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两个正谦让着,就见喜云进来,向初瑜道:“格格,方才额驸打发人到二门传话,说是同十六爷出去。晚饭后方会。让留几位阿哥吃饭了,说厨房有十六爷刚从北面带过来的鹿脯,正好给几位阿哥添菜!”
几位小阿哥还没说话,曹颂已经是满脸欢喜,拍了拍旁边地弘曙道:“正可好呢,你跟我到前面吃酒!我可不止是弓箭上胜你,这酒桌上也是不惧的!”
弘曙虽没同曹颂喝过酒,但是见姐夫曹颙喝过,不像是有酒量的样子。便摇头不信。曹颂忙对初瑜道:“嫂子,你给二弟作证,什么时候还说过假话不成?”
初瑜见他们两个很是热闹,便道:“真话假话。一会子你们酒桌上见!只是到底还小呢,要仔细身子,什么时候喝不得,不必过量!”
这一番却是教导了。曹颂与弘曙都起身肃手听了。
初瑜又吩咐喜云打发两个婆子,去淳王府那边说话,就说这边留饭了,掌灯前派人送回去。不必惦记。
曹颂与弘曙到底大些,不比两个小的,可以同初瑜道家常。便说要去槐院见曹颂新讨还的两把刀去。
出了梧桐苑。两人都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弘曙道:“这真奇了。先前在家里看姐姐脾气性情都是好的,也没这般威严。怎地到了你们府里半年多。便这般了,谁然不是大声,但是说起人来半点不含糊!”
“哈哈!”曹颂笑道:“你方晓得?我早瞧出来了!嫂子说话行事,越来越像我哥哥,估计这就是世人所说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吧!”
弘曙赞同地点了点头,随后想起不对来:“照你这般说,那姐夫到底是‘朱’、还是‘墨’?”
曹颂不禁翻了个白眼:“这说得可不是废话?我哥哥还能让人挑出不好来不成?”
什刹海南岸,敦郡王府,内堂。
嫡福晋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捂着右边脸,浑身哆嗦,不知是吓的,还是气的。她二十来岁地模样,身量很高,黑漆漆的头发盘了个小两把头,簪着点翠镶嵌抱头莲,显得雍容又不失俏丽。她嘴唇微微抖着,眼眶里的泪珠已经止不住,成串地往下掉,模样甚至动人。
十阿哥却没有心情像往日那般哄她,只冷冷地盯着她,冷哼了一声。
博尔济吉特氏委屈道:“到底是我哪里错了,惹得爷这般恼?要杀要刮,也要让我做个明白鬼才是!”
十阿哥望着她:“既然你这般问,爷就说个明白,前儿弘参发热,他额娘问了你,要打发人去请太医,怎地你说是去请了,却故意推迟了两个时辰?弘参才九个月,这点大的孩子要是耽搁了,会如何,你心里明白不明白?”
博尔济吉特氏身子一僵,低下头轻轻拭泪,而后满脸愤懑:“瞧爷这话说地,我竟是这歹毒的,多大的胆子敢害爷的子嗣?虽说弘参不是我肚子里出来地,却也是我的儿子,往后大了
也是我,我有什么理由害他!”说到这里,越发觉得道:“想必我是碍了谁的眼,这样地污水都能往我身上泼,今儿是鼓捣爷来轮我耳光,明儿怕是就要怂恿爷来杀我了!这日子还叫人怎么过?我这就收拾东西,回草原去,让我阿玛晓得他闺女吃了多少苦头;还要去见皇阿玛,求他老人家给我做主……”
十阿哥只觉得被嚷得脑仁儿疼,使劲一拍桌子,怒喝道:“闭嘴!”
因使得力气太大,震得桌子上的茶碗一倾,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博尔济吉特氏虽然骄横惯了,但是也晓得自己爷这两个月身子不好,脾气有些暴躁,况且今儿又给她来了这一巴掌,平日两口子都是鲜少红脸的。因此,便也老实听话,不再吭声,只含着泪看十阿哥。
十阿哥猛地站起身来,在地上来回走了两圈,最后到博尔济吉特氏面前站住,双手扶着她地肩膀道:“诺敏,不管你瞧弘参地额娘有多不顺眼,都别牵扯到弘参身上。爷就这两个儿子,弘暄是嫡长,庶出就这一个,往后……”说到这里,顿了顿:“往后你们两个就别再闹腾了,外头地事爷都够心烦的,还要让爷操心你们不成?”
