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晴雯-双飞-梁祝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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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晴雯-双飞-梁祝篇-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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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清冷的河水蜿蜒流过,无数的魂灵在水中伸手求救。河水不时地淹没
了他们的头,水中一种咬噬他们的小虫附骨而生。一位老人撑着木筏摆渡河上,
筏上的魂灵战战兢兢,有缘的便渡过去了,无缘的便落入河中。

 这——便是亡魂渡了。

 过了河,狭长的青石板路,浸在袅袅水烟里……路的尽头有一座桥,名唤奈
何桥,孤孤零零的几经斑驳,迷失在岁月的沧桑里。周遭数不清的妖红,是孤
魂野鬼的眸,泛着拂也拂不掉的幽怨,寂寞地蜷缩在薄雾深处……

 奈何桥头,燃起了一盏碧纱灯,忽明忽暗,仿佛随时都会熄灭。烛火摇曳,
道不尽的诡异与凄凉。一只小小的蝶,在惨绿的光晕中,欲飞还止……

 那,一定是化蝶吧……孤寂地站在桥上,赢政的唇边勾起一丝浅笑——一缕
轻烟渐渐地化做人形,一只汤碗缓缓地递到赢政的面前。赢政回眸,拿碗的人
鬓如银丝。“采来南山断肠草,拾来北海无情花,熬我孟婆忘忧汤。俗事纷纷
扰世人,不如从头来做人。”孟婆嘴角噙笑,似是看尽红尘之事。

 不愿一个人独自苍老不愿留你在天涯海角于是风里的雨里的寻找只为换一次
回眸的一笑这情丝缠绵围绕总难断了留住一世情缘等你依靠不管人间沧桑多少
纷扰无奈夜里的梦里的拥抱醒来后只有无语的寂寥莫非情路太长太苦你忘了归
途一生也好一天也好宁愿爱似飞蛾扑火转眼燃烧一生也好一天也好只怕天荒地
老人已飘渺我还在风里苦苦煎熬曼声轻吟,赢政端汤一饮而尽。于是,桥这边
寂寂无声,因为心已失了往生的记忆;桥那边哀哀苍天,因为心动忘不掉前世
的缠缠绵绵……

 “又是一个情种。”悠悠地收了汤碗,孟婆听到飘至耳边的来生言,眼晴含
笑。

 低头看碗。汤是普通的汤,只是煮汤用的是忘情水。

 轻烟渐渐地淡去。奈何桥上,仍是阴风阵阵,仍是寒。

 仙界天镜宫“这又是何苦……”感觉到天狼星的星宿变化,王母娘娘心下恻
然,幽幽轻叹。

 天狼星原本是没有伴星的。是天狼星君和舞蝶仙子的那份痴与那份情终于感
动了玉皇大帝,玉帝才特旨赦免了舞蝶仙子的罪,并将她化为天狼星的伴星,
围绕在天狼星旁边,永远与天狼星相伴相随。但与此同时他二人也将世世堕入
轮回,永无重返天庭之日。

 掐指算了一下,观音摇头。“天狼星君与舞蝶仙子仍有一劫。”

 “这是命数。舞蝶仙子爱上凡人,为救情郎性命不但害死了湘城的全城百姓,
也破坏了天狼星君重返天庭的时机;那天狼星君为了舞蝶仙子更是不惜重人凡
尘,改变了原来的宿命。所以他二人命中注定要有此劫难的。”

 沉吟半晌,王母娘娘对观音道:“虽是命中注定的劫数,但——还是要辛苦
你一趟了。”

 观音含笑点头,衔命而去。

 “舞蝶,本宫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了……”看着望尘镜中的凡界变幻,
王母娘娘再度叹息。

 1 江南。

 暮春初夏。

 细雨无声无息。朦胧间,天地仿佛是一幅水墨画卷慢慢地铺展开来。画中,
是看不尽的桃红柳绿,数不完的亭台楼阁。

 然而不时何时,雨却开始骤然转急,风也跟着呼啸起来。厚重的云层乌压压
地盖住了天际,天地间登时黯淡了许多,黑沉沉地宛如暗夜。惊雷与闪电交织
在一起,不时地从天幕中劈落下来,一次次地划破黑暗中的寂静。

 雨点跌跌撞撞地从云层中掉落下来,打在低矮浓密的花草枝叶上,发出悉悉
索索的声音。

 祝公远站在庭院的回廊下,焦急地向不远处紧闭的房门张望。雨声夹杂着女
人痛苦的哭喊声,不时地传人他的耳中。“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老爷,已是酉时了。”一旁的家仆恭声应道。

 “酉时了——”祝公远的声音越发焦急,“这么说已经快四个时辰了!”

