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她可不要想到什么花招来替他庆生,他担当不起。
他默祷著,提示乐音又响,他急忙读取新简讯。
还有,我知道你不喜欢常常见到我,所以,谢谢公司对我的赏识,我还是不留下来了,多采多姿的派遣生活比较适合我。
这么好的工作机会,她居然拒绝?他蹙眉。她不是放话说要追他吗?难道不懂“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他对她的吸引力还比不过另一份新工作的挑战?
接下来又有一则新进简讯,他阴沉着脸,点选阅读。
明天开始,我不会再来烦你了,这对你来说,是不是最棒的生日礼物呢?你可要感谢我喔!
明天?魏元朗怔住。这么说,今天是她最后一天上班了?他急急瞥一眼腕表——已经超过下班时间了!她方才是来向他道别的吗?以后,他不会再见到她了吗?
心脏在胸口奔腾,咚咚作响的声浪,在魏元朗耳畔翻卷狂涌,他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在乎,只觉得一波波仓皇的颤栗窜过骨髓。
他倏地冲出办公室,旋风般的身影吓了秘书一大跳,骇然抬首目送他,他浑然未觉,来到电梯门前,发现灯号全亮在远离这一层的数字,他等不及,奔向楼梯间,手搭扶栏,好似跳远选手,矫健地连续飞越阶梯。
到财务部那层楼时,正巧来得及望见一群女同事进电梯,朝向晚虹挥挥手。
“晚虹,拜拜!记得啊,明天下班后,我们帮你办欢送会,时间要空出来喔!”
“我知道,谢谢大家!”向晚虹粲然一笑,耍宝地对电梯内深深一鞠躬。“客人请慢走。”
电梯门关上,锁住一串笑语呢喃,走廊恢复安静。
魏元朗背靠著墙,调匀过分急促的气息,额前发绺薄染汗水,不安分地垂落,为他增添几分难以言喻的性感。
向晚虹察觉到什么,忽地转过容颈,与他湛深的墨眸相对。
“你今天不是最后一天上班。”他冷声指责。
她完全明白他话中涵义,心跳一乱,装无辜地耸耸肩。“我记错日子了,是明天才对。”
“你耍我?”锐利的眸刃砍向她。
她心跳更急了,表面却刻意甜甜一笑。没错,她的确是在试探他,她想知道他是不是有点在乎她。
“你特地冲下楼来,是来找我的吧?你舍不得我走?想留我下来?”
他瞪她。“我怎么可能想留你?你走了我最高兴。”
“才不是,你只是嘴硬,其实你是想见我的,我知道。”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他懊恼地低吼,蓦地旋身,大踏步离去。
她一惊,急忙追上去。“魏元朗!你去哪儿?好好好,算我说错话了,你别生气嘛!你等等我,等等我——啊!”
惊慌的惨叫留住魏元朗疾如风的步履,他回头,眼见向晚虹跌倒在地,不禁焦急。“你怎么了?摔伤了吗?”他扶起她,担忧地问。
她却是扬起脸蛋,俏皮地嘻笑。“我就知道,你是关心我的。”
魏元朗面色一变。这可恶的女孩,竟如此糟蹋他的同情心!他更怒了,气她捣蛋,更气自己的动摇,不禁一把推开她。
向晚虹防备不及,手臂隐隐吃痛,她忍著,笑容依然灿烂如花。“魏元朗,你今天生日,有人帮你庆祝吗?”
“当然!”他冷哼。
“那,可不可以也给我一点时间呢?”
“抱歉,我行程排满了。”
“只要半个小时,十分钟也好。”她软声央求。
他不耐地瞪她。“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送你一份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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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需要你送的任何礼物!