十阿哥原本就不胖,这几个月又清减不少,眼睛洼陷进去,里头满是红红地血丝,想是近些日子休息不好的缘故。
博尔济吉特氏与他向来恩爱,如今满是不忍,不停地点头:“爷不必操心家里,只要弘参的额娘安分,我自离她远远的!”
话音未落,就听小胜子在门外回道:“爷,十六爷并郡主额驸曹颙来了,在前厅奉茶,要见爷呢!”
十阿哥闻言皱眉,喃喃自语:“小十六来了,他不是随扈,怎么回来了?还有曹家那小子,哼,哼,他倒是胆子不小!”来不及细想,便对博尔济吉特氏吩咐道:“天转凉了,弘暄这边也要照顾仔细,万不可轻心。若是奴才们有偷懒耍滑的,就同今儿早上的呼和一般,打死了算,太哪个还敢怠慢!”
这话音中带着浓浓的杀气,听得博尔济吉特氏心里一激灵,却仍是笑着应下,又上前帮十阿哥整理整理前襟,扣好了马甲上的纽扣,然后扶着门框,目送他随着小胜子离开。
直到十阿哥望不到了,博尔济吉特氏方咬了咬嘴唇,脸上尽是怨毒。方才十阿哥提到的呼和,是她的奶兄,随着她从草原陪嫁过来的,在府里向来说得上话。
因看着博尔济吉特氏面子,十阿哥平日待呼和也很是器重。前儿请太医路上耽搁,事情落到呼和头上,十阿哥今儿查出来,直接叫人杖毙。
直到人死透了,十阿哥方叫人请了博尔济吉特氏来瞧。满府上下,谁不晓得呼和是博尔济吉特氏的心腹?这棒子虽没落到自己个儿身上,但到底是失了脸面,博尔济吉特氏哪里肯罢休,还要吵闹,就有了方才那一巴掌。
淳王府,前院,客厅。
十六阿哥一边端着茶碗,一边打量着四周,最后叹了口气,对曹颙道:“真是不知要等到多暂才能轮到我开府,想是这一两年没指望。毕竟十二哥、十三哥是今年方开府的,十四哥比我七岁,这还在阿哥所熬呢!”
“急什么?你才多大?若是这么早出来,就是姨娘那边也是不放心的!”曹颙说道。
十六阿哥点了点头:“我额娘也是,哥哥同我都多大了,每每见到却尽是嘱咐,生怕我们有不懂事的地方。连带着你,她也没少操心,总是问了又问!”说着,听到屋子外的脚步声,立时收声,对曹颙小声吩咐道:“十哥脾气躁,若是一会子说话难听,你也要忍着!”
曹颙见他满眼关切,心中一暖,点了点头。
十阿哥进来,十六阿哥与曹颙都起身请安。看到十六阿哥,他还勉强给了点笑脸;见到曹颙时,他却恨不得两眼要冒出火来,冷笑道:“好啊!还敢登堂入室,怎么着,是来瞧爷到底死没死?”
第一卷 世家子 第一百八十四章 皇子
刹海南岸,敦郡王府,前厅。
“好啊!还敢登堂入室,怎么着,是来瞧爷到底死没死?”十阿哥瞪着站在十六阿哥下首的曹颙,冷笑道。
曹颙脸上挂着客气的笑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上次见十阿哥还是在六月间,人不壮却是精精神神透着骨子狠劲儿,眼下见他憔悴至此,曹颙想着魏白下的那药,不由对这个素日看着很是生猛的“草包老十”不禁生出几分同情来。这二十七八的男人,有了这般难言之隐,想来这几个月“调理”得也不容易。
十六阿哥见这十阿哥果然进来就冲曹颙发火,忙岔开话题,笑着说:“好哥哥,这一别三四个月,真是让弟弟挂念着。这不,今儿我特意地带了鹿脯与鹿筋来,虽然知道哥哥这边不缺这个,总是点心意不是!”
