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哪座山跑下来的野人,敢说我们是乌鸦。”一位华贵不雍容的中年女人气呼呼的指著他骂。
“野人的格调似乎也比你们高,至少我不会像狗一样拦路叫嚣。”脸上带著温和的笑,蔚海洋的表情像和人聊天气不带火气。
想当然耳,一群养尊处优的富家太太倒抽了口气,个个气红了脸怒视他,抢著出气地你一言我一语,菜市场都没她们吵闹。
其中一名看来保养得宜的企业家夫人举手要众人冷静,势利的凤眼微微往上勾,以十分蔑视人的姿态睨视。
“果然是长得不错,眉是眉、眼是眼,小嘴红艳地等人采撷,难怪能让我那女婿为你倾倒。”
“女婿?”春天心想,她指的是阿离吧?
因为母女俩长得很相似,因此不难发现她是谁的母亲,猛一瞧还以为梁紫月老了十五岁。
“开个数字吧!能力范围内我一定补偿你。”像这种乡下女孩很好打发的,以前她就是用相同方法逼走丈夫的情人。
“十亿。”
咦!谁在说话?
春天楞了一下,还没想清楚她话中的含意,一道冷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好大的一张口呀!敢情你也瞧上这丫头,想趁机大捞一笔?”他有那么大的胃好装吗?
“美金。”
徐彩凤的眼闪了一下挑起眉,“就怕你搬不走,你不像有福气的人。”
“福气因人而定,拿不出来就别装阔气,空壳子的企业家并不少,没必要指著柳条称金块,让人以为你真的很有钱。”他家丫头也是有靠山的,不会随便让人欺侮。
“姑爹……”他的口气好冷,一点也不像他。
蔚海洋冷戾的眼神一转,变得温和,轻拍春天的手要她宽心,他会手下留情。
“你说我在装腔作势?”表面维持著贵夫人的仪态,但气抖的手泄漏了徐彩凤的怒气。
“不,我们是依照你的意愿开出数字,麻烦你爽快点付钱,现金或支票我们都可以接受。”想出价也要看自己够不够分量。
“狮子大开口,一百万就够你们赚上好几年。”徐彩凤将准备好的百万支票扔在地上,瞧不起人的意味浓厚。
蔚海洋用脚踩揉,“看样子你也是虚有其表的一级贫民,连几亿美金也拿不出来,聂沕离的身家可不只这个数,我们放弃大金库捡你的零头呢。”
“你……你们果然怀有目的接近他,我一定要将这件事告诉他,让你们的诡计落空。”居然说她是一级贫民,她可是梁氏企业的董事长夫人。
“请便。”蔚海洋做出让路的动作要她好走。
气得七窍生烟的徐彩凤口不择言的骂道:“狗男狗女,我今天绝饶不了你们。”
她不只要把他们赶出马术界,还要让他们在台湾待不下,否则难消这口气。
“姑爹,她怎么知道我们都属狗?”笑如春天的春天高兴的直拍著手,纯真的脸庞瞧不见一丝恼意。
变脸的蔚海洋一听见她欢喜的声音,为之失笑地摇摇头,生肖属狗的他们刚好差两轮。
“因为母狗的嗅觉特别灵,能嗅出同类。”
损人反遭一损的徐彩凤忽然失去声音,怔仲的望著宛如春天的女孩,似曾相识的感觉让她有丝不安,一时却想不起像谁。
要不是身边的人推了推她,她还在失神中。
“品德败坏的人不配出赛,马术界容不下你们,自个滚出去省得丢人现眼让人赶。“高傲的扬起下巴,徐彩凤沾沾自喜的自以为占了上风。
“我们本来就要走了……”是你们拦下了我们。春天小声的说著。
但她身边的长辈可就说得宏亮,让周遭的人听得一清二楚,离开的脚步反而走向马场,意思是不想辜负她们的好意决定留下。
“什么,你们要继续比赛?”明明取消资格了呀!