掷下这句话后,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真希望他的无情与冷淡能令她彻底死心。
但要令那执著的傻女孩死心,怕不是那么容易……
“元朗,生日有什么愿望?”纪礼哲笑问,一面为他斟了杯红酒。
魏元朗定定神,清睿的目光缓缓扫过坐满整间包厢的好朋友,除了叶亚菲与纪礼哲外,都是成双成对,而且或多或少在情路上都曾得他劝告或指点,如今大伙儿幸福美满,自是盼望也能替他这个大媒人实现心愿。
他很庆幸拥有这么一群情义相挺的好友,但说真的,人活到三十几岁了,对生日已没啥特殊感觉,也想不到有什么非得在这天许下的愿望。
“许愿是女生才做的事。”他淡淡地笑。大男人是不许愿的,想要什么,努力去争取就是,怎么能等谁来给呢?
“奇怪,我怎么觉得这句话有贬低我们女人的意味呢?”叶亚菲玩笑地扬嗓,在座几位女性纷纷附和。
“不然你们倒说说,你们谁不曾许过有一天白马王子会出现的愿望?”纪礼哲这话显然是想讨战。
众巾帼自是不甘示弱,群雌粥粥,与男人们战成一片。
魏元朗笑著听,聪明地在两性战争中保持中立,心神却时不时地总要飘到远处去——她跟他约十一点半在公司楼顶,难道真会傻傻在那儿等吗?
“……对了,我刚来的路上,有看到晚虹。”纪礼哲忽然说,语气带著几分试探意味。
他倏地一震。
“晚虹?谁啊?”某位女性友人笑问。
“一个最近常缠著元朗的年轻女生,长得挺可爱的。”
“天哪!元朗又多一个仰慕者?这家伙还真是活动灾难耶,走到哪儿都有女人为他心碎。你们还记得吗?上回有个……”
友人们你一言、我一语,揶揄魏元朗丰富的“情史”,他却置若罔闻,突如其来地问:“你在哪里看到她?”
纪礼哲目光一凛,半晌,才沉声回应。“我在仁爱诚品附近看到的,她正在发传单。”
“什么传单?”
“就这个。”纪礼哲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对折的传单,递给他。“她说他们剧团上新戏,票都卖不出去,所以要努力促销。我看她很辛苦,就跟她买了两张票。”
“是什么样的戏?”所有人都好奇,轮流将票要过去看,叶亚菲捏著其中一张,凝眉深思。
魏元朗翻看著传单,又望向窗外,今夜一直下著绵绵细雨,玻璃窗上,点点滴滴都是天空的眼泪。
她冒雨在发传单吗?可淋湿了?不会因此感冒吧?
“现在几点了?”他怔忡地问。
“你自己不是有戴表吗?快十一点半了。”
“嗯。”他沉吟地颔首,忽地心念一动。“我去公司一趟。”
众人闻言,顿时愕然,纪礼哲不赞同地蹙眉。“元朗,你搞什么?”
“抱歉。”他并不解释,起身就走,一路风驰电掣地开车,赶到公司大楼时,已将近午夜十二点了。
他刷卡进电梯,直奔顶楼,推开厚重的安全门,目光流转,立即捕捉到一道窈窕倩影,她正倚著水泥围栏,眺望远方,七分裤下的小腿肚调皮地勾舞著,在半空中点踏节奏,一拍一拍,点进他的心。
她的确在等他,却等得很自得其乐,戴著耳机,轻轻哼著歌。
雨停了,破云洒落的昏黄月光在她身上裁剪一袭迷离羽衣,她穿著,仿彿随时会随风飞去。
他屏息,无声地走向她。
她却还是感觉到他了,蓦地旋过身,望向他的眼眸晶灿如星,藏不住惊喜。
“你来了!”她蹦蹦跳跳地奔向他。
他怅惘地打量她,身上的衣衫半湿,秀发狼狈地纠结——她果然淋雨了。
“你还好吧?”他哑声问。
她莫名其妙。“我哪里不好了?”
他默然,其实也觉得自己问了个傻问题。她好得很,怪的人是他吧?为何一想到她在雨中发传单的身影,胸口便揪拧,很不舍地飞车赶来?
他懊恼地收拢眉苇。
“你怎么又皱起眉来了?”她无奈地叹息,顿了顿,瞥了眼腕表。“还有五分钟,来,你快过来!”
