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为卿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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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为卿狂-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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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思万绪涌上心头前,再一次,狠狠地压回灵魂最深处,永不碰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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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树影后,年约五岁的娇小身躯蜷坐着,等待练完武艺的莫冷霄走来。

“怎么啦,小妹?”拭去额际汗珠,莫冷霄放柔了神情,看着缩成一团小虾球的娃儿。“谁惹你不开心了?”

她摇头,闷闷地将小脸埋进膝间。

莫冷霄坐在她身畔,不厌其烦地逗她,直到她抬起脸为止。“吃不吃?”他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一袋零嘴。

她摇头,莫冷霄当作没看到,塞了颗进她的口。“别逞强了,这是你最爱吃的桂花棉糖呢!”

“唔!”还真的……蛮好吃的。

“好了,吃了大哥的糖,就笑一个给我看。”

桂花棉糖融在嘴里,骄宠得她嘴甜心也甜。“还是大哥对我最好了。”

“嗯哼!”莫冷霄淡哼,“说说谁对你不好?”

所有人。

除了大哥,没人真心疼过她。

“大哥,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问吧!”

“我是你的妹妹,对吧?”

“当然。”不然宠她宠假的啊?

“那为什么……我不能跟你一样姓莫?”

莫冷霄神色一正,“是谁对你说了什么?”

“大家背后都在讲,我姓云,不是莫家的人。”爹冷落她,就连下人,都不拿她当主子看待,因为她只是个白吃白住的外人。

莫冷霄凝眉,“还有呢?”

“大哥,我的名字,很不好,对不对?”

他沉默了。

小妹年纪尚幼,还无法完全理解这个名字的伤人,可她小小的心灵太敏感,对自身的一切不会察觉不出。

“小妹不喜欢这个名字?”

“不喜欢。你自己还不是也不喊。”大哥一向只唤她小妹。

是的,他不喊。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他起码知道,父亲取这个名字,带着多恶意的诅咒,他不要当帮凶。

爹从来不曾关心、怜惜过她,放任她自生自灭,但他不会,既然爹说她是他的小妹,那他就自己来疼,自己来爱!

“大哥为你起个小名,好吗?”

“好啊!”她忙不迭地点头,如果是大哥取的,她一定喜欢。

莫冷霄想了下。“唤宁儿,可好?咱们不含恨,不求悔,只盼你一生平安康宁地度过就好。”

“好!”她终于又绽开甜笑。虽然听得不是很懂,至少明白他的疼惜。

“大哥——”她伸长了手等待。

看出她的肢体语言,他轻笑,“大哥一身汗味呢!”

“没关系。”她喜欢大哥抱,也只有大哥才肯抱她。

莫冷霄没再多言,温柔地将她小小身子揽进胸怀——

***********************************

睁开眼,由梦境中抽离,她怔怔地望着床顶。

那段童年往事,她已经好久不再忆起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十三岁吧!葵水初来的那年,也是在那一年,她发现大哥噬血残暴的真面目,从此视他如鬼魅,不再靠近他,并且也下意识地封锁所有与他相关的记忆。

可——怎忘得掉呢?他曾如此真切地关怀过她啊!在那段所有人都对她不闻不问、恍如弃儿的日子中,只有他在为她付出,伴她走过每一个凄冷孤独的日子,这样的恩义,岂容抹杀?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是这样的人?!云求悔痛苦地闭上眼。

她多希望他仍是她心目中最好、最完美的大哥,他为什么要破坏?他让她……不知该怎么去面对他,只好逃,一再地逃,到最后,什么都不敢去深想,任由满心的惶惧,取代一切。

他,早已不再是她认识的那个温柔真诚的大哥了!

