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晴雯-双飞-梁祝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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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晴雯-双飞-梁祝篇-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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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外的世界竟是如此的广阔无际。在她看到了天、看到了地,看到了只有男人
才能看到的一切辽阔之后,她再也不可能安安静静地一生终老于封闭的绣房之
中……

 霞光正在一点一点地失去光彩,夜幕悄悄拢近。梁山伯侧首看了看独自出神
的祝英台,再度相遇之后,他们很自然地结伴而行。然而这一路上,祝英台却
常常这样望着远方失神。

 东晋是在南渡过江的中原氏族与江南氏族的拥护下,才得以偏安江南一隅的。
统治阶层大部分是由过江避难的中原名门望族与江南的土居氏族组成的,两者
间存在着地域、文化等方面的差异,彼此之间一直相互排挤。中原氏族始终占
据着统治阶层中的主导地位,而南方土居氏族则一直被排斥,因此东晋时期,
门第观念分外严重。梁山伯自知家境贫寒,初识时他曾以为祝英台的冷淡是因
为门第之故,但再次相遇之后,他却发现这个俊秀少年的眼中并无排斥与岐视。

 “咳厂梁山伯轻咳一声,”祝兄,前面有家客栈,我们在那里投宿可好?“

 没有意外地看到祝英台回神之后歉意地一笑,“哦,客栈,好啊。”

 “唉哟,客倌,您二位可有好些日子没来了!”店家一身靛青的布袍,外罩
黑竹布褂子,雪白的袖口略向上挽起,显得十分的干净利落:他刚在灯下落了
账,一抬头见梁山伯一行人风尘仆仆地进来,不由上下打量了一下几人。那个
身穿月白长衫的少年定是个富家公子,他开店这么多年不会看错人的。于是忙
起身离了柜台满脸堆笑地迎了过来。“昨儿个我还寻思着,是不是小店什么地
方伺候得不周到,得罪了二位爷,所以住别人那儿了?不想您二位还是惦记着
咱们老交情,又回来了。二位爷这次是打尖还是住店?”

 祝英台多少有些明白这是店家招揽顾客用的惯用把戏,淡淡一笑,也不去理
他。

 梁山伯却是一脸的茫然之色,愣了半晌,“店家请了,你想是认错人了,我
们是第一次来这里的。”

 店家怔了一下,闪过瞬间的尴尬,随即装作恍然地一拍脑袋,“唉哟,真是
该打。您看我这记性,对不住您了,我还真是把您错当成另一位了。”

 梁山伯憨厚一笑,倒也不介意,“请问店家,此处距离钱塘县还有多远的路?”

 “原来您二位是要去钱塘县的呀?”店家看了一眼担子与书箱,笑笑,“小
的明白了,一定是去拜师的吧?就凭您二位这气度,将来一准儿是个状元!”

 “店家,你说了半天,还没有说此处离钱塘到底还有多远呀?”银心听他越
扯越远,开口截断他的话。

 “这位小哥,这里是永兴县。顺着官道一直走,出了县城,过了江,便是钱
塘县了。”店家一边不停地讲,一边手脚麻利地沏了一壶热茶,“那江边呀,
有一座桃源庙,凡是过江的人都要到庙里拜祭一下,添些香火什么的。好多人
还在那里效仿刘关张三位老爷,义结金兰呢。”

 这夜,梁山伯几乎彻夜未眠,店家那句义结金兰一直在他脑海中盘桓。不知
为何,他就是对萍水相逢的祝英台有种莫名的亲切感,似是相识已久……

 翌日,梁山伯等人起了个大早,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江边。

 桃源庙就在江边,由于年久失修,略微显得有些破败,但香火似乎还算旺盛。
庙里塑着三尊神像,中间一尊是白脸孔长胡须,左边一尊是红脸孔五缕须,右
边一尊是黑脸孔圆眼睛的将军,蓄着蓬蓬松松的短胡须。

 “祝兄,你我同来钱塘慕名拜师,一路结伴而行。据我看来,多少有一个缘
字相引。在下想与祝兄在此结盟为金兰之好,不知祝兄意下如何?”