语落,她扯住他衣袖,拉著他靠近围栏。
“你想做什么?”
“你张开手臂。”
“干么?”
“你张开嘛!”她软语央求,也不等他同意,小手迳自忙碌地拉直他两条臂膀。“眼睛闭上。”
“什么?”他愣住。
“闭上。”葱指轻轻点下他眼皮。
他心弦一颤,不知不觉掩落眸。
“你感觉到什么?”她柔声问。
什么跟什么?他懊恼地寻思,完全不明白她的用意。
“有没有感觉空气凉凉的,闻起来有雨的味道,很新鲜?”
刚下过雨,温度自然微凉了,细雨清洗过的城市,空气变新鲜也不奇怪。
“又怎样?”他毫无感动地反问。
“魏元朗,你有多久,没仔细闻过空气的味道?”温柔的嗓音,在他耳畔缭绕。“有多久,没有抬头看月亮、找星星?有多久,没注意到街边的树木长出了新芽,霓虹灯换了颜色?”
她悠悠地问,他缓缓睁开眼,怔然凝视她。
她亦深深回凝,眼眸逐渐化为一潭清柔的水。“魏元朗,你什么都不缺,你喜欢收藏的那些名表我又买不起,所以我真的不晓得该送你什么好,只好送给你,我觉得很棒很棒的东西。”
“是什么?”他哑声问。
“就是这景色啊!”她嫣然一笑,忽地横展手臂,旋舞一圈。“我送你这个有点孤傲的黄色月亮,送给你像彩色棒棒糖的摩天轮,送给你好高好高的101,希望你站上去以后能摘到最亮的星星。”
她细数周遭的好风光,他震撼地听著,这些都是他经常看到的美景,却从未以这样浪漫的角度看进眼里。
“魏元朗,我送你这道温柔的晚风,送你清凉的空气,还有这盆小雏菊。”她忽地弯下腰,捧起一盆开著嫩黄花朵的盆栽。“这是我自己种的,长得很可爱,对不对?养它很简单,你只要偶尔让它晒晒太阳、喝喝水,它就会开开心心长大了。”
他瞠视盆栽。“我不养花。”
她轻声一笑,假装听不懂他明白的拒绝。“你知道吗?在罗马神话里,雏菊就是森林妖精贝尔蒂丝的化身,是个十足的淘气鬼,所以雏菊的花语就是‘快活’。”
森林的妖精,快活的淘气鬼,那不正是她吗?他惘然。
“送给你,希望你永远逍遥快活。”她神采奕奕地献上祝福,也不管他乐不乐意,就将盆栽塞进他的大掌里。
他愣愣地捧著那可爱的小雏菊。
她凝望他依然深锁的眉宇,忽然好怕他将雏菊还给自己,悄悄咬唇。“魏元朗,我们来喝茶。”
“喝茶?”他又愣住。她脑子里怎么总是一些奇奇怪怪的主意?
“嗯,我知道你喜欢喝红酒,不过我不懂红酒,不知道买什么好,所以我们喝茶好不好?刚刚下过雨,还有点凉凉的,我煮热热浓浓的奶茶给你喝。”
“你煮茶?在这儿?”他狐疑,只见她不知从何处变出一个小小的携带式瓦斯炉,金属茶壶,两只陶茶杯,还有茶叶包跟一瓶鲜奶。“你早就准备好了?”
“嗯。”她点头,兴高采烈地在地上铺开一席野餐塑胶布,扭开瓦斯炉,煮滚鲜奶,洒落茶叶,雪白的液体顿时融开一抹淡淡的玫瑰红,然后,她取出一个迷你玻璃瓶,点了几滴。“你猜,这是什么?”她考他。
他嗅了嗅,熟悉的麦香融著奶味在夜色里芬芳。“是威士忌。”
“没错!”她拍拍手。“你真厉害。哪,这就是本人特调的爱尔兰奶茶,请客人尝尝。”
她递给他一杯奶茶,他接过,任由陶杯烘热掌心,却一动也不动。
“怎么不喝?很好喝的,放心吧,不会毒死你的,我对自己的技术有信心,你喝喝看嘛!”