十阿哥虽然与八阿哥、九阿哥、十四阿哥抱成一团,却也不是和旁人没了联络。不只是政治上的需要,这几个人对那几个年少的阿哥拉拢为多,还因为和十五阿哥相比,十六阿哥活份儿的多,也颇投十阿哥的脾气,因此十阿哥待他也有着几分亲近。如今十六阿哥的嫡福晋指了郭洛罗家人,八爷党的几个虽没将他全然视为自己人,却也不算外道。
十阿哥本碍着诸多关系,眼下见十六阿哥满脸赔笑,也不好不给面子。当下他狠狠的横了曹颙一眼,然后才对十六阿哥道:“坐下说话。你不是应在皇阿玛身边吗,什么时候跑回来的?”
十六阿哥见十阿哥要晾曹颙,怕他尴尬,笑嘻嘻地拉了下曹颙:“十哥叫咱们坐呢!”
曹颙顺势坐了,十阿哥脸沉了下来,拧着眉毛瞪着眼,立时就要发作。十六阿哥心里有数,先一步笑着说:“十哥,今儿除了来看望哥哥。还有句话要提醒哥哥?”
十阿哥听了,不禁失笑:“呦,小十六,可见是长大了。这都知道提醒哥哥了!说说,我这里洗耳恭听!”说着,他往曹颙那边瞧了瞧,望向十六阿哥地眼神有些疑惑。言下之意既然有话说,怎么还带了外人来。
十六阿哥看出他的意思,便回道:“若是其他的事,我便一个人过来了;因这其中与曹颙也有些干系。我图省事便带他一起过来!”
十阿哥见十六阿哥说得郑重,不由也重视起来,皱眉道:“到底怎么着?别和哥哥兜***。有话说干脆些!”
十六阿哥往客厅门外望了望。确定再没有其他人。方低声问道:“十哥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十阿哥听了一脸的不自在,两眼顿时瞪得溜圆。半响没吭声。自打知道自己的病症不对后,他就将识得的人寻思个遍,因没头没尾的,又不好大张旗鼓,至今仍是混沌着。故此对这些个话十分上心,听了十六阿哥的话,又不禁走神,自己思量起来。
曹颙不知道十六阿哥怎么突然提了这个,暗暗心惊。因他知道“内情”,多少有些心虚,虽然面色平静如昔,但是心里也有些忐忑。
十六阿哥一直注意着十阿哥的神情,见他这般,知道自己随口蒙着了,暗暗松了口气。
十阿哥省过神来,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望着十六阿哥沉声道:“十六弟此话何意?”他刚刚反应过来,这十六阿哥可是刚从草原回来,京中地事怕不会知道那么多,这平白无故的说了这些,必是有些个别的缘由,十阿哥皱眉猜测道:“难道是有人在皇阿玛面前给我上眼药?”
十六阿哥一脸的为难:“十哥,别地弟弟也不好多说!只是顺承郡王上了请罪的折子,因……唔……像提了……受人蒙蔽什么的。还有……”说到这里,却有些吞吞吐吐。
十阿哥脸色铁青,强忍着怒气道:“还有什么?”
十六阿哥瞧瞧他的脸色,小声道:“还有十哥府上暴毙地人数,委实多了些……有流言说这时疫十哥这边早就知道的,却不肯好好防疫,任由他们出入,使得内城……”
“放他娘的狗屁!”十阿哥气得再也听不进去,伸着手指了指曹颙,喝道:“曹颙,你同小十六说清楚,那日你发现不对直接带步军衙门的人过来围了爷这府,爷可是没让你围不成?”
曹颙忙起身,答道:“十爷,我早对十六爷说了,这些都是无稽之谈。前后两月,涉及不少府宅,若不是十爷为了民生社稷配合在前,这时疫也不会这般容易遏制。这京城百姓,说起来还应感十爷一份大恩!”
十阿哥虽先前对曹颙很是不满,也有迁怒地成分,眼下听了这般盛誉,受用是受用,却也多少有些个不好意思,于是摆了摆手道:“甭扯这些没用的,爷那几个月就养着来着,没那厚脸皮去贪功。该是爷的错爷认,别人想要算计爷,爷也不是那性子好地!”