 “这——”祝英台迟疑,下意识地握住了掌心。那条手中的横纹……

 梁山伯见她面露难色,也不再强求,“既然祝兄嫌弃在下出身寒门,那在下
也不敢高攀。结拜之事,就当我从未讲过好了。”

 祝英台苦笑,心知他是误会了。“梁兄千万不要误会,英台绝无此意。只是
英台自幼丧母,道土说是因为英台不祥之故。英台是怕连累梁兄,所以才会…
…”“嗳,”梁山伯正色道,“你我孔圣之徒,怎可相信道士胡言乱语。祝兄
如若不嫌弃,在下愿与祝兄结为异姓兄弟。”

 说罢长衫一甩,跪在神像前。“今日会稽梁山伯愿与上虞祝英台结拜为兄弟,
有福共享。有难同当,天长地久,永不变心!”

 祝英台抬眸看他,眼中盈盈闪动。“天长地久,永不变心!”

 江南的四月,杨柳轻风、百花初绽,遍地万紫千红,处处皆可入画。赏春的
人潮带动了钱塘的热络,豪门大族纷纷开出赏花宴大作排场,海棠、杜鹃争奇
斗艳交织成繁华似锦的贵气天堂。

 相对于钱塘湖岸边的热闹景象,“四明书馆”前则显得有几分冷清。“四明
书馆”位于钱塘县的近郊,开馆的夫子周土章是贤良方正出身,曾做过几任的
地方官,后来终因不惯官场里的那一套阿谀奉承,索性辞了官告老还乡,就在
钱塘县里开馆授徒。由于他博古通今,是有名的《尚书》通,所以慕名而来登
门拜师的学子倒也不少。

 “公子,应该就是这里了。”银心放下担子,用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

 “四明书馆!”祝英台站在大门前,仰望着略微有些破旧的匾额上写着的朱
红色小篆,眼中隐隐闪动着激动与喜悦。

 就是这里了,她风尘仆仆的目地的。回首,对梁山伯笑笑,“梁兄。我们到
了。”

 4 情形和她事先预想的完全不一样,祝英台端坐在墩子上,一动也不敢动。
因为她一直在流汗——冷汗!

 事实上,从踏进“四明书馆”见到夫子的那一刻起,她就一直在不停地流汗。
老天,夫子不应该都是呆板而又很迂腐的那一种人吗?但是眼前的这个夫子却
锐利得令她有些吃不消。下意识地伸手入袖想要拿出丝帕擦擦汗,却在手指方
动的刹那蓦然醒悟,这么做无异与是在暴露她的心虚!

 她是沉静的,无论在任何情况下,她都该是沉静的,因为她是书香门第出身
的闺阁千金,可是此时此刻她却只想大叫。好在从小根深蒂固的教养,令她不
会有任何失态的表现,但在那两道审视的目光下,她开始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天!她已经被看穿了吗?

 不着痕迹地抬眼看了看坐在一旁的梁山伯,祝英台暗自松了口气。他似乎并
没有察觉到气氛的异常,正满脸谦逊地等待着夫子的答复。

 周土章挑了挑眉,不动声色地笑笑。

 那是个俏生生的大姑娘!第一眼看到祝英台时他就有这种感觉。曾做过几任
的地方官他,也算是阅人无数丁。梁山伯和祝英台虽然都有点英气逼人,但祝
英台的英气之外,总是带着几分女人的柔媚之气。所以即使她一身男装打扮,
但那股女儿家特有的味道,还是很容易就能分辩出来的。只是那个看起来有些
呆头呆脑的梁山伯似乎尚未看出祝英台是女儿之身,是否书生在这方面都是有
些迟钝的?一如他当年一样……周士章的眼神因想到某些久远的事情而变得有
些模糊。

 捕捉到祝英台看向梁山伯时眼中那份难掩的爱意,周士章眸底的笑意更深。
唔,也许他该推波助澜、乐见其成才是。

 “咳厂轻咳了一声,周士章打破了室内沉寂,没有意外的,看到祝英台的神
色更加紧绷了,”二位的文章,我已经看过了,都有不少进取的模样,我就收
下两位做我的学生。只是……“看了祝英台一眼,周士章面露难色,”我这里
的学生—向比较多,所以现在只剩下南院的那两间彼此相通的正房还空着,你
们两位——“

