小姐啊,您总算醒了。那日您从船上下来的时候我都快认不出了,才几个月不见,怎么就消瘦成这样。真不知道您都受了什么苦?我就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连你这样晶莹剔透的玉人儿也要害成这样”
我苦笑,“这都是我自己找的,怨不得别人。倒是他被我给害了。”一时又想到韩无炎,心里一阵绞痛。
云烟叫我又颦住眉,以为我哪里不舒服,很是着急。我缓过神来安慰她。
身上骨头硬梆梆的,也不知在床上躺了多久。一问才知道竟然已是四月末,再过十日,便是我生日了。心下有些感叹,当日只想着去苗疆一行,怎会想到竟然发生这么多事。这一去便是大半年,这杭州城里怕也物是人非了。
云烟还待去叫醒云箫,被我叫住了。这些日子他也没有好好睡过吧,我还道要护着他,结果竟让他替我担心,我这姐姐也当得太不负责。
让云烟把我放好,又说服她去休息,我这才静静地躺着,睁大眼睛望着屋外没有月亮的天空。脑中还是想着他,不知他现在好不好,是不是也和我一样睡不着,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在仰望这同一片星空呢。
第六十二章 宫廷受罚
第二日晨,云箫听得我醒来的消息,急急地来看我。我一见他,却是愣了愣,几月不见,竟长高不少,眼神更是稳重。他没有如我所料的掉眼泪,只是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我。
我朝他笑了笑,“姐没事了,不用担心。”
他没有反应,半天才恨恨地问道:“到底是谁?”
我神色黯然,轻声道:“答应我,以后再也不要问我这件事了。让我把他忘掉吧。”
云箫的表情有些奇怪,但还是答应了。“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问了。”一会儿,他又继续道:“爹也很担心你,昨儿还一直在你身边守着,到晚上才走。”
我笑笑,“看来真的得赶紧好起来才行啊。”
接下来的日子我天天在屋里养着,身子也一天天好转。生日只是简单的庆祝了一下,连酒也没喝。一直没见着郑夫年,问了云箫才知道他上个月已经动身去了北燕替元无计看病。忽然想到韩无炎知道我是他徒弟的事实,不知道他会不会特意去找郑夫年问清楚。也不知郑夫年会不会把我是云雨的事情告诉他,他若是知道了又该如何反应呢?这样一想,只觉得千头万绪,不知如何理起。干脆放下一切,顺其自然吧。
朝中的事务也纷繁复杂,范成喻对云家的打击一直没有停息,就连另外的容家和李家也很有所涉及,朝中也陆续被他安插了一些新人。一时间,士族与庶族的矛盾开始激发,朝堂上也开始争论不休。
父亲却也不急,仿佛没事人一般天天窝在府里陪着我,下下琴、弹弹曲的过得挺悠闲。姑姑要我进宫陪陪她,被我以身体抱恙为由给推了,这样弄了两回,也不再叫了。范成喻那里倒是没有什么动静,听说他的兰妃已怀孕八个月,要做父亲了。
我也一直淡淡的表情,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放在心上一般。云烟说什么就答一声,她不说话,我就如同痴了一般,怔怔地看着什么东西,一看就是半天。她见我如此,也不知如何是好,只是日日找了些笑话来说,就盼着我能露出些笑意来。
等这日子暖了些,云烟就试着劝我出门走走,我不好逆了她的一片好意,便应了。看着她兴奋地去准备马车,暗暗为刚才的决定而欣慰。
虽说朝廷一片混乱,但这并不影响普通百姓的生活。街道上还是热热闹闹的,摩肩接踵的人群让马车行起来颇有些困难。我也不赶时间,慢慢地等着就是。倒是云烟不时地掀开帘子往外瞧瞧。
车行至樟书路口,隐约听到外面一阵喧嚣,原来是迎面来了一辆马车把路给堵上了,还跟江允志吵了起来。我不想多事,便吩咐他让了路,没想到那车主人竟然还不肯放过,骂骂咧咧的说惊吓了他,非得让我们陪钱不可。我也动了气,在杭州城里就还没遇上过敢在我面前嚣张的人,掀开帘子便要看看那人长得一副什么嘴脸。
那人长得倒也不差,只是一双眼睛滴溜溜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脚步轻浮,一副酒色过度的衰样,看得我有些不舒服。正欲放下帘子,那人瞥见了我的容貌,一双眼睛顿时发光,色迷迷地盯着我看。