徐彩凤还想出手阻拦不让他们进场,主办单位的马场主人慌乱的快步跑来,一边拭汗一边弯腰朝他们致歉,态度恭敬得令人傻眼。
“丫头,还不进常”
迟疑了一下,春天以平常心上马,轻下一声转进比赛场地,正式第一关的跳跃。
※※※
“死老太婆,你留著温泉馆陪葬不成,年纪一大把了还不认命,尽抢一堆年轻人的饭碗。”
情绪非常糟的聂沕离挽起袖子抹地,用力的程度几乎要刮去一层地板,忿忿不休的来回重抹,像在发泄一身的怒气。
他已经认输了不想再和她斗下去,温泉馆想保留就保留吧!他会特别开辟一条路方便通行,专车接送饭店的客人来泡汤。
可是他不想告诉她,要她惶惶恐恐的数日子,每天不安的望著砂石车来来去去,担心温泉馆的水质会受污染。
去他的污垢,他不信刮不掉它……
“呵……你今天的声音特别有元气,让我老人家听了以後多活十年,想我死还早得很呢!”嗯,地板擦得很亮,哪天失业可以来当清洁工。
堂堂的总裁窝在小镇上擦地,传出去可能会跌破不少人眼镜,以为国内又有大型饭店倒闭了。
“你不要笑得像巫婆成不成,七老八老还学人家爬窗户,你就不怕摔断脖子少条腿,被人抬回来。”要不是怕她摔死赖在他头上,他绝对不会主动接下她的工作。
吵久了会吵出感情,看起来仍处於敌对状态,但是自然流露的关心还是会出现言行举止之间。
除了没叫她一声外婆外,两人培养出的默契不输亲祖孙,越吵越亲近。
“小子,你肝火挺旺的,要不要喝杯降火气的青草茶,我煮了一桶准备喂猪。”施舍他一点没关系,反正路旁的野花野草不用钱。
⑥*#……“尽管拿去喂猪,我不需要。”
气都气饱了谁还喝茶,胀死她老太婆。
岑婆婆凉凉的道:“心情很坏是不是?好像身边老少了什么不痛快,要找又找不到,好烦喔!”天气真是好呀!不冷不热快要下雨了。
雨後的蜗牛很补,他应该不介意帮老人家拾个百来斤下莱
聂沕离重重的拍甩抹布,水滴四溅的溅到她脸上,“少说风凉话,你把她藏到哪去了?”
“她是谁呀?没头没脑谁听得懂,我还没成仙。”摘著水芹叶呵呵笑著,岑婆婆明知故问。
能让他低声下气的还有谁,用膝盖一想也知道。
“装什么胡涂,你会不晓得我问的是谁。”该死的老太婆,真想掐死她。
她揉揉肩、捶捶腿的感慨著,“人老了,什么都记不住,还要被小辈欺负,我真是命苦呀!”
“命苦的是我。”聂沕离咬牙切齿的说道。
明知道她只是装装样子没病没痛,愤然丢下抹布的他仍大步的走向她身後,当起按摩师。
“轻一点、轻一点,你想要我老命呀!”年轻人就是不受教。
“少罗唆。”他连自己的父母都没这么孝顺过。
“重一点、重一点,你没吃饭呀!”搔痒都比他有劲。
“闭嘴。”
“左边一点、左边一点,你听不懂人话……对对对……再往下移一寸……嗯!就是那里,用按的别用捏……”舒服,骨头都松了。
表情越来越僵硬,聂沕离怕自己会失手宰了她。
“她呢?”
“谁呀?”阿猫阿狗可别找她要。
“春天。”那个“失踪人口”。
“春天呀!她不在家。”总算开口了,当他要憋到没气呢!