十六阿哥要地就是这效果,心下一笑,脸上仍是凝重,这该说得都说了,他便不肯再留,只说还没去十三府请安,怕明天再去哥哥挑理。
十阿哥虽然有心逼问到底是谁在热河兴风作浪,但是十六阿哥哪里肯说这些?他只嬉皮笑脸地客套了两句,便告辞离开。
曹颙跟着十六阿哥打敦王府出来,对他真是打心眼里佩服。这孩子,人精似地,怎么会在历史上留下个老糊涂的印象?随后立时明白,能够平安度过康熙末年夺嫡,在雍正、乾隆两朝都受到荣宠,怕就是因这份“糊涂”。
十六阿哥还怕曹颙不明白方才做那出戏地意思,笑着说:“咱们这也算是‘祸水东引’了,可也是没法子的事!十哥这脾气。咱们要是直接请罪,说当时鲁莽啊、着急啊,不管什么理由,也别指望他晓得轻重缓急。在他眼中,那是伤了颜面地事,哪管你这个那个的?只要这般,另立个靶子给他,转移他对你的怒气,也给他给台阶下。这方妥当!”说话间,神情有些得意。
曹颙骑在马上,笑着看了十六阿哥一眼:“有点这个意思,只是我正琢磨。这顺承郡王哪里得罪了你不成?”
十
一愣,随即笑道:“还真让你说着了,我原没有适当分怨,刚好想起他来!他也忒势利了些。七月间去热河,瞧着十五哥、我、十七弟没什么根基,言语间就有几分怠慢。我还好说,哪里会同计较这些个?倒是十七弟有些恼。我这里顺便稍带上他布穆巴。至于是福是祸,布穆巴就得自己祈福了,十哥的主心骨是八哥、九哥。那两位可不是吃素的!”说到这里。不禁坏笑起来。
曹颙不知是该佩服。还是感叹,自己活了两辈子。身边还倚仗着庄先生,算计起人来,都未必会这般不着痕迹。十六阿哥,这才十六岁……
十三府的十六阿哥,与在敦郡王府的模样截然不同,又恢复往日的嬉笑懒散,见到十三阿哥,便嚷嚷着要喝好酒。
因去敦郡王府,十六阿哥便已经先打发人过来说了,要来给哥哥请安,顺带着蹭顿晚饭。十三阿哥这边早叫人准备齐当了。
早些年十六阿哥还小,十三阿哥同他并不算特别亲近,后来这两年因曹颙地关系,同十六阿哥往来比先前密切许多。况且这两年,十三阿哥历经沉浮,也算是见识到什么是“世态炎凉”,十六阿哥能不带功利的亲近于他,着实让他感到欣慰,自然对十六阿哥也好起来。
诚亲王府,书房。
三阿哥屏气凝神,挥笔书案上写了几个大字,而后将笔放下,自己横竖看了看,并不是很满意,摇了摇头,换了张纸拿镇纸压好,落笔前好好的寻思了一番。
诸位皇子中,三阿哥没有太子的高贵出身、没有大阿哥地勇武、没有四阿哥的实干、没有八阿哥的好口碑、没有十三、十四阿哥那般受康熙宠爱。他能够倚仗的,引以为豪地,就是学术上的成就。他的几何是康熙亲授,另外,对律法、历法也颇有小成。
康熙四十年起,三阿哥拨银钱支持门客陈梦雷纂类书,历时五年,成书《古今图书集成》,在士林中获得美誉。
原本,三阿哥是不太热心皇储的,毕竟太子名分早定;再说,即便储位不稳,还有大阿哥这个长子在前,哪里是他能够对抗地?
随着大阿哥母族明珠府的衰落,索额图家族势力的烟消云散,三阿哥也不禁动心了。都是龙子,除了嫡出地太子外,众位兄弟谁又比谁强去?
真应了那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地老话,八阿哥异军突起,与九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扭成一股劲,势力急速膨胀。不过几年功夫,就同大阿哥、太子隐隐成三足鼎立之势。三阿哥这排名不上不下地皇子,再次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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