 “啊——”女人凄厉的尖叫声再次穿透雨幕,响彻云霄。

 “撑伞,快,我要过去看看。”

 “老爷……这可是万万使不得,”家仆听了,唬了一跳,“血房不祥,那是
决不能进的呀。”

 祝公远迟疑了片刻,重重地叹息,只好站在回廊下继续张望。然而,那厚重
的雨帘阻挡住了一切视线。

 房中一片慌乱,丫鬟婆子们不停地在内房与花厅间穿梭,两位产婆也急得满
头大汗。

 倪氏用力地咬着牙,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不断地从额上滚落。她知道一个
有教养的产妇是不可以叫的。

 可是,痛,好痛呀。“啊!”痛苦的叫声,终于从她的口中逸出。

 “推呀,夫人用力地推……”

 “不好了,没气了!快,参片,掐人中!”

 “还没有断气,可能只是一时疼得岔了气,不要乱说话!给老爷知道了,会
怪罪的。”

 “好了好了,菩萨保佑,醒了醒了……”

 是夜,在倪氏的惨叫中,一声婴儿的啼哭划破苍穹。那小小的生命终于挣扎
着来到了这个红尘俗世。

 祝府西院。

 昏暗的室内,紫檀木大床上静静地垂着大红色的销金撒花帐子。或许是窗子
没关紧的原故,挂在幔帐外空悬着的金钩忽地微微动了起来。

 “碧环——”半晌,锦帐里传来一个女人疲倦慵懒的轻唤声。

 “二夫人,可是要什么?”外间伺侯的小丫鬟听得动静,外衣也来不及披,
趿着鞋便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什么时辰了?”

 “回二夫人,刚过了四更。”

 “四更了啊。碧环,伺侯着吧。”被唤作二夫人的腾氏,一面说着,一面伸
出手来。

 小丫鬟见了,忙过来撩起帐子,小心地扶腾氏下了床。

 漱过了口,腾氏淡淡地扫了小丫鬟一眼,“怎么是你?碧环呢?”

 “回二夫人,昨夜是奴婢给您值夜。”

 “唉!”腾氏对着铜镜看着自己的脸,忽然有些伤感起来。岁月无情,如今
的她早已不复当年的花容月貌了。她本是个风尘女子,后因嫁给祝公远方才从
了良。原本指生下一儿半女,将来也有个指望,却不想连生两胎都夭折了,她
的命怎么会这般苦?

 “二夫人,您看这支簪子……”

 腾氏突然大怒,回手便是一巴掌,“死蹄子,叫那么大声做什么?还怕别人
不知道你伺侯的是个二夫人!”

 “翠环,你怎么搞的?一大早就惹夫人生气。”碧环正巧端水进房,见状忙
打发了小丫鬟,“愣什么,还不快去准备夫人的早膳。”

 腾氏叹息,“怎么就没一样让我顺心的。”

 “夫人昨夜睡得可好?”碧环想了想,替腾氏挽了个盘龙髻,选了个碧玉簪
子和一枝赤金攒珠的金步摇插在腾氏的发鬓上。又转身挑了件天青色棉纱的夹
袄,配了同色的长裙服侍腾氏换上。

 腾氏照了照铜镜,满意地点头,“哪里睡得着,下了一夜的雨,吵死人了。
东院的,生了吗?”

 “生了,夜里生的,”碧环沏了上好的碧螺春,端给腾氏,“奴婢正要向回
夫人这事呢。”

 “男的女的?”接过茶,腾氏问得有些急切。

 “是位小姐,”碧环看看门外,压低了声音,“听东院房里的丫头说,竟是
个断掌呢!”

 “断掌?!”腾氏听了一惊,手中的茶盏几乎掉在地上,“那可是不祥之人
呀!”