 “不妨事的;”梁山伯起身施了一礼,“我与祝贤弟早已义结金兰,如今邻
室而居,正好可以一起切磋学问。”

 “哦——”意味深长地看了祝英台一眼,周土章点了点头,“既然这样,那
最好了。”

 原来外边的世界也并不非她想象的那般美好!离家已数月有余,祝英台对于
这个她曾一心向往的地方多少感到有些失望。

 周士章教书极为认真,先是讲授《尚书》后又以《春秋》、《楚辞》为教材,
传授学子。梁山伯虽然有些迂腐,但在做学问方面却是极有天分,夫子又这样
循循善诱,学问自然是突飞猛进。《尚书》是一本极高深难懂的书,梁山伯却
能对《尚书》的内容融会贯通,还做了一篇名为《尚书释疑》的文章,周士章
看了连声称赞,将这篇文章在同学中间轮流传阅,当作范文典型。加上年终的
作文试卷成绩,梁山伯又名列第一,周士章不免对他另眼相看。时逢简文帝登
基,朝廷颁布了一道圣旨给各郡太守,要每一郡里选出—位博学多才的青年学
子,中选的称为贤良方正。于是一向被周:亡章当作得意门生的梁山伯,在成
为最有可能中选的学子同时也很自然的成了众矢之的。一时之间某种诡谲的气
息开始慢慢盘桓在他的周围,一双双暧昧不明的眼神如影随形地跟着他与祝英
台。

 “哟,这不是祝相公吗?”何兴故作潇洒地摇着折扇,暖昧地笑看祝英台,
“祝相公不是一向都与梁相公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吗?怎么这会却独自一人,
刁;见梁相公啊。”

 “断袖”一词始于东汉哀帝对董贤的专宠,至东晋时,断袖之风仍然盛行。
祝英台虽然人在深闺,却对此也略有耳闻,但她从未想到有一天,她会被人看
做有此嗜好。

 冷眼瞧着粘上来的无聊男子,祝英台沉着脸不知该如何表达心中的愤懑。不
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吗?这些书生也算得上是所谓的文人雅士了,因为
书读得多,所以尖酸刻薄的词汇运用起来更是得心应手,可蜚短流长的本领比
起市井妇人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原本以为长舌是只有女人家才会做的事情,
没想到男人多了也会搞出这种状况来,还是男人的世界原本就因为争权夺利而
形成这种必然的铁律?既使是在书馆这种本该是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地方也不例
外。

 “多谢何兄的关心。何兄如若能把此精力放在学业上,想必此次遴选必能雀
屏中选。”

 不去理会何兴青白交错的面孔,祝英台冷笑着转身走人。如果不能对这些流
言加以澄清的话。干脆就来个视而不见为好。只可惜这些人的书虽然读了不少,
但心胸却不够宽广,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若是将讥嘲别人的时间拿来钻研书
本,哪里还会只有这么点的成就?

 苦着脸看着几乎湿透了的衣衫,祝英台有些哭笑不得。真不知是这里的风水
与她犯冲,还是她应该再到庙里拜拜菩萨烧烧香了,来到这里之后还真是麻烦
不断。

 —早起来,梁山伯突然要邀她一同去书馆后面的溪中洗澡!虽然她自从离家
以来就因为扮男装的原故已经好久没有真正地洗涤过身子了,每天都只能是随
意地抹脸揩手;但……但。去溪中洗澡?老天,那她是女儿身的秘密岂不是要
穿帮了?连忙找了个借口逃离出来,却不料被一盆从天而降的脏水淋了个透!
闻着身上散发出来的难闻气味,祝英台几乎要晕过去。天,难道今天黄历上写
着要忌水的吗?

