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暖曾想过,他们或许会相遇在熙来攘往的街头,或者会相遇在飘满落叶的街道,或者会相遇在风雪飘舞的冬夜……
一面玻璃,一堵墙,挡住了一切。
当孟古在她视线中出现的时候,她愣住了。
此时的他,飞扬的眼角,英俊的容颜。
草木春深,人岂无情?
许暖几乎是扑向了窗户,她的手触摸在玻璃窗上,试图离他更近一些。她想呼喊他的名字,可是,还没张口,整个人就被庄毅狠狠地拽了回来。他将她狠狠地摁在竹椅上。
他很不满意许暖见到孟古时的表现,在他看来,她的眼泪,她的举动,简直就是在犯贱!
他冷冷地笑,说,你就是哭,也得坐在我面前哭!
在旁边的顺子有些不忍地看了看许暖,赵赵也将脸别向他处。
虽然没有经历过,但是他们似乎都能感受到此时许暖心中的痛苦——曾经心爱或者依然心爱的男人就在眼前,而自己却不能哭,不能喊。
就这样,孟古在她的眼泪中,默默地来,又默默地去。
庄毅看了看许暖脸上的眼泪说,怎么?你还惦记着孟古啊?一个男人能弃你与你女儿七年之久,对你们不顾不管,我实在想不出,你为什么还要为他哭?
许暖不看他,默默地落泪。
庄毅冷笑了一下,说,那天在你宴会上看到孟谨诚哭,今天看到孟古也哭,是不是我将你以前的那些老相好全部带到你面前来,你就可以给我孟姜女哭长城了?
庄毅说完这些话后,又觉得有些残忍。
他突然想起了一个很重要的人,宁才川。在宁辞镜死后,他并购了和风企业,如约给了宁才川一大笔钱,然后将他送去了澳洲,听说,他现在已经移居到美国去了。庄毅最不放心的不是宁才川,而是当初他扔给宁辞镜的那卷胶卷——居然不翼而飞了。顺子和在场的兄弟们,都说没看到。他也曾秘密派人去太平间检查过宁辞镜的尸体,也没发现那卷胶卷,这让他隐隐地感到不安。
庄毅的话,直刺许暖最脆弱的神经,她怨恨地看了庄毅一眼。
其实,在她看来,如果不是庄毅一定要将她带到他们两个面前的话,她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们。她不想带着满身伤痕和他们重逢。而如今,庄毅却蛮横且自以为是地那两个人带到她面前。那一刻,她很想问问他,你让我看到他们,却又不准我动容,你当我的心是石头吗?
可是,她却不能也不敢说出口,只能悲伤地看着庄毅,那场车祸之后,她的身体更加虚弱,模样也更加楚楚可怜了。
庄毅再也不想看到她的眼睛。他起身,冷冷地说,我不管你和孟古曾经有过什么,从此之后,在这场游戏里,你只能爱一个人,那就是孟谨诚!
庄毅说完这句话,突然觉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别扭,好像哪里出了问题似的。他想起以前看过的那些肥皂剧,里面的男主人公似乎都是这样说的——我不管你以前和他怎样,但是从今天起,你只能爱一个人,那就是我!
我?
庄毅嘲讽地笑了笑。末了,他还不忘威胁许暖,说,如果你做不到,如果你还敢和孟古有任何牵连的话,就别怪我对许蝶不客气!
说完,他笑了笑,那种笑带着邪恶,让人不自觉地恍惚,他说,我想,你也不愿意看到自己和孟古的女儿就这样死掉吧?
他那些残酷的话语,终于让许暖忍无可忍,她哭着说,你为什么不让我被车撞死?你为什么还要救活我?难道就是为了让我继续忍受你的折磨吗?
庄毅笑,说,你不是都自问自答了吗,我救活你就是为了折磨你!
许暖不说话,但是目光中的怨恨已经达到了极致。
庄毅回望着她,一把捏住她的下巴,笑了笑,说,我承认,你这个样子很美,不过,我不想看,你给我笑!
许暖将头转到一边,倔犟地落泪。
庄毅根本不理睬她的眼泪,只是说了一个字,笑!