这小子还真沉得住气,等了三天才不耐烦。
“我当然知道她不在家,不然我干么讨好你。”他说得很气,像被抢走玩具的孩子。
岑婆婆丝毫不受影响,“别停,继续。”她正觉得舒坦了许多。
“她去哪里了?”敢私自潜逃,他非拿大链子链住她不可。
谁说她没脾气来著,一闹闹个三天不见人影,不在牧场也没回家,学校又放春假,他根本不晓得上哪里找人,只好学老农夫来个守株待兔。
偏偏他守不到兔子却得面对一头老水牛,大眼瞪小眼地瞪得胃胀气,不先低头都不成。
似乎全镇的人都知道她的去处,可是大家就像串通好的不肯告知,神秘兮兮的朝他猛笑,以看热闹的心态打赌他能忍几天。
真是够了。
什么敦亲睦邻、充满人情味的小镇,处处有温情,根本是野火传送中心,将他的一举一动全传给老太婆,让她稳居胜位当他的消遣。
“啊!她没告诉你吗?我以为你们进展神速无话不谈,连我老人家都不要了。呵……不笑都不行,忤逆老人家是会有报应的。
聂沕离的五官抽动,眼神凶狠,手指关节咔咔作响。“你再嚼棉花好了,明天我送你一床棉被让你嚼个过瘾。”
看在她没多少好日子可活的份上,他暂时不扭断她的老人颈,让她多喘几口气。
“说你火气大还不信,去喝口喂猪的青草菜,我想想再告诉你。”瞧他眼睛下都黑了一大圈,准是睡不好觉。
那茶她熬了很久才熬出味道,清肝明目还润肺,多喝点有益无害,她可是特地起了个太早为他准备的,少了他来吵嘴也挺寂寞。
岑婆婆见他连喝三大碗才会心一笑,指著一边的凳子要他坐下。
“本来以为你跟我家丫头走不在一块,你的世界和她相差太远,我只有这么个孙女,实在舍不得把她给人。”她的思绪像想到什么飘得好远。
换做是他也舍不得。“我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老人家的戚伤他能体会,没几人看好他们的感情,一开始便认定她会受伤,所以他卯起劲的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伤害,根本成了全镇运动。
不然以他过往的经验怎么会还得不到她的心,紧要关头总有不识时务的人出现,好打断他的好事“解救”她。
他气归气却拿他们没办法,一团亲朋好友比蝗虫还可怕,当他的居所是观光景点任意进出,如入无人之地地指指点点。
甚至还有一对新人来此拍照留念,直说他的鬼屋不够惊悚。
“你这孩子本性不坏,我这双老眼还没花,看得出你对她的用心。”岑婆婆叹了一口气不免欷吁。“人家说什么豪门深似海,我怕她和你家人处不来。”
“这点我放心,我早就搬出家里独立生活,他们一年碰不到三次面。”如非必要,他也不想让她和功利的家人见面。
他们到现在还想撮合他和紫月的婚事,三天两头催他赶紧办一办,一点也不在乎他身边已经有人了。
“我家丫头的命并不好,没几岁就死了父母,跟著我这个大字识不了几个的老太婆也挺辛苦的,要不是她姑爹学问好肯教她,恐怕她会过得更累……”
父母双亡应该是件悲伤的事,可是她一滴泪也没掉地反过来安慰他,浑身散发著春天光芒要她笑,因为她的父母飞到天上当神仙是件快乐的事,她们要他们高兴才是。
“这丫头比谁都坚强,别看她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真要强夺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时,她肯定会跟你拼命。”像棵坚韧的野草。
他没好气的回道:“外婆,你暗示得太明显了。”
温,泉,馆。
“呵……你这小子太精明了,不过他们一家都短命,到了这一代我还真是担心呀!”她实在不想再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他们一家……”聂沕离狐疑话中的语病,她和她的父母不是一家人吗?
岑婆婆刚想要说一些令人痛心的陈年往事,负责柜台的女子神情慌张的跑向她,手中拿著无线电话。
“不……不好了,春天从马背上摔下来”
第九章
“什么,春天摔下马?!”