 一路遮遮掩掩地往回走去,却老远就看见梁山伯从对面走来。祝英台吓得慌
不择路,看也不看地闪进了旁边的一个开着的门内。

 白色粉墙、八字门,院内种了两株大樟树,映得屋子阴凉凉的;后屋有扇雕
花的木窗,窗外正对着屋角—亡有一片菜地,旁边开了一口井。井旁—个穿紫
褂的女人,正在汲水。脚旁有一只洗衣盆,盆里装满了苋菜。见到有人进来,
女人放下手里的水桶。

 “你是祝相公吧?”何氏一语说中她的名字,而那一双洞悉一切的眼已彻底
把她打量了一番。丈夫说得不错,这个祝英台的确是个姑娘家!

 “啊…对不住,我迷路了。”祝英台没想到院内会有人在,匆忙要退出去,
却在走到门口时又吓回来——梁山伯正在门前转来转去呢。这该如何是好,祝
英台看了看自己又看了何氏,她现在这副样子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梁山伯看到
的。

 何氏见了又是一笑,“既然这样,那就进来坐坐吧。”

 进去坐坐?祝英台心中立刻警铃大作,她可没有忘记她现在的身份是男人。
虽说这会儿是光天化日,但一个男人跑到一个女人屋子里只须坐上半刻,流言
蜚语也会传得漫天都是了。

 “祝相公,外子姓周,就是这书馆的夫子。”似是看出了她的疑虑。,何氏
淡淡开口。

 “啊;原来是师母!恕英台失礼了。只是——”祝英台上前几步,躬身施了
一礼。正要推脱,却隐约听到梁山伯的呼唤,吓得连忙点头,“也好,那就讨
扰了。”

 “来了这些日子了也没见过你,看来功课真是很忙呀。”何氏端了杯茶过来,
祝英台忙起身谢过。

 “是英台失礼了,本来应该一早就过来给师母请安才是。”

 何氏点点头,一双眼睛对祝英台看了又看,“年纪轻轻就离了家,总会有些
不方便吧?”

 “哪里。”祝英台立即产生一股畏怯之感。她——看出了什么吗?“周先生
顾惜得很是周到的,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何氏是个爽朗女人,倒也不介意,只是别有深意地笑笑,“说得也是呀,男
子在外又不像女子,不会有什么不便之处的。”

 祝英台诧异地看向何氏,隐约有些了悟何氏早巳知道了她是女儿之身。

 “当年,我也是女扮男装前去求学,”回忆往事,何氏的目光有着些许的迷
蒙,“女子无才便是德,自古女子求学就异常的艰难。我那时是好不容易才说
服爹娘的。”

 祝英台颇有同感地点头,她对其中的艰辛也是深有体会的。

 “后来便认识你们周先生了,”何氏感叹,“女人的幸福是要自己去争取的。
姑娘家总是害羞些,好在当年我没有错过……”

 祝英台动容低语:“英台记下了。”

 九九重阳,书馆难得放假一日,梁山伯与祝英台相偕出游。

 重阳佳节远自东汉时就已经盛行,传至东晋,已然成为重大节日。欲将西湖
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此时的钱塘湖,到处都是绿肥红瘦,一派花褪残红
青杏小的景色。岸边人声鼎沸,绿柳低垂,浓荫拂水。湖中水波潋滟,游船点
点,远处山色空蒙,青黛含翠。游人络绎不绝,来往如织。有钱人家大都包了
附近的亭台轩榭,作为出游的暂时歇息地方;一般人家的走得累了,就只能在
湖边上歇歇脚而已。梁山伯与祝英台游兴极浓,逛到红日西斜方才回来。

 “贤弟可是累了?那就早点歇息吧。”走至房门口,梁山伯回首看着越走越
慢的祝英台。刚刚喝了些酒,虽说不多,但祝英台的双颊却已飞红。

 祝英台点点头,只觉得周身发软,“果然是有些支持不住,小弟要先睡了。”

 银心听了连忙先进房来。点着了蜡烛,又铺好了床,扶着祝英台上床休息。

 梁山伯瞧她步伐多少有些蹒跚,不禁奇怪,“贤弟莫不是病了?”

 “公子这几天的确是有些不舒服。昨儿个梁相公说要出游,我家公子怕扫了
相公的兴,所以没敢说。”

 梁山伯听了,快步走了过来。见祝英台已经躺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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