不愿再深想,她坐起身,发觉枕畔空冷,本能地仰起头,在窗边寻到她渴望的身影。

向寒衣本是不与她同床共枕的,直到有一回,她夜里高烧不退,无人发觉,几乎丢了小命,在那之后,他便搬回这间属于他们的新房。

就算只是有名无实,能与他这般平静温馨地相守在一起,她就满足了。

她没出声惊扰,悄悄打量着斜倚窗边,修长沉静的身形。

他在想什么呢?为何月光下的面容,如此沉晦迷离?那清零的身影,竟让她读出一抹寂寞忧伤——

那样的寂寥,她懂,也心疼,不忍他也受同样的苦。

静默地,她来到他身后,低唤道:“寒衣——”

向寒衣轻震,手中的东西飘然落地,愕然回首。“还没睡?”

黑眸,泛着淡淡水光。

云求悔讶然。

印象中的向寒衣,都是沉静淡漠的,话少,表情也少,是谁,令他无言凄伤?

她弯身拾起地面的纸张,向寒衣想掩饰已来不及。

一张喜帖。

发帖人,是素有天下第一庄盛名的慕容世家。

说明慕容家幺儿将与今生挚爱共缔白首鸳盟,敬邀五湖四海,各路英雄好友共襄盛举——

用词婉转恳切,并无不妥啊!

云求悔又来回看了帖子一遍,才留意到上头只写新郎慕容恩敬邀,新娘的名儿与来历倒是一个字也没提。

“是你的朋友吗?”她仰头问。

“不是!”答得太迅速,神情反而不自然。

云求悔困惑地思考。“还是大哥与慕容家有生意上的往来?”

“我不知道。”向寒衣偏开头,神色僵硬。

“那你会去吗?”

“不会。”

“噢。”她没再多问,“夜深了,你要不要去睡一下?”

向寒衣点头,草草结束谈话。

第2章



她以为,这件事就到此告一段落了,直到数日后的一个夜里,她才明白,那张喜帖,其实正是一切问题的核心!

这些天,向寒衣明显地心神恍惚,她看在眼里,暗自忧心。晚膳后,正想着回房好好与他谈谈,推开房门,不料他正在更衣。

“啊!”她讶然低呼,匆匆忙忙想退开,但那一瞬间不期然瞥见的光景,却令她目瞪口呆,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你、你、你……”

“云儿?!”向寒衣回身,错愕地迅速抓起衣物掩住身躯。

怎、怎么可能?!

她僵立原地,不敢置信地掩着嘴,深怕自己会尖叫失声。

不会的,不会的,一定是她看错了!

与她当了一年夫妻的向寒衣,怎会——怎会是女人?!

这太可笑,太荒谬了!

不,她不相信,这绝对不会是真的!

“云儿,你听我说——”

然而,怎会有错?那浑圆的胸脯,细致的曲线,确确实实是女性特有的身段啊!

“不,你不要过来!”她尖叫,心头慌乱得不知该如何面对他——或者,说是“她”会比较贴切。

云求悔连连退开,转身拔腿就跑。

难怪她抱着他时,总觉他比一般男子清瘦;难怪夜里入睡时,他从不宽衣;难怪他无法与她有夫妻之实;难怪……难怪他会说别爱上“他”!

一切的一切,在如今看来全都有迹可寻,而她却恍然未觉,还傻傻地对他托付终身,衷心期盼与他相守到老……

云求悔呀云求悔,你究竟让自己开了多大的笑话?!

而他,又为什么要用如此卑劣的方式耍弄她?!这样很好玩吗?

她疯狂地奔跑,顾不得脆弱的身子经不起如此折腾。

她厌了,厌透这虚假的世界,什么是真,什么是永恒,她已经不知道了。大哥、向寒衣,她生命中最全心信赖的两个人,却都先后背叛了她的信任——

她错了吗?错在太天真,错在太无知?

她急喘着,透不过气来,胸口闷痛得几欲昏厥,但她并不想抗拒,这痛苦来得正是时候,如果能就此死去,她又何苦挣扎?

“宁儿!”一声低斥恍惚传来,谁在喊她?

无所谓了,她不想去理会——。

“停下来,宁儿!听到没有?你会受不了的!”