就像鸟儿会飞,鱼儿水中游一样,马术精湛的春天怎么可能坠马,那比彗星撞地球还荒谬,根本没人相信她会从春天二号的背上摔落地面。
春天牧场的马最温驯了。
但事实证明马会失蹄,猴子会由树上掉下来,她在众人的注目下突然握不住缰绳滑了手,马儿像受了惊吓似地扬起前蹄。
状况来得太快了,她没来得及应变,整个人像抛物线似地往後抛,差点还被马蹄踩个正著。
幸好她运动神经不算差,落地的那一刻发挥体操的侧空翻,避开坚硬的石墙和石堆才不致折断腰骨,滚落泥泞的水池旁。
虽然不致危及生命但伤得不轻,左腿骨折有昏迷现象,从送医途中到急诊室一共吐了三次,脸色苍白得几乎不见血色。
一路伴送的蔚海洋忧心忡忡,再度失去亲人的恐惧萦绕在心,他想起妻子的死,以及大火中两具至亲的焦尸,他真的很怕雷家的传说会再一次应验。
听说住过雷家大宅的人都不长命,雷爱爱的父母便是一例,然後她和丈夫春意然葬身火窟,接下来是曾暂住的妻子。
像是一种诅咒,对爱情的诅咒。
情路走得顺畅反而引来死亡,冥冥之中似乎有股黑暗力量嫉妒爱情,让相爱的人不能相守,分隔幽冥两地不得相见,饱受相思之苦。
但春天还太年轻了,她的爱情才刚开始,死亡之手不该这么快找上她。
“春天没事吧?她现在的情况如何?”
若不是心情太过沉重,眼前的一幕真的会让人捧腹大笑。
蔚海洋抬起头望向加护病房,神情显得苍老和自责,没法回答地捧著头,他还没有办法接受春天由马上摔下来时他没及时接住她。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快说,别让我老人家著急。”木人儿一个想急死人呀!
人还躺在里面叫他如何开口,他没把人照顾好。“目前没有生命危险。”
“目前是什么意思,表示以後还有变化吗?”聂沕离将背上的岑婆婆放在椅子上,两手捉紧他双肩一遥
因为听见外孙女摔马的消息太过紧张,猛地站起的老人家毕竟上了年纪,一不小心就闪了腰。
可是她没法子在家里枯等,她这一生中已送走太多儿孙,怎么也下放心的硬要跟来,因此心急如焚的聂沕离才背著她一路赶来。
“医生还在观察中,她落地时是用双手抱著後脑,所以前额受到撞击有微量出血。”不然会伤到脑神经中枢更为严重。
“需不需要开刀?我马上从北部医院调来脑神经外科医生为她治疗。”只求她平安无事。
他不会让她有事,他的生命有她才完整。
“暂时没这必要,只要不继续出血,大脑会自行吸收微血加以消化,比较麻烦的是她的腿……”说到这里,蔚海洋有点难过地别开脸,偷拭眼角的泪。
“她的腿怎么了?”
聂沕离追问的声音中有著压抑的怒意,心慌地想冲进病房看个究竟。
“医生说是开放性骨折,就算拆下石膏也要复健半年,若复原情形不甚良好的话,以後走路可能有微跛现象。”因为膝盖无法弯曲。
“什么?!”
受不了冲击的岑婆婆眼前一黑,差点昏倒的紧捉椅背,不让黑暗击垮的保持清醒,她怎么也没料到活蹦乱跳的孙女一出门却惨遭横祸,如今连看她一眼的力气也没有。
这是造了什么孽呀,才几岁的孩子怎好折腾,真要有个人抵命,她这把岁数也活够了,就让她替这孩子受苦,她好早点和丈夫女儿们团聚。
“为什么是她?为什么是她?为什么……”他应该陪在她身边。
甜如太阳的笑容,澄净似天空的乾净眼眸,笑起来的酒窝漾著无限甜蜜,无忧的神采飞扬著,她该是和风中最灿亮的人儿呀!
十指松动又握紧,已由震惊中恢复冷静的聂沕离想闯入加护病房,但因会客时间末到,由内部控制的不透光玻璃门根本不对外开启。
他愤怒的一拳击向墙壁发泄心痛,鲜红的血痕留在白色粉漆上叫人倍感惊心,情绪低落的蔚海洋并未阻止他,因为他了解那种等待的心急。
“我怀疑这起意外是人为的。”
他一句话犹如广岛原子弹炸开。
“说清楚。”黑瞳倏地发出寒芒,一股燃烧的怒火充斥聂沕离周身。
形成诡异的风。
“我试图拉住春天二号不让它躁动时,我发现握绳部分沾有牛油。”那是春天滑手的主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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