最终,许暖的脸上露出了凄楚的笑容。
那么悲凉。
那么凄恻。
那一刻,许暖觉得自己好傻——记不清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做这样的梦。梦中,庄毅对着她笑,那种笑容如同明净的琉璃,温暖的阳光,让她想抱着他哭,诉说自己的委屈以及自己对他的不满和怨愤。
醒来后,她总是会惊诧不已,自己居然会对庄毅这个恶魔产生依赖产生幻想。然后她笑自己,恶魔庄毅怎么可能笑得如温暖的阳光呢?而且,他哪里肯对自己温柔呢?
而今天,庄毅彻底地粉碎了她对他残存的幻想……
【37】
自从许暖的地址暴露后,她就被顺子带到了庄毅的住处。
庄毅常住的地方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上,寸金寸土,公寓的名字却俗的可怕铂宫。几乎每座城市都有这种名为“x宫”或者“xx宫”的高档社区。在许暖看来,只有庄毅这种试图统治全宇宙的思想暴君,才会对这种名字的建筑情有独钟。
他买下了铂宫公寓顶楼的一整层,是复式结构的。
他住27楼,将许暖“囚禁”在28楼。
其实,自从许暖出院之后,庄毅就将她安置在此处,美其名曰,方便照顾她的身体,其实就是想更好的控制她。
不过,许暖一般是不会下楼的她和庄毅这个暴君八字不合,而且,她也不想总是自取其辱。
许暖被顺子送回庄毅公寓后,赵赵看了看许暖原来住的公寓的小花园的那两棵桃花树,叹了一口气,她能理解许暖的痛苦。无论怎样,哪怕孟古给过她再大的伤害,也改变不了他是她生命里很重要的一部分这个现实,她在人海颠沛流离之中,失去了他很多年。
这种失去·等待和找寻的痛苦,赵赵是明白的,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抱着渺茫的希望,找寻自己失散多年的弟弟。如果此时弟弟出现在她面前,她却被人囚禁,不能与弟弟相认,估计,她会比许暖还要痛苦。
那一刻,她突然有些心疼许暖若不是陷入一场利益的棋局,她应该是被孟谨诚、孟古,或者庄毅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啊。
自己居然会加上庄毅······赵赵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她是多么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直觉啊!
不过,转瞬之间,她又露出笑脸,转过身来,问庄毅,啊,我现在也有些搞不懂了,既然你要许暖去俘获孟谨诚的心。让孟谨诚和陈寂彻底无缘,为什么,现在这么好的机会,孟谨诚都找上门来了,你却不让他和许暖见面呢?可是,既然你不想让他们见面,为什么还要收买孟谨诚的职员,让她故意将许暖的简历掉在孟谨诚面前,将孟谨诚引到公寓里?不过,我更想不通的是,你收买孟谨诚的职员,让孟谨诚得到这条线索,明明就是为了让他见到许暖啊,可为什么又大费周章的让顺子注销了许暖的手机号码,住宅号码,并让她搬离公寓呢?你到底是在搞什么啊?庄毅啊庄毅,我真的看不透你!
庄毅没说话,一直盯着远方。
然后,他笑了笑,看着赵赵,说,你的疑问可真多啊!
赵赵笑,说,很显然,你不是在赞美我。
庄毅笑,说,你知道就好。
赵赵说,你嫌我多事?
庄毅不说话,半天之后,他才目光灼灼看着赵赵,笑,说,男人的心里都有一团火,这是一团天生的火。我就是要孟谨诚心中的那团火熊熊燃起,最终燎原!
赵赵不理解的看着庄毅。
庄毅笑了笑,说,赵赵,你不是不知道,男人这种动物,越得不到越寻不到的东西越能激起他们的欲望。男人都是野兽,是野兽就喜欢狩猎。我自然是想让孟谨诚早日见到许暖啊,可是,这么容易就让他见到的话,那许暖对他的诱惑力也不过如此。但是倘若像这样,给他留下一个线索,让他按图索骥,原本以为会马到成功,结果,却是一无所获!即使如孟谨诚这样云淡风轻的人,心里也会燃起那团火焰的!人不会对自己看到希望的东西死心的。我就是要孟谨诚心里那团火烧起,最终烧成灰!