好熟悉的声音,大声地斥喝着,愤怒中,似乎还隐隐夹杂一丝不知名的情绪,像是惊慌——

可她并不怕,缺氧的脑子昏昏沉沉,视线一片模糊,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宁儿!”失去意识前,隐约记得自己被带入一道厚实胸怀,牢牢地,将她深拥,像是刻骨铭心地在乎着——

会吗?这世上,还会有人在乎她,关心她的死活?

涣散的瞳眸,好想将他看清,却没来得及,便先一步跌人黑暗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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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受到了什么打击,为何气血如此紊乱?”诊完脉,大夫回首问道。

莫冷霄沉默,向寒衣也沉默,而神情,都是同样的凝重。

刘大夫是庄内的专属大夫,对他们的健康状态全都知之甚详。

“庄主,我不是说过,不可以让她受太大的刺激吗?五年前我就交代过你了,她脆弱的心,承受不了太大的情绪冲击,这会害死她的。”

五年前……

是啊,就是在那时候,她无由地大病了一场,高烧不断,昏迷不醒,睡梦中喃喃呓语着他听不懂的话,好似想摆脱什么可怕的事情,喂了药,又排斥地全吐了出来。

整整一个月的时间,他不敢合眼,小心守在床边照料,深怕一个不留神,她便断了生息,他已失去一切,再也不能失去她了……

后来,她的小命是捡回来了,但是也从那时起,纯真无邪的笑颜已不复见,看到他,只会恐惧发抖,那场病,改变了一切。

直到现在,他都还是不明白,那一年,她究竟受了什么刺激?

刘大夫叹了口气,云求悔处在这两个死人性子的男人之中,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这是固心丸,你们先喂她服下,有安魂定神之效。我再开帖药方助她调匀内息,但是以她目前的状况,得有个人以内力催化,否则气血凝窒,固心丸发挥不了功效——”

莫冷霄正欲上前,向寒衣先一步接下丹丸。“我来!”满心悬着床内昏睡的人儿,没留意身后莫冷霄微黯的瞳眸,抬起的手,又失落地垂下。

是呵!怎会忘了,人家是夫妻啊,这桩婚姻还是他大力促成的,人家护卫爱妻,天经地义,何用他多事?

向寒衣喂她服下药丸,动手揭去她的外衣、中衣,然后是——

莫冷霄别开眼,掩去眸底深刻的痛楚。

“走吧,刘大夫,我跟你去拿药。”该走的,是他!不论宁儿的身边,还是心里,都再无他立足之地——

刘大夫无言叹息。

或者,云求悔真是幸福的吧!有这两个男人,一明一暗,痴执不悔地守护着她,身为一名女子,得此造化,尚有何求?

房门开了又关,向寒衣没去理会,凝聚心神催运内劲,直到掌心泛起一阵热力,缓缓贴上她的心口,助她催化固心丸的效用——

约莫一炷香时刻过后,向寒衣与云求悔额际皆冒出细细的热汗,他才缓缓收掌,调匀气息后睁开眼,定定望住眼前苍白的娇颜,伸手抚过绝美脸容,顺着纤肩,落在兜衣半卸的胸前,那半片碎玉。

淡淡的疼闪过眸底,柔柔抚着她肩胛处,半个拇指大的暗红胎痕,向寒衣轻吸了口气,浅浅水光在眼瞳之间闪动。

“怎会不懂呢?恋儿——”沉切地喊出了压在记忆深处,岑寂已久的名儿。

守护她,只因为她是这世上惟一的血亲——那个还没来得及疼爱,便分隔两地的血亲!

找到妹妹……

母亲的遗愿,深烙灵魂,从没一刻或忘。

云求悔,从来就不是她的名,也不该是她的命,所以,向寒衣只肯喊她云儿,因为那是娘的姓。

握牢她的手,难以诉说的千言万语,化为幽沉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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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了数帖药,云求悔在昏迷两日后转醒。

始终守在床边的向寒衣没多说什么,吩咐仆佣备些清淡的汤食,几日未进食,她想必也饿了。

云求悔闭上眼,偏开头。“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怎能?他怎能在对她做出这么大的欺骗之后,还能若无其事地面对她?!