 “可不是!而且产婆子说大夫人现在虚得很,看样子怕是凶多吉少。”

 祝公远无力地坐在榻上,感觉自己在一夜之间似乎苍老了许多。

 想他祝家也算是富甲一方的大户人家了,可就是人丁一直都不兴旺。三代单
传到他这代,为了延续香火父母早早为他娶子亲,后来他又纳了青楼出身的腾
氏为妾。可是虽然已有两房妻妾,但这两房妻妾为他生的几个孩子不是因“百
日惊风”就是因“七日咳”全都夭折了,以至于他年近半百了,却仍是膝下冷
清。好不容易正房夫人倪氏又有了身孕,他喜得又是放粮施粥又是向菩萨许愿
重塑金身;还特意请了吴铁口占了一卦,卦上也说会是个儿子的,可一场欢喜
换来的竟个是不祥之人!

 腾氏进了廊下,碧环随即收了湘妃竹骨架子的伞。雨水不停地从伞上淌下,
在青砖地上蜿蜒流动,尤如一条小蛇般游走。

 “老爷……”腾氏扭着腰,走近祝公远,“奴家听碧环说,您昨夜都没睡好,
所以特意吩咐厨房熬了参汤给您补补身子,快趁热喝了吧。”

 祝公远抬首看了她一眼,只摇了摇头,却并不答话。

 “唉呀!老爷,您脸色怎么这么差!莫不是受了风寒?”腾氏冷下脸,看向
一旁的下人,“你们这么多人是怎么伺侯的?!”“罢了,罢了,不关他们的
事。”祝公远摆手,不再想生事端。

 “老爷——”腾氏不依地放下汤盅,“您可别急坏了身子。”

 “你不知道。产婆说,倪氏她怕是……唉腾氏抿嘴一笑,”嗳哟,我还当是
什么事呢。老爷,这不是奴家说呀,您正当壮年,奴家也还年轻,就算是姐姐
真有个什么不测,也还有奴家可以为祝家传续香火呀。“

 “你——”祝公远气得浑身发抖,“你……你给我住口!”

 “老爷……老爷,不好了!”一个家人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伞也来不及收,
“大夫人她——”

 祝公远听了也再顾不得什么避讳了,匆匆赶往东院倪氏的房中。

 冷笑一声,腾氏抬手整了整鬓角,“碧环,咱们也回去吧。”走到回廊处,
听到东院隐约传来的嘈杂声,腾氏想了想,“一会儿你再过去打听打听,有什
么情况,马上回来告诉我。”

 “是,夫人。”

 雨蓦然间下得更大了,青石板上,雨点不住地四溅开来。雪亮的闪电一个接
着一个地劈下,噼里啪啦地淹没了一切声音。闪电下,天地间只是白茫茫的一
片。闪电照亮回廊的刹那,腾氏激泠泠地打了个冷颤,下意识地靠紧了碧环。

 “你去东院打听消息,要快去快回,不要耽搁得太久了。”

 “是,奴婢明白。”

 又是一个闪电劈下,照得天地一片雪亮。

 把了把脉,郎中暗自叹息一声。“祝老爷,请借一步说话。”

 转至花厅,早有丫鬟奉上茶来。

 “拙荆她——”

 郎中摇头,“唉,便是华佗再世,恐怕也是无能为力了。还是请老爷准备后
事吧,告辞。”

 缓缓地张开眼,倪氏虚弱地向四周张望。那是一双已是垂死之人的眼睛,黯
淡而无力,还带着深深的失望和悲哀。“孩子——咳咳,我的孩子呢?”

 倪氏急切地寻觅,那是她十月怀胎,拼了性命才换来的骨肉呀。

 一旁的婆子听了,忙将孩子抱了过来。

 倪氏泪眼婆娑,亲了亲孩子的脸。挣扎着看向丈夫,那双即将熄灭生命之火
的黯淡眸子里,蓦然闪动着异样的光亮,不管怎样她都要用她生命的最后时光
为这个注定不幸的孩子去争取一分幸福的机会。

 “老爷……看在妾身这些年尽心服伺您的份上,妾身求求您了……咳咳——”
一口气说了许多话,倪氏的脸色越来越白,气也越来越短。

 “求您,一定要……咳……要善待这孩子,妾身……求您了……老爷,”用
尽最后的一点力气,倪氏拼命地在枕上磕头,眼中的泪也不断地滑落。

 “夫人——”祝公远心头一热,不禁老泪纵横。

 “孩子,娘会在天上保佑你的,”困难地讲完最后一句话,倪氏再次昏迷过
去。

 当晚掌灯时分,倪氏带着眷恋与不舍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撒手红尘。而那个
原本在襁褓中熟睡的女婴却突然惊醒,啼哭不止。