赵赵不可思议的看着庄毅,她知道他聪明,但是没想到他是如此的聪明,那么攻心。他所做的这些,无非是想让孟谨诚越发觉得许暖是多么的得来不易,自然越珍惜,越珍惜,许暖这个筹码的重量才越大,越有益于庄毅。
这个男人实在太可怕了。赵赵想。
不过,她笑着说,庄毅啊庄毅,你瞧瞧。你对男人心里的把握,真是让我这个妈妈桑都自愧不如啊,要不,改天去我们那里,给我们的小姐们上上课?
庄毅知道赵赵在说笑,他也笑了笑,说,算了。让她们越简单越好,越纯真越好,男人有时候不喜欢那种太做作的女人。说完,他就起身,准备离开。
其实,他这番话是说给赵赵听的,因为他已经知道是赵赵故意拖延时间,让许暖和陈寂碰过面的事情了,那天宴会上,陈寂淡淡的跟他提起过。她说,你的女朋友可真美,我都不好意思下楼了。
但是,庄毅并没有马上那个迁怒于赵赵,因为,她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靠近自己灵魂的女人。而且,这么多年来,她为自己,付出了太多太多。
赵赵能听出庄毅话中有话,可是,此刻。她有些心烦意乱,没有精力去仔细考虑,突然,那么突然,她喊住了正要推门离开的庄毅,很小心的问他,庄毅,你^是不是喜欢上许暖了?
这是毫无预兆的问题,在庄毅的脑袋上炸起了响雷。
他回头看了看赵赵,眼神黝冷深沉,他低声说,开什么玩笑!
赵赵不说话了。
末了,庄毅突然回头,思衬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他岔开了令人尴尬的话题,说,赵赵,给我去纽斯塔布置一个雅座,我今晚有重要客人来访。
赵赵一时反应不过来,奇怪的看着庄毅,说了一声,啊?
这时庄毅的电话突然想起,庄毅看了看电话上的名字,笑了。
是了。
这就是他等了一个下午的人,这就是他要在纽斯塔要见的人。
孟谨诚!
孟谨诚从许暖的公寓未果而归后,一直在思考,这到底是怎么会事?她终于还是想起了,他在陈寂宴会上遇到过一个叫“许暖”的女子的,她是庄毅的女伴。
孟谨诚看着眼前,许暖留下的蓝缎带,心一下子疼了起来。
她,会不会就是给公司投了简历的许暖啊,她是不是真的是自己找了这么多年的阮阮啊?
夏良那天不是对自己说吗?她一直在对着自己哭啊,天啊,难道,她真的是阮阮?孟谨诚不敢再想下去了。
那一天,他眼疾复发,他看不到她,看不到她啊。
他吻过她的手,赞美过她的漂亮,却一直无法看到她啊,无法认出她6那时那地,如果她真是奇偶阮阮的话,一定会悲伤欲绝,难怪会一直哭泣。
可是,如果是阮阮的话,她为什么不和自己相认,庄毅说她声带出了问题,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又是庄毅背地里时下的陷阱?
孟谨诚的脑子越想越乱,这个答案估计只有扎起庄毅那里才能揭晓,陷阱就陷阱吧。不管怎样,先要找到许暖。否则,错过了这村,恐怕再也没有这店了。
想到这里,他拿起了电话,拨打给了庄毅。
庄毅笑着接起电话,一番“寒暄”。
庄毅感叹说,这是那里来得风啊,居然能将你孟谨诚的电话吹来,你可别吓唬我,说你上康集团破产了,想来我这里打工啊!
