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香月+(番外1-4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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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香月+(番外1-4全)-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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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桂跟的那个男人叫何长贵,曾经是个火长,在最近一次与西夷的战争中丢了右腿,却活了下来。香桂过去以后,才知道他不仅失了腿,还伤到了子孙根,已经不能人道。
  何长贵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莽夫,脾气暴躁易怒,加上残废的窝囊,让他一不顺心就对香桂又打又骂。香桂没名没份地跟着一个失去劳动力却又家徒四壁的男人,原是很委屈,但她想着如果两人和和气气的,也能相互扶持着过完下半生,却没想到遇着这样一个人。她性子虽然温吞,但也不肯默默忍受。时间长了,便自己搬到了柴房去睡,每日只负责照顾男人的日常三餐,其余一概不理。何长贵拿她也没有办法,毕竟还要靠着她养活自己,也不能真把她怎么了。这样子,两人竟也凑合着过了几个月。
  每夜每夜,当香桂结束一天的劳作躺在柴房那简陋而冰冷的床上时,她都不由自主地想起家乡的池塘和柳树,还有天人般的凤雁北和莫商。那些记忆美好得仿佛发生在前世一般,这一世对于她来说,就只是眼前幽暗的柴房以及身下硌得人骨头疼的床板。
  这样的日子究竟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她从不去想,只是很努力很努力地活着,并尽己所能地养活那个依靠自己的男人。
  边地暖和的日子总是很短,而寒冷却持续得很长。初雪过后,便是连绵数月的大雪季。
  那天,在咯吱的踩雪声中,如孤坟般在茫茫风雪中颤抖的土屋迎来了两个不速之客。黑衣貂裘,白狐披风,显然都是富贵之人。


  第二章(2)

  是时,香桂正与何长贵难得平和地坐在一起吃午饭。桌上放着一笸箩粗黑的馍,两碗稀得可照见人影的热糊糊,正中一碟酱菜。
  抖落身上的雪粉,白衣男人取下披风的帽子,露出一张俊美若神人的脸来,只是脸色苍白,似抱恙在身。
  香桂一眼看到,差点惊呼出声。原来那人竟是她常常想起的凤雁北。只是看他一脸漠然,显然早已忘记她,自然,也有可能从一开始他就没将她看入眼过。
  香桂心咚咚跳得急,不敢再多看他一眼,低着头招呼两人坐下。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心底不大希望他认出自己来。
  另一个男人英伟轩昂,无形间给人一股强大的压迫感,却是那日在城里骑着马在大街上横冲直撞差点踩到小孩子的燕子叽。
  突然之间来了这么两个气度不凡的人,连一向气焰嚣张的何长贵也不自觉变得畏畏缩缩起来。
  咚地一声,燕子叽将一锭十两有余的银子丢在桌上,“去给我烧点热水来,再弄点吃的。”他冷冷地吩咐,瞟了眼桌上的食物,眼中露出嫌恶的神色,与那日在大街上面对莫商的谦和判若两人。
  何常贵见到银子,不由两眼放光,一边催促着香桂去办事,一边伸手就去拿银子。
  燕子叽并不理会,转向已落坐的凤雁北,脸上的神情立时变得柔和。
  “雁北,让我看看你的伤。”
  凤雁北唇角浮起一抹讽笑,垂眼,“没必要。”
  燕子叽有些懊恼,“你究竟要恼我到什么时候?”
  吧唧吧唧咀嚼的声音在简陋的屋内响起,他眉头一皱,回头,恰看见何常贵一手拿着镆,一手端着碗,正噘唇顺着碗沿呼噜一声喝了口糊糊。那旁若无人的样子,让他胸中无名之火直往上窜。
  “滚出去!”冷喝声中,他扬袖隔空扫飞了何常贵手中的碗。
  清脆的碎裂声响起,何常贵被吓得脸青唇白,不敢言语半句,哆哆嗦嗦撑着棍子挪出了门。
  “燕子叽,你这是做给我看?”凤雁北抿紧唇,低笑,只是声音明显的有些虚弱。
  燕子叽冷哼一声,暴怒地一把将桌上的碗全扫到了地上。“如果不是因为那臭丫头,你如何肯随我……如今又百般冷漠,你终究……你终究不曾将我放在心上!”