向寒衣神色未变。“不给我个解释的机会吗?”

解释?!

是啊,他会这么做,总有什么原因吧?如果他亦是出于无奈,她是可以说服自己原谅他的。

“你……本名是什么?”

“风解忧。”细细审视她的反应,见她没表示什么,更肯定她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不是存心欺瞒,而是这个名字以及男子身份,伴了我十八年之久,是男是女,对我而言已不重要了。”

云求悔讶然。

他……噢,不,她今年也才二十二岁呀!从四岁之后,就被当成男子养着、训练着了吗?难怪她有一身不逊于男子的好身手,浑身上下不见一丝女子柔态,连大哥那样精明的人都被瞒过了。

她究竟是活在什么样的世界中?纤细的女子骨架,却以男子的身份生活着……

见她眸底浮现淡淡的水光,风解忧浅浅笑了。“你真善良。”

不过才三言两语,她就忘了被人耍弄的委屈,径自怜悯起别人来。

解下胸前的链坠,递予她。“知道这是什么吗?”

云求悔反复看了几回,倏地瞪大眼,若有所悟地急急勾出领内残玉,两相比对下

完全嵌合!

“这——”她不解地仰首。

风解忧没说话,默默解下外衣,然后是中衣。

这是她第一次在她面前宽衣解带,云求悔心神不定,不知她到底想做什么、或向她表达什么信息o

“这个,你不陌生吧?”雪白肩背暴露在空气中,一道暗色胎痕再无所隐藏。

云求悔倒吸一口气,愕然失声。

“你、你到底……”她是谁?为何会拥有这半片残玉以及和她同一处一模一样的胎痕?!

“我到底是谁,对吗?”她低低笑了,笑得带点感伤,“你也许知道你不是莫冷霄的亲妹妹,但你知道吗?这胎记是风氏一族的特质,你不该叫云求悔的,你本应唤作风迎恋,如果不是风家的骨血,绝不会有这道胎痕!”

风解忧弯下身子,轻抚她震惊的面容。“你以为你爱我吗?错了呀,那酸楚的依恋,是源于血缘呼唤,深沉的情感,是因为我们来自同一处,你是我还来不及疼爱,就含恨痛失的妹妹,所以面对我,你可以安心依赖,那从来就不是爱情,而是血浓于水的亲情,懂了吗?”

接着,她将十八年前那场灭门悲剧大致说了一遍。

当时年纪尚幼,一切记忆都很模糊,只隐约记得一道道飞溅的鲜血,以及爹娘再无生息的冰冷身躯,夜夜,她在梦里哭着醒来,知道再也回不去从前,她也不再有撒娇任性的权利——

听完后,云求悔早已倒在她怀中,哭得泣不成声。

“我不知道你为何会流落莫家,娘交代过我,只要一息尚存,就一定要找到你,这是十八年来,惟一支撑着我活过来的信念,直到遇见——”声音止住,她悲沉地吸了口气,不再说下去。

云求悔抬眼,悄悄打量她迷离带愁的面容。

遇见什么呢?为何不说了?是太令她伤心了吗?

凝思了会儿,她启唇,生涩而轻浅地喊了声:“姐——”

风解忧微怔,而后笑了,流着泪水微笑,深深拥抱她。

“守护我有很多种方式,娶我——实在不怎么理想。”她闷闷低哝。何止不理想,简直是糟糕透了。

她无法不觉得自己闹了好大的笑话,这下她要怎么见人啊?居然嫁给自己的姐姐!天下事再荒谬也莫过于此了。

“在当时,我别无选择,我必须救一个人,而莫冷霄手上有我要的东西,我不能不娶你。”

“他威胁你娶我?!”原来她以为的幸福婚姻是这样来的!

“他以为你爱惨我了,非君不嫁。”早在那时,她就看透了,为了云求悔,他可以不择手段到什么地步。

云求悔羞愧地蒙住脸,那时的她,确实对“向寒衣”有着梦幻式的倾慕,连她都错解了自己的情感,也难怪莫冷霄会这样想。

“那时,我心里好乱,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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