 上虞县,东晋时隶属会稽郡管辖。据史书记载,上虞之名颇古。虞舜时因避
丹朱之乱,率百官避难于此。

 “舜与诸侯会事乞,因相娱乐”(“上”即舜,“虞”即娱),上虞由此而
得名。夏帝少康后,上虞隶属越国;战国时楚灭越后即归楚。公元前二二二年
雄才伟略的秦始皇灭尽六国一统中原后,郡县天下,始在上虞置县。然而在其
后的数百年间,中原虽然再度历经几朝,但上虞却始终默默无名。直至晋穆帝
升平四年,因东晋宰相谢安出东山于此,方才闻名于世。

 在上虞,提起祝家庄祝公远祝老员外的独生女儿闺名唤做祝英台的,这附近
方圆百里的人,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不仅仅是因为祝英台生得美若
天仙,更是因为她生为“在家克父母,出嫁克亲夫”的断掌之人,一出生便克
死了生母。所以虽然已经到了及笄之年,却仍是无人敢上门提亲。

 江南的三月,仍是乍暖还寒的天气。夜已深了,街上冷冷清清的,疲倦了一
天的喧嚣,早已入睡。只有打更的偶尔敲着梆子,拖着悠长的吆喝声在街巷中
蹒跚而过,“梆——小心……喽,梆——火烛……喽!”一句话还没吆喝完,
人却早已离得远远的看不见踪影了。

 一轮明月不知何时悄然爬上了树梢,诱动着天幕中的千万颗星子,齐为深墨
色的穹苍点缀光华。

 祝宅后苑的绣楼上,琴音似水。一个素装少女盘膝坐在窗前,一双玉手轻放
筝上,轻拨徐按勾抹挑滑。手纤美如明玉,如雪的皓腕上略微带着一点晕红的
血色。

 一曲终了,少女轻咳了几声。

 “小姐。”随着一声低柔的呼唤,一件披风轻轻地披在了她的身上。

 用不着回头,少女也知道这会是谁,这宅子里能和她这样接触的也只有银心
一人了。

 “小姐,夜深露重,还是早点儿歇息了吧。”停顿了一下,银心面露难色,
“明天又是十五之日了,一早还要去给老爷夫人请安……”

 柔柔的月光勾勒得少女精致细腻的五官更显得清丽可人,但她的眼角眉梢却
衔着一种与她的韶华全然不符的淡漠与幽凉。

 半晌,她淡淡地开口:“知道了。”

 “女儿向爹爹问安。”敛襟向祝公远施了一礼,祝英台看向一旁的腾氏,略
微福了福,“二娘。”

 腾氏冷哼,“啪”的一声,重重地放下茶盏。

 “嗯,坐吧。”扫了一眼腾氏,祝公远淡淡地开口。十几年来,他对这个女
儿一直都是若即若离。只有每月的朔、望之日才会让她一早过来请个安,其它
时候祝英台则呆在绣楼里,几乎是不出产。

 祝英台低声道了谢,低眉敛目、双手交握端坐在一旁的墩子上,眼观鼻、鼻
观心,标准的大家风范。

 “女红学得如何?书又念到哪里了?”想子想,祝公远随意找了个话题。

 其实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并不要求女红如何的出色,但到底是要懂些才好,
免得被人耻笑。而这些女儿家的事情原本不该是由他来问的,只是……想到去
世多年的原配,祝公远暗自感伤。

 “女红,嬷嬷一直都有尽心在教。书刚念了《列女传》,如今正在渎《四书
》。”

 腾氏听了,忍不住敝嘴,“哟——凭姑娘这容貌,如今又念了这些的书,将
来怕不是要进宫做娘娘了吧。”

 祝英台冷然一笑,不去理会腾氏话中的讥讽,“英台庸脂俗粉,二娘谬赞了。”

 “真是越来越像你娘了。”打量良久,祝公远心中慨然。虽然除了正房倪氏
之外,他又继娶了腾氏为妾,但那也只是为了传承香火而已。在祝公远的心中,
最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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