  凤雁北弯眼笑,“没错。我根本没将你放在心上过。”温润的声音,平静的语气,却让人觉得漠然得心寒 。
  燕子叽闻言额上青筋暴涨,闭上眼,费了好大劲才控制住自己。
  就在这时,香桂端着热水走了进来,看到地上一片狼藉,吓了一跳。
  “我要她帮我清理伤口。”指着香桂,凤雁北无视燕子叽强忍怒气的模样,淡淡道,语气中有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香桂茫然看着两人,不知道是什么状况。
  燕子叽瞪着凤雁北绝美的脸,好半晌,才恨恨地吐出一口气,妥协了。
  ******
  香桂颤抖着手解开凤雁北染血的里衣,不由倒抽一口气。只见在那原本白皙平坦的胸部,一条尺许长的伤口从右肩直划到左胸,皮肉外翻,狰狞之极,尚幸血已止,且没伤及骨。
  “不必害怕。”凤雁北看到香桂惨白的脸,温声安慰道。“只要把伤处洗干净,敷上药,再用干净的布包扎好就行了。”他总是这样,对什么人都很温柔,却也对什么人都无心。
  这是他第一次对自己说话,香桂心跳得又快又急,紧张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直到一声闷哼传进她耳中,她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股凌厉的劲道给扫跌到了一边。
  “滚开!笨手笨脚的……”燕子叽恼怒的声音在土屋内响起,香桂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觉得右颊火辣辣地疼,脑子嗡嗡地响。
  “你若碰我,就等着给我收尸吧。”在她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耳边传来凤雁北淡淡的说话声。不急,不怒,却让人不敢轻易造次。
  站稳,香桂这才看清燕子叽忽青忽红的脸,只是右眼有些模糊,脸木木地胀痛。
  “你过来……把那药擦在脸上,一会儿就消肿了。”凤雁北不再理会尴尬地僵于身边的燕子叽,冲香桂柔声道,同时扬了扬下巴点向搁在桌子上的一个翠绿色的瓶子。
  “那是给你治伤……”燕子叽大急,冲口道,却被凤雁北冷淡的眼神逼回了后面未完的话。
  “我没事、没事……”香桂却已听明白了,慌忙摆着手,急切而笨拙地推拒。低三下四的她怎么能用给他治伤的药?
  凤雁北低笑,也不勉强,“那么你过来帮我上药。”
  香桂犹豫地看了眼凶神恶煞般的燕子叽,却在发现凤雁北苍白的唇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后,打消了一切的顾虑
  这一次,她分外地小心,加上手脚一向利落,很快就帮着凤雁北处理好了伤口。
  收拾干净屋子,香桂去给两人做饭时,何常贵正窝在灶堂前面,手中拿着一个黑馍馍啃着。看到他那可怜窝囊的样子,她心中又有些不忍,于是在窝中盛了一碗开始剩下的热糊糊递给他。
  除了一小袋留着过年用的白面粉,家中并没有其他好的东西。香桂找出那袋面,用水和了,煮了一锅削面。放了些腌菜进去调味,还未出锅,那扑鼻的香味已让坐在一旁的何常贵差点没流下口水来。只是开始尝到了那两人的厉害,心有余悸而不敢放肆。
  当香桂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削面来到堂屋时,凤雁北正疲惫地靠在桌子边,一手支额,阖眼养神。燕子叽则坐在对面,目不转瞬地看着他。听到脚步声,两人谁也没有动。直到香桂将碗放在桌子上,凤雁北才缓缓睁开眼,却在看到碗中食物时,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这是家里能拿出的最好的东西了。”在燕子叽发作之前,香桂已经先行解释。她知道两人身份尊贵,吃惯了大鱼大肉,定然瞧不上他们这些穷人平时都舍不得吃的好东西。只是这冰天雪地的,又隔着县城老远,即使有钱也买不到肉,能怎么样?