我生气地放下帘子,让江允志赶车,却不想那混混竟然挡在我马车前不让我走,还口出秽言说要娶我做他的小妾。云烟气得脸色发青,拳头握得紧紧的,若不是我在一旁看着,只怕她早就出手教训了。
我又何时受过这种气,向她使了个眼色,让江允志好好揍他一顿。一会儿,只听得外面一阵惨叫,也不知那人断了几根骨头。
遇上这种事,我自然没有什么心情再游玩,吩咐了江允志掉转车头,打道回府了。云烟很是不安,毕竟今天是她怂恿我出的门,遇上这种事情她也有责任。我笑笑地安慰她,“正好日子过得无聊,教训教训这种恶霸也好。”
晚上范成喻突然来宣让我着实有些意外。我虽是郡主身份,但他这样堂而皇之地宣我进宫似乎有些不合礼制。心下有些惴惴的,谢了太监,回屋换了身衣服就跟着去了。
到皇宫的时候,范成喻正在尚书房。太监禀报之后,就意思我可以进去了。我摸不清楚范成喻的意思,低着头小心地进了。端端正正地行了跪礼,却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皇帝不叫起,我是不能起来的。也不说话,也不抬头,只是安安静静地跪着。他仍是没有见到我一般,只坐在桌上改着奏章,若不是能听到他低低的呼吸声,我真以为这里只有我一人。
也不知跪了多久,开始我还能感觉膝盖传来的疼痛,但是渐渐的就只有麻木了。刚开始还有些不安,心里七上八下的,现在却也释然了。头脑里渐渐清朗,浮现的人影竟然又是韩无炎。一时又想到他的点点滴滴,脑子开始昏昏的,周围的一切都离我远去了。
隐约听到太监又来通报了,一会儿,看到一双女人脚,缓缓地步入。
“臣妾叩见皇上。”那女子一口吴侬软语,听得人骨头都酥了。我仍是静静地跪着,既没做声,也没行礼。
“兰儿不必多礼,你正怀孕,下次就不用行礼了。”范成喻终于说话了。
“臣妾多谢皇上。皇上,臣妾拿了些南方刚送来的水果,给皇上尝尝。这天也开始热了,皇上可要注意休息啊。”我虽然见不到这女子的模样,却也能想得到她该是如何的乖巧妩媚。
“兰儿,你上午不是说有人将你兄长打了吗。朕这就把她给叫来了,你说如何是好呢。”耳边传来范成喻的声音,却听得我心中火冒三丈。原来我在这里罚跪了半天,只是因为得罪你的小舅子。好,你够狠!
那兰妃似乎有些惊讶,笑笑地说道:“臣妾只是跟皇上提一下,哪里真的想怎么样,皇上您也太小题大做了,若是被其他姐妹见着,会说兰儿持宠而娇的。”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那人下手也确实太重了,我大哥都断了好几根骨头。这事儿,就由皇上看着办吧。”
怎么就没把他打死呢?我心里恨恨地想着。听这女人说话,就知道不是什么简单角色,难怪能宠冠后宫了。只不过,你别以为有范成喻才背后撑腰就不可一世了。在东越,皇帝又算什么。
“芷兰郡主认为朕该如何处置凶手呢?”范成喻的声音懒洋洋的,想看好戏吗?
我冷笑,“云雨今儿还在纳闷,到底是谁家的人这么大胆子,撞了我的马车不算,还要拦了我做妾,弄了半天原来还是皇亲国戚啊。既然皇上特意来问,敢情是云雨做错了,那下次云雨是不是应该马上应了他,赶紧披了红盖头嫁他才是啊。”
我仍是没有抬头,但明显感觉到范成喻身边的温度冷了不少。
“兰妃先下去吧。”他的声音冷冷的,明显的不悦。
“皇上”那兰妃低低地唤着,似乎有些不甘。见范成喻没有理她,极不情愿地走了。我甚至能感受到她临出门前射在我背上的嫉恨目光。
“你起来吧。”范成喻的语气仍不是很好,冷冷的,好象谁得罪了他一样。
我努力想起身,发现膝盖和小腿全部都麻木了,一时竟然还动不了。呆了半晌,他又冷笑,“怎么,要我去亲自扶你吗?”
我咬咬牙,使劲地捏了捏腿部的肌肉,然后一股劲地站起身。一阵酸麻的感觉袭卷全身,只觉得两只脚已经不是自己的。狠狠地咬住下唇,不让自己的身体摇晃,可是根本没法控制。一个不小心,两脚纠在一起,身子不由自主地朝他的桌子倒去。
只觉得额头一麻,一股湿热的液体顺着我的脸颊淌下来,眼睛顿时迷糊,嘴里尽是血腥气。隐约听见范成喻在高呼太医,然后只觉得头沉得厉害,慢慢地失去了意识。
最近写起来有些力不从心,觉得越来越痛苦了。可能更新速度会有些下降。各位请多包涵!!!
另:由于某些、各种原因,本月该是完结不了了。本来已经想好了结局,但是被朋友狂批了一顿,说是结得太仓促,说我不负责任、说我虎头蛇尾……一直说得我抬不起头,说到我痛苦懊恼,说到我觉得实在是对不起组织、对不起党,所以,完结篇——呵呵,可能还得再等等吧!!!