孟谨诚语调淡淡,笑,说,破产还不至于,汕头的工程,庄兄你前些日子“让”给了我,我还可以勉强糊口度日的,以后还是需要庄毅你多照顾一些啊。
孟谨诚一提到汕头的工程,庄毅就血脉逆转。
汕头的工程,他费劲了心思,却最终被孟谨诚夺下了。开工之日,孟谨诚还特意找了一家旅行社,组织了一次广州汕头周末游,到庄毅的盛事大厦前宣传,说是对盛世和风的员工全体免费,说是替老板向员工发福利。庄毅当时在大厦里,看着旅行社在自己门前挂着的宣传横幅,只觉得杀了孟谨诚的心都有了。其实,也不能怪人家孟谨诚,他们这样你来我往很久了,当初孟谨诚眼疾时,他也雇佣了一群瞎子,在孟谨诚公寓外半夜大奏《二泉映月》。就是这样,庄毅都觉得不够本,他对顺子说,不信你看,等将来们孟谨诚这小子办丧事的时候,老子一定要办喜事,大喜事!
有时候,顺子看着这两个死对头如此折腾,都觉得烦躁。知道的人会觉得两个人是死对头在互相拆台,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个大男人是有不可告人的好感,在隔空互送秋波呢。
虽然孟谨诚提起汕头一事让庄毅面上无光,他心里既然已经料定这个男人今天打电话来时有求于自己,便也不去计较了,他单刀直入的问,你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孟谨诚愣了愣,说,想跟你打听一个人……他的话刚说到这里,还没来得及提“许暖”这个名字,庄毅就给直接挂断了,只留了一句,纽斯塔这里出了点事,回头给你电话。
电话里的忙音让孟谨诚愣了很久。
庄毅收起电话,转脸对赵赵笑,说,今晚,让驻唱的女歌手,给我唱《人面桃花》,一直唱!
赵赵满脸问号,说,人面桃花?邓丽君的那首吗?这歌课够老的了。
庄毅点头说,对,邓丽君的《人面桃花》。
【38】
去年今日此门中,
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是对人常带三分笑,
桃花也盈盈对人含笑舞春风,
烽火忽然连天起,
无端惊破鸳鸯梦,
一霎时流亡载道庐舍空,
不见了卖酒人家旧芳客。
一处一处问行踪,
指望着劫后重相逢。
谁知道人面漂泊何去处,
只有那桃花依旧笑春风。
夜总会里,驻唱的女歌手衣着很清凉,一直低低的唱着这支歌,声音低婉,语调悲伤。
赵赵听得都有些悲切,无心跟那些客人们谈笑。
庄毅陷在沙发里,面无表情。
刚才顺子从医院打来了电话,说许蝶自从前几个月去了一次电视塔,这段日子就开始发烧……他还没说完话,电话就被赵小熊抢去摔碎了。
庄毅隐隐有些心焦,打回电话个顺子身边的人,让他们好生照顾许蝶。
华灯初上,孟谨诚刚踏入纽斯塔,就听见这首哀婉缠绵的《人面桃花》,那些婉丽的歌词让他的心脏仿佛被击中了一般。那一刻,他想起了今天去寻找许暖的经历,确切的说是阮阮,这么多年,她就是那不知漂泊到哪的人面,空留下满城桃花。
想到这里,孟谨诚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庄毅迎上来的时候,孟谨诚正在发呆。歌词中那一句“烽火忽然连天起,无端惊破鸳鸯梦”让他想起圆房的那个晚上,他用斧头为阮阮劈开了逃亡自由之门的那一幕。
遗憾的是,阮阮最终没有幸福。
庄毅看到孟谨诚,故作很惊讶,说,这到底是我哪辈子修来的福分啊,让孟老板你大驾光临。
孟谨诚笑笑,说,电话里,你有事情,我只能冒昧登门造访了。
庄毅拍拍手,眉毛轻挑,说,这算什么冒昧啊,孟老板君子如玉,你一来,我这里的小姐们个个都精神着呢,比嗑药都管用。
两人说笑了一番,落座。
那天晚上,孟谨诚一直在喝闷酒,这首《人面桃花》唱的他沉入了某种悲伤的情绪里,难以自拔。每每他要开口问及许暖,庄毅就以不同的话题堵住他的话。这让他不禁暗自思衬,是不是庄毅就已经知道了他此行的目的,而许暖又果然是庄毅的心头好?如果自己太唐突开口,会不会显得太不可理喻,就好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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