  知她说的是实话,即使是燕子叽也莫可奈何。但对于养刁了胃的两人来说,这两碗削面实在难以下咽,都只胡乱吃了两口便放了筷子。倒便宜了一直守在灶房锅边淌口水的何常贵。
  ******
  两人原是打算休息一下便继续赶路,不料凤雁北却突然发起烧来,不得已,只得留宿。何常贵自是睡到了柴房,香桂不愿和他挤,于是就在柴草上将究。
  半夜的时候,何常贵突然腹痛如绞,迫不得已离开暖和的被窝,到外面解决。回来时经过主屋,听到里面有响动,不自觉悄悄凑上去透过门缝往里窥视。
  屋内仍点着灯,昏暗的光线中,可以看见燕子叽正对躺在床上的凤雁北做着什么,何常贵瞧了半天,才蓦然反应过来,啊地一声叫了出来,等意识到自己闯了祸,却已收声不及。
  何常贵起身时,香桂便醒了,迷迷糊糊很久,却一直没听到他回来,不由有些奇怪。但并没多想,后来又睡了过去。直到清晨起来时,才赫然发现,小木床上冷空空的,何常贵竟然一夜没回,这才开始有些不安起来。
  连梳洗也没顾上,她就要去寻,却在拉开柴房门的那一刹那僵住,原本就不热乎的手脚瞬间冰透。只见主屋前面的空地上以一种极奇怪的姿势歪倒着一个人,几乎被夜雪完全湮埋。
  不用走近,香桂已猜到了是谁。她下意识地看了眼主屋紧闭的门,这才犹疑地挪步上前。
  是何常贵。已气绝多时,身体僵硬冰冷……
  昨天还好好的人,怎么就这样没了?香桂傻愣愣地蹲在那里,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她是营妓,自然没少看过打仗,常常前一刻还活生生的人,在下一刻便再也不能说话。按理早该习惯了的,可是……
  “女人,打热水过来。”主屋的门吱呀一声拉开了条缝,燕子叽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然后嘭地一声,又被关上。
  香桂怔了半会儿,这才翻过何常贵冷硬的尸体,打算拖到柴房内。不想竟看到他脸上惊骇欲绝的表情,以及另一边唇角凝固的血迹。
  倒抽一口冷气,她松开手连着退了好几步,而后蓦然掉头奔回柴房,手忙脚乱地收拾起自己的衣物来。何常贵是被人害死的,除了主屋内那个黑衣人,她想不出还有谁。她还不想死,现在不走更待何时。
  “我要的热水在哪里?”不知何时,燕子叽来到了柴房门口,目光阴冷地看着香桂。
  香桂手一抖,未打好的包袱散开,几件破旧的衣服落了出来。
  燕子叽俊眸微眯,冷笑道:“要走也不用急在这一时半刻,等我朋友好了,要我送你一程都没问题。”
  香桂灰白了脸,知道自己别无选择。她甚至想不明白,好好的为什么会招来杀身之祸。
  被逼着将何常贵的尸体拖到了屋后,香桂亲眼看着燕子叽以掌风扫起雪泥将之覆盖,连心中仅存的那点侥幸也没了。
  端热水到主屋时,凤雁北仍然昏昏沉沉地睡着,脸色较昨日越发的差了。看样子何常贵的死与他没有什么关系,想到此,香桂莫名地松了口气。
  在燕子叽的监督下,她小心翼翼地为凤雁北那不知为何又崩裂的伤口换了药和布条。在不可避免的碰触中,察觉他的肌肤烫得吓人,不由担忧起来。
  “这位爷需要看大夫……”鼓起勇气,香桂在燕子叽冰冷的目光下硬是挤出了一句话。
  燕子叽唇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下,却没有理会她。
  但是到中午的时候,他还是背起了凤雁北往最近的县城赶去,顺手拎了香桂一同上路。

  第三章(1)

  县城很小,找遍了整个城,才有一家简陋的医馆。
  当时天已经暗了,一个穿着又脏又破袄子的老人正佝偻着身体在院子里生炉子。见到三人,他有些迟钝地抬了抬眼皮,然后继续在滚滚浓烟中拨弄着柴块。
  “大夫在哪?”燕子叽隔着远远地问,冷漠而轻鄙。
  老人张口欲答,却被浓烟呛得剧烈咳嗽起来。好半会儿才抹着眼泪从烟中走出来,颤微微地挪到三人面前。
  “老汉就是。”他的声音苍老而嘶哑,似沙砾摩擦。
  燕子叽眯眼打量了下他,眸中浮起明显的不满。“除了你,还有没有别的大夫?”他不相信这个连走路都让人不放心的糟老头子。
  老人显然没见过世面,被燕子叽锐利的目光看得瑟缩了下,“没……整个髟城就只有我老头子还在给人看病。其他人,都被征到偁城军营里去了。”他的声音有些打颤,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年龄大了。
  燕子叽闭了闭眼,仰天吐出一口郁气,“你能不能看病?”