欠扁的呆呆木瓜留……
第六十三章 开战
其实我早就醒了,只是现在这个场面实在不宜睁开眼睛。范成喻坐在床边一直握住我的手,念着我的名字,也不管太医在旁边。好不容易太医弄好了伤口走了,他就傻了一样看着我一动不动。
好半天,终于说话了,“雨儿,你难道还不知我的心意吗?这些日子你不在,我就像失了魂一般,日日想着你。你走的时候说很快就回来,我信了,天天盼着,可是你却失约了。我等了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每天都提心吊胆的,就怕听到你跟那人走了。你可知道这些日子我怎么过的,只因那兰妃有些像你,我就把她当成宝一样的宠着,只想着如同宠着你一般。可是好不容易把你盼回来,你竟然不来看我一眼,你当真这么恨我么?只因我动了云家的人,还是在你的心里,从来就不曾有过我……”
我使劲闭着眼睛,不让他看出我有任何苏醒的迹象,同时暗暗祈祷赶快有人来解救我于水火之中。按道理说,搞出这么大的事,还弄了太医进了尚书房,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传出去才对。最起码姑姑应该知道啊,那怎么到现在竟然还没有第三个人进来?难道一定要我狠心地拒绝他才能脱身吗?
“雨儿,对不起,我不应该故意罚你。是我不好,求你快点醒过来,我真的很担心。”他仍是在我耳边叨念着,害得我不敢大声呼吸,一心只盼着姑姑赶紧过来。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我实在是有些憋不住了。若是姑姑不来,难道我还在这里过一夜不成。这里可是皇帝的尚书房,连皇后也不能在此过夜的。这事若真的发生在我身上,只怕进宫的命运就逃不了了。
正准备幽幽醒转,忽然听到外面太监来报:“太后驾到!”我心里长嘘一口气,虽然迟了点,但总比不来好。
只听得范成喻轻轻叹息了一声,带着些许惋惜。听到姑姑走到我身边,我并没有马上醒过来,不然也太假了不是。
“哎,你看这孩子,怎么瘦成这样,也不知在外面吃了什么苦。”感觉到姑姑的手轻轻地掠过我的脸,“怎么还伤成这样?你看这脸上都没血色了。”
范成喻在一旁一直没有做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我觉得自己也该醒了,于是轻轻地咳了两声,马上吸引来一大批人。
“怎么样了,雨儿?还疼吗?”睁眼看见姑姑关切的脸,心里有些感动。
“我没事了,姑姑,别担心。”我微微地笑着,安慰她。转眼又看到她身后的范成喻,一脸歉意与愧疚地看着我。我也微笑向他示意,表示自己没事。
“你怎么会在尚书房受伤呢?听到兰儿说起,我还不敢相信。”姑姑疑惑地问道,眼睛却不时地看了看范成喻,好象我的伤跟他有关系一样。
范成喻的眼神有些闪躲,不过我的受伤还真是跟他有些关系。但我也不能落井下石啊,于是拉住姑姑的手,说道:“走路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结果撞在桌角了。幸亏皇上叫了太医过来。”
姑姑有些狐疑地看看我们,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了,只说了些安慰的话,又问了这几个月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料到他们早已知道我被挟持的事,也没隐瞒,只是淡淡地解释说被人救了,然后就再也不开口。姑姑的脸上显出痛惜的表情,也许她想到了其他方面,但我也不想多作解释,任由他们猜测吧。
范成喻也显出痛心疾首的神色,我暗自冷笑。其实这样不是更好,也好死了他的心。完了我请姑姑派人送我回去,她迟疑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临上马车之前,感觉到范成喻灼热的目光刺得我的后背发烫,终究还是忍住没有回头。坐上马车后,我在想,那根金钗是不是应该还给他了。
回到家,云箫和云烟对于我抱伤回来大为不满,嘴里一直嘀嘀咕咕地说个不停,把范成喻批得一无是处,害得我不得不再三提醒他们小心隔墙有耳。毕竟这种话听在别人耳朵里可是大逆不道的。
休息了一些日子,终究还是没有把他的金钗还回去,毕竟以后还是可能会有用。由于身体一直不好,云箫基本上把所有的事情都揽了去。这样,我就闲了下来。可是人一闲下来就会胡思乱想,为了让自己有点事情做,我开始跟着云烟练习武术。
由于有内功作底,又仗着自己的一点小聪明,我的进步还挺快。但是,这种闲散的生活不久就结束了。六月底,北燕大举来犯,全国一片恐慌。
我手中握着云箫从南枫堂和秘营得来的谍报,陷入沉思。没想到北燕此次竟然倾尽国力,现驻扎在淮河北岸的士兵竟达十万之众,连北燕国主也御驾亲征。但是此时我满眼看到的却只有一个人的名字,右路元帅徐王燕舞寒。
其实早在西楚的时候我就该多多少少地看出一些端倪的,只是我心里总以为单纯质朴的他实在不应出生于勾心斗角的宫廷之中。或者当时脑中就已经隐隐拒绝这个想法,即使有所怀疑,还是逼着自己不去往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