他怔望著她漾著甜笑的脸蛋,看她在夜幕里璀璨星亮的眼——她总是这么爱笑,这么快乐,她难道不觉得他对她太过冷淡?
他默默将唇靠近杯缘,啜饮一口。
“怎样?好喝吗?”她期盼地望他。
他品味著,香浓的液体暖了他的喉,也暖了他的心,还有一丝薄薄的酒气,教他莫名地,似有些醉了。
他是否脑子有些不对劲?竟在这午夜时分,在公司的屋顶上,和一个仿彿永不知愁的年轻女孩对坐喝奶茶。
“看,月亮!”她忽然热切地指向天空。“被云遮去一半了,可是不知为什么,好伟显得更亮了。”
他跟著抬首仰望昏黄的新月,是亮了点,还是暗了点?坦白说他分不出来,但也许是胸怀正懒洋洋地舒展著,他觉得今夜的月色似乎美得异乎寻常。
“你生日有什么愿望?”她问他。
她问这做什么?不会又要他许愿吧?他微笑喝奶茶。“我没什么愿望。”
“真的什么都没有吗?”她不信。
他摇头。
“我跟你不一样,我的愿望可多了!”她挥挥手。“我呢,希望这次剧团的演出成功,希望很快又能出国旅行,下次我想去吴哥窟,你去过吗?听说那里的雕刻很壮丽,我想躺在很高的山上看星星,想喝透心凉的雪水,想坐在樱花树下唱歌……”
她喃喃念著自己的心愿,一个接一个,没完没了,魏元朗好笑地听著。
毕竟是年轻女孩啊!灵魂还驿动著,不甘心在某处长久蛰伏。
她发现自己数不尽愿望,忽地吐吐舌头,笑了。“我很贪心,对不对?”
“你不贪心。”他温声低语。“你只是年轻。”年轻的女孩是有权利作梦的。
她眨眨眼,凝望他眼底闪烁的笑意,胸口蓦地一融,甜甜的,又酸酸的,百般滋味杂陈。
两人静静地喝完一壶奶茶,夜深了,温度渐凉,两人捧著空茶杯,谁也舍不得开口说要走,最后,还是魏元朗先寻回理智。
“我送你回家吧!”
“嗯。”向晚虹不情愿,却也只能点头,坐他的车回家。临下车时,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央求。“魏元朗,你来看我演戏好不好?”
“什么?”他一愣,没料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她深深地望他,嗓音沙哑。“我在想,你不喜欢平常的我,说不定会喜欢舞台上的我,也许我的表演会让你很心动。”
他蓦地扣紧方向盘,良久,才涩涩地扬嗓。“就算我喜欢你的表演,又怎样?我喜欢的不是你本人。”
“我的表演就是我的一部分啊!舞台上的我,也是某部分的我。所以如果你喜欢我的表演,也许有一天,你会真的喜欢上我。”她笑笑地猜测。
为何她就是不肯放弃?他无奈地叹息。“晚虹,我说过了——”
“你想说我们不适合,对吗?”她聪慧地打断他。“你不用一再一再地重复,因为我不相信,只要还有一点点可能,我就不放弃。”
他凛息,望著她唇畔坚定的微笑。他究竟哪一点值得她如此眷恋?
“魏元朗,我喜欢你,是真心的。”她慎重地宣示。这是她最后的赌注了,除了这样,她不知还能怎么做。“哪,这张票给你。”
将票递给他后,她不给他任何拒绝的机会,开门下车。
他惘然目送她,一股焦躁的波涛在胸间翻涌,他克制不住,扬声喊:“等等!”
她凝步,回眸。“什么事?”
什么事?他沉郁地望她,喉头干涩,连自己也不明白为何要唤住她。“呃,礼哲说你们还有很多票没卖掉,你打算怎么办?”
“你在替我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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