  一直闷不吭声的香桂诧异地看了眼他,大夫不能看病能叫大夫吗?那一刻,她竟然觉得他比自己还笨。
  老人显然是有些本事的,在重新处理凤雁北的伤势过程中动作虽然因为年龄的关系而显得慢吞吞的,但是手法老道熟稔,让人无法再质疑他的能力。
  香桂帮不上忙,便去帮老人把炉子生了起来,然后提进屋。炭块燃烧的味道充斥着人的鼻腔,冰冷的屋子渐渐有了一丝暖意。
  熬药喂药的事自然是香桂来做。当辛苦地在燕子叽灼灼目光的监督下喂凤雁北喝下一整碗药之后,香桂才明白他为什么要不嫌麻烦地带着自己上路。在这个世上,有一种人是专门服侍人的,还有一种人是专门被人服侍的。燕子叽就属于后者。
  晚上的时候,凤雁北清醒了一些,香桂无意中发现他看燕子叽的目光异常的冰冷,倒像是在看仇人一般。
  “你叫什么名字?”勉强坐起身,他问香桂,语气清冷,少了昨日的温柔。
  香桂说了。察觉到他的改变,心中有着说不出的古怪感觉,她希望他好好的,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意气风发。与此相比,何常贵的死在她心中造成的小小惶惑,便显得是那么微不足道了。
  “晚上你就睡我床前。”淡淡说完这句,凤雁北又虚弱地阖上了眼。
  香桂下意识地偷觑了眼燕子叽,果不其然,他的脸色变得铁青。心中有些害怕,不由想到何常贵,他不过是个没有丝毫用处的瘸子,定然是昨晚起夜时发生了什么事,否则不会死得不明不白。然而,她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力,而且,也并没想过拒绝。凤雁北于她来说,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她虽然出身微贱,但是心中也有自己想要珍惜的美好念想,而这个念想就是他和莫商,还有家乡那绿柳池塘。于是,即使明知自己力量微薄,她仍然希望能努力让他露出暖阳一样的笑。
  这一夜,三人相处一室。燕子叽坐在屋内唯一的椅中,凤雁北躺在床上,而香桂则倚坐在床前脚踏上打着磕睡,无形中将两人隔了开。
  小碳炉熊熊燃着,释放出热气与刺鼻的碳味。
  凤雁北时睡时醒,睡得极不安稳。每当他稍有动静,香桂就会立刻惊醒,为他端茶递水,照理伤势,直到他再次睡过去。而这个时候,燕子叽总会紧张兮兮地看着他们,却因为凤雁北的抗拒而无法靠近。
  有一次香桂无意地回头,恰看见燕子叽一脸的关切和无奈,心中一动,想起几个月前他在街上对莫商说的话,隐隐约约似乎捕捉到了点什么,却下意识地不敢细想。
  这样昏昏乱乱,忙忙忽忽地竟然平安熬到了天亮,当老人起床过来看时,凤雁北的烧终于退了下去。
  香桂一直提着的心这才放下了半颗,而另半颗仍为自己吊着。她摸不准,自己什么时候就会和何常贵走上同一条路。
  ******
  马车辘辘地往前驶着,不紧不慢。香桂坐在凤雁北身边,以方便适时照顾他。燕子叽坐在对面,目光幽暗,神色阴晴难定。
  这位公子身子仍然虚弱,在房事方面易节制,否则病情恐会恶化。
  香桂脑子里一直反复地响着离去前老大夫的叮咛,整个身子都凉浸浸的。身处风月场中数年,什么样的淫乱没听过见过,大夫话中隐含的意思,她一听就反应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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